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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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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二)

B
棕红色栗油漆光,凹块质感淳厚的复古木门,金亮的门把手没有一丝划痕。
咚,咚,咚。
二宫和也用食指指节轻叩了三下面前的这扇门,力道不重不轻,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门内寂静,无人应声。
二宫和也转转眼睛,心里默念着略停片刻,再用食指叩门,照样恰到好处地敲三下。
仍然无人应声,二宫和也握住金色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木门合上。
松本润上前半步,靠近木门,重复二宫和也的动作,轻重缓急甚至节奏都不差半分。然后他也推门而入。
接着到了相叶雅纪。
咚,咚,咚。
起先的这三声敲的还是中规中矩像模像样的。
接下来略停的片刻里,相叶雅纪闭起眼睛默念,抬手再叩时,樱井翔已经在他身后轻轻啧了下舌。
极轻。
但是相叶雅纪听到了。
正准备推门的他停了下来,半侧过脸看樱井翔。
“怎么?”相叶雅纪扬眉问道。
“等下推开门时小心点,一定有东西扔出来丢你。”樱井翔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说我敲错了?”
“我没数错的话,八秒你就抬手了。”
“不可能。”
“请相信我对时间概念的把握。”
的确,敲门数秒上,樱井翔从最初起就一直是万无一失。
相叶雅纪转回头,提了口气,小心地推开门。
一只银汤匙不偏不倚直冲他飞来。
幸而他有了防备,汤匙打在肩上时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痛。
“十秒!还要我再强调多少次?你们已经不是初学者了!敲主人房门,第一次的三声之后若没有应声,默数十秒之后才能再敲第二遍三声,再无应声才可以推门进入房间!还要我再说多少次,十秒,一秒不许多一秒不许少!你,那个谁——相叶雅纪,你又给我不到九秒就敲第二遍!”
这位以丢东西著称的老师,冲着相叶雅纪低声咆哮。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身后面无表情地用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他又多管闲事了。
数错没数错的关他什么事,他要去提这个醒。
这个世界上与他有关的事,实在应该不多。
“对不起。”相叶雅纪站定道歉。
“不需要你的道歉!知道执事是什么吗?”丢东西的老师朝着相叶雅纪身后的樱井翔问:“你,给他复述一遍,什么是执事。”
“是。”樱井翔略清了清嗓子,无表情无声调地开始说起:“执事的起源在法国,只是老派的英国宫廷更加讲究礼仪、细节和虚荣,将执事的职业理念和职责范围按照宫廷礼仪进行了严格的规范,成为行业标准,英式执事也成为家政服务的经典。所以,在英式执事享誉世界的最初,只有世袭贵族和有爵位的名门才能享受,原因无他,出自宫廷血统尊贵而已。其实,执事的正式职称应该是——首席仆役长。一户人家里,小型军队般的仆人们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而执事统领众仆,给每一个人分派工作、监督和验收。他必须清楚哪怕是最不常用的礼仪,知道1831年和1832年波尔多葡萄酒的细微差别,了解世界各国的佳肴名馔,让每一件名贵摆设都适得其所……”
“停,够了。”如果老师不出声打断樱井翔的话,他只怕会没完没了地一直说下去,“你,听明白了吗?你必须掌握最微不足道最莫名其妙的规矩!十秒就是十秒,错一秒也不行!你们的雇主都会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一群人,没道理可讲,做的不好,受的羞辱可就远不止我这里这么简单!”
“是。”相叶雅纪站得笔直。
“作为一个已经资深的执事,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罚。”
“怎么罚,你自己说。”
“反复练习敲门一百遍。”相叶雅纪视死如归。
“……”坐在房间欧式沙发上的老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相叶雅纪和他身后的樱井翔,眨了眨眼,“我不做这种低水准粗放式的惩罚。那个后面的,你叫什么来着,樱井翔是吧。”
樱井翔向前斜跨半步,轻声应道:“是。”
“今天的晚餐,你做主人,这个谁——叫相叶雅纪的,他做你的执事为你服务。”
“……”樱井翔皱了眉头,他不愿意,很不愿意,各种说不出理由的不愿意,但是却不能拒绝,照旧应得从容:“是。”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再出声,整栋房子里响起清脆悦耳的摇铃声。
叮铃铃——
老师的眼睛向上快速地望望,脸色一转,“有客人上门。所有人上楼。”
 
 
ARS所有待命执事在两分钟内,迅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至待客大厅门外,按照等级,整齐列队。
这当中没有大野智的身影,因为到他轮值,负责引领及接待客人,为客人提供身在ARS的执事服务。这种轮值制度也是ARS一直以来的传统之一,轮值期间当班执事不提供租凭服务。
“夫人您这边请。”大野智温柔抬手,白衬衫上的“A”字袖扣划出一道光。
穿白色丝缎晚装的年轻少妇秀发如水,踩着简约的银色高跟鞋欠身走进大厅。
大厅灯火通明,壁炉炉火正旺。
大野智拉开长餐桌边的椅子,绅士地伸手,“夫人请坐。”
年轻少妇点点头,浅笑着坐下。
“请问夫人是否需要先用餐或是酒饮?”大野智欠身问道。
“不用了。”
“那么先请问一下夫人,今天来我们ARS是需要一位怎样的执事呢?”大野智一手背在身后,继续问。
“我也不确定……”
“那么,夫人不妨先看一看我们的名册?名册里不仅有等级分类,而且有每位执事性格特长的详细介绍。”大野智递上金光灿灿的执事名册,翻开在第一页。
少妇接过名册,看了一眼第一页上用碎钻镶嵌组成的ARS三个字母,翻到了“A”级分类里。
名册页面上,每一个位执事的名字底下都有手扶胸口微欠身的标准照片,除了ARS的等级评定以外,还有一个人气指数,在一颗心型水钻的右上方,标着一个小小的数字,代表受雇主欢迎程度的高低。再以下,就是执事的个人特长及性格特点。最后,最夺目惹眼的,就是那金灿灿的价格了。执事租赁以天计价,那惊人的数字只代表一天需要支付的金额而已。
少妇闪着果冻质感的水晶指甲滑过一位位执事的页面。
然后,她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
大野智看着她,没有出声,背在身后一只手向站在大厅门边的“仆役”打了个手势,仆役立刻轻轻开门出了大厅。
“樱井翔。”他站在门外,向列队站立的执事们叫道。
“是。”樱井翔走出队伍,整一整自己的领结,扶一扶鼻子上的眼镜,轻吸一口气,通过走廊,绕到大厅的另一面,轻轻推开了那一面的门。
这样,樱井翔推开门走进大厅的一瞬间,就正出现在客人所坐位置的对面。
自己正停留在意的执事,转瞬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少妇的眼睛意外地张了张。
用最快的速度打量客人,年龄,身份,喜好,分辨清楚以后,按照自己的判断,用自己的方式招呼接待客人——ARS待客守则之一。
面对这位一身纯白的客人,樱井翔面无表情,镜片后面的目光犀利。
年轻,漂亮,穿着并不极端华丽,但低调中透出奢华,应属上流社会的女性。虽然年轻,但无名指上已经有着耀眼的钻戒,一眼便知是婚戒。
首先手扶胸口,一个角度分毫不差的黄金度数鞠躬。
“这位夫人,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樱井翔抬起头,表情略放柔和,对客人的赞美声调很轻措辞简单,却莫名地极有说服力,“我是樱井翔。”
少妇眨眨眼睛。
因为面前的樱井翔只用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已经让人眼前一亮。角度,规矩,声音,风度,无一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完美。
“如果能够成为府上的执事,将无尚荣幸。”樱井翔继续简单地说。
少妇略想了想,手指开始继续翻动名册。
樱井翔立刻退步到一边站定。
客人没有完全满意,或者是还想要寻找更好的。单从名册上的照片上选择,只是对颜貌喜好的第一印象而已,之后的各种偏好是复杂的,一次性满意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常见情况,樱井翔站到一边,脚跟并拢,脚尖分开适当的角度。
翻看片刻,果冻样的指甲再次停在了某一页上。
樱井翔知道,大野智再次打了手势。
片刻,长桌对面,樱井翔刚刚进来的那扇门,再次被推开。
相叶雅纪,距离一旁的樱井翔几步之隔,面对客人站定。
樱井翔看着他。
相叶雅纪快速地眨眨眼睛。
首先展开了一个灿烂却适度的笑容。
“这位夫人,能否允许我先为您上一些餐点?”相叶雅纪微笑着说。
“不用了。”
“请恕我无礼,我坚持想要为您准备一些餐点。”相叶雅纪却继续说。
樱井翔的心里生出不解。一上来就顶撞客人,这样的生意怎么做?
年轻漂亮的少妇果然皱了皱眉。
相叶雅纪却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为了不弄脏您的晚装,请容我为您准备一件适当的新外套,您先穿上。然后我再为您倒一些上好的红酒来,暖暖身体。外面天寒地冻,想必您也冷了吧?”
客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转变。
樱井翔立刻就能读懂,那是被看透的意外,以及被不经意体贴的感动。
纯白色的礼服怕脏,所以不愿用餐,以免弄脏。而那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着些许因为感到寒意的瑟缩发抖,樱井翔刚刚明明也发现了,却未曾想过理会。
相叶雅纪微笑,明朗而干净。
“好啊。”少妇微笑着向相叶雅纪点点头。
她手上的执事名册,应声合上。
 
 
A级执事相叶雅纪,心型水钻人气标数“9”——租赁服务,确认签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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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七)


——“对不起……”
——“我……”
“停!”
相叶雅纪在舞台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台上的演员喊停。
“这一段因为哀伤绝望的哽咽失声,不是这样表现的。”他卷着舞台剧的剧本对台上正在排练的演员说:“不要单纯依靠脸上的表情来表现人物的悲伤哽咽,试着体会一下人窒息时没有空气的感觉,那样的失声才更自然。”
“是。”演员们重新走位。
“开始。”
——“算了吧。”
——“……”
——“对不起……”
——“我……”
“停停!”相叶雅纪再次叫停。
“人在真正绝望的时候不是那样的。”他探身说:“你们都没有试过声带发紧时是什么感觉吗?”
“指导……”台上年轻的演员对他说:“你说的这些太难揣摩啦。”
“难揣摩?难道你们就都没试过……”相叶雅纪说到一半,就意识到,台上那样年轻的演员,人生里才刚刚经历过些什么,要求他们拿什么去揣摩?
他笑笑,对自己摇摇头。
“没关系没关系,再重来一遍,试着尽量体会没有空气,被憋到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再用那种感觉把台词讲出来,来,我们试一遍。”
“是。”演员们退回原位,重新再走。
相叶雅纪站在舞台边。
可以再重走。
这些情景再重走多少遍都可以。
不像他当年,再也不可能有重走一遍的机会。
看着舞台上的年轻人,他也曾经如此年轻过啊不是吗。
年轻到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老去,年轻到不可一世风生水起。
耳边有风声,还有旗帜飘扬在风里的呼呼声。
那个曾经怯生生的,却又满怀慷慨的自己。
 
