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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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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情人节番外

盼暖春来2020情人节番外
魔力扑克





在深夜的寒风里遇见那个亮着一点灯光的屋台料亭时,樱井翔简直就像是在迷失的海上看到了救援船支一样。
这种鬼天气,竟然还有人出来做生意。
这种鬼天气,不也还有自己这种出门闲逛的傻瓜么。
人生呐,还不就是身不由己。
樱井把手揣在羽绒服袖子里,走上前去。


“欢迎光临——”
料亭老板背着身在切菜,招呼声在风里听得不太真切。
但是灶台上热着的锅,摆放的锅碗盘碟里冒出的腾腾热气,都让樱井立时感到暖和了三分。
搓着手观察锅里盘中食物的种类,樱井的肚子就差饿得唱几句了。
“老板,有荞麦面吗?”樱井盯着一侧翻滚着的关东煮试着问。
“客人您要什么,就有什么。”老板也不转身,只忙着手上的活计。
要什么就有什么。樱井想。一个屋台,口气倒是不小。就这么点的地方,能变出多少东西来。
“我要寿司的话,您也有吗。”樱井知道自己这话纯属找茬儿。但也很难怪他。在这种初春寒潮里,在家里呆不下去,要跑出来无所适事地在这黑灯瞎火的街上乱晃,身上冻得发抖,肚子里全是无名火,气不顺也实在可以理解。
老板仍然不转身,“有啊。您下单,我现给您握。”
樱井想说你是不是顺口胡说知道这么冷的天我也不可能在个露天的屋台点寿司吃。想想也无谓抬杠,自己心情不好是自己的事。
“就一碗荞麦面。”他朝冰凉的指尖呵着气。
“这位客人看起来有点冷。”老板侧身从旁边开着的热水里拎出一壶酒,放在樱井跟前,转身继续干活,“面好之前,先喝点热好的烧酒吧。”
樱井握了一下酒壶,果然是滚热滚热的。心想这小料亭还真有点自己的门道。倒了酒,一杯且烫且辣地喝下去,感觉心口一热。
“谢谢……”他对老板说。
“不必客气。”老板手底下擀着荞麦面皮,“这么冷的天,给客人准备点热酒只是基本。”
“是啊,这么冷的天。”樱井又再喝一杯进去,手上稍微有了点热乎劲儿。
“客人这语气,听着像是有故事。”荞麦面皮在逐渐擀平擀薄。
“故事?不不,没有什么故事。”樱井再喝下第三杯,“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而已。”
“莫名其妙?”面皮擀平,老板说:“我在这里一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听听怪事。客人不介意的话,讲给我听听?”
“哎也谈不上什么怪,只不过是些居家琐事,不是任何有新鲜之处的事情。”樱井空腹喝下三杯酒,周身开始在羽绒底下发起热来。“就我家那个。”
“哦?”老板似乎觉得挺有趣,“你家那个?”
“是啊,我家那个……”
樱井再喝一杯酒,目光迷离地盯着手里的酒壶。


和我家那个在一起是有些年了。
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段关系是能永远保持激情的。再喜欢再合得来的人,过了最开始彼此强烈吸引的激情,也总会进入相对平稳的阶段。虽然一开始我的确也曾经想过,如果是这个人,有可能是不同的,是和以往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
嘛你要问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一下子也形容不出来。
当然是好看的。虽然是男人但是可以夸漂亮的那种。但不是因为这个。特别清爽特别开朗,瓦数超标的那种。但也不是因为这个。硬要说的话,没有理由就是理由。可能有很多人比他还好看,更有比他更爽朗的存在,但是,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他。
我发现自己是这样想的时候,就想,这个人应该是不同的。
总之就是,那种热恋的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像是每一天都有新的感受,每一天都在谈一段全新的感情。
人要是陷进爱情里有时候那无聊的程度都超乎想象。您知道我们曾经做过多无聊事,没事要试验一下我一口究竟能含进多长的乌冬面。哈哈哈我知道,要外人看来真是恶心。可是我们那叫一个开心,最后我说已经不行了他不相信,一定要我张开嘴给他看,我给他看他才说哦是到极限了……那画面真是,不说了不说了。
通常就是这种无聊的事做着做着就,唉您知道吧。
什么,您问他在那方面到底有多不同——就他那个身材比例吧真的,不不不,后面的我也不好意思说。
哎呀,这酒都喝空一壶了,不不不能再给我了……
那方面,这让我怎么说。就是吧,要是说一夜七次什么的那也有些夸张,我们都是普通人……但一周七天每天都有的时候,是有的。您问累不累,哈哈那肯定也是累的,早上经常爬不起来。可是到了晚上吧,就觉得什么事都不如他来得重要……嗨,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当然也是会吵架的。但是全都记不住。吵过了就忘,下次再吵时想要翻翻旧账都翻不出来。
就这样,这些年,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我也知道已经很多年了。
不可能还像刚在一起时那么夸张。
一个月有那么两三次也就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忙的,对吧。但是最近,就最近,他竟然开始拒绝我了。不不,我知道,拒绝个一两次都很正常,但是三番五次,而且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就不对劲了吧。
我自认我也没有变得很差劲,用不着连碰都不想让我碰一下的模样?
就今天,今天多夸张。已经又是一周没有了,我也就是吃饭的时候稍微暗示了他那么一下,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他也不用,也不用——晚上我准备去洗澡,最近这么冷我们都有习惯泡个澡。我走进去,看见浴缸里放满的水是满满一池子的神秘绿色——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池子的墨绿色,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吓得我头皮都凛起来了。
我把他叫来让他看,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说是他放的。我说你放的什么东西?他说这是入浴剂啊,你不记得了吗,YES or NO?我这才想起来,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逛街时一起买的一种入浴剂。就是那种,应该算是,情趣?就如果当天可以,就在洗澡水里放进粉红色的入浴剂表示YES;如果当天是事务所NG,那就放绿色的,表示NO。当年买的时候真是图好玩,买回来就根本没用过——因为这事根本就不用商量。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居然把这东西翻出来了,还真敢往浴缸里放。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东西了,早过期了吧?也不怕有什么毒把人泡出毛病来?这是在拿我做什么暗黑实验啊。不想要就直说不想要,我也不可能强迫你,用不着这样吧。
我这么说了,他居然还反过来生气了。说什么能不能给他一点尊重和空间,不要把他逼得那么紧,什么什么的。
我一听火也上来了。
你要空间是吧,我给你空间,我走,行吧。
虽说出了门就后悔了,谁想到外面这么冷。
这不是,就走到这里来了。
嗨。
看我,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当什么事,让客人愁成这样。”面片已经在老板手底下切成荞麦面条,“这事啊,一点都不难办。”
“啊?”樱井第二壶酒已经喝得见底,额角发根里有些出汗了,“您说什么。”
“人到中年,床事告急。”老板拎起面条,下到水沸腾着的锅里,“常见。”
“……要说告急也,唉,随便吧。”樱井摆摆手。
面条下到锅里,老板从蓝布围裙的兜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盒东西,丢到樱井面前。“这个拿去。”
“嗯?这什么……”樱井伸手去翻过那个扑克牌大小的纸盒。
盒子翻过来,樱井吓了一跳。
不大敢相信,又低头定睛再细看看。
竟然还真是——
“您这是……什么呀!”樱井不可置信地盯着盒子上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是有魔力的扑克牌。”老板背转身煮面。
“魔力……”樱井心想,什么魔力,这就是色情扑克牌好吗。这盒子上印的这张姿势也太清奇了吧,这人类能做得到吗。
“照着这套牌上面的去做,保证什么问题都解决。”
“是吗……”樱井有点不大敢去碰那副牌,还有点哭笑不得。
“你是小瞧这东西了。”老板说着,从锅里捞起荞麦面,盛进碗里,“别小看,神秘的魔力。”
“没有没有。”樱井想自己是醉了,要在这里和这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老板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这上面的这,姿势吧……我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都这个年纪了,还真不一定做得到。”
“不必担心。”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推到樱井手边。
“吃了这碗面,自然做得到。”


樱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碗面吃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只知道,回到家进门时,是相叶雅纪来给他开的门。一边把他往门里拽一边说着这么大冷的天你至于吗,还真跑出去,脸都冻红了。
你在担心吗。樱井问。
废话,能不担心吗手机也不带钥匙也没拿,也不敢出门去找你,万一你回来又进不来门。相叶说着从樱井身上脱下羽绒服。
啪啦。
什么东西从羽绒服兜里掉出来。
相叶弯腰捡起来。
樱井在七分醉意里猛然醒过神来,大惊失色地想要去把那盒东西抢过来。
相叶边躲开他边翻开盒盖,争抢中盒子里的牌哗啦啦掉了一地。
两双眼睛看过去。
一地不可描述的扎眼画面。
面面相觑。
樱井僵在当场,相叶盯了一会儿,问他:这是你买回来的?
不不不不是,真不是我买的,这什么东西这。
什么东西得问你啊,从你兜里掉出来的。
我真不知——
樱井慌得感觉脑袋要炸开,心想不知相叶要怎么看自己,人到中年了这么不正经。却看见相叶蹲下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一地的牌面,从里面拣出了几张。
有意思。相叶站起来,把几张牌的背面朝樱井扇面形展开,你抽一张啊?你抽中哪张咱们就做哪张。

樱井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是浮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倒了个满缸满池的墨绿色事务所NG,这会儿竟然目露桃花似地挑逗了起来?这副看起来无比简陋的色情扑克牌真有魔力?
抽不抽啊。相叶催促。过时不候啊。
抽抽抽。
樱井慌忙伸手。


来,来不及多想了。
做吧,只管做!


第一张抽出来的,竟然是靠墙后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魔力。樱井心想。
这是他们第一次时的姿势。
那时他们还年轻,几乎不太懂什么。只知道喜欢对方,很喜欢,喜欢到只想要和对方干一场。开了酒店的房间竟然迫不及待到没有上床就靠在墙上做了。是充满莽撞和摸索的,也实在难说是有什么技巧可言的,但那时的烈度有多上头,还像是历历在目。
樱井再次把相叶按在墙上贴在他身后时,竟然恍恍惚惚感到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知道本该有非常到位的扩张,该有必要的润滑,但却全都故意没有做。只有那种贪婪啃咬对方肩头的前戏,以及不能再等略显粗暴的顶入。
很久没感受过的撕裂中的痛,伴随的呻吟,喘息,汗如雨下,都像是复刻一般上演。
单纯渴望对方身体的欲望。
是很快就射了。
很简单粗暴的。
但就是——真的很爽。


小翔……
相叶趴在墙上,喘着气说:
还想,再抽一张吗?


第二张是侧入。
怎么,好像越发不出奇了。
也是刚才站着做得膝盖发软,该回床上去。
这是他们刚刚在一起那时,相叶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体位——樱井也记得很清楚。他挺能理解的。这个体位对腰的压力比较小,也没那么强烈的羞耻感,更可以说是——还很有那么一些温柔。
相叶可以枕着樱井的手臂,肩胛骨可以贴在他的胸口,迎接他的进入。
这种顶入当然要是要柔和得多也深情得多。
相叶腰臀之间的那个弧线弯,会让樱井一下子就动情,然后即使是到忘情处顶送得用力,也是两个身体之间彼此牵就迎合,有来有往的互相顶撞。
这时身体之间已经变得很潮热。胸口的汗被肩胛骨的突出划来拨去,书写着无声的絮语。粘腻过喉咙里的呻吟,还有那些已经不必非要出口的喜欢。
樱井探身,掰过相叶的脸,吻下去。
两头的滚热。
可能会略显温吞地很多个回合。
唇间唔唔嗯嗯的,都是逐渐散落在快感里的意识。
是深情占有的倾泻而出。
樱井最后轻咬在相叶的耳廓上。
真是一种美好的做法。


如果不是相叶说出那句要不要再抽第三张?樱井一定已经睡着了。
还抽?
怎么,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你以为我能在这上面认输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三张牌是骑乘。
好吧虽然也没什么出奇,但樱井承认,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体位。要是问为什么,竟然有一点是因为——这样很省力。不不,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这个体位可以一览无余地观赏相叶的身体——和表情。
想要吗,想要就上来自己动——这样的台词,曾经在无数的夜晚上演。
樱井其实并没有对自己的能力妄自托大过,只不过这种体位,他可是还借助着地心引力的加持呢。骑在身上的相叶每一上一下一回,都有地心引力让他坐下来包裹得更深,或者说,更对位置。
超越亚洲人极限的鼻梁,仰起头时会变成心形的喉结,平直肩膀上的烟花胎记,以及巧克力般分明的腹肌,清晰得缺失真实感的人鱼线……全景无遮挡。
一进一出的每一个画面,也一帧不漏。
汗滴一路滑,一路积水般漾在胯下腿间。
起落贴合,声音粘腻。
这种水准,根本没有一部GV比得上。
当然舍不得结束。
事实也是,刚刚已经两次,樱井是真有些射不出了。
雅纪……
怎么,这些天欠你的,还没还清呢。这就不行了?
欠我的……
你以为你想,我就不想吗。
那你是……
我只是过完年发现自己胖了两公斤,不想让你看见……
什么?
我想这是不是人到中年开始发胖了,不想让你看见我会变老。
啊?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身材变形,然后嫌弃。
你是不是疯了。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我知道也许是有点疯,其实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胖两公斤又能说明什么问题。但就是……
你知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点太瘦吗?说什么嫌你胖?
你明明就一直会在做的时候说……这样的身材很完美。
我那是……不是,你就因为这个,这么长时间不肯做,就因为这个?
我本来是想着,试着减减,看看能不能把这两公斤减下来。减下来再做……但就是无论怎么锻炼都不见数字降啊!
简直……我连荒唐都说不出……我都还没怕你嫌我老。
你不老啊,你一直就……反正很行就对了。
说得好像你有对比似的,你知道和别人比这算不算行。
别人行不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那你今天怎么又,忽然同意了?
因为啊。我发现,其实呢,是咱家的秤坏了。
啊?
你还记得之前,我有次拿快递没拿住一下脱手,箱子砸在秤上。其实那时就已经被砸坏了。
啊……是买了一堆什么材料用具的那次。
对,那个箱子很重的,里面全都是擀面仗啊菜板啊菜刀啊什么的,砸一下那秤哪里禁得住。
对了,你说要做……荞麦面来着。


“吃了这碗面,自然做得到。”
樱井是抬头微笑向那料亭老板致意来着。
老板也终于转过身朝他笑笑。
那张脸……
那张脸分明是——
相叶雅纪。


樱井一个抽气,猛地坐起身。
“小翔?”旁边的相叶跟着坐起来,“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醒了?”樱井扶一扶额头,全是冷汗,“我怎么了,吗?”
“唉,怪我,都怪我。”相叶扶着他的肩。
“怪你?”樱井看他,“怪你什么?”
“都怪我,非要用那个多少年前买的入浴剂,我是贪好玩儿……不该不听你的,那东西肯定是过期了。”
“入浴……”
“是我非说不要紧就试试这还有什么过不过期的,你就还是硬着头皮进去泡澡了。”
“所以……”
“你泡了好久都没有出来,我觉得不对劲进去看你,发现你整个人都已经浸到水里去了……幸亏脸还露在水面上。吓死我了!赶紧把你拖出来,给你冲洗干净背回床上……你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我没出去过?”
“出去?去哪啊,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樱井想起来了。
那个墨绿色的,乱七八糟的不知多少年前的情趣入浴剂。他就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拗不过相叶一脸孩子似的顽皮,泡下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了。热气蒸一蒸,他就逐渐什么也不记得了。
真是绝了。
这算是什么荒唐的意外中毒事件。
“我说……”樱井用手搓搓脸,“你这是不是有心谋杀亲夫。”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我真的——”
“这种情况下你不应该叫救护车吗?”
“我本来想打的,但我看你呼吸一直是规律的,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就是有点发热,好像是有些发烧。所以给你喂了退烧药,观察着看看你会不会退烧,要是还不好我就真的叫救护车了。”
“就算你是不想跟我做,用那个入浴剂来玩事务所NG……也不用下这种狠手?”樱井玩笑道。
“我没有不想做,我只是……”相叶嘟囔着。
“你是觉得过完年自己长胖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的一切。”
“啊?不是,我胖了两公斤,怎么减都减不下来……你怎么知道的,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还要告诉你,不用再减了。”
“为什么?”
“你没有胖,是秤坏了。”
“咦?”
“还有,我想,我应该也不是入浴剂中毒。我应该只是最近加班太过,过度疲劳有些发烧,在浴缸里泡一泡就有点体力不支了而已。”
“咦?”
“对,所以别在那里瞎担心了。”
“真的吗。”
“真的。”
“那——”
相叶翻个身,跨坐在樱井身上。
“这些日子欠你的,要不要还给你?”