 
“哟,这边这边。”
樱井翔走进店里时,二宫和也立刻抬手向他招呼。
“哟。”樱井翔走过去坐下。
端详一下对面的二宫和也。
“我说。”樱井翔扯扯嘴角,“你还真是几乎不变啊,离上次见面也有个大半年了吧?你怎么和走时都没点差别的。”
“什么差别啊?你当是电影里镜头飞转时光飞逝啊皱纹就爬上我的眼角什么的?”二宫和也翻翻眼睛,“不过半年没见,我能有什么大变化,你别那么戏剧化行吗。”
“听听,这也是一个国际徘优说的话。”默契的,没有隔阂的,不管隔了多久,随时见面随时就能像家人般放松,他们之间的这些感觉,让樱井翔觉得自在舒适。
“正因为是个演戏的,才更知道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道理呢。”二宫和也歪歪头,用一辈子改变不了的猫嘴微笑着说出犀利到死的话。再说十七岁也许难免夸张,但是装个三十岁仍然轻松有余。
樱井翔笑。
皱纹,可是当真爬上了他的眼角。
“一切都好?”二宫和也问。
“都好。”樱井翔答。
“女儿最近怎么样了?”
“呵呵,最近在生我的气。”
“怎么,又怎么得罪大小姐了?”
“嗯……说来话长。”
“呵,孩子啊,甜蜜的负担。”二宫和也托着腮,用刀切分着自己盘子里的汉堡肉。
“孩子总会长大的。”樱井翔用叉子卷自己的意面。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食欲。或者说是没有真正想要吃饭的意思。又或者大概是到底人到中年,再不能和那些年轻的吃货岁月相提并论。
樱井翔真心想做一辈子的吃货来着啊。
和同为吃货,看着对方吃饭就觉得心情好有胃口的人一起。
从没想过,也真会有面对着食物却并没有心思想要吃饭的这一天。
他心里有话,却并不想问出口。
只不过任那些话堵在那里,让一切变得难以下咽。
“我这次回来,Leader松润都见过了,你是最后一个。我感觉,你是脸色最难看的一个。”二宫和也打破这没有食欲的沉默。
“啊,是吗?”樱井翔应:“大概最近睡得不好吧。”
“你可真是稀奇了,明明年轻时是最能吃能睡的一个。”二宫和也的吐槽,浅多了。说到底,吐槽本来并不是他的工作。
“拜托你别这么形容我啊……再说,那不是年轻吗。”
“啊,年轻。”
年轻时,都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帅的。
年轻时,都曾经认为自己舞跳得最好。
年轻时,都曾经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遇到了对方,因为有了彼此,让年轻的眼里逐渐看清楚这个世界,是五人五色,十人十面,一样米养百样人。
年轻时容不得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年纪略大便开始明白互补的重要。
有人懂自己。
有人看得明白自己。
而即使看到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仍然愿意接受,愿意包容,愿意欣赏,那样的人,才是比所谓完全相同的人更重要百倍的人吧?
那样难能可贵的人,一生中未必能有机会遇到一次吧?
自己,好像却是拥有过这样的机会的,不是吗。
樱井翔的叉子将盘子里的意面卷了又卷,卷了又卷,面条被旋转得像毛线团一样,厚厚的,纠缠在一起。
“洛杉矶的天气怎么样?”
“我在洛杉矶见到相叶了。”
樱井翔和二宫和也的这两句话,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说出来。
撞在一起,双方都差点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是,又似乎很知道对方其实说了什么。
原本心照不宣。
“哦。”樱井翔的嗓子发干,大概最近烟抽得有点多,“怎么样他?”
“洛杉矶的天气永远都那个样子,温温吞吞。但是相叶他可不是年轻时那个样子了呢。”二宫和也说得平常,猫嘴的嘴角扬一扬,“从舞台表演进修毕业,已经是正正经经的舞台剧编排及指导了呢。”
“哦?”樱井翔看着逐渐被卷断碎成短节的意面,食欲已经彻底跑远。
“即使是在洛杉矶这样一个遍地表演处处舞台的地方,他编排指导的各种剧目也都能堂堂正正地做到叫好叫座了。要知道,能获得这样的认同,实在并不简单啊。”二宫和也微笑着说:“这家伙,一直以来都用他自己的方式,尽最大努力地实现着自己啊。”
“……”樱井翔没再接话。
二宫和也似乎也没准备让他接话,接着说下去:“家人也都很好,孩子们都可爱得不行。”
“……”
樱井翔只能让对话留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总之,他真的过得挺好的。亏我在他要走时,也着着实实替他捏过一把汗,看来完全是自以为是的杞人忧天了。他那个人,实在比我们想象得坚强多了。”二宫和也说着,终于抬起一直低头看着盘子里汉堡肉的眼睛,看着樱井翔。
微微皱眉。纵纵鼻子。抽动嘴角。
想要掩饰情绪时会出现的那套表情,无法控制地出现在樱井翔脸上。
二宫和也放下手里的叉子,掏出一盒烟,磕出一根,递向樱井翔。
“抽根烟吧。我特意选在吸烟区坐下的。”
 
 
一直在最近处看着ARASHI的二宫和也君。
拜托你的目光不要这样犀利。
拜托你别把我看得这么透。
这可让我情何以堪呢。
 
 
情何以堪。
在巡演的万人舞台上,被人硬生生把手甩开。
即使可能并没有多少观众能看到这转瞬即逝的一幕。
但还是情何以堪啊。内心深处的情何以堪啊。
那是在樱井翔弹完整首Still以后,相叶雅纪只唱了半首Still嗓子就失声了以后,那场演唱会后来的后半场。
情绪微妙地很高很激动。有一半是伤感,有一半是感慨,复杂的情绪将这些交织起来。
樱井翔上前握住了相叶雅纪的手。
像很多年以前一样。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握他的手,这也和很多年前一样。只是这时,他的无名指上已经多了婚戒。
相叶雅纪略显意外地转头看他。
目光。气息。温度。
脸上的舞台妆在汗水中稍许脱落。
总是这样,万人尖叫,却又万籁俱寂。
相叶雅纪甩手。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里的事情。
因为相叶雅纪甩得用力,因为樱井翔完全没防备相叶雅纪会如此。
樱井翔的手,干脆利落地被甩开。
手心空握,一束灯光。
 
 
樱井翔倒在自己的床上,手背盖住眼睛。
从和二宫和也吃完饭分开,回到家的几个小时里,他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过。
手心里,空握着黑暗。
万籁俱寂。
嗡嗡嗡。
手机在身上振动。
不想接,完全不想接。动也不想动半分。
不是电话是短信。
又不知过了多久,樱井翔的鼻腔口腔里都干到快要喷出火来,才勉强坐起身来。
踢踢沓沓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水。
顺手掏出手机。
来自二宫和也的短信。
“这是相叶在洛杉矶的工作地点和家里住址,我想说不定你用得到。”
依旧轻描淡写。
说不定。
 
 
——“别这样!说不定——”
——“放开!”
“停停。你,甩开他手时动作幅度不要那么大,太夸张了,真正想要甩掉别人握住你的手时,干脆一点就可以了。”
“这样?”
“不是那样,肩膀用不着那么晃。要用心境去表现人物,不是用肢体动作。这个时候人物心里的状态应该是怎样的?”
“指导,是怎样啊……”
是——怎样啊?
是不能重来。
是只能如此。
是到此为止。
是你别再如此。
是我们放过彼此。
“指导还是你来示范一下好了。”
“……等我上去。”
地球的另一面,正相反的时差里,相叶雅纪爬上舞台,为他指导的戏剧演员示范人物状态。
戏剧与人生其实往往如此。相叶雅纪示范的只不过是个故事里的人物,但他所做的,却是在重现他曾历经的种种,演绎那其实并不属于他人的故事,似记非记,却又似忘非忘地看到,那些如烟往事。
正所谓,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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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一)

我一定是疯了,到底要开多少坑才肯罢手。。。但这双执事的脑内我真的放不下,这应该是短坑,萌完就算的,应该。。
纯卖萌图治愈,约定好的,献给血亲~~~


A
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华丽繁复,真水晶碰撞微响,伪烛光剔透四散。
猩红色地毯毛质柔软厚实,脚感恰到好处。
欧式红木家具漆光亮泽打蜡到位,质感温润,一尘不染。
壁炉里货真价实的松樟木燃着味道好闻的炉火,声音哔剥。
全套的纯银餐具光亮净白耀眼,刀叉犀利,杯盘如镜。
各式红酒的瓶口在水晶烛光的映照下晕出炫目的光彩。
盛着红酒的高脚玻璃杯像一颗颗成色上好的红宝石,色泽诱人。
雪白莹亮的衬衫、黑色或白色西装马甲、黑色领结、黑色礼服、笔挺的黑色长裤和锃亮的黑色皮鞋。
一丝不乱的头发。
修长瘦削的身材。
一只手背在挺得笔直的背后。
一只手五指张开水平地端着托盘,托盘里美酒珍馔琳琅。
如此这般的男人们,一字排开,连双脚脚尖分开角度都几乎分毫不差地整齐站在完全像似城堡的场景里。
“我再说一遍,托盘站姿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这个还站不稳就别再提什么想当一个好执事这种话了。我不想再听见有人抱怨上我的课要一直保持托盘站姿,不然一律赶出教室直接不及格。下面进行今天的内容,法式大餐流程进行的规则统讲。”
“‘托盘’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小声点!摆明了今天他心情差,再说话让他听到,晚饭又不用吃一路罚托盘站到睡觉为止!”
 
 
这里是ARS。
神秘却又在坊间颇负盛名的地下组织。
这里培养教育出一流的顶尖执事。
为上流中流下流任何等级社会里的任何千金名媛贵妇教母提供世界顶级水准的执事租赁服务。
ARS提供的执事,拥有真正英式管家的一切素养和技能。
ARS出租的执事,一律是标准的帅哥美男子,优雅颜正远近闻名。
ARS的执事租凭服务几乎没有门槛,对顾客的要求只有一个条件:足够有钱。
令人啧舌的租赁费用单,金光灿灿。根据ARS自身给出的评级高低,以及被指名受欢迎的人气程度不同,执事们的租赁价格因人而异。在每个执事的名字后面,价格位置一栏快要数不清位数的数字,用闪闪发亮的水钻拼贴而成。千万不要说这是不是跟牛郎店有一点相似这一类的话,“ARS才不是那种低级的地方”这样的话在坊间广为流传。
“ARS,见识过了你才知道。”这句像广告词一样的话,在广大新老顾客之中口口相传。
尽管那些BLINGBLING闪耀着的水钻拼组而成的价格是那样的惊人,ARS的执事仍然供不应求,没有提前预约排队绝对不可能如愿。
ARS的总部地点神秘莫测,非专人引领则无从寻觅。
被执事学员们起外号称为“托盘”的老师,并不是ARS最严厉的培训师。只不过是他脾气一向不好,上他的课,无论什么内容,一律要求托盘站姿听课,并且稍有不满就会被惩罚托着盘子一直站到睡觉时间为止,因此而得名“托盘”。
ARS比“托盘”更严厉的老师还大有人在。比方教马术的老师就算你从马背上滚下去也眼都不眨一下,比方教剑术的老师从来都毫不客气地用开了刃的真剑与你切磋。
ARS里的每个执事,都承受着超负荷的严苛培训和工作。
在这里的每个人当然都有各自不同的所图。
为钱者自然大有人在,为其他各种不知名的目的讳莫如深的也不在少数。
这里提供看起来最温柔的服务,也用最直接的方式残酷地敛财。
为争取高等级高价位的种种明争暗斗,在执事们之间也从来都是暗潮汹涌。
金钱,交易,风波,故事,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这里从来都不缺。
这里是华丽的,也是暗黑的。
总之,ARS就像一颗神秘耀目的钻石,光芒四射,正是因为它的切割面多不胜数。
 
 
“啧!真是毫无意义。”二宫和也小声地抱怨,但是手里的托盘毫不含糊地端成水平,一丝不晃。
“少说两句话省省嗓子吧,免得又被骂嗓音嘶哑发声不好听。”松本润把手背在挺得笔直的背后,用更小的声音说。
樱井翔稳稳托着自己的盘子,尽管那托盘里摆的红酒和小牛排是那样重,但是他托着盘子的五指却稳得像静止了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二宫和松本的对话,一切与己无关地沉默。
“托盘”已经开始讲解关于法式大餐用餐流程的细则。
其实这些内容这些执事们早已经不知道上过多少次,熟练掌握到和清楚知道自己穿几号的鞋没差别。但是这样的课程仍然在无限反复循环地进行着的目的,只是要让他们在未被租赁出去的空歇期间里,同样不能闲下来而已。
ARS的理念:训练多多益善,练习只嫌少不嫌多。因为对于顶级的执事来说,一切能力,都需要达成本能的反应,遇事时,不需要做任何思考和反应就能立刻做出相应的服务和动作,这依赖的必须也只能是平时如同洗脑的训练。
樱井翔的能力,显然就已经达到了这个“本能反应”的水平上。
也因为如此,ARS对他的等级评定才一直维持在金灿灿的“A”上。
托盘,站定,脑袋里预演着老师即将要演示的一切,不厌其烦,反复,反复,反复到他自己都已经陷入麻木了。
叮叮,叮叮。
城堡一样挑层空旷的空间里,响起了极其微弱的玻璃碰撞声。虽然极微弱,但是因为空间大而且过于安静,还是能够听得到。
“谁!是谁!”“托盘”突然厉声喝道:“是谁的托盘在晃!!”
通常一只托盘里都会放上两到三个高脚玻璃杯,靠在一起,这样,每当托盘稍有不稳或晃动,贴在一起的玻璃杯壁就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被人发现。
樱井翔从近乎放空的麻木里回过神来。
就算是不用余光去瞥一眼站在身边的人,樱井翔也知道,多半又是相叶雅纪的盘子在晃了。
即使是在这样的魔鬼训练里,仍然有人一直东出岔子西出错误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事实上,在他们这一班的执事里,单从能力上比较,樱井翔认为,相叶雅纪是最差的一个。但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相叶雅纪的等级评定上,同样一直闪烁着金光灿灿的“A”。二宫和也的A,那不用说,单是他聪敏过人的一点就足够了。松本润的A,与他过人的风度与强大气场密不可分。而站在队伍最那头的大野智,能把任何事都做得像搞艺术一样完美,是天生天才该得的那个A。他自己?不用说,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只有自己知道,这个A,他当之无愧,当仁不让。
只唯独相叶雅纪的那个A,樱井翔一直不能理解。
没错,在这个金光闪烁的A级班里,樱井翔一直觉得相叶雅纪是不够格的一个。
“托盘”已经走到相叶雅纪面前。
“是你的托盘在晃?”
“是。”相叶雅纪轻应一声,但很干脆,在这里,不许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回答。
“为什么晃?”
“对不起。”虽然被问了为什么,但是回答里其实绝对不允许有解释,这些,相叶雅纪的基础素质还是够了。
“让你的雇主听到这个声音,我们ARS的招牌还要不要了?你今天托盘站到睡觉时间为止。”
同样的惩罚一直重复,但是惩罚其实从来不用太多花样,重要的是有效到残忍。
“是。”干脆的接受,必须是。
 
 
至晚餐时间,课程结束。
所有人各自散开。
“辛苦了,我知道今天早上为止你的上一个工作期才刚刚结束,大概又有很长时间没睡一个好觉吧。”二宫和也走到相叶雅纪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开。
“我也猜到大概如此。”松本润也朝相叶雅纪点了点头,离开。
大野智一言不发地按了一下相叶雅纪的肩,走过他身边。
“我没事,习惯了。”相叶雅纪笑着托着手里的盘子,站得笔直。
樱井翔最后一个经过相叶身边,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学会努力配得上你A级的价格。”
错身,迈步要走的瞬间,相叶雅纪淡淡地出声:“你搞清楚,这个A,你配得上,我同样配得上。”
樱井翔面无表情地微微转头,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里,映着壁炉里的炉火火光。


to be continued

拍手[7回]

花一开满就相爱(二)

小清新献给相方~~



何谓文学。
阶梯教室的窗户四面打开,秋天的风穿堂而过,整间教室里一片好闻的馨香味道。这并非只是因为风里杂带着花开的香气,还因为教室里坐满了年轻的女大学生。
黑板上,白色粉笔板书写着这句话。
这场面多少有些复古。毕竟在21世纪的大学课堂里,各种高科技教学课件及手段都已经不再出奇,无论借用何种科技工具进行教学,都已经再难引起学生过多的兴奋点。而就是在这样的景况下,还有人会在高等学府里坚持进行粉笔板书授课,教室里便似乎立刻染上了一层昭和气息。
樱井翔的课。
文学理论。
在语言文学系里,这是一门基础课程。
所以,这正是开给今年九月新入学的大一新生们的课程。
是的,满教室坐的都是大一文学系的新生们——呃,女生们。文学系当然也有男生,只不过本来稀少,再加上樱井翔的课从来不止本级学生,还有很多女生无论什么课只要是樱井翔的都会跨级跨系全程跟听,让教室根本不够容纳,那些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男生们便基本上被挤出课堂了。
樱井翔的尴尬,就是在这样的教室里昭然若揭。
“哪位同学愿意讲一讲,自己眼里的文学。”樱井翔在自己的板书前站定,捏着白粉笔的手靠在另一只手臂上,发问。
他今天穿了白衬衫和深棕色西装马甲,呢料的西装外套搭在讲台的椅背上。
在座女生们的眼里有点快要飘出粉红光芒的趋势。
很多人举手。
樱井翔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少数不举手的人里,发现了一头惹眼的茶色短发。
男生。
吸引樱井翔注意的,首先是因为这个。
其次才是,樱井翔发现这个男生还有点眼熟。
虽然低着头,那件没有换过的毛衣开衫,还有那带着花纹的框架眼镜,还是让樱井翔一眼就认出了他。
化学系的相叶雅纪。
居然真的来了。
他当时只是一时情绪,那么一说,估计以现在的学生之随便,不过就是会暗骂他一句神经病就把这事丢一边了,却想不到这个男生居然这么老实。
“你。”樱井翔指着相叶雅纪叫道:“那位男同学,你来讲一讲。”
相叶雅纪低着头,没有反应。他并没有意识到樱井翔是在叫他,他其实正在那里走神。
大家的目光开始投向他。
“相叶雅纪。”樱井翔点名道姓,以往他通常很少这么做。
相叶雅纪一下子回过神,抬起头来。
樱井翔正望着他。
“讲一讲,你眼里的文学?”
“我……”相叶雅纪心想,文学?我一个已经大四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的化学系学生,管文学是个鸟?
“既然进了这个课堂,就是来听课的吧?”樱井翔故意这样说。
的确,自己现在人就在这个讲授探讨文学的课堂里,哪有立场跟谁去抱怨他知道文学是个鸟这种话?虽然实事求是地说,相叶雅纪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真的会来听樱井翔的课。真的是因为吃了樱井翔威胁认识二宫老师那套话?才不是吧。
相叶雅纪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教室里的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男生。
打扮得还挺好看的男生。
但是却不学无术的男生。
是这样的吧?恐怕在这一教室的女生眼里,自己现在就成了这德行吧?
看着黑板前穿着打扮那样讲究,甚至连衬衫袖口挽的角度都很恰到好处的樱井翔,相叶雅纪感觉自己火大起来。
说起来,说起来,文学,文学什么的,不就是——
“文学不就是让老师你能这样受欢迎的风花雪月鸳鸯蝴蝶吗?”相叶雅纪脱口而出。
教室里一瞬哑然。
满座的女生愕然。
站在讲台前的樱井翔,手里的粉笔暗暗地被自己捏断成两截。
他想自己如果是已经上了岁数的话,现在一定已经直接被气成脑中风。幸亏他还年轻,能受得了这样公然的踢场。
这不仅是对樱井翔的挑衅,而且更是对文学信仰的挑衅。
本来对相叶雅纪没有任何看法无任何针对之意,此刻,梁子算正式结下。
虽然,相叶雅纪真不是故意的。
但是结果都一样。
樱井翔抱着手肘的姿势仍然悠闲——你宣战,那么我就应战——他微笑着说:“这么说,看来这位同学是来求教如何才能更受欢迎的密决的喽!”
尴尬的气氛得到缓解,教室里一片笑声。
“1968年,川端康成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人。1994年,大江健三郎再一次以日本人身份夺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当年诺贝尔留下的遗产大约合940万美元,这一百多年来根据瑞士银行的利率不同,每年的奖金大约都已经达到100万美元左右。”樱井翔双手交叉在胸前,在讲台前小步地踱着,边踱边看相叶雅纪,“我猜,得奖的这两位,不仅是受欢迎,得奖以后经济条件也会变得很不错吧?再加上相叶同学你说的那些风花雪月鸳鸯蝴蝶,财色兼收不在话下啊!你说呢,相叶同学?”
相叶同学当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樱井翔这摆明了是在噎他,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一时之间,香气四溢的教室里生出看不见的电光火石,搅动了本来温和的空气,气场变得诡异又微妙。
“相叶同学,我希望你能顺利从我这门课里拿到成绩,记得以后也一定要来上课。”樱井翔平静地说,但是实际上,牙齿全都发力地咬在一起。
相叶雅纪听明白了。
讲台上这个绣花枕头女生偶像的教授发狠了。
以后如果不来上课,大概真的会找什么办法来整治自己了。
自己干嘛要去惹毛他?
马上就要从大学里毕业安全上垒,为什么要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樱井翔靠回到讲台上,从容地抛下这个话题,开始讲课:“感谢相叶同学为我们这门课开了一个这样生动的头,下面正式进入今天的内容。关于文学……”
相叶雅纪颓然地低下头,掏出漆光红的手机,点开twitter,输入记录:“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今天倒霉透顶。文学,文学是只什么鸟?”
 
 
“啊啊,可恶,要迟到了。”相叶雅纪咒骂着跑进了试验教室。
一早上抽疯跑去文学系,从那么死鬼大的校园一头移动回化学系的另一头,搞得自己的课都快来不及上,这是做的哪门子蠢事。
“相叶君……你又睡过头了吗……”看着一边冲进教室一边把胳膊伸进白大褂袖子的相叶雅纪,大野智慢悠悠地说。
“什么?不是啦……一言难尽,别提了。”相叶雅纪把试验课用的白大褂穿好,站到试验台边。
“你还是集中些精力的好,不然,我看你毕业真的不是很乐观啊,你就真不发愁吗……”大野智边摆弄自己的酒精灯边继续慢悠悠地说。
“我知道……”相叶雅纪有点急躁地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放进白大褂的兜里。手机掏出来时已经成为习惯地强迫性点开twitter刷新一眼,看到一条新评论,不认识的陌生人,关于那条“文学是只什么鸟”。
 
 
——文学是一只纸鹤。


to be continued

拍手[5回]

锦灰堆(六)


为女儿特别调休的假期最后多出来的这一天,樱井翔其实无所事适。习惯了用工作填满生活,没有什么留给自己闲暇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用。
打开电脑。
没有新邮件。
距离上一封冬天相叶雅纪发来那封“下雪”邮件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多了。樱井翔对那封邮件的回复是简短的。只有大家都好,我很好,你也要好,我会代你向大家问好这种不知所谓的三段式内容。在那之后,相叶雅纪没有再发来新邮件,双方也没有再联系。
其实相叶雅纪是了解樱井翔的,他明明就是不会疏懒联系的那种人。每月都会定期和在国内的大野智松本润通电话,常常人在国外的二宫和也,他也邮件不断。
但是为什么,就偏偏和相叶雅纪,渐渐处在这种半失联的状态里?
樱井翔点燃了一支烟。
他很久不太抽烟了,但从千叶回来以后,他觉得胸口憋闷,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夹着烟,接连拨通了大野智和松本润的电话。
照例要定期联络。照例关照着彼此的冷暖。并且照例地不会去过多过问和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只要你觉得过得开心,那么其他不重要——这是彼此间的默契和尊重。
电话最后拨到二宫和也那里。因为樱井翔不确定他人是不是在国内,只是估且一拨。
通了。
樱井翔夹着烟的手握着电话。
“喂?翔?”
“是我。你在国内吗?”
“嗯,刚回来。”
“哦,没什么事。最近还好吧?”
“还行,就是飞来飞去。”
“这次的戏还是去好莱坞?”
“很多相关的活动离不开那里而已。”
——你见到相叶雅纪了吗?这话樱井翔问不出。
“你一切还好?”二宫和也问。
“还不就是那样。”樱井翔握着电话,在家里无意识地边走边说。
“哪样啊,最受欢迎的魅力主播第一名?”大概听出樱井翔情绪不高,二宫和也打趣。
“呵,这档事就别再提了。”樱井翔苦笑,“离婚之后这形象早就崩坏了。”
“……”二宫和也没接这话茬儿,这苛刻的圈子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懂,“说起来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哪天一起吃个饭吧。”
“嗯,好。”樱井翔应着,走到客厅里的钢琴边。
“……这次在洛杉矶,我见到相叶了。”二宫犹豫了一下,说。
“嗯……嗯?”一个姓氏的无防备突然出现,让樱井翔没有准备,然后他夹在指间的香烟烟灰终于燃断,落在他的手背上。
“啊!”他被烫得一甩手,烟灰散落在身边的钢琴上。
“怎么了?”二宫和也在电话那头问。
“没事没事。”樱井翔换一只手拿电话,将燃剩的烟捻灭,“你接着说你的。”
“没什么,相叶过得挺好的……我们见面再细聊吧。”
挂了二宫和也的电话,樱井翔出了一会儿神。
他看了看黑亮的钢琴上的烟灰。
伸手把烟灰抹掉。
手指摸过质感光亮的钢琴漆面。
他已经答应了女儿,要在不久之后的学校公开表演上和她四手联弹。
翻开琴盖。
食指敲在琴键上。
 