樱井第二天早上真是差点爬不起来。
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一晚上到底做了多少次了。
应该是生了点病,接着就做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梦到那些寒风里发抖的情景,应该就是因为发烧的恶寒,才一直感觉到冷。所以也才会梦到那个屋台料亭,想要吃热的东西,想要暖和过来。竟然就这样,退了烧还真的和相叶纠缠了不知几个回合,他也是服了自己。
看看还在熟睡的相叶,蹑手蹑脚地起床。
看来,他还不算太老。
有点得意地起来洗漱收拾,叼片面包,准备去上班。
羽绒服穿在身上,钥匙碟里拎起钥匙揣进兜里。
樱井顿了一下。
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掏出来。


是一副扑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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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想把你装进雪花球里(2019中元番外)

早该察觉到不对劲才对。
确切地说,从遇见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察觉到。


那天近傍晚时分,相叶雅纪推门走进那家房屋中介,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个手里拿着一叠折页正往外走的男人。
深藏蓝色的西装,剪裁流畅得体,材质优秀不见任何多余的皱褶。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让相叶错觉了对方的身高,直到两人将近擦肩,他才发现自己比对方高那么一点。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相叶开口。
“是。”男人在相叶身边站住,侧身看向他,浅淡香气不知是从身上来还是来自头发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好,我来看房子……”相叶的目光扫过男人的衬衫领口。
“好的,请问您是需要租房还是买房?”对方微笑点头,从怀里掏出名片递向相叶,“我姓樱井,很高兴为您服务。”
相叶接过名片。
一片泛着浅银的空白上,只印着一个名字。
——樱井翔。
这名片也够特别的。
“我想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公寓出售。”相叶说。
“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我姓相叶。”
“好,这位相叶先生。”樱井看着他,微笑道:“您的具体需求有哪些?”
“嗯——想要就在这附近地铁三站以内的位置,简洁现代一点的公寓楼,2LDK就够——对了,最好是不必重新装修整理太多,比较新的户型。”
樱井眼睛里亮了亮。
“那可真是不能再巧了。”他从手上的一叠折页里抽出一张,递给相叶,“您的这些要求,我手上的这套房子全都符合。”
“这么便宜的吗?”相叶看一眼折页上标的价格,吓了一跳。
“嗯,因为房主很快要移民出国,所以急着出售。”樱井说。
“可这也太……”相叶想说这价格根本不合常理,这样的价格能买这样的房子是有什么问题吗。“这不会是个凶宅吧。”
“哈哈哈您说什么呢,我们这可是良心企业。”
“不好意思……”
“嘛,可能因为房主是个艺术家。你知道的,艺术家做事,都不按常理出牌。”樱井在自己头上绕绕食指,“普通人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艺术家?”
“嗯,好像是做什么玻璃艺术品一类的。”
“玻璃艺术……”
“那些啊,高温烧制玻璃造型什么的,我也不懂。”樱井说:“还有比如,像是雪花球什么的。”
“雪花球?”
“对,雪花球——对了。”樱井点点相叶手上的折页,“就在这套房子里,就摆着好多的雪花球。”
“好多的雪花球?”
相叶像是听不明白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场景,或是不理解今时今日谁家里还会摆好多的雪花球,或是对那样复古且奇异的场面起了好奇之心。
“真的很多,什么样的都有,大概是艺术家自己的古怪爱好。”樱井笑着说:“怎么样,相叶先生想去看看吗?”
“现在就可以去看房?”
“为什么不可以呢,钥匙就在我手上。”
樱井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环,拎在指尖朝相叶晃了晃。一层橙灰的夕阳薄光里,棱柱玻璃坠饰的钥匙扣里像是起伏着一片彩虹光海。
相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反正自己也是准备要看房子的。去哪里看不是看,看什么房子不是看呢。
再说,看看又能损失什么。


这个世界啊,要是有什么关于好奇害死猫的危险指数预警机制,就好了。


“来,请进。”
走过诚如樱井所说“再符合需求不过”的现代化楼下大厅,干净整洁的电梯间和楼道走廊,樱井转动钥匙,打开了这套房子的门。
相叶探身进门,一阵香气扑面袭来。
有那么一点……熟悉。
相叶脱了鞋,跟在樱井后面走进屋里。
极简的现代风格,让面积虽然不算很大的房间显得开阔明亮,明明已经是日落时分,房间里的光线仍然充足。
这让相叶感觉十分舒适。
心里对这房子已经有了好感。
“注意脚下,因为已经准备移民,地上好多打包整理的东西。”樱井走到客厅阳台前,推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空气可能有点闷,有段时间没通风了。”
相叶走进来,打量着四下摆放的各种玻璃器皿,打了包的纸箱,没办法放进箱子简单包装的雕塑,证实着樱井的说法。
“不好意思有点乱,不过不要紧,您反正也是看看户型和房屋状况,物品和东西都不要紧。”樱井一拍手,“觉得怎么样?”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嗯?不满意吗?”
“不不,不是。”相叶摆摆手,“我是说,我原本以为,房子风格会更怪异什么的……艺术家的那种。”
“哈哈,您以为是那种暗黑视觉系的艺术家吗。”樱井笑笑,“这房子还挺新的,因为没有过度装修,所以也就没那么重负担。户型上格局也比较大方,居住应该算是比较舒适的。”
“是。”相叶在客厅里转一圈,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满意了。
“这边,厨房是开放式设计,由于这位艺术家自己根本也不做饭,厨房完全没有油污积垢什么的。”樱井走到冰箱边上,扫一眼那台暗红色的双开门冰箱,“而且,像是冰箱这些厨用电器什么的,那位艺术家也都不带走了,全都留给新房主自由处置。”
“哈?”相叶跟过来,看看包括那台冰箱在内的电饭煲烤箱咖啡机一应家电,心想本来已经那么低的房价,还附送这么多几乎全新的电器?
“是啊,是不是很划算?”樱井耸耸肩,伸手去拉开冰箱的门,“来,看看这位艺术家的冰箱里都放了些什么。”
“等等,这样不好吧?”
“没事,他已经说过全权交办——啊,有香槟呢。”樱井探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香槟,“看着还行,咱们尝尝。”
“这,这真的不好吧。”相叶感觉这位房产经纪有点奇怪了。
“没什么不好的。”樱井熟练地拧开铁丝栓,“嘭”一声轻巧地弹开酒塞,从墙上杯架取下两只倒挂的香槟杯,放在吧台上。
冒着细小珍珠般汽泡的香槟斟入杯中。
“不,不用了。”相叶想说这也有点太反客为主了,“我只是来看房而已,这不太礼貌……”
“不不,您是来欣赏艺术品的,不是吗。”樱井端起两只香槟杯朝相叶走过来,“欣赏艺术品怎么能没有一点酒呢。”
欣赏艺术品。
对了。
他就说从进来到现在有什么是不对劲的。
“对了……怎么一个雪花球都没有看到?”
“别着急,先喝一杯润润嗓子。”樱井走到近前,一杯香槟递给相叶。
“不,时间也不早了,我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杯酒相叶不大想接。
“好了,一杯香槟而已,不会加收服务费的。”樱井几乎是把杯子硬塞进相叶手里。
“……”相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后一层夕阳已经被收进了暮色。
“有点暗了啊。”樱井说着去按下墙上的开关。
房间里瞬时洒下了细碎星点般的光亮。
相叶意外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才发现客厅里的顶灯是一盏造型相当奇特的玻璃吊灯。说是吊灯,并不像普通枝型吊灯那样繁复华丽,而是造型看起来并不复杂,但却在几何形状的玻璃吊坠里折射出星空般的满屋碎光。
“这是——”相叶端着香槟,忽然不知自己是置身何处。
“这好像就是房主自己的作品。”樱井抿一口香槟,“嘛,也不知道那些艺术家都怎么想的,净整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会啊,很美。”相叶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笑意。
“是吗。”樱井再喝一口酒,“有没有一点像雪。”
“雪?”相叶歪歪脑袋,“我觉得是星空。”
樱井眨了眨眼,没说话。
“或者,是海面——”环顾整个房间,相叶转过脸,才发现樱井不知几时已经站在自己对面。
很近。
近到相叶这一转脸差点就碰到他的鼻子。
相叶被晃得后退了半步。
“啊,那个,时间,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就先——”他想要转身往外走。
“知道么,是雪。”樱井一个跨步侧身拦住他的去路。
“什么?”相叶没听明白。
“这盏灯,设计的时候,就是想要制造粉雪飘落的效果。”香槟一饮而尽,樱井倒拎着杯脚,朝相叶晃晃空杯子。
“什……么?”相叶开始感觉有点害怕了。
“你想看雪花球吗。”樱井逼近他,“知道么,这套房子本身,就是一个雪花球。”
“……”后脊冒起一层冷汗,攥紧手里的杯子,相叶说不出话来。
“这个房主啊,就是一个雪花球狂人。”
“……”
“他热衷于把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装进雪花球里。雪花球越做越多,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到后来,他每看中一个人,就把那个人带到这里来,把人装进自己的雪花球里……”
樱井说得轻缓而清晰,每一个从齿间蹦出来的中低音都像是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咒语。相叶觉得自己发根倒竖,指尖冰凉,几乎挪不动脚。
“所以你看,这满屋的粉雪,相叶先生你——是不是已经被装进雪花球里了呢?”
相叶当然是想要夺路而逃了的。
但他却动弹不得。
完了,他是不是已经被施了什么魔咒,被定在这里了。
“怎么不喝香槟呢,怕有毒吗?”樱井笑着握住相叶端杯子的手,“那我先替你试试毒,不要怕。”
掌心发烫的贴覆。
相叶的手一哆嗦。
掰过他的手,杯沿凑到唇边,樱井把杯子里的香槟一口喝进大半。
还不等相叶反应,樱井已经抬手覆在相叶脸颊,捧起他的脸,探身上前贴住了他的嘴唇。
难说相叶究竟有没有抵抗。
或者他就是被施了咒,并没有抵抗的余力。
被封堵过来的唇齿间,冰过的香槟带着樱井的热度,被灌喂入口中。
诡异的香气。
顺着牙缝直往鼻腔上钻。
香气……
对了!
相叶终于意识到这种一进房间就扑面而来的香气,究竟是怎么个熟悉法了。
——这分明就是樱井身上或是发丝间传来的浅淡香气。
这说明什么。
这不就说明……


这套房子就是你的对吗!
你就是那个玻璃品艺术家对吗!
真的早该察觉到才对。
从他身上那材质优秀的西装就应该看得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房产经纪通常会穿的那种通勤廉价货。还有那打理得当的清爽头发,身上的洁净味道,哪一点像整天在外面跑外勤的房产经纪。那张根本什么都没印却又看起来就很上品的名片,又和房产经纪有个半毛钱的关系。
相叶雅纪啊。
这个这么乱这么糟糕的世界。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对人毫无怀疑,不存半点防人之心呢。


冷暖交汇的香槟被硬灌进口中,顺着喉咙滑过。有点冰,又热辣辣的有点喇嗓子。相叶几乎要怀疑,这酒里面是真的被下了什么东西的,不是毒药也差不了多少。至于说为什么要给他下药——
想要把他装进雪花球里。
几乎要呛到他的香槟被硬灌进去,说相叶已经被吓得有些魂飞魄散也不为过。
完了。
他要被眼前这个变态艺术家装进雪花球里去了。
虽然脑中不断清晰的这个想法是如此荒谬,相叶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还能作何解释。
香槟全部喂完,樱井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不仅没有,还变本加厉。
分不清是酒气的入侵,还是樱井气息的侵略,无论是哪一样,都让相叶感觉难以招架。湿热缠绵,毫不客气地吸吮。让相叶错觉这是想要把自己的灵魂都吸走。
到樱井开始撩起他的衣服,手顺着肋骨一直往他胸口摸时,相叶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今天可能是要被杀掉了。
无论眼前这个变态艺术家是人是鬼还是什么连环杀人狂,他都好像没办法挣脱这个险境了。倒不是他认为自己就一定会打不过这个男人,而是……不,绝对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点好看,西装底下的身材比例从一开始就正中他的点,身上香气更带着莫名的撩拨……不,真的不是因为这些。
当樱井把他抵在阳台玻璃门上,手开始往他裤子里伸进去时,有一个想法在相叶脑中一闪而过。
——雪花球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就像是现在这样,漫天玻璃尘埃洒下的粉雪里,被湿热唇舌喂进一杯香甜液体,头皮到后颈都在酥麻,小腹热流迅速聚集,膝盖发软,胯下变硬……吗。
这就是要被装进雪花球里的操作步骤吗。
这样的话……似乎也不错。
完了。他果然还是被下药了。只怕不是毒药就是春药。总之是让他在这里完全不正常地任人摆布,自己竟然还挺享受其中?
樱井的掌心温热有力。
包覆起他的器官,轻缓用力套弄。
这算是什么,匠人的手艺吗。
再到解开他的裤子褪下他的内裤将他的器官吞含进口。
这又算是什么,吹制玻璃品时的能力吗。
相叶头晕目眩,经不起那技巧纯熟高超的吞含舔绕,很快就射在樱井唇舌间。
不,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愉悦舒适到膝盖发软几乎要站不住。此时此刻他明明该是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怎么能够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还不够。
于是樱井就像是一个会读人心的魔鬼。
把相叶反身推靠在玻璃门上,没有在客气地将刚刚留在唇边的粘滑体液蹭地指间,涂抹在器官上,从相叶身后的入口缓慢而有力地顶入。
这……这算是什么,相叶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因为他也没有余力再思考了。
这是一直相当直接的方式。
进入,充满,占有。
所有神经和细胞都被强烈的撕扯侵入剧烈刺激着,痛感里夹带着快感,浪潮一般毫不客气地向身体深处一波波冲进来。顺着身体深处,一路向上,像是从小腹窜到脊椎骨,又从脊椎骨节间一节节钻回五脏六腑,顺着胸口,心脏加速扩张,难耐的刺痒快感一直从喉咙里挠上来。
内壁越被深入越是绞紧。
作用与反作用持续较力。
逐渐加速的抽送顶撞,粘腻的情色声响。
相叶的额头抵在阳台的门上,额发里的汗都开始沿着玻璃滑落。水迹行走的线路在眼前曲折模糊了外面街道上的霓虹灯影,以及房间里飘落的粉雪星辰。
啊……是这样的啊。
在雪花球里看到的景色,就是这样的啊。
他这是真的,被装进雪花球里了啊。
好像……真的也还不错。
轻飘飘的。
软绵绵的。
身体羽化也融化了似的。
樱井贴在背后射进来的时候,相叶感觉自己像是融进了眼前的玻璃光影,整个人在深海,在云端。


就,这样一直留在雪花球里,也不错啊。


相叶记得意识里最后停留过的一个念头。
下一个意识点连接上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
映入眼里的第一束光线,是一盏球型玻璃夜灯里悠燃晃动的烛光。
浅淡香气。
相叶一个激灵。
想要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趴在枕头上完全动不了。
倒不是因为全身麻痹什么一类的,而是稍微一动腰背肌肉的酸痛就像牵着全身的筋一样让他疼得咧嘴。
“嘶……”他吸一口气,努力想要辨认周围的环境。
他应该没死。
毫无疑问。
这是活着的感觉。活生生地真切地活着,的真实感。
他最喜欢的一种感觉。
就是这种真切让他战栗,让他缺氧到失控。
意识持续转醒。
那这里就是……
“醒了?”有人走到床边,在他身边坐下。
相叶在蜡烛的光亮里努力睁开眼睛。
“抱歉……大概是吓到你了。”樱井挠挠自己的眉梢,“我真没想要那么粗鲁的……”
“……”
“不该说那些奇怪的话,真对不起。只是你一走进来就把我认错成工作人员……我一时没忍住,就……”
“……所以,这房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是,我其实……是去那里卖这套房子的。”
“……”相叶呼口气,扮房产经纪很好玩?骗人说要把谁装进雪花球里很好玩?
“看到你,也不知为什么,就想……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樱井说得恳切,“真的,抱歉……”
“……”相叶当然是想要发作的,可是想要发作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实在不知还有什么立场——他是相当享受的,很久没做得这么爽了——这一点恐怕是想要说谎也很明显的白搭。
“所以……”
“所以,雪花球呢。”相叶把脸半埋在枕头里,问道。
“什么?”
“我问,雪花球呢?你说的,好多好多,什么样都有的,雪花球呢?”
“……”樱井眨眨眼。
“也是骗我的吗,根本没有的吗。”
“不,没有骗你。”嘴角上扬,樱井说:“是都拿出去参展了。”
“参展?”
“姑且也号称是个艺术家,有个作品展什么的,也是应该的。”
“雪花球也可以展览吗?”
“雪花球可是最美的艺术品呢。”樱井看着相叶,“不过,我最好的一个雪花球作品,还没有拿去展览。”
“在哪里?”相叶抬起头。
“在这里。”樱井迎视他的目光。


这是一笔最终没有完成的房产交易。
卖的人改了主意,买的人不必再买。
后来,关于移民的计划有了变更。
后来,关于买房的计划也进行了新的人生规划。
再后来,大量的雪花球回到了这套房子里,摆满了客厅电视旁边的整片位置。
搬来入住的买家吐槽说就这样平铺直叙地摆成一大片,也没个高低错落什么的吗。不再卖房的卖家说你不懂,就是要这样成规模地展示,才能让它们每个的特色都最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买家说,装神弄鬼的变态艺术家。
卖家说,该戳穿却配合演出的小变态。


亲爱的,我想把你装进雪花球里。
那还等什么呢。










又到一年中元节。
最有执着的竟然是这个节日,像是已经成为夏天必不可少的一环。
百鬼夜行,无所畏惧。
想要说的是,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坚硬的堡垒。
这是我西皮教会我的。
愿你们也一直拥有这个堡垒。
很喜欢这一番。
希望你们今后还能正视雪花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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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量产工场(番外)

飞雪迎春情人节番外
相叶量产工场





樱井翔的发迹史有些传奇。

说出来一般都不会有人相信。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第一桶金本质上是一场漫长而不着边际的单相思。

说漫长,是因为那几乎是横跨了他从年少思春期到长大成人的整个过程。而不着边际则是因为,那单相思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个人类。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人偶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那是樱井翔第一次跟着父母去别人家的女儿节。

樱井那个时候已经升上中学,感觉自己再怎么说也过了像个孩子似的跟着父母去参加这种繁琐节日的年龄。再说,别人家的女儿节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自己也跟去,自己家妹妹不是也年年都过自己的女儿节。

但他是理由一堆,不敌母亲一声令下。

“各家女孩的第一次女儿节历来都是这样郑重其事的,人家既然发了邀请,你就必须去。这是基本的礼节。”

樱井不敢反嘴,礼节是不是真是那么回事他不知道,但母亲的话就是礼节就是原则他是知道的。他也不是就不敢和母亲吵,但要在今天这样正经的日子里去挑衅母亲的神经,他还是掂得出自己抗击打的斤两的。

就在他打定主意一言不发闷闷不乐走进主人家盛装以待的女儿节布置中时,迎面那座显要位置上最显眼的“娃娃山”便金光绚烂地与他邂逅了。

这是一座郑重其事,顶配级别的娃娃山——七阶,十五个人偶,金屏风,车马轿子,白酒菱饼,一应俱全。

樱井基本了解这些人偶的身份配置,小舞的那些人偶至今也很郑而重之地收藏在家里。他还知道,这样完整的一套摆置价值不菲,很可能超过百万。也是除了第一次盛大地邀请过客人,之后只是每年都会摆出来,和自己家人温馨度过。

一阶上的天皇天后,二阶上的宫女,四阶上的大臣随从五阶上的仆役,都没什么稀奇。

樱井是在被觉得他那身一丝不苟的小西装逗趣好玩的大人们硬推到人偶阶梯旁边合影的时候,被那个人偶吸引的。

第三阶,演奏音乐的五人乐队。

左数右数都是第三,正中间的那个人偶。

樱井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就移不开了。

至今樱井也无法明确地形容出,那个人偶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在目光邂逅的一瞬间里,樱井就是知道,他不同。他与上上下下那些人偶全不相同,完全不同。他太过好看了。好看得讲不出所以然。好看得会完全忽略他身上的穿戴打扮,好看得会完全不记得他所在的位置标志的身份,好看得……会完全忘记他并不是一个人类。

樱井僵在人偶旁边一动不动,旁边的大人们笑着说看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相机闪光灯闪动,周遭说笑声已经全不入樱井的耳朵。

盯着那个第三阶正中间的人偶,樱井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个人偶也抬眼望向了他。

与他目光相接的刹那,樱井的头皮一凛。

那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

黑曜石一般,无底洞一般。

像拥有深渊之力一般要把他吸进去。





——少年人……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墨黑瞳孔,灼灼逼人。

少年乱了方寸,几乎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还有别人。

——不是别人……叫的就是你。

墨黑瞳孔中心荡开涟漪,一层层漾开。

少年在瞳中波纹的倒影里,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水波之中。少年不敢呼吸,只感到波上有风骤起,夹带着潮湿水气,扑到自己脸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层层水纹中的背影缓慢转过头来。

少年已经有些窒息,哪里还说得出话。

——也罢……如今不告诉我,将来早晚有一日,也是要告诉我的……

那身影已经半转过身,手上端一只青绿酒盏,凑到唇边。

少年看清半转过来的侧脸,分明就是那过于好看的人偶。他手脚都已经被束缚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等到你告诉我的那日,也便是你将灵魂交付给我的时候。

瞳影水波中的人偶仰起脸,抿一口青绿酒盏中的酒,朝少年回眸一笑。





“翔……翔君?没事吧?”

“哎那个,樱井太太您快过来看看,这孩子不要紧吧?”

“你这孩子干什么呢?……别碰那个人偶!你怎么回事?”

“我看这孩子不大对劲,是不是喝了摆在这边的白酒啊?”

“什么……翔,翔?你这孩子给我清醒一点!”