 
叮——
干净的音色,从相叶雅纪敲下去的食指下传出来。
樱井翔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做自己的事。
相叶雅纪在他家里随便碰什么东西他都已经很习惯。
叮——咚——叮——
相叶雅纪又敲了几下。
“在干什么?”樱井翔问。
“最近练习过吗?”相叶雅纪问。
“没怎么……”
“为什么不练呢,合宿那次无尽的天空不是弹得挺好吗?”
“你是说真的吗?”樱井翔斜眼看相叶雅纪,“弹得七零八落都快曲不成调了。”
“为什么不在演唱会上再弹钢琴?”相叶雅纪不接他的话茬儿,“从前不是也有过,你弹我唱。”
“那是多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哪还能像当年。我就是怕弹成合宿那次那样,让全场好几万人替我捏把汗。这种让人不安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樱井翔说。
“瞎温柔……”相叶雅纪小声嘟囔。
“什么?”樱井翔却听见了,“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你吞吞吐吐什么?”
“我说用得着你替人操那么多心,谁不安谁捏汗那是人家愿意,温柔又不是你的职业,过份的温柔有时候也是一种残忍,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去做?”
“……”樱井翔没再说话。
私底下的相叶雅纪,除了会有很安静的一面以外,还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一面。比如,了解樱井翔至此。
想做什么——呢?
比如即使播新闻也仍然大胆地扣上自己的耳环?
比如不想笑时就直接扔给任何电视台任何媒体一个臭脸?
比如面对真的回答过好多遍的问题时就直接说“我说过很多遍了”?
诸如此类——今时今日的我,并非不敢去做,而是真心地,不想去做。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身为男人,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年龄上该去做的事。十几岁,该离经叛道该不可一世的那些事,我都做过了。回想一下,我亦什么都没有错过,都并不遗憾。而在现在这样的年龄上,我也很心甘情愿地做现在该做的一切。
如果说有什么,是我真的想做而又不能,不可能去做的,那就只有……
樱井翔沉默着。
“对不起。”相叶雅纪的手指轻扶在钢琴琴键上,眼神放空,“我不该胡说。”
“总有一天……”樱井翔意味不明地说:“总有一天。”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最近琴弹到什么等级了,看看你的琴谱,挑一支曲子,爸爸和你的四手联弹也该开始练习一下了。”
在自己客厅里的钢琴前,樱井翔笑着想要过女儿的琴谱。
但是女儿却没有递过琴谱。
“怎么?”樱井翔问。
女儿转身,抓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本边角都已经卷曲起来的旧琴谱,递到樱井翔眼前。
“已经决定了,我要弹这首。”
樱井翔把那本旧琴谱接过来。
封面素净无字。
不是书店印售的专业琴谱。
是为了演奏需要的曲子而特意去印制的那种琴谱。
樱井翔的手指捏着那本薄薄的琴谱,那已经磨到有点起毛的纸页,迟迟没有翻开。
他记忆力真的很好。好到没有办法装作不认识这本琴谱。
Still。
 
 
“什么?”相叶雅纪把一本净白无字的印刷品递到樱井翔眼皮底下的时候,樱井翔定睛,这样问道。
“Still。”相叶雅纪说。
“什么?”樱井翔没听明白。
“Still,自己唱过的歌,不会也不记得吧。”
“所以,那和这本东西有什么关系?”
“Still的琴谱。”
“……什么意思?”樱井翔眉头微微一动,仍然没有伸手去接。
“这次巡回,你弹这首曲子好不好。”相叶雅纪的问话,却并没有询问的语气。
“我是不是说过,我不会在演唱会上弹钢琴。”樱井翔看着他说:“再说,这首歌的曲子节奏那么快,哪里适合改成钢琴弹?”
相叶雅纪没说话,只是执意地,把琴谱递在樱井翔的眼前。
于是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无声地对峙。
“……我不弹。”樱井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仍然这样说。
 
 
“这琴谱……”樱井翔看着女儿,“你从哪儿来的?”
樱井翔的脸色有点难看,很少见父亲这样严肃的女儿有一点不安起来。
“上次,来爸爸你这里,忘了带琴谱,不知道该弹什么,去爸爸你的书柜里翻的时候,翻到的……”女儿说话开始变得有点紧张,“试弹了一下,很喜欢这支曲子,就……”
“不弹这个。”樱井翔没等女儿说完就直截了当地拒绝。
“……”从没有被父亲这样拒绝过,女儿有点被吓到,扁了扁嘴。
樱井翔看着女儿委屈的表情,自知过分,但当下又已经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抿着嘴,手里发紧,把那本旧琴谱攥得纸页扭曲。
拒绝相叶雅纪时,面对的表情,大概几乎和女儿现在这样的差不多?
而自己的无言以对,大概也和现在相差无几?
 
 
樱井翔拒绝过相叶雅纪的次数,大概不会比拒绝女儿的更多。
关于拒绝不了某个人,这种事情,大概是天生的,骨子里某一串基因组成决定的,不论理由,无可更改。
所以在樱井翔坚决地拒绝了相叶雅纪在演唱会弹钢琴这件事以后,Still,就成了两人之间一个若有若无,似乎不曾存在过却又挥之不去的一个结。
那本琴谱,被樱井翔压进不知名的箱底,直到很久以后,他也终于要结婚,从相叶雅纪手中接过那一对积家的手表后,他回到家,翻箱倒柜,摸出了那本已经开始发黄的琴谱。
默默翻开。
试图体会,有人想要传达的某种心境。而其实,那心境,他明明早就明白,又何须装作不懂。
毕竟那首歌的作词,都还是他亲自参与的。
“那个。”不久之后的巡演商讨碰头会上,樱井翔举手,“这次,我想弹钢琴。”
在场所有人都一起看他。因为樱井翔说过不会在演唱会上弹钢琴那种坚决的话,所以从来没有人再去提出过这个建议。
“这次,我想试着弹钢琴。”樱井翔又说了一遍。
“哦?好啊!”STAFF应声:“樱井桑想弹哪一首?”
“Still。”
说时,樱井翔的眼神并不闪烁。
他当然没有去看相叶雅纪,相叶雅纪的手支着脸颊,同样面无表情。
 
 
你曾说“总有一天……”
我想起了那句几乎被遗忘的话语。
在路上呼唤著季节,风停止了吹袭。
然后你的声音让我惊醒,一如往常的生活仍在持续。
从一切事物都闪亮动人的那天起。
太多事情彷佛关起了门就将消失无影。
无法坦率面对自己只能一走了之的虚幻岁月。
想来我们多半就是从那时候起,分道扬镳而行。
直到有一天那段感情绽放出光彩熠熠。
当车轮开始转动,旅程就必须起步。
不要再走散了,将过去轻轻拥在怀里。
包括始终藏起的秘密,我现在要前来告诉你。
无论何时何地,我的一切,想必依然……
热闹繁华的街景,不知名的人们擦身而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爱叫人心慌意乱,
几乎被怀抱太多事物而压得崩溃的那一刻,请你想起,
一直牵著你的那双手,并非虚假的谎言。
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多令人疼惜,不过明天还在等待著我们,
可以走到天涯海角没问题。
 
 
Still。
曲子节奏很快。
琴谱被改编,放慢了两个节拍。
弹起时,熟悉的音符里响起了微妙的陌生。
巡演的舞台上,樱井翔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弹出这支曲子。
“想来我们多半就是从那时候起,分道扬镳而行……”
当相叶雅纪讶异于樱井翔的熟练,跟着唱出歌词,在望着钢琴前的樱井翔的,恍惚中唱到这一句时,完全没防备地,哽住喉咙,彻底失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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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五)


搂你的肩。
跳你的背。
牵你的手。
抱你的时候,你把我抱得更紧。
尖叫声,几乎穿破耳膜。
我却只听见你的气息。
那样的锦瑟年华,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松本润向他们几个人宣布婚讯的时候,相叶雅纪迅速地看了樱井翔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想说:居然真的让咱们说中了。
年纪最小的松本润,成为第一个结婚的人。
没人意外。因为大家都深知,所谓的DO S番长,其实是最适合家庭的男人,也会是最把家庭当作归宿的男人。
“你说,送松润什么礼物好呢?”
相叶雅纪这样问樱井翔。
结婚礼物。
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肯定需要送些好东西。但却很难拿捏收礼的人喜欢什么和需要什么。所以,送礼这回事,多半都会变成以送礼人自己的喜好出发而最终决定下来的礼物。
“情侣对表吧。”樱井翔这么说,其实就是从自己对“好东西”以及“可以经久不衰”的判断和价值认定出发的。
樱井翔很喜欢手表。
当工作中全身上下都是服装师打理的“衣裳”时,只有手腕上戴的手表是自己的。
棕色表带的宝玑是自己买自己作为努力工作的奖励的。
黑色表带的沛纳海是别人送的饱含心意的贵重礼物。
所谓“看男人先看表”这种说法樱井翔也不是没听过,只不过他喜欢手表,更多的还是认为这是一种自己的心态问题,与别人的看法无关。
“手表……吗?”相叶雅纪想了想。
“我们四个人一起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支付得起很不错的手表的。”樱井翔浅笑着说:“我爸妈结婚三十周年纪念的时候,我就送了一对手表,把我爸感动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相叶雅纪沉默了一会儿。
樱井翔没在意。
“以后。”相叶雅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结婚的时候,也会想要手表作礼物吗?”
这是工作结束后的乐屋,正在脱下脚上的鞋换上自己私鞋的樱井翔,手指捏着鞋帮,顿了下来。
那双鞋是一双有点旧的鞋了,但是樱井翔经常是这样一双鞋穿很久。当初买这双鞋时售货小姐对他说:“这双鞋相叶桑也有买。”他想了想,最终买下了同款的另一色。这种事,好像也不止一次两次。
此刻,樱井翔盯着手里的这双鞋,手指无意识地扯着鞋带。
松本润的婚讯,在心里浇下微烫的热油,让心境像被热油慢煎般产生微妙变化的,果然不止他一个。
有些以前谈笑中尚远的未来,已经成为了近在咫尺的事实。
——“谁会是最先结婚的那个呢?”
——“大概会是松润吧。”
——“还记得以前我们说过,等有了孩子,就把他们组成岚Jr?”
——“我们大概就会是那种把自己意志强加给孩子的笨蛋父母?”
樱井翔掰着鞋子,不出声。
“岚Jr,是不是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出道了?”相叶雅纪说。
“唔。”樱井翔把脚伸进鞋里,含糊地应着。
“如果你结婚,不用四个人一起。”相叶雅纪又说:“我自己,送你一对最好的手表。”
“……嗯。”樱井翔把鞋帮提上,鞋带系好,有点僵硬地站起身来,“今天辛苦了。”
 
 
——“聊聊你觉得最辛苦的工作?”
——“啊,那个啊……大概就是穿湿衬衫跳伞和下海捞鲍鱼吧。”
——“哈哈哈,我记得我记得,那也是你迄今为止最丑的两次了吧?”
——“嗯……你呢?”
——“我啊,大概就是那个了,鸟人。”
……
樱井翔觉得,相叶雅纪其实真是一个挺健忘的人。那么多各种各样辛苦的工作,最终却没记住什么。
关于痛苦和伤痛的记忆,那个人似乎很有选择性遗忘的能力。
鸟人,汽球人,风筝人。
进冷库,咬青椒,掉冰水。
这些樱井翔可都记得。
不然,他就不会在宿题最终回画下难忘的记忆时,画出了那依然令人头疼却一目了然的画面——身上绑满气球升空的相叶雅纪。
不然,他也不会在相叶雅纪几次掉进冰水里时,像个赤脚大仙一样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到热水池边去看相叶雅纪。
樱井翔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
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不会反复地在那么多年前的那些画面里一次次醒来。感觉记忆力好到有些固执,固执到,用力甩头,仍然驱不散。
和女儿的盂兰盆假期结束,把她送回妻子那里的第二天早晨,樱井翔在一些次序混乱但画质清晰的画面里睁开眼睛。
伸手摸过床头的手表看时间。
还很早。
他早起惯了,明明今天还有一天的假期,照样早早醒来。
看看捏在手里的手表。
积家。
以老牌优秀的机械性能著称。
相叶雅纪送的。
果然如他所承诺的,在樱井翔结婚时,送了一对最好的手表给他。
妻子的那只离婚后如何,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只,就始终不离身边。
对于相叶雅纪并没有送劳力士欧米茄或是卡地亚这一类比较耳熟能详的牌子,樱井翔还是有点意外的。记得相叶雅纪是这样认真地对他说的:“其实我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手表,但是我真的没有能力支付得起百达翡丽和江诗丹顿。”
樱井翔哭笑不得。
抬起发僵的手拍相叶的头,从哽住的喉咙里挤出声音:“简直是……你这个,笨蛋。”
 