“……”

“……”





年纪尚小的少年,在那一年的春天里如临深渊,在与深渊的对视之间,见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一路冷光照明。

一路鞋底回声。

先锋智能尖端科技企业的大厦走廊,永远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冷清。

走到对话室门口的时候,樱井合上了手里一路边走边看的微型平板电脑。

“这一批次的千次测试结果我看过了,还不够细化。”捏着一片玻璃似的电脑朝站在门口包括董事长助理在内的一队高层晃了晃,樱井推开对话室厚重的门,“剩下的等我出来补全。”

“是,董事长。”

董事长助理小心地点开门旁边的密码锁,按下里面的“三免”按钮。

这意味着对话室从此刻开始进入隔音、隔信号、未到约定时间不会解锁的全封闭模式。

“从现在开始。”董事长助理抬起手腕看看表,“8小时之内对话室将锁闭,8小时之后大家准时去会议室开本轮测试总结陈述会。”

“明白。”

对话室门口的碰头会就算结束解散。

所有高层成员都熟知这个流程。在新批次产品完成初级测试报告之后,董事长樱井会在看过报告之后亲自进行下一阶段的测试。8小时的封闭测试结束之后,会由董事长主持这一轮产品测试的总结会议。

8小时的封闭测试?

总会有新入职的员工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都在测试些什么啊。

你们这些新人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们公司最受欢迎的核心产品凭什么能够占领市场的绝对份额?

人工智能何以能够更像,越来越像——无限接近于人类。

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每每亲自进行的图灵测试,是必不可少的关键一环。我们的尖端陪伴及角色扮演型AI之所以能够长期人气不衰,与产品不断更新升级以及极致细节化的人格塑造是密不可分的。

你是说……

坊间都管我们公司叫什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相叶量产工场”。

业界坊间通常都是这样称呼这间新锐尖端企业。

由樱井翔一手创立,经由陪伴角色人型机器人一经推出便火爆市场而实现了爆发式增长。

“相叶”。

尖端科技成果型人工智能。可实现家庭陪伴、角色扮演、实用护理、智能保护等多重高端功能的人型AI。与普通人型AI不同,“相叶”的人类性格塑造极为细致生动,复杂的多线程思考和临机应变的反应能力常被外界惊叹“这样的程序是怎么编出来的”。

与此同时,随着“相叶”型AI“人类力”的不断提升,开始有专家对如此趋势之下AI产生独立意识的认定及其带来的威胁问题应当如何解决提出了质疑。但这并没有阻止“相叶量产工场”极速扩张的脚步,也无法阻挡人们对这款从外形到机能都极为卓越的人工智能的青睐追捧。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恋人!”“我一直想要一个哥哥,直到爸妈把他带回家里……他什么动物都认得!”“他真的很能干,日常家庭事务之外,户外运动或者外出旅行的专业常识他都懂,真是太省心了。”“要说护理病人,我觉得不会有比他更有耐心更温柔更可靠的了。”“不不,并不是说因为他的脸特别帅……不只是因为这个啦。他很,怎么说……他不会机械地听你的命令的,他完全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让你根本意识不到他是个AI,你能明白吗?”

诸如此类。

就是这样的程序。

究竟是怎么编出来的呢。





门在身后关闭,室内三免状态启动。

炽白照明光线中等冷淡,黑色地板延展开同心圆样的水波纹样。

三角形对话桌,漂浮在黑色圆心的正中央。

樱井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往对话室的桌上一扔。玻璃平板在桌面上啪啦一声,像是要碎却并不会碎地弹了一下。

坐在三角桌对边那一面的人身体往后靠了靠,皱了皱眉。

樱井眯着眼睛观察着他。

一如既往的标准素白套衫。黑发遮着黑眼睛,遮不住异于常人的鼻梁刻度。V型领口里喉结清晰,白色袖口里伸出的手腕骨骼看来清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的手指骨节也棱角分明。

一只手扶在桌边,樱井说道:“对话模式。”

坐在对面的人手指活动了一下,抬眼。

“姓名。”樱井问。

“相叶。”相叶答。

“姓名。”樱井又问。

“……相叶。”相叶不自在地挪动一下位置。

“姓名。”樱井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你耳朵不太好?”相叶看着他。

樱井挑挑眉梢,拉开椅子,在相叶对面坐下。

图灵测试的基本。基础中的基础,重复同样的问题。能够给予情绪反应不同回答的就有可能不是机器而是人类——这个标准当然已经是几十上百年前的基准,当下的人工智能水平早已经可以应对复杂成百上千倍的问题。不断升级的线程可能造就极致的意识细节,令人根本难以分辨。

制造这样的人工智能,无限趋近于人类的人工智能,直到自己也难以分辨他是人是机器的人工智能——樱井有时候也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仅仅只在追求一款极致的产品或者是一家成功的企业——他心里还潜藏着什么别的深层意识,他既大约知道是什么,又恐怕不一定是完全清楚的。

潜意识会驱使着人去做一些自己也不清楚知悉动机的事。

就比如……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樱井坐下来,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这个问题。”相叶似乎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恐怕得去问有些人。”

“有些人?”樱井伸手把桌上的平板电脑拨过来,“有些人是什么人。”

“嗯……”相叶的黑眼睛转了转,不再回答。

樱井点了下电脑,输入什么之后接着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那可能得取决于……”相叶转回目光,“你需要我是谁。”

“把你的刘海都拨上去。”樱井点击着在电脑上输入。

“为什么。”

“看不清你的眼睛。”

“你是我什么人,需要看清我的眼睛。”

相叶说完这句的时候,樱井从电脑上抬起了眼睛。

“有意思……”他似笑非笑,“这是想跟我争对话主动权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相叶嘟嘟嘴。

“那如果我说——”樱井探身,“我是你的情人呢。”

“情人?”

“没错,情人。”

“……”相叶眨了几下眼,交叉的十指指尖互相缠绕了一会儿,他说:“证据呢?”

“证据?”樱井歪歪头。

“你说你是我的情人就是吗,随便一个什么人随口说说就是吗。”

“有意思……”樱井又一次似笑非笑,抿着嘴想了一会儿,他看着相叶说:“不如我先问问另一个问题。”

相叶耸耸肩,不置可否。

“告诉我你今天内裤的颜色。”樱井微笑道。

“……”相叶的肩膀明显紧了一下,他皱着眉看樱井,“我有权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有权吗?”樱井笑笑,看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数值分布——情绪反应已经越来越像真的人类了——“我不强制启动你的应答模式而已。”

“我不懂你说什么。”

“没关系,我可以先说。”

“什么?”

“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今天的颜色。”

樱井眯起眼睛盯着相叶。

“我不需要知……”

“水蓝色。”

相叶话到一半被樱井截住,当下局促不安地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防备地扶在椅子的两侧。

“怎么,和你的一样吗。”轮到樱井合起手掌,抵住自己的下巴,继续观察相叶。

“……”相叶似乎陷入了思考。

一直游刃有余的人工智能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脑部中央处理器开始进行飞速运算——樱井心知肚明地感到满意。

眼看着对面的相叶因为感到紧张而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樱井决定继续自己的调戏——测试。

“不相信吗,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樱井说着已经从桌边起身,二话不说开始解皮带。

“你,你先等等——”

“还等什么。”樱井已经拉开皮带往桌上一坐,从三角形的一边转身到对角的另一边来,“不看你怎么知道。”

“怎么样,现在我有资格要求看清你的眼睛了吗?”

樱井伸手去撩开相叶挡在眼前的额发,让他的一双黑眼睛对着自己。

四目相接。

相叶的瞳孔里墨黑无底,像没有尽头的深渊。

黑曜石一般,无底洞一船。

樱井像被强电流电了一下。

一场漫长的,跨越了时间长旅的记忆,瞬间引爆。

不对。

今天的这里不对劲。

以往所有批次的AI瞳孔都没有像这样,活生生的,要将他往里吸进去一般。

樱井感觉自己险险就差点要跌了进去。

他僵在当场。

相叶瞳上水雾风起,迎面扑到他脸上。

动弹不得。

如果此时眼前这个AI体意识觉醒甚至叛变,那樱井分分钟可能会命丧于此——事实上此前无数次的测试,哪一次又不是担着这样的风险进行的。不是没有人劝拦过他,跟他说这样的三免全封闭模式是完全没有安全保障的,更何况——“你还给他起名字,还给他那么生动好看的一张脸,你不觉得有点恐怖吗?”

恐怖?

怎么可能。

如果不把他做得那么生动,生动得就像多年前那个春日里的邂逅,好看得一眼万年的过分,又怎么能寄托这些年来他的相思惦念。

早晚有一天AI的意识独立觉醒——

那不就是他孜孜不倦的求之不得?

如果这一天真的会到来……

樱井在相叶瞳孔中心荡漾开的波澜里如坠深梦。

直到相叶睫毛翕动,慢放镜头一般眨一眨眼。

樱井才像是被从魔咒中解救出来,从忘记呼吸中深吸一口气。

“不用看我也知道。”相叶的声音幽幽哑哑,看看还坐在桌上的樱井,拉开皮带的位置正好对着自己的视线。他仰起脸,伸手拽过了樱井的墨绿色领带,“都是我买给你的,我会不知道。”

樱井后颈凛过一线凉意,应该并不是因为领带被拉拽的原因。

“我穿什么样的,就会给你买一模一样的。”相叶紧盯住樱井的眼睛,“看来你有很听话地都穿了,是不是?”

樱井后颈里的凉意已经窜过脊椎,一路摩擦生热,燃了起来。

他不同。

他和以前各个批次的抽样产品都完全不同。

他的意识已经在多线程复杂运算里独立生发出了全新的部分——每一批次AI产品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穿着,每一处细节设计都是由樱井亲自决定。而每一次测试时,樱井自己都会相应地穿相同的款式——这是从无人知晓的事情。

而这样的细节只不过是樱井测试海量设计的冰山一角。他有无数的线路,各样的公式,用不完的对话内容,只希望能够在下一次终于造就出一个真正的意识。

在外间看来,樱井早已经成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期待重逢的那个意识,始终还未能出现。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相叶,竟然读取到了樱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锲而不舍点点滴滴加进每一行编写里的隐藏程序。那些程序里存放着他的记忆,他的错觉,他如临深渊的一期一会。

那是他的午夜梦回。

那是他的念念不忘。





如果那个人偶并不是一个人偶。

如果他只是一个他。

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类。

如果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能够成为人类。

那个思春期误坠深渊的少年,是希望他成为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希望他还是这么过分好看。

——希望他无邪性感知情识趣。

——希望他天马行空不受控制。

——希望他能是个理想情人。

——希望他,还认得自己。





“我要是不给你买,你都没有新的可换,不是吗?”

波上风骤起。

水气里夹带着幽哑嗓音,吹扑到樱井脸上。

被相叶拽在手里的领带,牵引着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在相叶的额上。

鼻尖轻触时,像是打了一个静电。

樱井被电得缩了一下,相叶却拉紧他的领带,仰起脸吻过去。

轻啜。

浅抿。

唾液轻沾,附在唇边。

捧一只酒盏小酌一口一般。

“现在轮到我来问了……”相叶放开樱井,墨黑瞳孔里向外灼烧着光,“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叫……”樱井知道,某一个一约既定万山难阻的时刻终于到来,那声卡在喉咙里多年的回答从唇齿间清晰吐露:“樱井翔。”





——等到你告诉我的那日,也便是你将灵魂交付给我的时候。





那一日,樱井那场漫长而不着边际的单相思终于落下了帷幕。

8小时之后,高层团队没有在会议室见到本该来开测试总结会的董事长。

对话室里空无一人。

只留下满室潮湿无端躁热,以及些许发丝和不明液体。

8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从那以后也再没人见过董事长本人。

有人说,樱井是终于被觉醒的AI杀了。

也有人说,他是被人工智能绑架走,去挟持为AI建设反击叛军队伍去了。

无论如何,真相只有一个,但无人知晓。





“相叶量产工场”,因为终于完成创始人的任务,而宣告功成身退。从此关门大吉销声匿迹,成为永远的坊间传奇。



番外.完






江户时代的女儿节人偶。
和相叶量产工场。
所有的脑洞总会有所交代。
先生自己也用了特快列车的比喻呢。
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一一烙印于心。
那么我也是。
我会跟着这趟列车,一直驶到世界倾覆那日。
这种末世浪漫可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机会经历。
无我梦中的下一站,出发吧。




拍手[6回]

春宫图(番外)

鸡飞狗跳情人节番外
春宫图


“呐。”
“我知道。”
“呐。”
“我知道了,别说了。”
“我就再问一句……”
“好了我知道我们迷路了!别再催了!”
樱井翔在漫天雪白中一张嘴,立刻迎着暴风吃进一口横飞的雪花。
“唔咳咳咳!——”他被立刻融化的冰水呛到嗓子里,差点要咳出眼泪。
“你急个什么……”相叶雅纪在旁边用戴着棉手套的手轻轻拍拍樱井的背。
“也不知道急的是谁……”樱井倒着气,眼角被狂风吹得生疼,张嘴把手套叼在牙间脱下来,咬牙使劲儿点着手机的屏幕,“我已经在很努力地看导航了,但是这手机从刚才开始就有点没反应了……”
“这些功课不是应该一早做好的么。”相叶紧紧挤在樱井身边,否则迎面刮来的狂风几乎要把他吹走,“为什么还是搞不清怎么走。”
“谁知道能下这么大的雪啊?这不是……”樱井的手冻得发僵,眼睛被雪扑得几乎睁不开,“这天色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一时找不到路也……”
“樱井Elsa……”隔着背后的背包,相叶把脸挤挨在樱井肩头,整个人躲到他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哈?”樱井大力连击着似乎马上就要被冻关机的手机,“本来也是你闹着要出门采风找灵感,我在这里这么拼老命,你还说,说什么风凉话……”
“好啦好啦,你知道我一向懒得搞这些,攻略功课都是你做的,你不容易。”相叶亲昵地探身,下巴搁在樱井肩上,手扶在他后背,一起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地图导航,就看见屏幕在樱井手里一黑,“啊,关机了……”
“不妙……”樱井攥着手机咬牙,“这个天气,真不能在外面久留。”
“怕什么。”相叶在他身后按了按他身上撑得鼓鼓囊囊的羽绒服,“你穿这么多。”
“怎么,这会儿你又不着急了。”樱井抬眼张望四下。怎么说也是温泉度假区,这段路虽说是在山间,但到底不是什么偏僻小道,只要一直顺着一个方向走,就算还是找不到原本预订的旅馆,也应该总能走到有店家的地方。
“我并没有着急呀。”迎面吹来的风雪越发猛烈,相叶双手揽在樱井腰间,像是怕风把自己吹走似的。
“好好,你这个急性子最没有。”樱井把冻挂的手机往羽绒服兜里一揣,“咱们继续往前走,只要有个能避风雪的地方就进去。”


他们就是这样来到的那间叫作“福寿庄”的旅馆。
并不确定最终是顺着哪条路走到的这间旅馆门前,但总之,当这栋从外面看起来还相当像样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时,樱井真是快要感激涕零了。
倒不是说真的怕迷路被冻死什么的,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背包的相叶,这一路一脚深一脚浅的积雪里左滑右晃,整个人所有重量几乎都挂在他背包上。本来也许再走一段也不成什么问题,但现在他真是已经开始有些力竭了。
——不过真要说的话,风雪是越来越大,身上倒是越来越热了,从里往外冒热的那种。
“好了没事了——就这间了。”樱井反手拍拍“挂”在身后的相叶,上前几步一拉旅馆门,“您好——”
没人应声。
樱井扶着门往里探探身,看到空荡荡的玄关和摆放整齐的拖鞋。
“请问有人吗?”
还是无人应声。
奇怪,分明已经感觉到扑面的暖热。
“没事,先进来再说。”樱井转身拉住相叶的手往里拽了一把。
其时两个人都已经是满头满身的雪。樱井用手套拍打拍打相叶帽子和身上的雪,看他被围巾裹得遮住大半张脸,眉眼睫毛间的雪粒湿漉漉地闪着光似的,忍不住伸手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脑袋。
“哎哟,干嘛呀……”相叶扶一扶被揉歪的帽子,似乎已经被冻得有点发傻。
哪个让你可爱成这样了。
“这屋里分明有暖气,灯也都亮着,应该有人,咱们进去找找。”樱井张望着,换鞋踏上玄关。
走廊往里几步,内部装修看起来是非常典型的和式旅馆,虽然说不上高档华丽,但精致整洁还是到位的。最重要的是——暖气充足。这让把不大格局走遍却还是没发现有老板或店员的樱井忽略了不自然的古怪感,只沉浸在冻僵的脸逐渐融化开的温暖舒适里。
“可能店里的人一时有事不在吧。”樱井已经开始把肩上的背包往下摘,“我们先休息下。那个——”
这时候一个转头才发现,相叶根本就没有跟在他身后。
难怪一直没有任何声响。
人呢?
忽然之间四下就自己一个人,樱井稍微感觉到一丝瑟缩,赶紧往玄关处紧走了几步。
“相叶——”
他正叫出声,就看到相叶正站在玄关对面的走廊上,仰起脸看着墙上的什么。
“相叶!”樱井两步走过去,“干什么呢?怎么不跟着我。”
相叶没理他,只盯着走廊墙上挂的一幅画看。
樱井凑过去,往墙上一看。
眨了眨眼。
或者说是不知该不该眨眼,又该往哪儿看才好。


那是一幅浮世绘。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还不至于让樱井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的好。
那是一幅浮世绘的春宫图。
樱井也并非没有见过春宫图——或者至少是听说过吧——但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直接观看,那丰富色彩和生动——而直白的人体姿态,多少还是让他有点合不拢嘴。
《江户四十八手》,一类的。
具体画的什么内容。他这真是第一次看仔细。
关键是,旁边的相叶看得如此之认真。
樱井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什么呢……”他想把眼前的尴尬糊弄过去,拉相叶一把,“走了,去里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站在那幅春宫图前的相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只缓慢地转过脸,眯着眼睛看了看樱井。
——陌生而诡异的审视。
那目光凛过樱井的时候,让他又是禁不住一个瑟缩。
“怎,怎么……”樱井结巴了一下。
“阁下何人,如此失礼。”相叶轻幽幽地说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何以竟能动手拉拉扯扯。”
“……”樱井卡壳了至少好几秒钟的功夫,才终于噎下一口气,“哈?”
“再要如此无礼,休怪吾不客气。”相叶用力一摆手,甩开了樱井。
樱井抬起手在相叶眼前晃一晃,“你疯了?”
“吾已警告过阁下,休得再无礼!”相叶正色斥道。
“……”樱井没敢再上手。他在相叶眼里看到了认真的怒气,而那通常并不常见。“相叶……君?”他试探着叫道。
“阁下是在叫谁?”相叶道。
“呃……是在,叫您?”樱井也不知道怎么竟然用起了敬语,“相叶——雅纪?”
“看来阁下是认错人了。”相叶道:“吾并非阁下口中所称的相叶君。”
“那……您是?”樱井感觉荒唐,但更荒唐的是自己还一直把话接过来,“您是哪位?”
“吾乃菱川。”
“菱川?”
“菱川师宣。”
“菱川,师宣?”
“阁下未曾听闻也正常。”相叶似乎轻叹口气,“此等不入流的小画家之名,不知晓也罢。”
其实似乎隐约有点印象。
但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落在全身上下的雪都开始化了,半湿不湿的一身狼狈,还有闲心在这里玩什么即兴小戏剧。
就算你本身还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家,最近不也已经开始在市场上崭露头角了吗。急什么,凡事不都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樱井再一次握住相叶的手腕,转身就想往旅馆里面拖,“闹够了没,赶紧进去找个地方把外套脱了暖和一下。等下着凉了看怎么收场。”
相叶这一下像是彻底被激怒了一般,用力往回一抽手。樱井向前,相叶向后,两相拉扯,挣开樱井的时候,用力过猛的相叶往后一个趔趄。
脚底下后退几步,本来已经换好的拖鞋在地板上被碾着滚滑了底,从相叶脚上掉了下来。
樱井刚想说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就看见从相叶脚上掉下来的那只拖鞋,在地板上忽忽悠悠地动起来。
没错,拖鞋自己移动了起来。
先是在相叶脚边左右滑动一下,接着就往玄关方向摆放着一排拖鞋的位置移动过去——与其说是移动,不如说像是行驶一样那么自如迅速。
樱井眨眨眼。
或者说实在很难眨眼。
他怀疑自己一定是被冻得神经错乱了。
他盯着那只拖鞋自己一路滑回了玄关摆放的一排拖鞋中间,原本空出的那个位置里。一系列移动干净利落,入位整齐。
简直就像是活的一样。
其时天气已经开始变暗,入夜的旅馆里灯影晃动,空气里只剩下拖鞋底那嗞嗞啦啦的诡异声响。
——这是间闹鬼的旅馆吗。
——所以才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再转回来看看相叶。
不见眼白的黑眼睛在灯光里异常的亮,飘飘乎乎地盯着樱井。
樱井头发根儿都凛起来了。
刚刚冻僵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阁下脸色不太好呢。”相叶再次轻幽幽开口出声:“无碍吧?”
樱井是想说点什么的,但他的嗓子是真被掐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把帽子摘下来,拨弄了一下湿漉漉的额发,相叶靠近樱井一步。
“你,你到底是……”樱井哑着嗓子,脚底下几乎挪不动地蹭着倒退。几乎挪不动地方的脚从拖鞋里脱了出来。
这一只拖鞋以同样流畅顺滑的姿态,迅速滑回了玄关的一排拖鞋中间。
嗞嗞啦啦。窸窸窣窣。
樱井脚跟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吾刚刚不是已经自报过家门了。”相叶在那诡异声响里俯身对樱井说:“菱川,江户画师菱川师宣。”


当樱井终于和号称自己是“菱川师宣”的相叶在这间名为“迦罗”的房间里对面而坐时,樱井认定这不是一场恶梦就是自己实际已经遇难了如今只是弥留之际的幻觉而已。被炉对面坐的,被什么菱川上身的相叶不是疯了就是和他一起弥留着的幻象而已。
他实在是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了——既然如此那还怕什么!
话说回来,相叶是怎么会有这个房间的钥匙的,樱井也不得而知——既然是要闹鬼,那就闹个彻底吧。
“所以说……”樱井跪坐在榻榻米的座垫上,“你说你是——菱川师宣,一个画师。”
“同样的话还要吾重复几遍。”相叶有些不耐烦地说:“即使并不为人所知,也是一个画师。”
“好好别急,我知道了。”樱井观察着相叶的微表情,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男人,毕竟受他插画师的职业影响,自己多多少少也是对绘画知识有些了解的。“浮世绘画师的话,我是知道葛饰北斋的……”
“浮世绘?”相叶缓慢地重复。
“对,你刚刚在看的那幅画,不就是浮世绘吗?”樱井说。
“那个画风……叫浮世绘。”相叶若有所思,“内容虽然风俗,但画风十分之生动,用色也是格外丰富,画面非常了不起啊。”
“风俗……那个是叫春宫图。”
“哦,春宫,就是色恋床帏之事。”
“等等……等等?”说到这里,樱井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他确实是有印象的。恍然大悟和讶异之感让他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相叶说:“菱川师宣,不就是浮世绘春宫图的创始之人吗?”
“创始?”相叶仰起脸,像是听不懂樱井在说什么,“如今世间倒还未听说过此流派的流行,也许是吾孤陋寡闻了。不过,确实是风格非常鲜明的作画方式,在吾看来今后确实大有可为。”
“不不,你就是,菱川……就是,江户四十八手的作者就是你!”由于相当的震惊,樱井从座垫上走到了旁边。
由于座垫本来是被他从被炉边拉出来坐下的,这时这块暗红色的座垫和玄关上的拖鞋一样,自己在榻榻米上滑动起来。
嘶嘶嘶。嘶嘶嘶。
在樱井的瞠目结舌中,那块座垫自己归位到了被炉前。
闹鬼的话,就痛痛快快闹个够吧。
樱井在这时忽然开始相信,对面坐的那个,就是菱川师宣。


“江户……四十八手?”相叶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歪着脑袋说:“虽然阁下一定是搞错了,吾并没这些作品,但愿闻其详。”
“……”樱井不愿意再去碰那些自动归位的座垫,索性直接坐在榻榻米上,准备豁出去来他的豆知识讲座,“就是,画的江户时代,嘛,就是你生活的那个时代里,市井男女们的,的,的性爱体位……不对,这个词你恐怕听不懂,就是男女床事交合时的……各种场景。”
“哦?床事……吾听懂了,只不过,男女——或说交合之事,并非只困囿于床帷之中吧?”相比起樱井的嗑嗑巴巴,相叶说出来的显得流畅自然得多。
“啊?”樱井看着他。
“阁下看,阁下言及‘场景’,既说是场景,那么就是有包括床在内的各种地点场所吧?其实可行交合之事的场合本来也有很多,更不用论说其实男色交合之事也是自古有之,男色之恋在当下也是不甚少见……”
面对相叶的滔滔不绝,樱井就差掉下巴了。
想说您的时代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时代啊,虽说早出去现在好几百年,世风却能如此开放自由。而谈起这些如此风流自在的您也真不愧是浮世春宫图的开山鼻祖。
——和自己那个男人在这方面的开朗工口倒是意外的像。
“那个,菱川……老师?我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合不合适问。”樱井说。
“老师可谈不上。有何不可问的,吾是百无禁忌,知无不言。”相叶说。
“您今年……多大了?”
“师宣年已四十有五。也是去年才刚刚上江户开始研习绘画。”
樱井差点给吓了一跟头。
自己才35岁,如今这个在自己男人身体里的是位大自己十岁的先生了。
“真是对您失敬了。”樱井赶紧欠身致意。
“不不,今日与君一席谈才是颇有收获,阁下刚才言及的春宫图,是非常有创作价值的领域,日常生活取材也非常便利,加以实践研究一定能够获得丰富的素材——师宣也定要一试。”
“……菱川老师谈起这些,还真是毫不避讳呢。”
“为何要避讳?”相叶很是正色道:“对师宣来说,或者对现世的人们来说,色恋,本身便是一种喜悦的存在,更是不容否定的存在。否定了这种存在,人生可还有什么意趣可言啊。”
“色恋……”
樱井看着对面的相叶,此时脸上称得起流光溢彩的潇洒神情,忽然之间觉得他性感得不得了——虽然他一向都很性感——但此刻实在尤甚。那黑亮的双眼,湿气洇氲的发梢,比通身的骄傲气场更骄傲的鼻梁骨……对于这样的吸引,响应简直就是从本能里生发出来的。
这就是,色恋么……
樱井察觉到出现了十分尴尬的状况。
他硬了。
当正在和一位对绘画史影响深远的老先生坐而论道些最风流雅韵之事的时候,他却硬了。
怎,怎样!对面坐的这本来就是他的男人,他这难道算什么不适当的失礼吗!
可无论如何都好吧——当下这情景,这可该怎么解决?
樱井的额头浮起一层细汗,不太敢抬眼再看相叶。
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看出了端倪。
在樱井紧盯着自己的膝盖和手背上的青筋时,完全没察觉到,本来坐在对面的相叶已经从被炉桌面上探身爬了过来。等他发现的时候,相叶的脸已经贴到了自己眼前。
樱井猛地向后一闪身。
“怎么,阁下是不是也开始想要贪恋男色了?”盯着樱井的眼睛,相叶轻幽的声音里飘浮着丝丝哑音。
“我,我……”樱井不知自己是被吓到还是被勾引到,总之心在胸腔里猛跳,比以往想要的时候还更有点迫不及待起来。
“不用说了。”双手搭在樱井肩上,相叶直接从被炉上爬下来,骑在了他身上,“从来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是不是饿了——想要。”
色恋。
想要。
何止呢。
简直现在就想要吃了你。
但是……等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是哪里呢……

樱井在一片迷离中回过神来。
“等等……”他盯着相叶的脸,“从来?从来看我的脸就知道?”
“……”相叶抿了抿嘴,别开眼睛。
“你到底是谁?”
“吾乃,师宣,师宣呀……”相叶的声音一软一扁。
樱井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好你个相叶雅纪。好你个菱川师宣。
刚刚整个人陷入的那个诡异气场一下子被打破了结界。
“好哇,相叶雅纪,你给我装神弄鬼是不是?”他握住相叶的手腕。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相叶挣一挣,却是假意的。
“你说要出来采风找灵感,没问题。但你没说过是要出来吓我的?”
“谁吓你了啊,你自己,门口人家在柜台那里贴了说有滑雪游客无法回来他们出去帮忙接应一下的临时通知,上面说由于风雪太大,如果有客人到店请不要乱跑务必留在旅馆内暂时避险——你自己又不看仔细就急着往里走……”
“那钥匙呢?”
“钥匙都挂在柜台里的墙上,人家通知上写了凡挂在那里的钥匙都可以先自取入住,之后会有人来补登记。我一早就拿在手里了,站在走廊里看那幅画的时候,看你走过来有点慌的那个样子,忽然就……”
“忽然就想耍耍我?”
“怎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本来这次出来之前,我也是在为一些性感成熟风格的插画内容做准备,一时之间就灵光一闪……”
“灵光?灵光一闪之间就差点闹出人命来。”
“咦?小翔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吗?怎么,害怕啦?”
“才没有害怕!”
“哎呀,而且那里挂的还是幅春宫……”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条线放得真是够长。”樱井用胯下顶一顶骑坐在自己身上的相叶,“其实你从那时就开始想要了,不是吗?”
“……”相叶抿抿嘴,在樱井肩上用力往下一按,“哪儿来这么多的话。”
“等等,等等——”顺势仰面躺倒在榻榻米上的樱井又想起了什么,“那这些闹鬼的座垫和玄关那些拖鞋呢?又都是怎么回事?”
“嘛,你猜啊。”相叶俯下身,鼻尖直贴到樱井鼻子上,“来看看,说不定我说了这许多,其实只不过还是勾引你阳气的一只鬼呢……”
樱井后颈真的还是凛了一下的。
但他确实没在怕了。
谁让相叶接下来又凑到他耳边吹着浅淡热气这样对他轻语:
“四十八手,不想试试吗?”


嘛。
嘛嘛。
有句话说得好。
那啥啥啥死,做鬼也风流。
至于说那些闹鬼似的拖鞋座垫原来是全自动智能化旅馆投放的高科技归位装备,那种事谁还需要知道!


窗外飞雪呼啸。
屋内榻榻米上的色恋场景却是烫得要烧起来。
在堆满脱下来的羽绒外套薄羽绒防风服厚毛衣之间缠绵,更不必再担忧保暖的问题。
在那幅春宫图里,人物并没有被限制于床帷之间,也并没有被困囿于既定性别。构图看起来也相当简洁,不过是一人上一人下而已。
但俯身舔吻的深情,顶送深入的热切,让画面毫不呆板而格外生动。
一个早就硬了,一个更早就想让他进来了。
看着相叶跨在自己身上缓慢顺着身后的进入坐下来时,樱井知道,管这个男人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他都是要定了的。
“唔……小翔,动一动……”
“自己动——作为吓我的惩罚。”
“咦……小翔真是爱记仇……”
“你再说一遍试试?”
“怎么样,你来呀……”
“你这个——”
“唔嗯……好深……”
那时骑在樱井身上的相叶仰起了头,露出完整的心形喉结,汗滴顺着锁骨胸口滑过线条分明的腹肌,途经黄金般的人鱼线,一直汇入身体的交合处。
那时本来躺倒在榻榻米上的樱井终于按捺不下,坐起身来,双手揽在了相叶身后。他用指尖摩挲过相叶的肩胛骨,顺着脊椎骨一节一节地摸扣下来,像走过一条绝不回头的单向路。
身体之间滑腻地纠缠,碰撞,制造春宫图里最常见的水花。
顶送的用力,吞吐的绞紧。
无可挑剔的齿轮咬合般契合。
“呜嗯……小翔……”相叶双手紧扣在樱井肩头,“好棒……”
“当然……不然也不值得你……”樱井用力一挺腰,“放这么长的线,演这么难的戏。”
“我就知道……你这个,COSPLAY控……”
“你再说一遍?”
“啊!啊啊——别……”
“让你,再皮……今天非得做到,你求饶不可。”
“随你……有本事就试遍四十八手……”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行?”
“行不行,不是说出来的……”
“我……唔……”


飞雪穿梭。
热流翻涌。
有关于你动人之处。
我还能再说多少遍。
再说多少遍也不厌。
然而你已用吻结束了我的啰嗦,我得说,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小翔,小翔。
你知不知道,其实浮世绘春宫图的创始之作四十八手最早并不叫江户四十八手。
它还有一个名字。
我觉得,那更适合我们。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枕边絮语四十八手。


番外.完





又一次稳稳的迟到,情人节快乐+除夕前菜。
然而一路走来谁人不晓,情人节何时能束缚我西皮。
多少个情人节能接得住我西皮?
这篇是在看到那个霓虹智能科技旅馆拖鞋自动入库的视频之后就已经想到的。
于是,幻色都能完结,幻色都能有番外,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个岁末,多少甘苦在喉,就都不提了吧。
一年来还是收到了很多坚持会来这里相聚的姑娘的贴心话,很感恩大家。
多少冷暖,点滴在心。
愿有些热还值得燃烧时就绝不熄灭,愿有些光还值得追寻时就永不止步。
祝大家过个好年。
来年我们继续提灯相聚,絮语不散。

拍手[14回]

幻色井边咒(完)

咒.亥
不老传说


细碎而有耐性的吻是樱井的习惯之一。
从唇上到鼻梁,蹭过脸颊,一直柔软细碎地吻到耳边,把脸都扎进相叶的头发里去。
相叶是习惯的。也是享受的。
然后樱井停了下来。
拨了拨相叶耳边的发梢。
“你的……鬓角呢?”他这样问。
相叶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
他没想过这样细微的变化也能被发现。
“剪了。”他说。
“为什么?”
“也没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就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挺好的。”
这一句揉碎在樱井的唇间和相叶耳边。
温热粘着。
像是想把所有话语都填进他的耳朵里那样,把舌尖都跟着舔吻进去,就像不放过他身上任何一处触手可及……或者不及的地方。
都是受用的。
无论是温柔或是带些粗鲁的。
做爱这种事总无非是这样的,所谓的方式方法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种印象。真正的感受总是千差万别,而又因人而异的。
樱井的花样并不特别多。
其实以相叶所知的樱井应该并非是特别有耐性的类型,更多时候他是想要直奔主题的。但是出于对自己身体的着迷让他很自然地拿出了耐性,反复摩挲过那些肌肉线条里的起伏骨骼结构间的沟壑。
相叶当然知道。
情深是一种可以体味到的感受。
除非你只是装作不知。
“和我在一起。”
把这几个低沉沙哑的音节也塞进相叶耳朵里的时候,樱井的呼吸乱了节奏。
相叶也依旧听得出来。
和以往那么多次一样。
相叶不回答。
只张开双手搂住樱井的脖子。
挺起腰,给出一个最好最舒服的角度。
毫无保留地捧出自己。
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
因为深知这一点,而从不回应。


“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樱井翔第一次这样问相叶雅纪的时候,相叶看着他眨了好几秒的眼。
因为他不觉得樱井是那种真能表白出口的人,即使他当然知道樱井心里的喜欢。
“在一起?”相叶反问。
“嗯。”樱井抿着嘴,点头。
“为什么。”相叶又问。
“因为……”樱井再抿抿嘴,似乎对这样故意地回避仍不准备放弃,即使对方这明明已经是摆出了七分拒绝的意思,他还是坚持说道:“喜欢。”
“……”相叶又眨了一会儿眼。他还是没想到,樱井真能继续坚持把这个词说出来。
“我喜欢你。”樱井说。
“喜欢我……”相叶用手背抵住下巴,问:“什么?”
“……”樱井垂下眼睑。
“说不上来?”相叶问。
樱井抬起眼睛,笑着说:“是说不完啊。”
相叶见过足够多的人和事。
但还是在那一刻深知大事不妙。


要是早知道当年那个单纯动作是这么的危险,他在那天就万万不会去做了。
在那个人流如织的出站口,看看站口悬挂的电子时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的相叶在人群里飞奔起来。
左蹿右跳地躲闪行人,像只兔子一样灵活。
灵活度是够了,但视线始终由于人流密集而受了阻。
以至于当樱井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时,已经来不及闪避。
因为发现皮鞋鞋带松了,而在相叶奔来的正前方,忽然弯腰低头系鞋带的樱井。加速度飞奔而来,因为不在视线高度里而到最近距离才发现,连稍微拐个弯错一下的余地都没有的相叶。
结结实实撞上去?
那怎么还是相叶雅纪呢。
连相叶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朝前方的樱井叫出了那么一句的。
——我当时真那么叫了?
——绝对。
“我要上了哦!”
就在这句意味不明的喊话钻进樱井耳朵的同时,相叶已经张开双手往他背上一撑,一个分腿从他身上跃了过去。
时间出现了相对静止。
涌动人潮中,在两个人的画面里。
那个慢放像是拉足了高速摄像机的镜头感——或许这只是对当时的双方而言。
一个干净利落的跳马动作。
由两个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完成。
画面或许意外但竟毫无违和感。
——幸好当时你也低头了,要不然……
——因为被你叫那一声我一瞬间没敢动啊……要不然怎么?
——要不然……你的后颈就该受伤了。
——是么……我看受伤的还一定是谁呢!
——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来,再来试试看是谁受伤。
……
从樱井身上跃过,双脚落地,相叶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等到他回过神转头,看到身后也已经起身的樱井,用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哈……”相叶摸摸后脑勺,朝樱井咧嘴笑笑,再笑了笑。然后来不及等樱井的反应,再次意识到自己正在赶时间,于是迅速点头示个意:“对不起,我在赶时间,失礼了!”
“没关系,我也……”樱井跟着不明所以地笑笑。
相叶于是再次迅速朝樱井鞠个躬,转身奔进了人群之中。
这个偶然的交点是这样转瞬即逝,双方应该都没有想过这之后还会再碰面。


“好,各部门注意,今天的录制工作现在就准备正式开始——OK,接下来两位CV请进棚。”
“好的——”
“请多多关照——”
两个成年男性从两侧的入口各自走进录音棚。
对面而行。
近前抬眼。
一个照面。
“……”
“……”
相叶和樱井同时顿住了声音。
“CV请入席就位。”
“啊。”
“是!”
两侧录音位置对称分开,中间一道隔音玻璃分隔开各自的空间。
两个人分别站到自己的收音麦前,翻开架子上摆放的剧本。
是他。
刚刚那个他。
又见面了。
距离上一次居然只不过是在短短的几十分钟之后。
双方都有点惊讶,为这种如书般的巧合。
摘下耳机拿在手上准备戴上的时候,相叶转过脸看了樱井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
相叶赶紧转回脸。
手里的耳机像个不听话的魔方,拼命掰了又掰,总算掰正,戴起来,伸手无意识地翻拨眼前的配音剧本。
“好的,两位CV请听好,我们今天的录制内容是这部BL动画电影的主要角色配音部分,这一点应该在之前的沟通环节就已经告知二位了。两位的前期准备工作没有什么问题吧?”
录音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的时候,相叶才终于开始意识到,他已经提前预习过的这部动画剧本里对手戏的角色——将是由站在身边的这位先生来担任的。
相叶轻捻着剧本的纸页,在心里暗自揣摩,想象着这位已经并非初次相见的搭档,看起来好像并不是会做这一行的模样?
“好的,没有问题。”
直到他在耳机里听到樱井清晰的发声,才回过神来。
“啊,我也没有问题。”
收音麦将两人的声音频率收纳转换,再从耳机里传递给彼此。
相叶听到了樱井标准的中低音,而樱井也听清楚了相叶略带沙哑的独特嗓音。
相叶点点头。
樱井也挑了挑眉梢。
——意外地,他可能挺适合那个角色。
“OK,那现在我们就正式开始。”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先生是喝多了吗。”
“你看呢。”
“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这只是女形表演,不代表我是女人。”
“你觉得我是把你当女人看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做好自己的表演,至于您是怎么看怎么想的……老实说我并不关心。”
“虽然你的女形确实很美艳……”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但实际上这样说的客人多数都是搞不懂女形表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可能您和他们都一样,眼里只能看得见那个美艳的女人。”
“你还记得我来过多少次吗?”
“……不记得。”
“不记得也不要紧,你只需要知道,我从第一次来——看到的就是女形后面,那个美艳女性后面的——男人。”
“……”
“那个就是你,我看到的,那个你。”
“你看得见?”
“我看得见。”
“……先生您还真是特别会说话。”
“我说的只是实话,也随便你怎么想。”
“那这位先生……现在究竟是想怎么样吧。”
“显而易见?”
“您觉得这合适么,我们几乎还根本不认识。”
“你不知道我来过多少次,才会这样说。”
“……”
“恕我失礼……”
“唔嗯……先生……”
“别说话——”
“别这样……咳,唔咳咳!——”