 
你是一个多爱哭的人呢。
万人舞台上,你总是动不动就被感动。
那改变频率的气息,炽热地吹过我的耳边。
很多年以后,我只要听到你的气息,就知道,你大概是又快要哭了。
对,那天我和你并肩坐着,眼前有毫无死角的夕阳海景。
你说就想在这个时候听一首歌,把响着我们声音的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
听完以后,你把嘴笑成菱形,扭头看我。
我知道这是在做节目。
毕竟摄像机那么大的镜头还对着我们俩。
但是,那一刻我的所有情绪都是真的。与任何电视节目都无关。
那些你年少时的样子,那些我年少时的心情。那些你的傻气,我的野心。那些你的成长,我的转变。那所有我们共同经历的种种。还有,即使是经历了那么多年,你对我的一切只增不减的关注,仍然如赤子般的细微用心……我感慨这种种一切的样子,真心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所以,我当时的表情该有多么不自然。即使那么拼命努力想要掩饰下来,微微皱眉,抿嘴,还是没能成功。
想来就像我知道你大概又快哭了一样,我的情绪你恐怕也看出来了吧。
所以感谢你后来把我扔到坑里去了。
让我不用再费心想之后该怎么用综艺的办法来收这个场。
回想起这种种,我在接受你那对积家的手表时,恐怕就露出了和当年那时一样难以掩饰的表情。
而你,平时那么感性的你,却在递出这一对手表时,面对着我平静微笑,表情坚定而认真。
唯独,那气息,出卖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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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三、四)

 三
“所以我就说了早点出发,爸爸你就是不听!”
坐在副驾上的女儿双手抠着安全带,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车前窗外连成长龙的汽车车尾。
“盂兰盆节,堵车是肯定的啦。”樱井翔手轻扶着方向盘,笑着安抚女儿,“不要着急,我们是度假,又不赶时间。”
“这么堵我们几时才能到啊?要赶不上午餐时间的。”女儿却不领樱井翔的安慰,继续着不安的状态。
——“……到时,我们应该有孩子吧……就好比你做了饭,NINO的孩子却喊着‘超难吃啊’,而我的孩子,一定就会一直很纠结行程的时间安排和收拾行李什么的吧。”
……
是不是因为今天开的这条路,很多年前曾经走过,所以一些非常久远的对话,也跟着隐约地浮现出来了呢。
“没关系的,爸爸带你去个随到随吃的地方吃好吃的,不用担心时间问题。”樱井翔轻轻地说,感觉自己有些许的恍惚。
车子离开东京市区,开了相当长的路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的海边?”女儿望着不熟悉的路问。
“千叶。”樱井翔答道。
“千叶?”女儿歪着脑袋,“千叶我又不是没去过,但今天走的地方看起来好陌生呀。”
“嗯,那就对了。”樱井翔一掰方向盘,转弯,“今天带你去的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
“诶——”女儿难得地露出好奇的神色时,公路上方的“馆山市”标志牌一晃而过。
樱井翔把车开进一条小路,路两边看起来已经都像是普通的民宅。
樱井翔探着头,左右观察,在模糊的记忆深处寻找着。
车子慢了下来,陷入了犹疑。
“爸爸你认得路吗?”女儿问。
“嗯,当然。”其实樱井翔只是凭记忆在摸索。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边出现了渔港的样貌。
到这里,樱井翔实在是有点记不起具体的位置了。他把车停下来,对女儿说:“爸爸下车问一下路,你在车上等着。”
樱井翔下了车,向着渔港边的几艘渔船走过去。
“请问——”他向船上的人招呼着:“您知道这附近有家叫‘海滨的小旅馆’的家庭旅馆吗?我们想去那里吃个饭。”
“海滨的小旅馆?没什么特别印象,这一带有很多家庭旅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
“确切的我也不太记得……只记得是一位很开朗的胖胖的阿姨开的。”
对方看了樱井翔一眼。
樱井翔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
因为他看起来明明已经是一个大叔了,却还说什么阿姨。
“那样的话。”对方说:“也很可能已经关掉了。”
的确,自己还要叫阿姨的店主,那个年龄的人恐怕已经在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了吧?还开什么店。
于是,并没有什么路转溪头忽现的惊喜。
樱井翔最终没有找到那家店那位阿姨。
但到底还是带着女儿找到一间合适的店,坐在渔港边一起吃了现捞现烤的各种贝类。
女儿吃得很起劲。
“爸爸你真是难得,终于有知道我爱吃的一样东西。”边说边从壳里夹出一只扇贝,开心地放进嘴里。
“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樱井翔也夹着一只扇贝说。
“你了解吗?”女儿反问。
了解……吗?
樱井翔语塞。
——“你饿了吧。”
——“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十五年了,只要看看你的脸就知道。”
了解什么的。
多少年什么的。
那极致入微的关切,让自己多么不自在地想要掩饰当时的情绪波动。
而女儿出生这些年来,自己又给过女儿什么呢。
陪伴或是时间?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细心称职的爸爸。”樱井翔诚恳地向女儿道歉。
“……”女儿看了他一眼,“所谓有得必有失,我每天都有好好看你的新闻,从爸爸的讲述里看世界,这种待遇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吧?”
樱井翔的眼睛有点热,赶紧把筷子上的扇贝塞进了嘴里。
吃完饭,把女儿带到海边,一起在沙滩上玩沙子,游泳。
当然,不可能把整个海滩包下来了。
女儿要把他埋进沙子里,他乖乖地从了。
沙子一把把堆在身上时,樱井翔又有点恍惚了。
他闭着眼睛,听着海浪声和女儿的笑声,还有各种人声嬉戏声,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
 
 
——“现在,方便打电话来吗?”
在发出这个短信时,相叶雅纪从没想过,会在一分钟之内立刻收到了樱井翔的电话。
虽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不过只是想打个招呼。
——“我们常去的那家店,在打折哟(心)~”
在收到这个还包含了颜文字的短信时,相叶雅纪想也没想,立刻动身就去了他和樱井翔都常去买衣服的那间店。
他到达的神速让店员小姐大为吃惊之余,还被樱井翔兴奋地写进了日记。
诸如此类的同步率事件,数不胜数。
绝对不是刻意为之。正因为不是刻意为之,才让人心里觉得不平静。
在他们的团体里,相叶雅纪和樱井翔从表面上看来,是成长背景与家庭环境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种人。但是意外地,经历过最初的陌生,逐渐在相处过程中彼此了解之后,关系变得殊为密切。
甚至相叶全家人都和樱井翔格外亲密。老爹曾经毫不客气地喝掉樱井翔送来的酒,老妈兴高采列地把樱井翔的签名板挂在桂花楼里,而弟弟裕介则更是毫不避讳地把樱井翔的贴纸贴在手机上,宣称最喜欢樱井桑。
裕介结婚的时候,樱井翔郑而重之地送上了礼物与祝福。
裕介也感动而正式地给予了回复。
真是一种理想的相处模式。
相比之下再看看相叶雅纪和樱井家弟妹的相处,就没这么敬爱有加清新感人了。
某天去樱井翔家在门口碰到樱井修,相叶雅纪挥手招呼道:“哟,二代!”
结果完全没有什么感人的“相叶大哥”一类的回复,而是平淡的“我不是二代”这样的回答。
“裕介他认你作大哥简直几乎快要多过我,但小修却根本没有把我当哥哥!”相叶雅纪这样向樱井翔抱怨。
“修他很成熟的,对我都时不时会用什么‘继续努力保持住’这样的上目线语气。再说了,谁让你的招呼一天到晚那么不着调,让人怎么应你。”樱井翔玩笑着。
角色设定问题,绝对是角色设定问题。
相叶雅纪这样想。看看樱井翔一天到晚出现在什么样的场合里,奥运会,内阁选举,第三世界,领袖办公室,震后现场……他自己呢,动物园,大森林,野生动物园,非洲,动物园……这样的话怎么能树立起大哥威严!
可是,他不是明明也去过不丹,和国王正式会面,以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探讨过GNH,也就是国民生活幸福指数这样高度的话题吗。
相叶雅纪记得,在樱井翔做过的某一期小清新杂志专题里,在“如果用国家来比喻成员的话”环节里,樱井翔正是把自己比作了不丹。因为就是那个“GNH”排名世界第一,让他想要去那里住一住。
在相叶雅纪告诉樱井翔自己要去不丹做节目时,樱井翔兴奋地对他说:“带我去呀!我做你的经济人,带我去!”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相叶雅纪还是觉得心里一动。
不丹之行于他来说感慨良多。
其中就包括——如果有机会,我们真的一起去次不丹吧——这句并没有说出过口的话。
 
 
“基本上来说,杰尼斯其实本身就是一个男女反转的大奥。”——二宫和也曾经在宣传自己的电影《男女反转之大奥》时说过这样的话。
这样精准而过于犀利的言论,只能是出自二宫和也之口。
因此从他这话的涵义上来看,就是说,每一个J家饭,都相当于是拥有整个杰尼斯后宫的女将军。
那么,为了争取将军的芳心,当然是要出尽各自浑身解数。
卖萌不在话下,卖腐已成常态,当众KISS什么的也照样不稀奇说做就得做。
在这样的环境里,时不时地表白是很正常的功课。
在东日本大地震那一年里的“岚学”慈善义演上,相叶雅纪就对樱井翔脱口而出了“最喜欢小翔了”这样的话。
“其实我是想说最感谢小翔了,怎么一下子说错了?”他这样笑着解释。
樱井翔也笑着接受。
接着手牵着手人力发电什么的。
这一幕,平常普通到与平时的各种表白功课无异。
尖叫过后,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但是相叶雅纪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卖。
是舌头滑了。
真的滑。
 
 
就是在不丹之行归来和岚学慈善义演后不久,相叶雅纪的旧疾气胸发作,入院休养一周。
气胸这个词,之于樱井翔来说,就是一个每提必戳心的敏感词。
——“事实上,他生病,自己心里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几乎是冲过去的那一个拥抱。
如果再问樱井翔,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一天那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向不爱哭的他,就从那时起,也开始变得泪腺发达,虽然不至于像某个人一样总是感动到直接哽咽,但也动不动就会湿了眼眶。
基本上来说,樱井翔虽然并不像媒体上爱用的“分裂”那么严重,但某种程度上,可能的确有些两极化。在有些方面很粗枝大叶,在有些方面又极其细腻。
比如是个完全不擅料理与家务的人,但却又是个爱把日记写得极细致啰嗦习惯在短信里用些颜文字的人。
但就是这么个爱把短信发得天花乱坠的人,却在相叶雅纪入院休养时只发了最简短的一条信息。
相叶雅纪出院后,总结所有人的短信,这条信息被大家这样批判:“你是在胡闹吧是在胡闹吧?”樱井翔也就笑着应:“嗯,是在胡闹。”
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相叶雅纪决定入院的那天,樱井翔就在场。但在相叶雅纪自己后来对外界关于入院前后的描述里,没有提及这件事,理由不明。
事实上是,相叶雅纪确定入院一周以后,樱井翔对着手机发呆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只不过是区区一周的时间而已。他已经不知所措,接近恐惧的程度。
如果没有相叶雅纪,他该怎么办?
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没有相叶雅纪。
那时的樱井翔,完全不敢想象。
 
 

阳光蓝天翠玉海浪。
沙滩上,女儿脖子上LV的小丝巾迎着海风飘扬。那条丝巾是樱井翔某一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给那么小的孩子送奢侈品,是不是适当,他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是他只不过是想送一些好东西给女儿,并且这些东西能够经久不衰一些。而关于奢侈品,樱井翔从年轻时起似乎就有些偏好LV。别的牌子可能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用习惯了。
最终,他并不知道女儿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每每见他时,总归都会尽量系上给他看,真是特别温柔。
“活泼一点嘛,干嘛那么严肃?”端起相机想给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儿在海边拍几张照片时,樱井翔这样对她说。
“谁要拍那种对镜头摆拍的傻照片?爸爸你多大的人了。”女儿完全不看他的镜头。
多大的人了?
你爸爸可是拍了半辈子的摆拍照片!
 