“卡!卡卡——”耳麦里导演的声音炸开,“卡!怎么回事?”
“不,不好意思!”抬起头,相叶忙不迭地朝玻璃外面打着抱歉的手势,“我喉咙忽然有点不太舒服,抱歉,我的问题!”
“那先休息十分钟吧。”
相叶想说不用,但外面的导演已经摘下了耳机。
他呼口气,下意识地朝隔壁位置望一眼,发现隔壁的人也正在看着他。
摘下耳机,樱井在玻璃对面伸出拇指朝门外方向指指,示意相叶。
相叶点点头,也摘下耳机挂起,转身走出录音室。
“喝点什么吧?”站在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前,樱井一边掏硬币一边笑着对相叶说:“润润嗓子。”
“啊,好……”相叶说:“我自己来吧。”
“别客气了,刚刚都在赶时间,也没来得及打个招呼。”樱井已经把硬币塞进去,按下按键,掏出水来递给相叶,“是第一次配这种类型的片子吗?还不习惯?”
“……”相叶想说其实并不是,这种类型的片子他已经配过很多。但不知为什么,又不太想让樱井知道这一点——应该与刚刚高保真耳机里传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在电磁频率附着了某种念力,钻进耳朵挠着身体里看不见的神经穴位,难耐地直痒到喉咙口来——并无半点关系。
现在,这声音——
相叶无意识地抓了抓耳朵。
“还没来得及认识一下,可能就不会那么尴尬了。”樱井朝相叶伸出右手,“樱井,樱井翔。”
“……”难道不应该是认识了才更尴尬吗,相叶这样想,但当然还是大方地握住了樱井的手,“相叶,相叶雅纪。”
“相叶……”樱井重复。
“叶,树叶的叶。”相叶说。
“啊,是。”樱井笑笑。
掌心紧贴。
十指间或有微电流,绵里藏针地微弱刺痒着。
“请多关照。”
“彼此彼此。”
握在一起的手,像是不记得放开。


“先生……”
“嗯?”
“先生的手掌心,特别热。”
“是吗。”
“是啊,像有团火在烧一样。”
“那可能是……我实在等得太久了。”
“先生……就有这么想要么。”
“你又何必再明知故问。”
“先生须知,有些人是不能随意碰的,否则后果,可能会出乎意料。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又知不知道,有些人如果现在不碰,就必然会后悔一世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那就永远都别退缩。”
“……那你可千万别闭眼。”
“为什么。”
“看着我,是不是,会退。”
“唔呃!……”
“不用压抑,尽管叫出声来……”
“先生……啊啊……”
“呼……”
“呃啊啊别,先生别——”
“别躲……我知道,你想要……”
“既然知道……别停,别停……”
“永远?”
“永远。”
“……”
“……”


“OK——非常好!后半段好多了!”
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的时候,相叶才似乎如梦初醒。明明手里剧本早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台词也已经离开唇边不知多久。
结束了。
好几个小时的工作量,竟然就这样完成了。
他似乎还没开始感觉到一丝持续工作的疲劳状态,就已经来到了剧终。
他捧着剧本,久久没有把最后一页合上。
直到有人来到身后,伸手摘掉了他的耳机。
相叶吓得一耸肩,转过身来。
“对不起,没吓到你吧。”手里拿着他耳机的樱井赶紧说:“因为叫你你好像也听不到,所以我就——”
“没有没有……”相叶合上手里的剧本。
“没事吧?”樱井把耳机挂在一边。
“没事,我可能有点走神。”相叶说。
“怎么?”
“嗯……可能今天配的这部是个挺好的故事,所以我有点入戏吧。”
“入戏?”樱井重复一遍。
“啊……不,不是!”相叶赶紧摆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也觉得今天这是个好故事。”樱井也不接他这个话头,只微笑着说:“而且相叶君的声音表现也非常好。”
“……”
“感觉这个角色都活了。”
“不不……”相叶想说哪里的话真是承让我这边听着你的声音才真是……栩栩如生。
“那,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樱井接着说。
“嗯?”
“怎么,连续发声这么多小时,嗓子不干吗?”樱井笑,“去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


——你老实说,你那时候是不是早已经打算好了。
——嗯,也不能说不是吧。
——我就知道……可要是我拒绝呢。
——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耳机里的声音,早就把你出卖了。


“要不要……去试试今天的那个故事?”
那天酒入深处时,眼波迷离间,樱井确确实实是凑近相叶耳边这样低声耳语的。
要说那是暗示,都有点过于明显了。
但要说那是酒后乱性,樱井却从没承认过。
——配过这样的内容多了,个个都乱,我还要命呢。
他是一本正经这样说的,相叶也就笑着表示相信,并且,不让他把那第一千零一次的告白说下去。


“我应该说过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樱井把手伸进相叶的衣襟时,相叶倒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在醉意里喘息着。
“但我是这个意思。”脱掉彼此的衣服甩下床边,樱井俯下身来。
“先生……是喝多了么。”相叶闭眼轻声念着。
“你看呢。”樱井的声音,同耳机音波里的有着不尽相同的磁场。
“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酒意的眩晕里,相叶浅笑着继续念道:“刚刚的电影配音只是工作,不代表我是那个角色。”
“你觉得我是把你当成那个角色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做好自己的表演。至于你是怎么看我的……”
“不过,你确实把那个角色演活了……”樱井的唇贴在相叶耳廓,轻含轻咬。
相叶似乎被弄得有点痒,缩一缩脖子,笑道:“所以先生你……配音配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想做电影里的……那些事了吗?”
“你这样说我也不否认……”樱井的舌尖舔进相叶耳朵里,“不过耳机里听到的声音告诉我——你也一样。”
“我那个是……”从耳朵钻进脑子里的一丝酥麻,相叶轻推樱井一把,“职业表现好吗。”
“是不是职业——我还是听得出来的。”樱井蹭腻着他的颈窝,掌心由他的胸口抚至肋骨下,用力一揽他的腰。
“先生的掌心……”相叶轻声继续说:“特别热。”
“你再这样念下去……”樱井俯在相叶身上咬了咬牙,“我怕我来不及演完今天所有那些场面……”
“演?”相叶伸出双手勾住樱井的脖子,“都到这地步了,先生可要动真格的才行啊。”
樱井此刻深信相叶今天这样的配音一定绝非初次,不仅不是初次,恐怕早已经是深谙其道。要不然,两个人对彼此的调戏也不至于这般戏剧化。
“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这样说时,樱井其实早已经硬了。烫热掌心抚过相叶腿间,朝他身后摸索过去。
“先生这般心急……”
樱井用吻堵住了那些停不下来的台词。
热切,湿润,细细碎碎的吻。
说是心急,倒也耐心。
那让相叶感觉受用。
竟不知觉也硬了起来。
当樱井细碎的吻舔过人鱼线,陷入腿间,相叶挺起了腰,让那些湿润的热切打开他身体的开关。柔软的探索——教程似的配音配多了,让情色胆大到不可思议。
“进来……”
樱井被这句轻哑的呼唤驯服了一般,俯身把器官小心地送进相叶身后。
“呜嗯——”
顶入的过程意外的没有太多阻涩,那让樱井确信,相叶并非未经人事。他自己当然也绝不是,但那种罕有的契合感还是凛得全身神经一个激灵。
“再进来……”相叶勾住樱井的脖子呻吟。
热切地没入。
紧密地贴合。
空间被填充的满足感,伴随些许不可避免的疼痛,恰到好处的愉悦感。
“啊……很棒。”相叶轻唤着:“小翔……”
这自作主张的唤法。
催动了樱井的神经,用力开始了挺送。
“啊啊……继续……”相叶的呻吟并不隐忍,相反有一些迫切。滚烫内壁越发绞紧樱井的器官,无论出还是入,都加倍感觉受力的压迫。
“呼……”过于舒适的快感让樱井的喘息变重。
“才刚刚开始呢……”感觉到樱井抽送频率开始变快,相叶在他耳畔轻声吹着气,“可不许射哦,小翔……”
一夕之间,樱井在相叶的气息里感觉到一丝妖异。
那种几乎跨越性别的魅惑,让他发现性感这个形容的单一匮乏。
再往深处顶送时,他加重了力道。
那是禁不住蛊惑的必然。
“呜嗯……再来,别停……”相叶的呻吟愉悦地享受其中。
樱井再用力,感觉他身体承受的力道应该已经算不小。但越用力,内壁里就绞得越紧。像是一种——迫切地想要一种真实存在的感受。
真实地被填满,被抽送,被刺激。
器官交合。
呻吟喘息。
血管里电压升伏,从小腹直往上冲。
“别停……再等等……”
樱井生怕这样咬牙坚持下去会把身下的人弄坏。
“雅纪……”他试探着在相叶耳际低语,“你里面,比我心手还烫……”
这调戏果然奏效。
“呃啊啊……别……”
“别什么,求饶了吗……”
“别,别停……小翔……好舒服啊啊啊……”
身体里反复的刺激已经无以复加。
打碎意识的臆语。
被无限拖延的高潮让相叶痉挛着窒息,湿热涌过樱井小腹时,也终于给出了放行的信号。
樱井的喘息在耳边蒸发。
熏风般绵密,热切得化不开拆不散。
“就射在里面……”相叶在樱井耳边气声轻语。
热流涌过身体里时,相叶不能确定,这样的感受是否在漫长岁月里竟从未体会。


“其实,你一定给很多这种……故事配过音的了,为什么就想要试试今天这个?”
“因为我喜欢你。”
“不觉得……你这么说太突然了吗?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那是你不知道我已经等你出现……等了多久。”
“你这些话……都是从配过的电影里学来的吧。”
面对樱井突如其来而又单刀直入的告白,相叶用这样的吐槽糊弄了过去。他还想用这样的糊弄瞒过自己的心,那里有什么地方,被无可救药地击中。而在此后岁月中,还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场合,伴随着樱井第一千零一次的告白,相叶总要第一千零一加一次地按捺住深知大事不妙的心,用看似最轻佻敷衍的办法一笔带过。
“和我在一起,好吗。”
“不是正在一起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知道了知道了,再做一次好不好?”
“我不是……”
“不想做?过时不候了啊。”
“……”
樱井最终会无声妥协。
相叶知道这样对于樱井来说并不公平。
然而。
他只能这样做。
毕竟,他这样的人,能给樱井什么承诺呢。
他早晚,是要放他走的。
怀抱太多秘密的人,是没有办法奢谈拥有的。


告白与敷衍,在不知厌倦的床事之间反反复复。
他们之间的床事往往很尽兴,尽兴到想要尽量拖久一点,在那些偶尔跳出来的戏剧化的台词里粘腻着——之如“不准比我先射”,又再之如“不服的话掰手腕来决定好了”——反正自从有了这一折戏,樱井就从来也没有赢过。
屡战屡败,而又屡败屡战——并不是指掰手腕。樱井后来也逐渐开始接受这种相处模式了——当然也不是指他不能比相叶早射。
对于某些往复循环的没结果,樱井似乎也有了自己的让步。
“要不要,来我的事务所,一起?”
“什么?”
当樱井有天这样说的时候,相叶好像没听明白。
“来同一家事务所,一起工作,怎么样?”樱井看着他。
“……我没意见啊。”相叶眨眨眼。
“真的?”樱井好像有点出乎意料。
“你为什么那么意外?”相叶看出来了。
“因为……嘛,也没什么。”其实樱井想说因为我担心连工作时间都要在一起你会嫌束缚太紧而拒绝,但当然不会真的说出口,“因为还想和你一起再合作出演更多好故事啊。”
相叶当然知道樱井想说的不仅止于此。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好,他又怎么会拒绝呢。工作这种事其实……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在长久又再长久的时间长河里,他之所以如今会做了CV这一行,也不过是这个工作带来的新鲜感和挑战度暂时还没有像其他那么多的工作一样令他厌倦到无法忍耐。
而如果他还有什么是能够给樱井的,他绝对都会毫无保留。
去哪家公司,那算得上个什么问题。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相叶和樱井在同一间公司里又合作过很多部作品,有剧集也有电影,时代背景类型各不相同。相同的大概只有樱井所希望的——都是好故事。
耳机里的音节或清脆,或粘着,或大段独白,或激烈对白,或笑或哭,起伏之间,倾听着彼此,也述说着彼此。
他们的搭档合作逐渐出名,也有了颇富人气的魅力点。
几年的时间过去,樱井家里摆满了他和相叶合作过出版发行的作品DVD。
一排子丑寅卯般的侧脊看过去,蔚为壮观。
樱井时常会用指尖一排划过去,像是弹奏过心间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他和相叶也偶尔会在风和日丽的夜晚挑出某一部来播放,一起窝在沙发里观赏,而后就沉浸进各种剧情里,入戏地滚了床单。
樱井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不知足。
无论相叶是否给出回应或者承诺——实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自己身边。最真实地在自己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不足够的,他又还想要什么呢。
没有了。
“雅纪……”
某个在沙发里做完爱的夜里,樱井看着蜷在自己怀里睡着的相叶,拨弄他耳边的鬓发,发现他的发梢依旧黑亮顺滑,光泽健康的样子还像他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样子。那紧致的肌肤和扎实的肌肉线条都完全还是一个年轻男生的状态,奇迹般的没有半分岁月经过的痕迹。
真是被时间温柔以待的人。
樱井笑笑,知道自己眼尾的细纹倒也还不算太过分。
要回床上去睡了。
被相叶枕住胳膊保持同一姿势不敢动已经太久,樱井的腰感觉有点受不了了。
“雅纪,雅纪……”
叫不醒。
也是常事了。
他放轻动作,小心地抽出胳膊,从沙发上爬下去,准备和往常一样抱起相叶送回卧室的床上去。
兜手把相叶抱在怀里从沙发边起身的时候,樱井忽然感觉脚下一紧,一阵剧痛。
一个站不稳,抱着相叶一起扑倒在沙发上。
相叶惊醒过来。
看到趴在沙发边咧嘴的樱井。
“怎么了——小翔?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刚刚同一个姿势有点太久,起得太猛,脚抽筋……没事。”樱井摆摆手,“没摔着你吧?”
“没有,怎么可能。”相叶起身坐沙发边滑坐到地上,扳起樱井抽筋的脚,“不用总是把我抱来抱去的啊,我睡沙发也能睡得很好,说过了吧。”
“哪能连你还抱不动了,真当我老了啊。”
“……”相叶揉着樱井的脚,低着头,“你怕老吗,小翔。”
“怎么忽然……嘛,是人都是会老的嘛。”樱井笑着看他,“当然了像你这样的年轻法,也是很拉仇恨的。”
“……你会羡慕吗?”樱井的脚搁在怀里,相叶抬眼。
“会呀,你看看你,好看成这样——”樱井抬手捏捏相叶脸颊上的胶原蛋白,“不过呢,要说会不会怕,倒也并没什么可怕。”
“为什么?”相叶盯着他。
“因为。”樱井也盯着相叶的眼睛,“有你和我一起啊。”
“小翔……”
“有你和我一起变老的话,到时候两个老头子掰手腕也掰不动了,口齿也不清晰配不了音了,就吃版税养老……每天没事就逛逛古董衣店,让人家羡慕羡慕我们老了也还是那么帅。吃了晚饭就喝酒看电视,然后开着电视机就睡着……想想有什么可怕的呢。”
樱井说的那样认真。
让相叶相信他真的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和觉悟。
越是这样。
越难以去辜负,不是么。
“……”在樱井的目光里沉默了一会儿,相叶说:“那如果……如果——我并不会老呢。”
樱井似乎理解了一会儿,才能明白相叶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他歪歪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着相叶这个很有点意思的玩笑,“老?”
“嗯。如果,我是不会老的呢。”相叶缓慢清晰地说着:“如果我一直都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年轻下去,永远都不会衰老,无论你怎么变,我都不变——你会怎么样?”
“怎么可能……”樱井不以为意地笑笑。
“如果呢,我是说如果。”相叶接着说下去,“如果我一直都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而你却会正常地随着时间变老,那样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樱井仍然显得很轻松。
“怎么样……”相叶抿抿嘴,“我来告诉你那会是怎么样的——我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年轻健康,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而你在几年之后,就会开始真的抱不动我,会扭到腰,会伤到脚,并且一旦受伤就很难痊愈。我会一直吃什么都香,吃个秤砣下去都能消化;而你不再能吃辣生冷也能免则免,酒喝多了负担也变得很重宿醉整天都不退。我会还像个初入社会的学生,做什么都得心应手;而你走在街上已经会被人叫一声大叔,台词也不再能一遍就读得流畅漂亮。再过久一些,我依然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走到哪里都还会有欣赏的目光甚至还能收到年轻人的情书,而你——看报纸已经需要戴老花镜。”
“……”
樱井好像听傻了。不,相叶知道,他一定是听傻了。
“小翔,那样的话——你会怎么样?”
“……”
樱井看着平静坐在对面的相叶,沉默了相当的时间。
“如果是那样。”他也平静地开口,“我也能接受。”
相叶笑了笑。
笑在唇边,清爽的眼尾舒展,却并无笑意。
“别答得这么轻意。你要知道,你说的能接受,都包括了些什么。”相叶呼口气,声音变得飘飘忽忽,“那意味着:掰手腕时不必再放水,你认真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再赢我。我们一起出门时,别人会问我是你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已经工作了吧。你不会愿意再看镜子也绝对不肯再和我一起洗澡,因为你面对不了我们身体之间的差别。再别说什么先射后射,你根本就不会再想这回事。到最后你会看着我自己动手,而完全无能为力——”
“……”
“小翔,告诉我。”相叶倾身向樱井,“那时候,你会怎么样?”
樱井看着他透亮得像闪出电光般的瞳孔,喉咙抽紧,胃里莫名地绞作一团。
他说不出话。
忽然之间读出了那张年轻一如最初的脸上,曾经可能历尽的各种沧海桑田。那里可能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的时间,之所以还能够流露出掩藏下孤独悲伤的纯粹,完全来自一颗足够温柔而强大的心。
那颗心里住着的,是一个最年轻的老人。
无数故事里的事。
樱井在一瞬间里,忽然就看到了相叶身上所有那些曾经上演过的,并非故事的故事。
夜静静的。
时间走过了相对论的一切验证。
樱井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相叶忽然就笑开。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他大笑着,推开樱井的脚,“讲个鬼故事你脸都白了,看看,都多大的人了!”
“……”樱井这时倒抽上一口气,发觉自己的指尖全都冰凉冰凉的。
“哈哈哈哈真的吓成这样啊,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演技越来越逼真了。”相叶似乎笑出了眼泪,蹭蹭眼角,他搂住樱井,“我自罚,今天你随便想几时射就几时射,想几次就几次。”
樱井还是没说话。
只是用尽全力地,拥抱住相叶。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樱井看到了身边的空枕头。
他似乎并不意外。
而对于自那之后相叶就再也没有回来,也并不感到奇怪。
他是道过别了的。
他想。


小翔。
这世上有一种人。
他们出生时也和常人无异,正常地从拖着鼻涕到青春期发育,好不容易经历了各种繁琐的过程,终于长大成人。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就毫无预兆地忽然之间遭逢了什么意外。可能是车祸,可能是高伏电压,可能是落水,可能是雷电忽降……总之,可能是各种意想不到的重大刺激,改变了这种人的身体。
从此之后,这些人的身体就不会再改变了。
他们的身体结构和DNA排列永远停留在了意外发生的那一刻。
他们不会再成长,也不会衰老。
据说,从历史记录上来看,全球范围内,一直有关于这种人存在出现过的记载。
无论时间走过多久,世界如何变迁,他们都会定格在那个样子。不知将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换言之,这种人简直是长生不老了。
听起来可真不错啊,是不是。
然而,无论身边的亲人如何变老,去世,朋友一个接一个送走,目睹至爱永远离开……这种人也还是那个样子。年轻,健康,好看。
羡慕吗。
当这些过程循环往复到第三次的时候,相信没有任何人还能把这个词说出口。
到最后,这种人没有亲人,不敢交朋友,更不会让自己去爱上任何人。
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资本。他们的身体虽然不会衰老,甚至受伤了也会很快不药而癒,但是,他们的心却不会啊。
我就是那种人。
小翔。
你是我几百年里的唯一意外。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要和你一起老去,像你说的那样,变成两个只会对着电视机睡着的老头子。
然而我做不到。
你要的那些,我给不了。
我在你的眼睛里清楚看到,我,绝对不会是你想要的后半生的样子。
抱歉,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可我只能,也必须把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后半生,还给你。那里该有的那个人,无关性别,无关样貌,只要,他能够最普通地陪着你一起生老病死。
活得这么长了,还要提命运什么的,就显得挺不合逻辑的。
但我还是一直想,如果可能,那天,我一定不会再从你身上跳过去。


几十年里,这段无声告白,不知存放于哪一个无声处,晴空惊雷般,幻听不在。


几十年后,樱井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应该算得上是无疾而终。
没有什么病痛,只不过是正常衰老而衰竭。
人生必然。
他的身后事显得很简单,因为他没有什么家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后人。
他家里的东西也很简单。
生前只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唯一珍视的只有一整排的DVD。
在他离世时都几乎已经没有能够播放它们的机器。
遗嘱里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所有这些DVD和他一起烧掉。
——《合欢》、《封喉》、《镜》、《打错了》……
子丑寅卯,没有人还知道这些动画电影剧集的碟片里承载过什么样的故事。
总归无非。
是那些千篇一律的你情我愿吧。


又不知地球上的人们欢欣雀跃地跨过了第几个新世纪以后。
DVD这种介质已经不知道从地球上消失了多久。
连VR电影或动画都早已经成为落伍的古董。
但不变的是依旧如织的人流。
以及永远停不下来的交通移动。
相叶雅纪从音速列车车站口出来,他始终还是不太习惯速度太快的列车,一般只会搭乘这种比较廉价平民的交通工具。
所以他又有点快要迟到了。
唯时间是最坚固的实体。
永恒地存在于每一个空间中。
迟到的概念,跨越多少个世纪,从未消失。要尊重时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无穷无尽的永生不会变成一块压死人的水泥板。
相叶在迎面吹来的风里,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那并非一种具体可形容的味道,而是——如时间般敲击着胸口的律动。那种律动驱动着他的脚步,停不下来地要他向前。
他迈步在人群中跑起来。
越跑越快。
像是完全忘记了几个世纪之前曾经遇到过最可怕的危险。
左蹿右跳地躲闪行人,像只兔子一样灵活。
灵活度是够了,但视线始终由于人流密集而受了阻。
人流分开。
一个身影忽然闪现。
已到近前,来不及刹车。
那个身影站在那里,转过身来。
不闪不避。
迎着相叶。
相叶眼前不知怎么像是迎风模糊。
让他看不清前方的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模样。
是不是黑发。是不是年轻。是不是溜肩。是不是腿很长。是不是站很直。是不是眼睛很亮。是不是笑起来,门牙显眼得可爱。
有一种人,永远不会老,受伤也会不药而癒,所以几乎已经不记得疼痛是一种什么感受。
但是,他们的心不会。
当相叶感觉心口揪起来的时候,他知道,在无边无涯的永恒平面里,那个处于时间尽头的点,相隔几百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种在宇宙无数平行断层里难得一见的再相遇。
那是可能的吗。
连他这样的存在都是可能的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相叶知道,如果从时间尽头的那个点出发,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向所有的方向迈出了一步。那里的时间,不再是线性的存在。
那里有最危险的意外。
然而。
这一次。
你会不会在明知道结果的前提下,选择止步?


——“我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有些人你现在不碰,必然是会后悔一世的了。”
——“和我在一起。”
——“好吗。”
——“永远?”
——“永远。”


起风了。
风里绵密地织满了化不开拆不散的低语。每一丝吹过眼底,每一缕拂过耳畔。
陪伴了他数百年时光。
令他于绝望的孤独中不再绝望。
相叶没有停下脚步。
在那个所谓的不老传说里,他仍然没能活成一个传说。他仍然只活成了一个人。一个会后悔,会说了不算,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这一次,在那个男人肩上离开地球表面的瞬间里,相叶明白了一件事。
那也许就是关于他身上这个传说的真相。


瞬间就是永恒。



全篇完





多少有些手抖地敲下了最后三个字。
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篇竟然真的走到了最终章。
又是七月半。
中元百鬼夜行。
十二地支里织进了五年时光。
故事里的故事。
有一种何止真的走过一个地支的错觉。
鬼故事+黄段子的初衷也不知道逐渐演绎成了怎样。
这大概最终是一个非线性的故事。
我们从最初已经看到了结尾。
即使是这样,你会不会止步?
感谢五年里的日夜陪伴。
哪怕是夏蝉十里,秋叶十树,冬雪十尺。
希望那个会记住疼痛的地方,最终也能够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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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十一)

咒.戌
我在水池捡到一个相叶雅纪


第一次经过的时候,樱井翔以为自己只是眼花了。
那个水池的龙头惯常有些拧不紧,时不时在水房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回响。
经过那里时大家都是习惯的。
盛夏里的一个傍晚,那些不规律的水声在樱井经过时习以为常地滴滴答答。排练了一天,樱井全身粘着一层汗,但由于这里没有浴室也没办法冲个澡,所以他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在走过水房门口的时候,樱井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什么,在本该空荡荡的水房里。
突出的违和感让他都已经走过去又退了回来。
扭头朝水房里张望。
樱井眨了眨眼。
应该说是眨了好几次。
才最终能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龙头拧不紧惯常滴水的水池里……水池里……水池里!
正有个男人端坐在里面。
——全裸的。
虽然是背对着樱井的,但从裸露的后背骨骼来判断绝对是个成年男人无疑吧?
绝对?!
樱井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
等等。
等等他一定是眼花了。
冷静下来。
侧身闪到门边,樱井探头再往里看。
千真万确的一个男人,全裸着,坐在水池子里。
身上挂着一层水滴,似乎还在慢悠悠地往身上撩着水。
水声轻飘飘地哗啦哗啦。
那个感觉自然得好像他就是从那个水池里生长出来似的。
盛夏时节,樱井后脊梁上却是唰的一凉。
这是什么画面。
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他眼花了。
他就不该停下来的。
有什么好好奇的?!早就该知道这种老旧的演出场所肯定难免的啊,他不早点回家一个人在这里瞎晃瞎看什么啊?
樱井不敢再往水房里看一眼,转身快步往外走——不,是跑出去。
他可不是怕啊。
他就是不喜欢这些东西而已!


第二次经过的时候,樱井可就觉得这不是眼花了。
先不说那哗啦啦轻飘飘的水声一听就是在用水,也不提这一天正是光天化日的大中午,虽说因为是假日场馆里没人只有一个专门来偷跑练习的他——太阳底下哪来的这些怪力乱神?
那时正午烈日,樱井热得头发都湿了,想要跑来水房洗把脸,才穿过走廊就听到水房方向传来的水声。
不是那种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而是轻飘飘的,哗啦啦的……就像之前那次听过的,那样。
樱井额头发根里的汗忽然就凉了一下。
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呢,上次也不过是太累太热产生了一点幻觉。怎么可能还当真了。
手背蹭蹭额上的汗。
他想太多了。
这个世界是绝对唯物的……
可是当樱井一个转身准备走进水房的时候。
那个正对着水房门口的水池,水池,水池里——端坐着一尊全裸的背影——一个成年男子的全裸背影。
这回樱井绝对看清楚了。
大中午的他可没在做白日梦。
光线明亮。
水声清脆。
水房的水池里,用来洗手洗碗洗菜的水池子里,真真切切地坐着一个男人——全裸的。
这一次,樱井站在那里,把这个全裸的背影看了个仔仔细细。
平直的肩膀,突起的脊椎骨节,随着往身上撩水的动作而轻缓移动的肩胛骨,水池边沿若隐若现的股沟……以及向阳面肩头上的一片胎记。
一层水光。
樱井看傻了眼。
这不唯物。
这太不唯物了。
水池里怎么会坐着一个,一个……一个在洗澡的男人?
虽然樱井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在洗澡,毕竟以常识来判断那样的水池是不可能用来洗澡也不可能有人认为它能用来洗澡的——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在洗澡吧!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坐进去的?
樱井发根里的冷汗又热起来,忽然之间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他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发出点什么声音,惊动了面前水池里的男子。万一他真的说不清是人是鬼还是神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可怎么办啊。
在樱井正想要悄无声息地从这个诡异至极的画面里全身而退时,水池里的背影忽然仰起头,在正午日光里甩了甩头,发梢上的水滴飞散进阳光。
樱井退后的步子一个不稳。
鞋底在地上踉跄出了摩擦声。
水池里的男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樱井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很难形容转过来的是怎样一张脸。
但反正,那真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绮丽。


“哦。”水池里的人若无其事地招呼了一声:“你要用水池吗”
“……”樱井半憋着气,想说大概不是这个问题?
“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不,不是,你先等等……”樱井拼命理着思路,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不是什么不要紧我并着急用这种有的没的的客套话,他必须说重点。看着水池里正在转身的男子,他边表现出防御状态边问:“你是什么人?”
水池里的人看了看他。
被额发挡住的眼睛里不知闪过了什么。
“你是……樱井君?”他这样问樱井。
“啊,啊?什么?”樱井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张绮丽面容上滑过一丝诡异的笑。
“果然没错,是樱井——”他的声音像细砂砾磨碎了那样,吐字却很清晰:“樱井翔君。”
樱井真的有点吓坏了。
这个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家伙怎么还清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不——你到底是……”樱井有些语无伦次地再次往后退步。
“哈哈哈哈你别怕呀。”水池里的他似乎笑得很开心,黑眼珠转了又转。似乎稍微想了一会儿什么,他说:“我到这里来可不容易呢。”
“你,你说什么。”
“我啊,是特意来找你——”
“你想干什么!”
“报恩的呢。”
“……什么?”樱井睁了睁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水池里的人张开双手捧着脸,看着他说:“我是来找你报恩的。”
樱井眨了眨眼,然后再眨一眨。
“哈?”
“樱井翔君吧?我就是来找你的。”
“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没有呀,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是在开玩笑的。”
“……”樱井想说,你全身上下哪里不像在开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他正色道。细碎砂砾样的声线让这话听起来咒语般轻轻幽幽,似乎很难让人不相信。
要再怀疑,倒似乎显得挺不尊重他了。
“你说报恩?你是什么……什么?”樱井在这一刻发现了语言表达的边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想说的意思给说清楚: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什么仙鹤怪猫,报的哪门子的恩?
“我啊。”水池里的他忽闪忽闪睫毛,那上面似乎还沾着水滴,“我就是这个水池。”
“……”除了无言以对樱井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还能怎么样了。他既想爆粗口说你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鬼,又有那么几分将信将疑对这怪异人物的恐惧。
青天白日的,这要是个恶梦你可赶紧给我醒过来吧。
“你……”樱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转身就跑,毕竟那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再说一遍?”
“哎呀你是耳朵不好吗?怎么老让人重复?”水池里的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用手拨弄拨弄头发,“我说,我就是这个水池。”
我还是水龙头呢!!
樱井的情绪界于想要扑过去把这个开玩笑的混蛋给揍一顿,和那沙软声音听得越多越开始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之间。
他怎么还没崩溃呢。
“你是这个水池。”樱井指了指那个有相当年月的平淡无奇的最最普通不过的白瓷水池,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对呀。”水池君咧嘴笑。
“……”樱井在心里翻个白眼,但心里那几分的将信和自己那几份大概疯了的成份让他竟然把话接着说了下去:“那这位——这位水池君……”
“哈哈哈哈……这名字不错啊!”水池君似乎被逗得不行,拍手笑道。
“让我把话说完!”樱井焦躁地瞪着他,心想其实我想叫你水池精呢只不过又不敢?
“好好好,你说。”水池君忍着笑。
“这位水池君,你说——你是来报恩的。”樱井提口气,“你是来报什么恩的?”
“嗯。这是个好问题。”水池君点点头,想了想,“因为你救过我啊。”
“……”对,樱井心想,肯定是这个路数,他就知道。可问题就在这里不是吗?“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救过好几次呢,你不记得了吗?”水池君敛起笑容,认真地盯着樱井。
樱井这时看清楚他的眼睛。
找不到眼白,因而显得格外黑亮。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因为他已经开始相信这双眼睛了。
“不记得。”樱井说。
一个水池有什么好救的?!
“是吗?可是那些被你训斥过的后辈们一定都还记得呢。”水池君托着下巴说。
“后辈?”
“对呀,那些因为把吃剩的杯面直接倒进水池里的后辈呀。”
“……”
“想起来了吧?看到水池里倒的那些杯面时你怎么着来着?”
樱井抿了抿嘴。
他当然还记得。
——这是谁干的?
——我问这是谁干的!
——自己吃的东西自己好好收拾干净啊!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吧?你发那么大火。”水池君说:“为了我。”
要说是为了你……樱井想坦白承认,其实倒真不是为了解救你——怎么还真把他当成水池精了吗!
“还有啊,有人吃完吉野家不收拾也都堆在我这里,你不是还把完全不相干的人给骂了一顿吗?”
对。
也是有这回事。
——喂,你的同届吃完牛肉饭不收拾!
——既然是你的同届你就去负责收拾干净!
樱井用手扶了扶额头。
其实那次殃及无辜是他的不对。
“也是为了我嘛。”水池君接着说:“诸如此类的救过我好几次。”
“……”樱井这会儿的无言以对真变得相当复杂。
这么荒诞的场面竟然也是有的。
他竟然还救了一个水池子好几次?
他真是反而快要笑出来了。
天太热了。
他简直要中暑了。
大概是看他扶着额头快要崩溃的模样,水池君又出声了:
“无论如何都很感谢你,所以我就来报恩了。”
哦。
好吧。
樱井此时已经准备接受这个世界观了。
我救过你。
你要报恩。
那就听听吧。
“你说你是来报恩的。”樱井大着胆子朝水池方向迈了两步,“那你要怎么报?”
“嗯——”拖着长音,水池君歪了歪头,“对哦。”
怎么你还没想好就来了吗!
“我想想……因为如你所见我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呢。不过——”水池君又拖了个长音:“也不难解决。我有个主意。”
樱井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主意……”
水池君把脚伸出池边,两腿在水池边晃当着。
“把我给你,怎么样。”他笑得有点甜。
这一次樱井把“你再说一遍”这句给生吞了回去。
“……”
“……”
站在原地的,和坐在水池里的。
像卡碟一样安静对视了好一会儿。
“怎么样啊?”水池君打破沉默。
怎么样,能怎么样?
“把你给我。”樱井重复一遍。
“对呀。”
“把你给我干嘛。”
“嗯——你想干嘛,就干嘛。”
“……”
反正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要么就是咱俩都疯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滴水的发梢湿了的眉毛挂在下巴上的水珠,有些冒出来的青胡碴,清晰可见的喉结和锁骨,还有平直骨骼之间的胸肌以及肱二头肌甚至漂亮地分出巧克力排状的腹肌,以及肩头那一片胎记……诸如此类的端详,还真是让樱井把那个“想干嘛就干嘛”的主意给认真地在脑袋里过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下。
不过一念之间,可以藏下的不止一个世界。
看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水池君又说道:
“怎么,不想吗?”
沙沙,沙沙沙。
磨碾着空气,制造着气流。
如魔音穿耳。


不想吗?