 
大野智十八岁时像三十岁,三十岁时像十八岁。
二宫和也十二岁时像十七岁,三十二岁时还像十七岁。
以这两位为代表,ARASHI全团的年龄状态都与常人不同。
在别人那里已经该是中年的年纪上,他们还保持着接近少年的光鲜。
稍微化化妆就亮了,稍微修修图就逆了。
不过,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端的就是这个饭碗,要不是这样天赋异禀,不也就吃不了这碗饭了吗。
也因此,即使是在四十岁过后,樱井翔认为他们几个人仍然可以乍看上去勉强还像个青年。
但是,当走出灯光,卸掉彩妆呢。
当没有修图君在那些彩页里的脸庞上涂涂抹抹呢。
身为偶像,大概是世界上照片最多的一种人了。几乎无时无刻不是活在相机的镜头底下。但是,私下里属于最自然状态的照片却并不多。
在那为数不多的私照里,还包括一种照片就叫作街拍。其实街拍这种东西应该算不上是私照,只能说是对“私下状态”里一面的偶尔捕捉吧。虽然可能人是在工作过程中,但状态却是私下的自然状态。比如演唱会巡回进出机场时,这种情况最常见。
大野智的很多T恤真的穿了很多年,人字拖也要多顺脚就有多顺脚。二宫和也的包要么就特别大要么就巨小无比,鼓鼓囊囊不知道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松本润在镜头里出现时多数戴着墨镜,气场绝对是真正的STAR。
此外,很自然,有时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会被“捉”在一个镜头里。
成团那么多年,年年都巡回,这种街拍积累的多了以后,连起来看会变成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比如樱井翔用惯了的LV背包。
同款式一模一样地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不同之处在于,樱井翔板着脸,另一个人在笑。
说起来,要撞这款村上隆设计的限量背包,也还真够不简单的。
除了这样打眼的配件一眼就能被发现以外,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不那么明显,当事人回看的时候,却一下子就能想起那时那刻的情景。
就是在那张限量迷彩LV背包的照片里,樱井翔的手上除了那个用过很久的橙色笔记本电脑包,还拿着一样东西。
一件暗红色格子衬衫,卷在樱井翔的手上。
看来也很平常。他那天穿着短袖T恤,飞机上冷气强,带一件衬衫穿脱之用。
但在另一张同性质又是把樱井翔和相叶雅纪捉在同一个镜头的街拍里,樱井翔身后的相叶雅纪身上,却穿着一件眼熟的衣服。
曾经卷在樱井翔手上的暗红色格子衫。
 
 
嗡嗡嗡——
飞机上引擎的轰鸣声总是这样,明明是很大的嗓音,却往往起着催眠的效果。
樱井翔歪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半睡半醒。
嗡嗡嗡——
“小翔。”“小翔——”迷迷糊糊里,听到若近若远的声音。
樱井翔模糊着眼睛,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后排转过脸。
一件暗红色格子衬衫被揉成一团,几乎是贴着他脸地递到他眼前。
“唔?……”樱井翔的嘴几乎被这件衬衫给堵住,抬手接了下来。
“盖上这个睡吧。”椅背上,相叶雅纪从后排探出头来,对樱井翔说:“你只穿着一件T恤,头上空调还开着,要是感冒了演唱会多麻烦。”
樱井翔看了相叶雅纪一眼,没出声。
只穿着一件T恤是一目了然的。但居然连头上的空调开着也知道。还需要对这样的人说什么谢谢吗,彼此都应该觉得那完全是多余的吧。
樱井翔展开那件衬衫,盖在自己身上,遮掩住那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不经意触动的心。
 
 
看照片的过程往往就会是这样。
在那一个定格的画面里,荡漾开的却是很多个涟漪同心圆。
所以,樱井翔喜欢旅行,也喜欢拍照。
他有过很多部相机。
其中有一部单反相机,跟随他一起第一次走进了国立竞技场的内场。
2008年,第一次站在曾经的奥林匹克运动场上,樱井翔记得,不只是他,他们几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骄傲。还记得,有个家伙兴奋地说过他想要去跑道上跑步。
彩排过程,五个人都拿上了自己的相机。但到后来,另外四个人都懒得再拿自己的相机了。因为,樱井翔一个人的单反就够了。
“老爸老爸,来给我照张相!”
大家纷纷这样叫樱井翔,开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亲昵玩笑。
于是樱井翔端起黑色的镜头,留下了很多夜色中的定格——火炬,舞台,灯光。
繁华东京的夜景灯光。
每每重看,耳边都重新蹭过只言片语,磨得人有些痒。
——“从这里看,那边就像是布景一样。”
——“一分钟前我刚和摄影师说了同样的话。”
——“一样的?”
——“一样的。”
——“今后也要一直在一起啊。”
……
老照片里的人事已非。
脑海里的那些画面,竟然开始和照片一样,淡淡地泛起了黄。
——“火炬里,是什么样啊?想看看啊。”
——“小翔想看吗?那我背你吧。”
什么样的感情,愿意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双肩去承载呢。
 
 
洒在海滩上的阳光,开始渐渐变成橙色。
游泳,快艇,踩沙滩,各种玩闹了一天,时间开始接近日落了。
女儿坐在沙滩上堆着公主的城堡——这只是樱井翔自己的猜测。
“呐,难得今天玩得这么开心,要不要坐到爸爸肩上来玩一会儿?”樱井翔这样问女儿。
女儿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怕爸爸你会闪到腰。”
“哈哈哈怎么会啊!”樱井翔大笑,“爸爸还没有老到那个份上呢。”
“我在这里挖沙子挺好的。”
这个年纪上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热爱沙子,给个沙子堆,似乎就能玩上个三天三夜。
——“我一看见沙子就想挖坑。”
相叶雅纪的名言。
性情中,始终留存着某些孩子气的部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挖坑……
——“小翔!小翔?小翔,小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辈子掉过货真价实的所谓陷阱,恐怕就只有那么一回了。
樱井翔不知道自己已经傻笑起来。
脑袋里满是那个听起来感觉有点噎得慌却又每听心里都愉悦,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笑声。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女儿正盯着自己。
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女儿开口:“我们今天要去桂花楼吗?”
简直就好像一眼看穿了樱井翔在想什么。
又或者是父女间有强大的心电感应吗。
其实,只是纯粹的巧合吧。
“诶?”
“以前爸爸带我来千叶,不都是去桂花楼玩吗?这次我们不去吗?”
樱井翔愣住了。
或者是噎住了。
原来,千叶这个地方,在他这里,从来都只和一个人相关吗。
从来就与别无关吗。
樱井翔接不上话来。
太阳跌进海平面里,光芒一下子撒开。
霞色的云和海面上针针的光波,安静地彼此对映。
忽然。
“咻——”的一声。
大家的目光循声望去。
砰——
绚丽的焰火在空中绽放。
“啊!”女儿立刻抬起头兴奋地叫道:“有人放烟花!”
——“小翔,看!”
顶住樱井翔喉咙的东西一下子窜上了鼻梁。
他赶紧仰起头。
在不断升起的瑰丽火光中,让有些东西重新流回眼睛里。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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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一)

积雪的AU,都市小清新神马的。。。
平白无故开出这么一坑来。。坑开太多大概会死人。。估且一开好了。。




那条路,一直都很受欢迎。
不仅是因为那条路靠近L大学,道路两边开了很多小情小调的咖啡馆和小店。
而且还因为那条路上栽了很多树木,夏天绿树成荫,秋天花香满溢。
店面玻璃晶莹透亮,桌椅漆成各种乳白奶粉天蓝色,格子桌布或是竹木藤椅,各种写意地随意摆放。
咖啡的香气,几乎成了那条路自己固有的味道。
实在是约会聊天,邂逅恋爱的最佳地点。
各家咖啡馆、西餐店和甜品店摆放在店门口道路两侧的桌椅边,常年坐满了L大的女生们。从路边走过时,一片莺莺燕燕,香气扑鼻。
也因为这样,樱井翔平时一向就不太愿意多经过那条路。
怕碰到自己的学生。尤其怕碰到自己的女学生。更尤其怕女学生上前搭话时被其他教授讲师看到。最终传回学校,就只不过是继续为他“这么年轻就当上教授不过全因为长得帅才受欢迎其实不过只是一个绣花枕头”这样的头衔再添上一笔而已。
作为一个想认认真真搞学术的人来说,这样的评价是最致命的。
他这个文学系教授,不是坑蒙拐骗来的。他的课受学生欢迎,也不是因为他年轻长得帅。至少,他自己始终是坚持这样认为的。
成绩好那是他有认真用功念书!长得比别人好一些那是天生的!
能怪他吗?
L大是远近闻名的优质国立综合学科大学。
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各种硬件设施优良齐备。
这条很受欢迎的路虽说是在校外,但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校园的一部分。
樱井翔三年前来这里报到的时候,就是顺着这条路找到学校的。当时还有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学生而不敢相信他是讲师。谁能想到不过三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成为教授。
但是这个教授他当得并不顺当。
不是他学术没成就,也不是他的课太枯燥没人听。
他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有很多其他系来旁听的学生。但是,女生居多。
这状况,实在难说不尴尬。
樱井翔确信自己是个教书的,丝毫不想搞什么个人崇拜。
但是理想与现实,永远像文学与生活一样,有着让人扼腕的差距。
所以,因此种种,这个九月开学后不久的一天,樱井翔来到这条路上,实在是非常不情不愿。
要不是化学系那个年轻的讲师突然在校内论坛上在他的一篇学术论文贴后面回复,说对他的观点很感兴趣,并且手上有他提到的某本文学著作的孤本,同样作为年轻一代的教授讲师,不如见个面,交流一下教学经验,互通一下有无什么的,约在这条路上的一家咖啡馆见面,樱井翔才不会来这条路。
虽然樱井翔其实对一个化学系的讲师为什么会对文学类论文产生兴趣有些不解,而且文理两条大路从来难以沟通按说根本不会有什么“有无”可以互通,但是那个“孤本”却调动了他的神经。而且,同样年轻的身份,让樱井翔认为,也许会有相同类似的遭遇,让他可以和对方一见。
樱井翔站在那条路上。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稀疏洒落。
咖啡香,甜品香,女生的香水香。
真是一条时尚小资过头的路。
樱井翔抬头看看天。
今年秋天的凉意比往年都重。比他来报到的那年冷多了。记得那年他的西装已经穿不住,挎在胳膊上,只穿一件衬衫还是一直冒汗。
而今年站在这里,他却都已经穿上了毛衣开衫。
横条纹T恤和细针毛衣开衫,黑色短发,站在路边,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像是一个学生。
端一杯外带咖啡,樱井翔站了很久。
不见有人如约而来。
再站下去,樱井翔怕就是不碰到自己的学生,也多半会被人当成是被甩了被放鸽子的倒霉蛋。
和对方素未谋面,也许人已经到了也不一定。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
比墨绿色浅一点,飘一层翠绿亮色的手机。
翻找着电话薄。
——二宫和也(化学系讲师)。
点着名字按下去。
嘟了好几声之后,电话那头才接通。
“喂,二宫老师吗?”樱井翔问。
“啊,是,您是?”对方似乎还一头雾水地问他是谁。
“樱井翔。文学系的。今天和您约了见面。”樱井翔有点没好气。
“啊——对了!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突然有点急事……”对方的口气分明就是把今天这事忘干净了。
“但是——”樱井翔正想说什么,又立刻被对方打断,“对不起,您先等一下,我有电话进来。”
说着对面就把他切进了等待状态。
樱井翔左手端着纸杯咖啡,右手拿着手机,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有行事作风如此随便的人?这好歹也算是一所知名大学教授与讲师之间的一次学术约见吧?还是自己又一厢情愿了,人家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年轻讲师和教授总是没地位给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恐怕都因为这样的老师吧?
樱井翔就这样右手举着手机,左手端着咖啡,等着对方把线切回来给他。
眼睛不自觉不安地四处张望。
总怕碰到什么熟人。
这条路不算很宽,道路两边风格完全一样。
樱井翔所站的这家咖啡馆门口,和街对面另一家咖啡馆的门面几乎正对着。
他眼神很自然地望向对面时,发现对面咖啡馆的门口也正站着一个人,和他站成一个面对面。
樱井翔的视力数年如一日的好。
对面站的男生,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染着茶色头发,戴一副黑框眼镜,身材高挑。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也穿着一件毛衣开衫,而动作姿势也几乎和樱井翔一模一样,左手端一杯外带咖啡,右手举着手机在讲电话。
不知道的人看到的话,恐怕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在表演什么默剧。
樱井翔看得有点出神。
对面的人手里攥着漆光红的手机,正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争辩着什么。
“……等等,但是……我这边的题目很着急解决啊!……等等,二宫老师!”
说到最后,对面的人几乎是对着手机嚷起来。
“二宫老师”这个称呼清楚地钻进了樱井翔的耳朵。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巧合,自己耳边的手机有了信号,线被重新切了回来,“喂,樱井老师?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是突然有事,我改天再约您——啊!谁?……你别搂着我脖子!……啊,对不起樱井老师,那我就先挂了。”
没给樱井翔再说一个字的机会,在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完以后,电话被切断了。
樱井翔捏着手机发呆。
自己是被耍了吧。
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或者学生的恶作剧吧。
樱井翔攥紧手机,抬起眼睛。
街对面那位毛衣开衫纸杯咖啡捏着手机的男生,一瞬间也正望向他这边。
视线相遇。
樱井翔想起来了。
——“二宫老师!”
那是巧合吗?
当然,一所大学里肯定不止一位二宫老师。但是,那边电话被切断自己这边的线立刻就被切进来,这就是确实的小概率事件了吧?
樱井翔放下捏着手机的手,端着咖啡向街对面走过去。
阳光稀疏洒落。
香气满溢。
樱井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横穿过这条路,走到对面去。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打道回府才正常吗。
九月的阳光,织进微凉的风里,吹过他耳边的头发。
毛衣开衫被风吹开,边角摆荡,留在身后。
 