想啊。
当然想。
想从第一次看到的脊椎骨肩胛骨到这一次看到下颌骨锁骨肋骨,从发梢到眉梢到睫毛到胡碴,从腹肌到人鱼线到晃当着的小腿线条,从仰起头时竟然是心形的喉结到乳首到像蚂蚁排队的腿毛……
所有看得到的,水池里的这个身体。
老实说一句。
都想上前去碰一碰摸一摸。
看看那层漾着水光的肌肤是怎么个触感。
那些结实分明的肌肉在指尖会有怎样的神经反馈。
所有那种世上难得一见的绮丽。
樱井没有不想的。
虽然如此荒诞。
但是对着一个这样的男人,像是命中注定能正中他的红心一般,魔域的门就是那样缓缓打开透出里面不可思议的光景。
看他在水池边晃当着的腿。
光着的脚。
那个姿势。
真想……
几步走过去,扳过他光着的脚,抚过好看小腿线条,顺着大腿内侧一路摩挲上去,一直到……
欲望这个东西挺说不清楚的。一时饱得一口都吃不下看什么都腻歪,一时就忽然之间感觉有只手在从喉咙里往外抓,片刻也等不得。
沙沙沙沙。
细砂砾在心里抓挠磨蹭。
虽然时间地点人物是无一不荒唐。
但要是说体位的话……说实话还挺合适的。
比如
缓步上前。
靠近这位水池君。
亲亲他的额头,还有眉毛里的水。舔舔他的睫毛,还有一直笑出来的珠贝白牙。吃掉他颈窝锁骨里的水,润一下高温里的口干舌燥。最好还能用额头再蹭蹭他冒出胡碴的下巴,仔细研究研究喉结位置怎么会呈现出一个心形。
挑弄挑弄他的乳首,握一握线条结实的肱二头肌,再轻抚肩头那片奇异特别的胎记。从身后揽住他,用手指去感触他背后瘦削肩胛骨的角度,是不是突起得像翅膀留下的痕迹。最好再沿着脊椎骨一节一节地按压下去,直触摸到尾椎骨下的股沟。
到这里……就基本快要不需要前戏了。
毕竟他可是水里生长出来的家伙。从水池里冒出来,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是水还是烈日高温里的汗。
而自己身上只是为了排练而穿的轻薄T恤和短裤,要脱开踢掉需要的功夫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了。
这个坐在水池里的绮丽身体根本就像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靠近时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人鱼线及其以下的风光……那是很难让人说出“不想”这种话来的诱惑。
指间的湿润粘腻成为天然的润滑。试探一下身后的入口,被紧咬的温度是出乎意料的真切,就发现一切浑然天成他和他根本都已经准备好了。
拉过他的一只脚踝架在肩上,体位形成一个最合适……不过的角度。
除了让早都硬了的器官一点点探进他的身体里去……再没有其他什么应该做的了。
盛夏午后的流火也没有他身体内壁里的温度更烫人。但是这种高温却是让人着迷的。伴着紧咬似的卷裹,还有褶皱纹里的摩擦,以及……难以言喻的吸引。
这样的性感。
正中红心的性感。
该怎么说才好。
是啊,语言的表达是有边界的。
用科学也很难解释。
该说是力学定律里的……你推我我就推你?
挺腰顶送与向前迎合。
开始听到他的喘息和呻吟。
也是浅浅沙沙,不那么平滑地磨过耳朵。
挑逗,和催促。
“呃嗯……”
“可以……都进来……”
像被牵引似的全部没入他身体里时,有那么一瞬的满足感让双方都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模糊不清的声音。
“呜……”
“继续……”
继续的是器官的抽送,也像是持续给血液流速的挂档。
水池里的人伸过双手,揽住自己的脖子。
喘息里的热气吹到耳边。
“这不是……明明想吗?”
喉咙里的粘着音,带着细小颗粒,挠到了心尖儿上。
力学定律还说,在不考虑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下,一个力会一直持续进行下去。
——永动。
就在这样的身体里的话,那该是一个多么不可企及的状态?没奢望过世上能有这种程度的满足,会忽然之间就出现。
但是当然会有外力的。
来自身体里的摩擦,挤压,迎合,热消耗,都是对器官用力的抵消。
于是再用力,再抵消。
全部做功转化为能量。
在全身血管神经里制造了巨大的幻觉和磁场。
那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快感。
一直以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哗啦啦轻飘飘的水声,这时候改变了节奏和频率。在合二为一的两个身体之间从粘腻到胶着再到碰撞出的溅溢声……极尽了液体状态所能发出的最为情欲的声响。
像是要把两个身体融成一个。
被搭在肩上的脚踝绷紧了,脚趾都勾了起来。
“呃啊啊……”
“好热……”
是啊,好热。
这么高的气温里,竭尽全力地干这个。
汗如雨下都不够来形容的了。
但是反正,是在水池边。
倒是因地制宜。
所有从身上器官上交合处滴落溅溢的液体,顺着腿间滑落脚面钻进脚趾缝里……反正一律和水分不清楚,粘稠地化进清水里,逐渐消散。
越发顺畅便越发用力,出入配合都像是已经一起这样做了很多年。
“呜……舒服……”
“很……”
沙沙沙沙,撩拨耳畔,是呻吟是喘息还是告知,已经分不清楚了。
这场把人抵在水池里的性事,快要到坚持不住缴械投降的时候了。毕竟再战下去,也不能保证谁不在蒸腾起的热气里脱力脱水而休克过去。
很危险的啊。
还是在这么悦耳的声音里射了吧。
唯一该遗憾的就是……在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刻,竟然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名字。


“樱井君……”
“樱井,翔君……”


什么?
什么?
谁在叫他……
“樱井君?”
对面的声音清晰传来,樱井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抬眼,看见几步之外,坐在水池里的男人正盯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
“……”
他在想什么?
刚刚的一念之间里,他都想了些什么?
什么?!……
他真的是疯了。
不是一般的疯,是超乎寻常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那种疯。不过反正也已经疯成这样了,估计也不用原谅了。
“樱井翔君?”
“啊,是!”
樱井下意识地站直,用力甩了甩头。用手掌搓搓脸,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思考,思考了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想不出来的话,我走了啊。”水池君说着就把脚伸到地上,从池子里站了出来。
水哗啦啦地从他身上溅了一地。
樱井赶紧把脸一转,“你先等等,我有话说!”
“嗯?”裸着身子的水池君满不在意地站在水池边。
你好歹遮一遮!
不管你是人是鬼!
“你要真是来报恩的!”樱井扭着脸,强制自己把这些疯话往下说:“那就今天,今天晚上,来这里再见!”
“……”
身上的水逐渐滑到脚面,让脚底感觉滑溜溜的。
水池君看着对面不敢看他的樱井,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想了想。
他扁着嘴挠挠头发,假意为难道:“嗯——这可怎么办呢……我要来一趟可没那么容易呢。”
“我,我会来。”樱井似乎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必须转身撤退否则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你不来也没关系。”
话音没落,人已经跑出水房。
一切颠三倒四,因此樱井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身后传来了绵延不绝抽了气一般的诡异笑声……


不到十二点的时候,樱井站在水房里,面对着那个虽然岁月经久但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的水池。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说。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真的来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樱井君……
耳边一个刺痒。
也许。
虽然并不可能。
但,万一呢?
万一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真的存在,这水池里真的有个脾气古怪非认为自己救了他的妖怪,跨越看不见的千万阻隔来到自己面前说要报恩……万一是真的,他应该拒绝吗?
或者说……他能够放过吗?
也许只不过是为了这个万一。
人们不是都这样说吗。错过一万,偏中万一。
要是这个万一是真的,他今天……就是非再来不可。
但话说回来。
然后呢?
他来了,然后呢。
如果他果然也再来了,然后呢。
之后是想怎么样?
——把烈日下一念之间里的事情变成真的。
不是!
樱井拼命用手搓搓脸。
站在这个空水池的对面,他眼里却全是一张张抹不去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挥走一张立刻又跟上一张。
就在这时,身后似乎吹进来一阵风。
在夏夜里,夹带着一丝清凉。
“哟。”
背后的一声招呼。
樱井发根一凛。
——怎么不是从水池里……出来的吗?
樱井想要转身,却半天没转过来。
直到身后的人款步走到身边,绕到跟前。
樱井低着头,只看到一双穿着人字拖鞋的脚。人字拖设计很特别,鞋带本身是由串珠组成的。小腿上腿毛很重,被七分裤遮进去。
等等。
七分裤……么。
那么说——
“怎么,不敢看我?”
沙沙,沙沙沙。
声音如假包换。
——水池君,真的是你吗?
樱井抬眼。
那世上难得一见的绮丽容颜。
让樱井一次又一次难以言语。
但与白天的全裸不同,他身上好好地穿着T恤和七分裤,衣服清爽干净,舒服自在。
“干嘛,见鬼了一样。”
没错啊,可不就是见鬼了。
“你来了……”樱井说。
“嗯,我来了。”他说。
“你是……来报恩的?”
“……”
他扁着嘴忍了一会儿,接着就爆发出想要掀翻房顶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樱井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大概笑了有一分多钟,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喂!”他忍无可忍。
“我说,你,我说你啊。”他用手支着腰,才勉强能喘口气:“你没事儿吧,不要紧吧!真的不要紧吧!”
“……”
“我说的那些你还真信?”
“……”
“我拜托你啊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相信的?什么报恩?报什么恩?还是一个水池?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直蹲到地上,埋起脸来,仍然忍不住,完全停不下来。
樱井脸上发烫,但也无可奈何。
是啊,他也不知道,看来他是真的有事,真的有点要紧,相信这种鬼话,被人笑死也是活该。
所以他任由蹲在地上的那尊“水池君”笑了个够。
真不知是过了几个世纪。
“对,对不起……”蹲在地上的人终于起身,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真的是戳中我的笑点了,抱歉……是我的错……”
“很好。”樱井轻切地咬牙说:“如果刚才你再没站起来,我差不多已经准备把你拎起来揍一顿了。”
“哈哈哈别别,别生气,是我的不对……”
“所以呢……是不是可以说明一下了?”


抱歉抱歉。
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
我只不过是真的在水池里洗澡。因为这个剧场太老旧了没有浴室,这么热的天,我必须要洗个澡,水池也照样洗。
主要是你看我的那个神情太有趣了,一副见鬼的模样,似乎我是从这个水池里冒出来的,下一秒就会扑过去把你吃了……我实在是一时没忍住……
然后你知道的嘛,这种事一开始就很难收场……主要是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呀。
结果正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时候,你就突然说今天晚上再来这里见……
我也不是有意……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本意。真的别骂人,我见过你骂人真的招架不住……


听起来好像是很合理。
但是等等。
好像有点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叫出我的名字的?
就因为你叫了我的名字,我才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慌了神色的。
和这相比,你可真是伟大得非同寻常,那样的水池里你也能洗澡?
还有——
你到底是谁?


“嗯哼,好。”
“首先,我一定不是水池里冒出来的妖怪。”
“再来,我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不审者。”
“最后。”
“我叫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
樱井怀疑自己是不是知道这个名字。
不,好像不用怀疑。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听过。
——“樱井哥哥,樱井哥哥你要去哪里?”
——“别跟来,我要去看戏。”
——“看戏?”
——“对,今天剧场那边有剧团来演戏,我要去看。”
——“那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你还是小孩子。”
——“我不小了,樱井哥哥你也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总之你不能去,我是要去学习的。”
——“学习?”
——“嗯,我将来也要做剧团演员,去全国各地演戏。”
——“哦……好厉害!那我也要去!”
——“别闹了!”
——“没有闹!”
没错了。
是小时候还住在老家时隔壁那个天天跟在身后闹着要一起去看戏的小家伙。
相叶君。
相叶,雅纪君。
从老家搬走以后,就再没有见过了。
一转眼……
长这么高了?
樱井抬眼。
比自己还高。
他看着相叶,相叶笑着眨眨眼。
牙齿特别的白。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真的也来剧团了?……”
“嗯,真的。可其实也算是巧合啦,我并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我来只是因为听说这个剧团里有很多好演员,也有不少好剧目等着排。没想到来了以后就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在骂人呀。”
“你——这个闹不够的,还长不长得大?”
“哈哈长大了呀,现在看看谁更像小孩子?”
“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哈哈不呀,我又不是这个水池凭什么站在这里不动……”
“你给我——”
“哈哈哈……”


是神仙,还是妖怪?
是相叶雅纪啊。


后来。
后来么。
后来樱井曾经想过,也许相叶真的是来报恩的也说不定。当然不是因为救了那个水池的恩了……而是为了小时候,多少次相叶从身后追来闹着要一起看戏,没有座位了,他就让相叶坐在自己腿上,就那样,看完整场戏。他的腿也不是不麻呀,但是——他就是愿意。
后来相叶也曾经问过,小翔,那天你被我骗了当真的时候……站在我对面那里发呆时,是在想什么呢?
……
小翔小翔?


“小翔你回答我呀?”
“还回答什么回答,你不是已经亲自试过了么。”


戌.完



FUFU,没想到吧。。
年更尧乍尸啦!
说发车就发车都抓好了没有?
毕竟又到了想让大家寒床夜读暖如春的时候了。
论胡说八道我只服我自己。
没办法。
你们就是老司机的道路救援中心,什么抛锚的车都救得回来。
这篇旷日持久的快要平了哎。
真是什么事都在发生。

拍手[22回]

幻色井边咒(十)

咒.酉
打错了


“喂,我——”
“又是你!”
“我……”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打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我!”


铃铃——
铃铃铃——
相叶雅纪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醒的时候他有点搞不清状况。
不确定自己正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间,响个不停的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似乎回过好一会儿的神,才意识到自己正歪在沙发上。
电话铃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并不是手机铃声,也不是手机振动。是电话铃。现在通常已经很少响起的电话铃声。
相叶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轻轻拍拍脑袋。
四下辨识一下环境,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电话所在的位置。
其实就在沙发的另一头。
相叶从沙发上爬过去,趴在沙发扶手上,抓起了那一头沙发边桌上的电话听筒。
“喂……”
他嗓子里含含糊糊,自己都有点听不过去。
“喂。”
对面的声音倒是清晰干净。
“嗯,请问找谁?”
“是Masaki吗?”
听筒对面这么问过来的时候,相叶差点一个条件反射就应了“对是我”。
但是稍微反应一下,谁会这么叫他?这个听起来也不一定认识的声音?
相叶爬起来正坐。
“不好意思您再说一遍,您找谁?”
“我找Masaki。”
“……您是?”
“我姓樱井。”
“樱井……”相叶靠在沙发背上在记忆里搜索着,是不是认识这么一个人,但搜索结果是0,“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认识您。”
“你是不是Masaki?”
“我……虽然我是——您有什么事?”
对,相叶明白过来这电话是奇怪在哪里了。什么人一上来就直呼别人的名字?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人?
“你最近好吗?”
相叶一愣。
这就更离谱了。
“呃,您先等等,您确定找的是我吗?”相叶顿了顿,说:“我姓相叶。”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对面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我……我生什么气?我真的不认识您,您打错了。”相叶无可奈何。
“是吗……但是听你的声音,我觉得我没打错。”
对面开始这么说的时候,相叶已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声音?
跟你很熟吗?
你哪位啊?
“对不起,我觉得您真的打错电话了。”他生硬地说。
“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再说一遍,您打错了,再确认一下吧。”
相叶把听筒一扣,挂了电话。


本来也不该算是多出奇的事件。
毕竟打错电话嘛,认错人嘛,都是常有。
相叶也没往心上去。
是不知道哪里有点奇怪,但是生活里这种事情还少么。要是计较这些,日子还过不过了。
相叶很快就把这通电话的事扔到了脑后。
但才没过多久。
铃铃铃——
不是手机,是电话。
相叶过去捞起听筒。
“喂?”
“Masaki。”
“……”
“我听出是你了。”
“又是您……”
“我知道你是还在生我的气,你听我说……”
“不,是你听我说。”相叶打断了对方,“您真的打错电话了,首先我根本从来没认识过姓樱井的人,再来我的名字虽然和您找的人同音,但我想肯定是个巧合,也可能是这样才让您打错了电话。但是您要找的真的不是我,您听明白了吗?”
“……”对面沉默了。
明白了就好。
“那么,我就挂了。”
相叶礼貌地挂了电话,以为这件事终于算是到此为止。


直到——
“喂?”
“Masaki。”
“……”
“喂,我——”
“又是你!”
“我……”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打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那个……那个谁真的不住这里,你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我!”
“对不起……你别生气。”
听筒对面清晰干净的声音听来真的带了歉意,小心翼翼地哄劝着他。
这让相叶本来已经暴躁起来的心情稍许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只是……可能只是你的声音真的和他很像……我只是……给您带来困扰真的很抱歉。”
仔细听来,对面的声音应该还算年轻,声线平衡,音调略低但不沉,吐字清晰但却温柔。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会再打来了。”
相叶的心里不知怎么软了一下。
“等等——”
虽然是几次三番打错而且自说自话,但好像也是怪可怜的样子。
相叶没有挂电话。
反正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重要事等着做。
或者不如说,到了现在他反而对这个找错了的和他名字同音的巧合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说的他,就是Masaki?”
“嗯,对,Masaki。”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对面的声音听来好像都多了雀跃。
“你说你是姓……”
“樱井。”
“樱井先生,虽然您应该是打错了,但确实真的也是个巧合。”叫出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时,相叶的内心不知怎么划过一丝隐约不清的安全感,这让他更多了些把话继续说下去的意愿,“虽然电话是打错了,但您要找的人和我的名字同音。”
“巧合的还有,连声音都几乎一模一样。”对面的樱井说。
“那怎么可能。”相叶笑了笑,心想自己这样的声音还真是难找第二份,“你是不是只是太久没和他联系,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了。”
“……也许吧。”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是不置可否。
“你是……找不到他了吗?”
“……”樱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希望他能原谅我。”
对了,之前说过的,什么还在生他的气。
吵架了?
相叶在心里笑自己几时起这么八卦起来。
听筒里的声音逐渐变得立体起来。那声音里藏下的温柔和小心翼翼,以及隐约透露说不出的忧伤,让相叶感觉有点心软,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一下。
“给点时间,总会原谅的。”相叶说:“都会过去的。”
“是啊,都会过去的……”樱井说:“谢谢您。”
“嗯?”
“谢谢您跟我说了这么多。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啊,啊,没什么。”相叶忽然之间慌张了一下,握了握听筒,他说:“这没什么。”
“那么……”对面应该是准备切断电话了,但是想了想,又说:“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我以后还可以再打来吗?”
“……”虽然是有意外,但却不知怎么,这话像是就该在情理之中。所以相叶很自然地就应了对面道:“当然可以。”


那之后,这通打错的电话,再打来时都不再是打错了。
找的是Masaki,接的也是Masaki。
明明是互不相识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但却开始聊得有来有去。
也不一定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有时候可能只不过打个招呼,礼貌地问候几句。
逐渐会聊些日常。今天又是比赛日,在看比赛吗。最近那个热点的记者招待会真是夸张啊。这几天可真是热得受不了……等等等等。
不知怎么,很自然的投契。
说起话来没顾忌,很自在。
对于现代人际关系来说,能达到这一点,已然算是难能可贵。
有的没的,像是成了半个熟人。
话题日益扩展开来。
相叶心中的某个好奇,也与日俱增。
终于按捺不下要开口。
“你要找的那个Masaki……是个什么样的人?”
“Masaki啊……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存在呢。”
什么嘛。
这么模棱两可放之四海皆准的回答。
“他很温柔。”
听筒那一端的樱井这样说。
用这句话开启了他所认识的那个Masaki。
他们是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通勤途中相遇的。
那个时候樱井上班快要迟到而在地铁出站时奔得很急,那新买来不久的皮鞋板脚板得很厉害,让他在快速奔上台阶的时候脚忽然之间就抽了筋。
在他疼得只能歪在楼梯扶手上时,有人从身后挽起了他的胳膊,搀扶着他一路走上楼梯,找了个地方让他坐下,并且毫不在意地帮他把鞋脱了,扳起他的脚把筋一点点松开。
两个人的西装都起了皱。
樱井说谢谢的时候,Masaki抬眼看他,笑着说谢什么。
对,那个就是他所认识的,温柔的他。
不仅温柔,还很无邪。
两个人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时候竟然在黑暗中默默地泪流满面。
吃了几次饭就知道樱井喜欢吃的是什么。
会在停车场听到猫叫时弯下腰趴在地上向车底呼唤,把小动物引出来抱开,说是它们藏在那里会很危险。也会在去动物园的时候毫不畏惧地去体验和一些大型猫科动的近距离接触,甚至还会一边握它们的手一边朝樱井挥手,笑着叫他你看呀你看呀。
早上起来很容易赖床还会有起床气,但只要起来了就无论上班还是度假都能饱满灿烂。
穿西装很帅但换了运动服更帅。无论一起玩什么都赢他,赢的时候干脆利落目露犀利,结束以后的拥抱又能满怀的烫死人。
有时候很安静,看书的时候很安静,吃完晚饭开关就基本OFF了。有时候很奇妙,在大雨倾盆的天气里不打伞一路跑回家,雨滴滑过睫毛还笑着说在落地玻璃里看到的自己特别帅。
他呀,他。
那个也叫Masaki的他。
虽然一开始不确定,虽然后来也没有再问过,但果然。相叶没有想错,他们之间就是那样的关系。
单是听樱井提到他时的声音和语气,隔着听筒,途经电波,也藏不下那些满到要溢出来的宠溺和……爱。
那个Masaki。
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
难怪,电话打错那么多通,也一定要找到他,不找到他誓不罢休。
相叶心想。
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
他心里滋生起一种奇异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情绪师出何名。
听着樱井讲述他和那个Masaki的故事。
自己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日夜。
直到自己也不知从几时开始,他已经开始期待电话叮铃铃的响起。每每抓起听筒,总被耳边那一端的声音挠得心里发痒。
多隔几天不听,就开始像是咖啡瘾上来一般,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喂?”
“喂。”
这是怎么了。
“樱井君?”
“相叶君。”
这是怎么了!