 
穿过马路,樱井翔走到对面男生的面前。
对方端着咖啡,抓着红色手机,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发傻,不知道这穿街而过看起来有点气势汹汹的男人准备干什么。
“请问……”樱井翔张口,却发现自己还没想好想要“请问”什么。
对方眼镜后面的眼睛眨巴着,等着他接着问下去。
自己想要问什么?
出声啊?
今天真是各种不正常!
樱井翔咧着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一晃眼看到对方手上的手机。
思路总算是串联上了。
“请问你是L大的学生吗?”樱井翔问。
“是……”对方点头。
“哪个系的?”
“化学……”
樱井翔微微仰头——这恐怕八成是错不了了。
“请问……”对方探探头,“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对方的眼睛,樱井翔忽然不想追究后面的“刚刚和你通电话的是不是一位叫二宫和也的老师”这件事了。
樱井翔微微皱眉,“我们认识吗?”
对方继续眨眨眼,樱井翔才发现,那副眼镜并不是黑框眼镜,而是一副有花纹饰样的眼镜。
“好像……认识。”对方看着他答。
“认识?!”樱井翔心里一惊,因为他只是看对方觉得眼熟,而并不真的认识对方。
“您是文学系的樱井老师吧……”对方又说。
原来。樱井翔松了口气。大概是和这个学生在校园里见过吧,看学生眼熟也是正常,自己是怎么了。
“我知道您,您很有名,我们系的很多女生也特意跑去听您的课。”
对方微笑着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却像一把开了开关的电钻,钻头直接旋转着钻进了樱井翔的耳朵里。
也许对方并无他意,但是这句话于他来说,实在像极了有意为之的嘲讽。很多时候,文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就是这么碰触不得。
樱井翔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瞬间就迸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到底是为人师表,什么样的情绪也要压抑下来。
“相,相叶雅纪……”但对方恐怕还是感觉到了不寻常不对劲的气场,应的几乎有些结巴。
“化学系的相叶雅纪,你听着。”樱井翔正色道:“下周起去我的课堂听课。我认识你的老师二宫和也,如果我看不到你去听课,你以后的题目都不要想有人给解答了。”
“什……么?”相叶雅纪对这突如其来的无理刁难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樱井翔说完,端着咖啡攥着手机转身就走。
无理取闹。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这个叫相叶雅纪的学生根本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自尊受挫什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更何况,对方根本也没有针对他。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情绪顶在胸口顶在额头,让他完全不受控制。
 
 
樱井翔大踏步地走在那条路上。
九月的犀木,桂花绽放,甜香腻人。


to be continued

拍手[8回]

锦灰堆(二)



手上还没摸到灯的开关,相叶雅纪先伸出了脚。
试探了一下,果然在脚底板上踩到了什么东西。
伸脚向两边踢了踢,把脚下的东西划拉开,脚才踏在地板上,手上也摸到了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果然呐……”相叶雅纪看着灯光下的房间,自言自语了一句,脚下继续熟练地把地板上各式各样的东西左右踢开,走进屋里。
樱井翔洗完手,跟在后面进了屋,小心地反身扣上屋门。
“你这里还是一样呐,永远先得用脚清出路来。”相叶雅纪半侧着脸说。
“我哪有时间,这你还不知道。”樱井翔说:“哪天不是像今天这样的时间才能回家?”
“我也习惯啦。”相叶雅纪说着,把手里拎的一袋子东西转身递向樱井翔,“这个,拿去冻起来。”
“什么?”樱井翔接过来。
“雪糕。”
“这么多?”樱井翔双手拉开袋子,看着满满一袋子的各式雪糕惊讶。
“多吗?反正冻冰箱嘛。”
“我家里有四口人住,是真正一家子人在用的冰箱,各种日常所需都放里面,哪来那么大地方?”
“是……吗?”相叶雅纪挠挠头,“我就是想着你是一家人吃才买了这么多的……我还觉得这是最好保存的东西了呢。”
“真是拜托你……”樱井翔想说点什么,又跟自己摇摇头,提着袋子转身扭开房门准备去放雪糕。
“等等!”相叶雅纪叫住他。
樱井翔赶紧转身用食指按在嘴上比了个“嘘”的动作,“小点声!大家都睡了!”
相叶雅纪捂着嘴笑笑抱歉,压低声音说:“能不能帮我带一罐啤酒上来?”
樱井翔没理他,转身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罐朝日。
走到席地而坐的相叶雅纪跟前,递给他。
“诶——”相叶雅纪接过来,边抠开拉环边说:“你这里没有淡丽啊?”
“你知道我现在代言的是朝日不是麒麟吧,朝日的约还没到期呢。”樱井翔说着也坐下来。
“是这么说啦……嘛,不过这么尽职尽责倒也是你的作风。”相叶雅纪说着,仰头喝一口下去,“啊!——好喝……你不喝一点吗?”
“我在减肥,不能这么晚还喝啤酒了。”
“啊啊,又开始了。”相叶雅纪把两腿一伸,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撑在身后,仰起头来说:“又开始进入这个周期了。”
“什么意思。”
“电视剧工作期间爆瘦周期啊。”
“那很正常吧?尤其这次还是管家这种特别要求好看的角色?”
“诶哟?小翔你还真的懂呢!”
“懂什么?”
“管家什么的,就是要看好啊什么的。”
“我为什么不懂?”
“诶——”相叶雅纪拖着长音笑:“因为那是年轻人才了解的领域嘛。你这样的大叔作风……”
“谁大叔作风了。”樱井翔打断他。
“我还一直看看漫画读读小说,你有时间做这些吗?你会了解那些年轻一代喜欢的东西?”
“那也不相干……”樱井翔说:“我可是特意去看了关于英式管家的起源来历的,角色设定什么的都会按照那个去拿捏。”
“呵——”相叶雅纪还想说什么,但已经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樱井翔起身。
“嗯……因为已经很晚了啊。总是这样呢,到你这里就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相叶雅纪揉揉眼睛。
“我去抱被子,你去洗澡洗漱吧。”樱井翔说着站起来,“你的那套洗漱用具还在老地方,自己拿出来用。”
相叶雅纪也跟着站了起来,虽然地上一团乱,他还是拎着喝完的空啤酒罐扔了垃圾桶。他在樱井翔家有一套固定的客用洗漱用具,他个人专用的。要说为什么,因为他来留宿的次数实在很多,不能每来一次就买套新的,不环保。睡衣什么的就凑合借穿樱井翔的了。
至于为什么总是来樱井翔家留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就是某天工作是一起结束的就顺道上了樱井翔的保姆车,或是某天又在工作结束后一起喝了酒自然地一起回到樱井翔家。
对此,樱井一家人也已经习以为常。
一切收拾妥当回到房间,樱井翔已经把被褥在地上铺好了。
“我去洗澡,你上床先睡吧。”樱井翔说完就起身,关了房间的灯去洗澡。
回到房间时,樱井翔熟悉地摸索到地上的被子,准备钻进去躺下。
却发现被子里有人。
当然是相叶雅纪。
“你怎么回事?”樱井翔问道。
“嗯?……”相叶雅纪已经有点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说:“今天我睡地上。”
“为什么?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地上?”樱井翔说着掀起被子推了他一下,“上床去睡!”
“不用啦,还什么客不客人的……”相叶雅纪拽过被子重新盖好。
“喂!”
“快去睡啦,明天还要早起吧……”相叶雅纪背对着樱井翔。
樱井翔也很困倦了。
没办法,他转身爬上了床。
“小翔。”
樱井翔刚刚在床上躺下,就听到相叶雅纪叫他。
“怎么?”
“电视剧,辛苦了。”
黑暗中,樱井翔没应声地笑了。
 
 
“翔!”
“妈,怎么?”
“厨房里那一袋子雪糕是怎么回事?全都化了!你在搞什么?”
“不关我的事啊,要找去找相叶。”
 
 
“爸爸?爸爸!”
坐在桌对面的女儿,不满地叫着走神的樱井翔。
“啊啊,是。”樱井翔回过神来。
“爸爸你难得陪我出来一次,怎么都不好好听我说话?”即使是在抱怨,仍然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小小年纪,已经在餐桌上保持了高度良好的礼仪。樱井家的教育,一脉相承。
“是……对不起。”樱井翔认错,“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以后不用每次吃饭都特意点冰淇淋给我了,别把我还当幼儿园的孩子哄啦。”明明不过还是小学生,却口口声声什么“孩子”。女儿边说边用勺子戳着杯子里的冰淇淋,“而且我很怕吃这种芭菲,冰淇淋会一直在杯子里化掉,让我感觉很不安,一直想要把化掉的快点吃掉,结果最后就变成一直在吃化掉的冰淇淋……”
樱井翔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是他的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在她的控制之内,不然的话,就会不安,心生焦躁。
“是,遵命,我的大小姐。”樱井翔的笑化在宠溺里。
“还有,我不能吃辣的东西,以后不要硬是让我吃咖喱了!会出很多汗!”女儿接着嘟着一张小圆脸抱怨。自樱井翔离婚后,每次见女儿,似乎她都会这样。樱井翔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撒娇。
“诶?”樱井翔于是故意逗弄她,“爸爸我可是最爱吃咖喱的,你这样可不像爸爸的孩子哟!”
“吃东西还是别像你的好!姑姑一早就跟我说过,不要像爸爸你那样乱吃东西,养成习惯以后改不了!”女儿撇撇嘴。
“舞……”樱井翔还是只能笑着,摇摇头。
身边的女人,全都是这样一直跟她做对。包括眼前的这个小小女人。
不能吃辣,绝对是受她妈妈的影响。妻子从来都拒绝和他一起吃辣的东西,说是会影响皮肤。
虽然说自己也不是就多么特别能吃辣。
但是年轻的时候,真的没少吃一些特别激辣的食物啊。偶尔想想,还是挺怀念的。
“爸爸,盂兰盆节假期马上就到了,妈妈说我今年也可以和你一起过。”女儿总算把那“一直在化”的冰淇淋一勺一勺紧紧张张地吃完了。
“哦,那你想不想和爸爸一起?”
“那要看你有没有好的计划和安排?”
“爸爸没有几天的假期,最多只能是小旅行。”樱井翔据实以告。
“小旅行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行程合理。”女儿眨眨眼睛。
是说行程不能让你不安和焦虑吗?樱井翔在心里暗笑。
“……”樱井翔想了想,说:“跟爸爸去海边,如何?”
 
 
“呃……”
相叶雅纪把头往樱井翔的保姆车椅背上一靠,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干嘛?”樱井翔扭头问他。
“不舒服啊,胃里烧得慌。”相叶雅纪抬起头,表情难看地说:“今天吃的实在是太辣了。”
“……”樱井翔没出声,事实上,他也觉得今天的激辣锅有点太辣了。他尚且觉得辣,就更不用说相叶这种不能吃辣的人了。只不过,这是工作,没办法的事。
“现在想想我好像还在冒汗。”相叶雅纪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别再冒汗了,你今天已经出够多汗了,小心脱水。”樱井翔笑。
心照不宣地一起回到樱井翔家的一天。
到了就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
相叶雅纪却一头钻进樱井翔家的洗手间,很久不出来。
“相叶?”樱井翔敲洗手间的门,“你没事吧?”
“没事……”相叶雅纪在门里小声说:“我就是有点闹肚子……”
“没有不舒服吧?”樱井翔问。
“没有没有,你放心。”
樱井翔于是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好在自己家是有两个洗手间,要不然这大半夜的万一再吓到谁。
上次优树菜来的时候也是被实实在在辣了一道。那个激辣纳豆,最后不是折腾到他,是折腾到相叶雅纪捂着嘴跑了厕所。不过那都是宿题时代的事了。想想这个人这些年在工作上也没少受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罪,但是也和樱井翔一样,没怎么听到过他的抱怨。
认真而专业。在这当中又能率真地把自己纯真的一面浑然不觉地融入工作中,这其实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才做得到的吧。天才到竟然真的有些人认为相叶雅纪有点傻有点笨,这真的是——太荒唐了。这些人难道都不记得相叶雅纪最初那个“super idol”的时代了吗,难道就从来没有在他那双同样透露过难以掩藏的犀利性感中窥见过他真实的一面吗。也许是那些人还不够了解相叶雅纪吧,又或者,是自己太了解相叶雅纪?
樱井翔这样想着,拿出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从冰箱里摸出几块冰放进杯子,嘴唇贴着冰块,缓缓地呷了一口——不过,也许也很正常,就像他自己的这些习惯,不也常常被讥讽虚伪吗?
伪君子和真笨蛋?意外地,挺适合他们的嘛。
樱井翔淡淡地笑,心里却很平静。他已经不会再因为什么人的误解而在RAP词里向他们比中指叫板。
他的轻狂与报负,都已经骄傲地实现。
所以,做自己就足够了。
杯中酒喝完时,相叶雅纪推开房门回来了。
一脸的苦大仇深。
“没事吧?”樱井翔问。
“没事,就是屁股痛。”直白地回答。
樱井翔哈哈笑着拍了一下相叶雅纪的头。
“其实……”相叶雅纪忽然有点面露尴尬。
“怎么?”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但你不能生气。”
“什么事。”
“我把你家马桶给弄坏了。”
“……哈?”樱井翔没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你家的马桶盖是自动开合的,把它直接往下一按……似乎听到‘喀巴’一声……然后我再抬起它,它就不会动了,我想,应该是被我弄坏了吧。”
看着一脸坦率认真这样说着的相叶雅纪,樱井翔觉得自己已经哭笑不得。
“简直是……你这个,笨蛋!”
 
 
如果某些宠溺的心情用实体拟物的方式来形容,那绝对就像是一块融在心头的棉花糖。
那种温糯甜软,并非是能传达给对方什么,而是长时间地让自己感到愉悦。
化进心脉深处,只留与自己知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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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 (一)

本,故,事,纯,属,虚,构。
虽然是现实向。但是纯属虚构。
如有不适,全都怪我。




SHO:
洛杉矶这里下雪了。
洛杉矶是很少下雪的。
通常都只是冬天下雨,山上积雪。
每次能去滑雪时,我都会想起你,每年冬天都会和朋友们去滑雪。现在也还是这样吧?其实我们一起去雪山里工作屈指可数的几次里,都觉得你滑得真不错,怎么说都是从三岁起就全家去雪山度假的。现在我也开始全家雪山度假了,但是就始终滑得没有多好……现在我要是也能那么利索地教孩子们就好了。
今天小女儿对我说,长大了她要成为好莱坞女明星。我是一向不喜欢去干涉孩子们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不想让她踏上演艺这条路,当什么明星。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好莱坞就在这座城市里,离我们实在太近,孩子也难免受影响吧。但是孩子还小,可能不过说说而已,我也不该太当真。记得你也说过,不要做那种把自己想法强加给孩子们的父母,要尊重孩子。
想起那话头来,真的是挺遥远的事了呢。
说起来,NINO最近又在这边拍戏了,你知道的吧?他应该是都有通知到了,但我虽然一直在洛杉矶,却居然也没什么机会和他碰面。说起来这不是因为我忙,是他老先生档期实在太紧,拍戏空隙都几乎没有。
不知道在日本的你们怎么样了呢。
前几天全家一起去了小东京。我个人是觉得还没有唐人街好玩,但是怎么说,都是自己家里人地方的感觉。也该让孩子们了解一下自己家乡的文化吧。东西什么的,当然是远没有日本的好吃了,又贵得要命。好在孩子们还是一样吃得很开心。
其实好像很久没有给大家发过邮件了。难得今天休息,午睡醒了没什么事,跟大家沟通一下近况。
你最近如何?Leader,还有Matsujun一家都还好吧?其实大家各有各忙,不能那么频繁地联系也很正常。但关于联络什么的,应该就是你最不会疏懒,而且就算再忙邮件应该也会好好回我。所以大家的情况,就一并拜托你来转达一下吧。如果和大家有碰面,代我问好。
我这里一切都好。
外面的雪下得不能算大,但是应该也开始有积雪了。孩子们缠着我出去玩雪,所以就说到这里。
祝好。
 
AIBA
 
 
樱井翔点掉了页面右上角的“×”。
这家伙开始习惯用英文称呼彼此了。
果然已经是长期在外国生活的人。即使以前基本上毫无英语基础,现在语言关估计也早已经过了。渐渐地,恐怕连用语习惯也会彻底西化。
樱井翔又点开了下一封新邮件。
“爸爸:我快要过生日了,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陪我一次?妈妈让我自己问你。我上次的钢琴比赛你最终也没有来听,你是不是还答应过我,要和我四手联弹一次的?你答应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兑现的却好少。”
樱井翔再次点掉页面右上角的“×”。
是女儿的邮件。
还在上小学但是已经可以把电脑用得很熟练,上网和发送邮件都不成问题,和他们那个时代当然大不相同了。也正因为如此,在爸爸妈妈决定离婚的时候,那小小年纪的孩子才能表现得那样冷静吧。樱井翔知道,女儿那样从容的接受,并非因为薄情冷淡,而是的确用非常客观的态度来对待他和妻子离婚的这件事。虽然从她的年龄来看,这是一种超乎了那个年龄段上应有的成熟。
离婚后女儿跟着妻子。一来因为过小的孩子还是跟着母亲成长更为合适,二来因为他的确工作繁忙,作息不规律,并不能给予女儿最好的照顾。离婚以后女儿跟他的感情还是很好。不然,也就不会发来这种看似冷静其实是在撒娇的邮件了。父母的分开生活,并没有在孩子心里埋下什么仇恨的种子。
这果然是一个不同的时代了。
老式家庭剧里的恩怨情仇早就已经不再上演了。
樱井翔并非对婚姻轻率的人。
结婚的时候,也是抱着相守一生的郑重和承诺。妻子是非常独立率直的女性。从结婚起两个人真的没有闹过太大的矛盾。
当时他们的团活已经逐渐减少,基本处在各自分开工作的状态中。年龄最小的松本润却成了最早结婚的一个,每天保持着私生活与工作高度分离的专业状态,一旦收工,立刻没有半分停留立刻回家,标准的居家好男人。大野智闲云野鹤,工作不如以前繁密时他虽然看似逍遥,但也并没闲着,很多以前没有时间搞的爱好创作,终于可以尽情挥洒,关于艺术方面的工作其实接连不断。而如果去钓鱼,也不用再担心晒得过黑造成团内肤色的不和谐。
他那时已经逐渐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新闻主播和各种相关的采制新闻工作中。他是黑白颠倒的作息,妻子却只是普通的朝九晚五。从最初他们的生活规律就在同一屋檐下有了时差。各自按照自己的时间工作生活。加上樱井翔虽然是个尽职温柔的丈夫,但稳重有余,激情不足。每日一切平淡,生活日复一日。
到二宫和也正式转型向实力派徘优发展,长期在外拍戏之后团活频率更加少之又少,他和相叶雅纪,便更难得见到一次了。
樱井翔从电脑前站了起来。
拿过玻璃杯,从冰箱里取出冰格,扭出几块冰在杯子里,然后走到酒柜旁边,取出一瓶威士忌,倒进杯子里。
把杯子凑到唇边,感受着冰块碰到嘴唇时微微冰凉和融化的状态。
很多年了,他还是挺喜欢这样。以前说是这样做时就感觉到一天的工作正式结束了,现在,也许只不过成为了一种简单的习惯。
倚靠在酒柜旁边,樱井翔望着酒杯出神。
ARASHI不解散。
永远不解散。
这是他们五个人的约定。
无论各自在哪里,以何种形态各自工作和生活,岚这个团体,永远不解散。
即使不再巅峰,不再当红,不再能够番组剧集巡演不断,即使团活逐渐减少,即使新的偶像团体层出不穷青出于蓝,他们也不解散。
岚永远都在。
这是距离那个风雨飘摇的小船驶出夏威夷海面二十年之后的事。
感情重到不需要多说。
默契深到一切皆自然。
不是工作伙伴,不是朋友,不是家人。他们五个人,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个世界,一个异世界——这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大野智留下的岚之名言。
岚之名言还有很多。多数不是出自他樱井翔。
——在世界范围内掀起暴风雨?
暴风雨会停才会有彩虹,一直下的,那是灾难。
所以,哪怕风雨渐息,但却仍会有彩虹出现,照耀。这就是所谓ARASHI。
啊嘞?难得,这一句关于彩虹的岚之名言,好像是出自他樱井翔之口。
五色彩虹。最终会印在彼此心上吧。
所以,他们都很坦然。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很坦然。就算是在最巅峰的时期,他们也从来没有过想要把自己抬到一个什么高度上的想法。做自己——这是他们自成军以来始终坚持的素直态度。
勿忘初心,这从来就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一种态度。
所以,他们也就是这样,以一如既往的素直,接受着岁月流逝带来的一切改变。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里,在他们的异世界里,樱井翔的女儿出世。
婚姻却随着女儿的长大,一步步走到了难以维系的边缘。硬要给出个说法的话,他认为他的婚姻到最后基本上就是无疾而终的类型。没有过多的争吵与争执,只不过是,双方都再也不愿意同对方一起生活下去了。
想一想,是相叶雅纪离开日本在前,还是自己离婚在前?
四十岁以后,记忆力开始不如以前。
虽然他一向是认为,男人的人生从四十岁才刚开始。这话虽然其实是句真理,但是谁让他们不同常人,拥有了过于璀璨的年少时光与青春岁月?这让岁月时光的概念,在他们这里,从最初就与普通人的频率不同。
人生好像已经在高亮的光环中飞速地慢行了许久。
时光荏苒。这个本来普通的词语在娱乐圈里,却绝对算得上一个颇有辛酸意味的词。
他们结婚的时候,一个个还都算得上是掀起媒体轩然大波的重磅炸弹事件,但到他离婚的时候,事件已经充其量不过是一起中性温吞的名人轶事罢了。这种温度差,便最贴切到位地诠释了娱乐圈里的时光荏苒。
时间的传送带,还将相叶雅纪送离日本,送出美国,目标是学习舞台表演,向舞台表演及舞台编剧导演方向专业进修,正式步入中年男人该有的工作轨道中。曾经的super idol,向大家宣称自己并非不再做偶像,而是要开创出只属于自己的偶像之路。
跟二宫和也曾经说过的话有点像。
——我永远是岚,是日本偶像团体里的一员。
又一句,岚之名言。
这家伙永远会有出人意表的一面。
相叶雅纪真正踏上机场出关传送带上的一幕,樱井翔并没有目睹。总归之前的聚会话别都不会少,规规矩矩地道别,五人喝高了像演唱会开场之前一样围成圆阵,对彼此说着未来要加油,给彼此打气,最后,拥抱成一团。这些场面都经过了以后,樱井翔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再跟到机场去了。
没有必要。
相叶雅纪到达,报平安,联系渐少。
樱井翔正式离婚。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来着。
玻璃杯里的冰块,化得差不多了。一个个变得小巧圆融,冒出一些气泡,在威士忌里上下起伏着。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樱井翔突然想听点什么。
一个人的家里,安静得有点过份。
他走到音响旁边的柜子前,俯身拉开柜门,翻拨着他的那些CD和唱片。CD以外,黑胶唱片他收藏了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但自工作原因接触以来,还是为自己买了一些来,以“对繁忙工作之余的自己好一些”的名义收藏起来。当然,为此还特意配备了一台唱机。
但是,有些时间没有碰过了。
他想翻找一下那种安静平和的爵士乐,但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原本的顺序摆放,以及都摆放了些什么。CD唱片以及各种碟片,大小不一有些杂乱地挨在一起。
当樱井翔的手指拨到一张唱片封套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想要拎出来时,却先从各种碟片的缝隙中掉出来一张东西。他捡起翻过来,看到封面上的一群黑人。牙买加人。像是一家子。很欢乐的样子。是一张电影DVD,看起来颇有些旧的样子了。
《酷跑》。
眼熟。很眼熟。
是怎么个来历来的,自己收着这么一部电影。
再伸手往那个缝隙里拨了拨,还有一张电影DVD在那里。拎出来。
《刺杀尼克松》。
于是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这两张电影从何而来以及为什么会放在一起。
相叶雅纪。
那个与他日夜颠倒,正在地球另一面陪孩子玩雪的,AIBA。
 
 
记忆的潘多拉之盒,总是这样,经受着种种诱惑都忍住没有去碰触,却在不知道哪一个时刻,出乎意料地被打翻,无可奈何。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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