相叶躺在沙发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放着空。
或者说,也不知道自己是放空还是一团乱麻地瞎想着什么。
他想在这个人人都懒得恋爱多一个人都嫌麻烦的时代,竟然还会存在着这样的关系吗。而且还是在两个男人之间?那种莫名其妙天造地设他们的世界就只有他们才懂的那种羡煞旁人感?
怎么。
你竟然是在嫉妒么。
相叶。
真是太荒唐了。
不过是一通打错了的电话,同了音的名字,找错了的人。
怎么就引出这些有的没的。
他心情烦躁,觉得有些无处排遣。
想要索性找部A片随便看看,把这种莫名的情绪对付打发掉。
刚刚准备从沙发上起身,电话铃在脑袋前面清脆地响起来。
相叶几乎是在沙发上一弹,抬手就把听筒抓过来,差点砸在脸上。
“喂,啊,怎么回事……”相叶理着缠在一起的电话线,生怕电话那头以为他没接到,“啊喂?”
“Masaki?”
那头轻轻幽幽,却依然声音清晰地,叫了这么一声。
“……”相叶一时竟然出不了声。
“啊,对不起。我又乱叫了。”樱井道歉:“你的声音实在太像他了……”
像他。
像他?
别道歉。
谁需要你的道歉。
听那个声音里的温柔和遗憾。
“是吗?”相叶枕在沙发扶手上,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豁出去的情绪,“你们上床时你也是这么叫他的吗?”
“……”对面肯定是很惊讶,接不上话也再正常不过。
“是不是?你再叫一遍试试?”相叶却不准备收手,横下了一条心。
“……Masaki。”
那一端的樱井这一声,像是换了一个人。
像是声带颤动发出的声音,也像是集尽了气声里最大的情绪而成的声音。那种渴望却求而不得,想要捧出全世界却全世界都不给他一个他的欲求。
那几乎让相叶相信,在他和他上床的时候,樱井真的就是这样叫那个Masaki的。
脑后的沙发扶手似乎幻化到了另一个次元里,成为了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相叶抬眼。
分明看到一双正在温柔注视他的眼睛。
很明亮。
盛满了爱。
满到几乎要溢出来,滑落在他的脸上。
对啊。
他分明就是一直枕在这双腿上,然后被这样的眼睛注视。
明明一直就是这样才对。
“Masaki?”
樱井叫他。
相叶眨眨眼,“再叫一声。”
“怎么了?”樱井笑。
“我让你再叫我一声啊。”
“好,好——我的Masaki。”
相叶抬起双手,勾住樱井的脖子,让他俯下身来,吻住他的唇。
很自然。
那感觉很自然。
湿润。
柔软。
双方都熟稔地张嘴,让唇舌缠绵。
对。
是这样的。
吻技说不上多高超,但是最好的。
一定是最好的。
能够吻得青筋都爆起来,忘了是在沙发这么窄的地方,也要一刻都不能再等地滚作一团。
是这样的啊。
直吻到唇角都湿润,樱井会顺势舔吻着那些滑下唇角下巴,一直从颈间落到锁骨窝。
会痴迷他的耳际,还有喉结。
对了,偶尔也会咬咬他的喉结,明明说了不要留下印记第二天还要上班。
从腰上把他的家居服往上撩推,露出腹肌,舌尖滑过几块腹肌清晰的分割。
似乎就会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急不可待了。
拨开总是同款的内裤的裤边,让人鱼线和耻骨露出来。
逗弄着,爱抚着,让他小腹发热。
“啊……”
相叶叫出声的时候,樱井会边说着“这还没开始呢”边抬起他的腿,勾住内裤边从脚上褪出来,随手甩到一边。
就这样把相叶的腿架在肩上,樱井会顺着他的小腿舔吻过去,一直到大腿内侧。
对,樱井说,对于相当部分的人来说,大腿内侧是最敏感的地方,虽然痛感最为明显,但同样受到刺激的快感也更加突出。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研究证明的。
总之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大腿内侧被樱井的唇齿经过的时候,相叶通常已经开始失去抵抗力。
从大腿内侧到胯下,就只是毫厘之间了。
被樱井含在嘴里的时候是极尽享受的。
相叶并不羞于表达这一点。
“啊……”
温热的吞含带来最直接的愉悦。
樱井会很温柔,也很有耐性,等到他射了,轻轻擦擦嘴角。
除了快感,更多的是沉醉。
不过,需要体力的确实还在后面。
腿被架在樱井肩上,身后的入口完全暴露,樱井埋下头,从大腿内侧之间,把刚刚含在嘴里的液体送进入口里。
手指小心地拨开入口,让湿润的液体均匀在内壁转一转。
“嗯……”才刚刚射过的器官又再跟着小腹的热流一起发烫。
“里面好烫……”樱井轻笑。
相叶想要瞪他一眼,但是抬不起头。
被樱井器官顶到入口外的时候,相叶很自然地顺势挺起腰。
这种时候一般就会感觉被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了。
被烫硬的器官顶进身体的时候,疼痛肯定还是第一感受。就算是做再太多次,这一步也免不了。但是最初的疼痛和后来的痛感不尽相同,一开始的不适会变成后面的一种条件反射。这种疼痛感一上来,身体就会很自然地被大脑给了一个预知,这让神经很快就兴奋起来,欲望被撩拨得难耐。
樱井受不了相叶一挺腰的那个动作。那时他腰身的弧度会让他失去控制。
这点相叶是知道的。
清楚知道,所以这才也是他的杀手锏之一。这让有时候稍微想坏心眼闹一下他的樱井想要问“想不想要不说想要就不进去哦”这样的话却问不出口——因为不再有耐性也不可能再等得了。
别小看他。
他可也是很不服输的。
就算是上床,也很有的较量。
樱井再多的情深意重,在本能的痴缠里也会露出些原始的冲动。
寸厘进入的时候,内壁的血管和神经一起被摩擦生热,点火一样往身体里烧进去。
樱井顶入得越深,相叶身体里就会绞得越紧。
“唔呃……”
相叶轻声呻吟的时候,就会感觉樱井顶送得更不留余地。
汗从发根里渗出来,感觉一直流进鬓角里。
全身细密的汗早已经洇湿身边一切纤维制的东西。
一个顶送,抽出。一个放开,再绞紧。
樱井扶着相叶架在肩头的腿,动作幅度逐渐变大时,身体交合处就会变得一片粘腻,里里外外的体液被带进带出,四下溅溢。
“呃啊……”相叶被顶送得一直往沙发扶手旁的边桌撞过去,有时候脑袋被把电话听筒都顶歪,从里面传来间歇的忙音。
到后来,连那种声音都几乎要成为一种催情的信号了。
汗如雨下。
迎着樱井顶送进出的节奏,相叶腰下拱出一个近乎黄金的弧度。
如兽痴缠的本能,力道通常会在这时候出现失控。
但也是整个较量过程里最有意思的一环。
身体深处最敏感的点被反复顶撞,不可思议的快感刺激。
“啊啊……继续,用力……”
相叶的呻吟显得毫不客气,因为喜欢那种越多的深情在此刻就会转化为越多力道的情欲。
湿润滚烫的抽送。
充满,再抽空,抽空,再顶入,充满。
“啊啊,好棒……”
占有的过程,往复循环,似乎可以没有尽头。相对的,被占有充实的享受也足以令人战栗。
耳边都是樱井急促的喘息。
还有身后粘腻贴合的水声。
相叶感觉内壁里已经开始痉挛。
樱井再不射他恐怕什么话都要说出来什么动作都做得出来了。
相叶舔舔唇边。
“小翔……”
那声音会像是从喉咙里呻吟出来的,比水声还粘腻,浓稠得像一块化不开的蜂蜜,却飘飘乎乎,穿过那些喘息声,钻进樱井的耳朵里。
只这一声呼唤,樱井就只能准备缴械投降。
他对这一声呼唤没有任何免疫力和抵抗力。
被相叶清晰勾勒出形状的器官开始传递各种被刺激的快感信号,让大脑发出命令信号。
“小翔,好厉害……”
浓稠的蜂糖里简直是图穷匕现。
除了交枪都无路可走了。
身体里被烫热体液浸满。
严丝合缝。
什么别的都再也容不下。
射在相叶里面时,樱井有时候会在高潮里说些意识涣散的胡话。
比如,伏在相叶身上,脑袋扎在相叶颈窝,在喘息声中这样说:
“如果还有来世……”
相叶会笑着轻抚他的头发。


对,就是这样。
明明就是这样。
从来都是这样。
历历在目。
切肤的真实。
相叶明明一直都觉得,能像这样做爱,是这世上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小翔……”
脱口而出的时候,相叶自己似乎都已经并不觉得意外。
就是他。
就是这个男人。
柔声叫他Masaki的男人。
——樱井翔。
“小翔……”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忘了你。
为什么我竟然不记得你。
你怎么了,你不在我身边了吗?
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在我身边,让我不记得你?
“Masaki?”
“是……”
“你想起我了吗?”
“是……都想起来了。”
“太好了……我只有这种方式了。”
“什么意思……只有这种方式?”
“我没有办法让你看到我。”
“……你说什么?”
“我已经不在了。”
“……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不在了,雅纪。”
“什么意思?!”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给你打的电话。”
说什么胡话。
另一个世界?
现在一直打电话给我的这个你,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什么意思?
你是鬼吗?
相叶背后一凛。
“你胡说什么?”
“你闭上眼,雅纪。你其实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


合上双眼。
相叶眼前是所有一切他和樱井的过往。
看到樱井提着公文包在台阶上脚抽筋那么稀有少见的画面,奔过去的自己。
那时边疼得咧嘴边要挤出笑容对他道谢,又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收回脚的样子,让他从一开始已经注定了对这个男人的好感。
看他吃饭那么香也是一种享受。
和自己比赛明明也很好胜有时候也会像宠孩子那样放一放水,和朋友们玩纸牌时从没有输过的人也只会输给他一个。
看着淋湿的自己会边叹气边小心掀开他的衣襟替他擦干水。
赖床不起被三拍五劝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是他就足够了。


“Masaki?”
相叶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的根本是一个空房间。
不仅仅是一个空房间,而且是一个四下破败烧毁殆尽的房间。他所躺的沙发也不过只是一个焦黑的空架子。至于说电话——哪儿有这么个东西来的。
“Masaki?Masaki!”
这是——
“不要怕,我来了!”
对了。
着火了。
就是在那之后。就是在有天他们一起出去玩时,大巴上来了几个樱井的同事,被同事发现时,他立刻起身和他们打招呼,并且坐到了另一边的位置,把相叶扔在了原来的位子上,就像并不是和他一起来的,也从不认识他。
相叶很惊讶。
但只是安静沉默地坐到下一站,拎起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那之后樱井无论怎样向他道歉,他都拒不相见。
无论樱井打多少电话来,他都一概不接。
他是被激怒了的。
他的激怒并非因为樱井将他扔在一边,而是没有想到樱井竟然是这样不敢面对他们的关系,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这一点令他无法原谅。
或许,至少是短时间内,无法原谅。
他也许也并没有打定主意下了狠心就真的一辈子再也不见樱井。
他只想给大家一点时间,也让樱井想想清楚。
只是这样而已。
但那一天,就毫无预兆地到来了。
当樱井的电话惯例响个不停,当他照旧不接随手打开电视机,看到电视里的突发新闻时才知道,自己所住的高层公寓,着火了。
火灾从高层公寓的中高层着起,一路向他所在的最高层烧过来。
他刚刚洗了个头,穿着家居服,手里还抓着擦头发的毛巾。不知道是因为公寓火警系统出了问题,还是他在洗头没有听到,总之,他发现得太晚了。
他反应不过来。
这才看到樱井的信息已经快要炸开了他的手机。
“你没事吗?”
“在家吗?”
“你有没有事?”
“回答我?”
电视里火势凶猛。
电视里还说由于起火的楼层层级太高,消防车的水喷射不到那么高的位置,延误了灭火,也给现场救援增加了难度。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楼上的住户很可能无法逃生。
情况十分危急。
相叶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大门。
走过去拉开门,闻到了烟的味道。
出门走到楼梯口,向下望望,已经看到桔色的焰光在往上窜。
不可能。
逃生通路已经被堵死了。
退回房间,相叶呆愣了几十秒。
然后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探身过去,抓起了听筒。
“雅纪?雅纪!你在家?!”
那边樱井急切的声音已经哑了,听到他接起这个电话而流露出了恐惧的绝望。
“啊,是……我在家。”
“……情况怎么样?”
“好像,不是太好……”
“有办法逃生吗?”
“好像……没有路了。”
“不要怕,我来了!”
你来了?
你来了是什么意思?
相叶没有想明白。
浓烟已经钻进他的门缝,以黑云压城的不可逆转之势侵袭了他的房间。
其实人在那样的时刻通常并不会有太多的反应。
不过几十秒几分钟。
相叶的记忆就不存在了。


抬眼时,相叶看到了樱井。
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翔……”
“谢天谢地,你想不起我,就看不到我。”
“你……不在了?”
“嗯,是啊,不在了。”
樱井笑得一脸灿烂,就好像在说的是嗯对今天晚上我回来吃饭。
“那天……”
“嗯,那天我来了。不顾底下那么多人的阻拦,趁乱钻了进来。”
“你疯了?”
“你终于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楼道里了。”
“……”
“所以,如你所见。”
樱井摊摊手。
相叶简直想抽他一巴掌。
“害怕吗?”樱井问。
“你是傻瓜吗?”相叶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颊。
发现自己和对方都只虚闪了一下。
“别怕,我是来接你的。”樱井温柔笑道。
相叶看看自己,再环顾四下。
似乎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我不是傻,是没用,因为我救不了你。”樱井说。
“……”相叶看着他。
“那天之后,你就一直在这里不肯走,这样下去只会脱离往生轮回,魂飞魄散的。”
“……”
“而且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全无知觉地以为自己还活着。你放不下,所以你走不了。我没别的办法,只能通过电话这么一个渠道来传送声音了。”
“……”
“直到你能想起来,直到你能放下。”
“小翔……”
“直到我能带你走。”
“我……”
“都过去了。”
樱井翔这样说的时候,相叶雅纪相信。
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没错。
他放不下。
他当然放不下。
因为樱井说了他要来啊,那自己怎么能不在这里等呢?
他说了来就一定会来。
那他就一定会一直等到他来。
一直等。
一直等。
等到他来,无论去哪里,都一样。


——你是傻瓜吗,明知道会死还来送死?
——我不可能不来。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原谅我。
——笨蛋小翔……
——其实就算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我,也不要紧。
——哦?
——因为如果还有来世,一定还要再和你相遇。


Masaki。
到时候,一定要再等着我来。
我会大方地把抽筋的脚给你。
我陪你一起赖床跟你一起淋雨。
我要向全世界介绍你。
相叶雅纪,三千世界里,他就是我的那一个。


酉.完




对,无论谁来问,我都会说这是更在中元节的,没错!
年更伪鬼故事假肉段子。
竟然也看到了平的希望。。
其实整个八月都很疯狂,但是状态跟不上想法,老爷车挂不上高速档。
和着七夕呀秋膘呀一碗吃了吧(干脆连年饭一起算了?
老司机不了解新交规,是不是超速各自刷卡吧。
825一周倒数。

拍手[24回]

幻色井边咒(九)

咒.申
纸间风月

晨曦在微凉的风里像电筒光一样旋转着打在那栋房子门口的名牌上。
——樱井。
“好嘞。”
相叶雅纪看一眼名牌,从车上抱下一个纸箱,端稳,抬手按响名牌边的门铃。
叮咚——
等了片刻,没人应。
相叶雅纪又按了一下。
叮咚——
又一分钟,还是没人应。
怀里抱的纸箱有点重,相叶雅纪换了只手。
再连续按了两下门铃。
终于。
“是……”一个男性声音混沌拖沓的从对讲器里传出来。
“啊,您好!您的快递到了,麻烦请签收一下!”相叶雅纪职业地表述着,很自然地笑开。
“什么快递啊……”里面的声音听来涣散无礼。
“是的,您的快递,麻烦请签收!”相叶雅纪保持笑容重复了一遍。
“……”里面一阵踢踢沓沓的嘈杂。
然后,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里。身上穿着已经被洗得褪了色的家居运动衫,满头乱发遮住额头和眼睛,头发并非是脏,而是像被自己无规则地乱抓过十八回。
“您好,您的快递,请签收!”相叶雅纪把脸从手捧的纸箱上露出来,展开一个职业的微笑。
“快递?……”打开门的男人抓着自己的头发,嘟囔着。
“是的,您的快递。”相叶雅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只手托住箱子,一只手递出一支笔。
一只手继续抓头发一只手伸出来接过笔,在纸箱的送货单上随便划了潦草的几笔。
相叶雅纪看一眼,艰难地辨认出“樱井”之后的那个“翔”字。
“那么,樱井先生,请您检查一下物品。”相叶雅纪说着,迈进门里,把箱子小心地放在了玄关。
“不用了。”樱井翔转身就想进屋。
“因为运单上特别标明了易碎,所以您还是检查一下的好!”相叶雅纪在他身后叫道。
樱井翔只好又转身回来,蹲在纸箱前撕胶带,“麻烦死了……”
扯掉胶带,箱盖翻开。
纸箱里,整整齐齐排列着满满当当的玻璃小瓶,深棕色瓶身,金属瓶盖。
其实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什么了。
樱井翔却还是从里面拎出一瓶来,握在手里。
オロナミンC——贴在圆滚滚玻璃瓶身上的纸签,明白标示着这种提神饮料的商品名称。
握紧那瓶提神饮料,樱井翔蹲在原地很久不动。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相叶雅纪俯下身看他。
樱井翔却忽然猛地往起一站,吓得相叶雅纪赶紧往旁边闪了一下。
“要不要这么缺德?要不要这么缺德!啊?!”蓬乱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只看见他攥着瓶提神饮料近乎歇斯底里地叫着。
“您,您没事吧?”相叶雅纪虽然吓得直往旁边躲,但还是壮着胆子问。
樱井翔转过脸来,厚重杂乱的前发底下,隐约露出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相叶雅纪,扬起手里那瓶提神饮料,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你送来的?谁让你送这个来的?啊?讽刺我,是吗!是不是!”
“不,不是……”相叶雅纪给这模样吓得结结巴巴,“我,我只是负责把快递送到您这里,至于说是谁,谁送的……”
“这是在嘲笑我,是不是?嘲笑我江郎才尽,是不是?!”樱井翔边说边逼近相叶雅纪。
褪色起毛的破烂套头运动衫,乱得几乎像是一顶破帽子的头发,而且距离靠近才发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这是不是个已经烂醉的疯子啊。
玄关处很窄,相叶雅纪已经准备退一步赶紧逃出门去。
但是樱井翔却一伸手就把相叶雅纪身后的门给推上了。
“你们这群势利眼的东西!全都是一样!剧本收视好的时候,一个个都求上门来。现在不过一两部不理想,就一个个来落井下石!”樱井翔愤怒地说着,和相叶雅纪的距离越靠越近,几乎快要顶到他的鼻子,“是不是!”
相叶雅纪吓得慌不择路,往旁边一侧身,脚底下绊到玄关的台阶上,一下子扑倒在玄关上。
樱井翔却蹲下身继续逼近他。
酒气刺鼻,乱发遮眼。
这是怎样,他会被杀掉吗?相叶雅纪对眼前过于突发的情况不知所措。
“樱,樱井先生,请您冷,冷静。”他用手肘撑着地板向屋里的方向退过去。
“你今天送这些破玩意儿来,无非是想讽刺我,什么东西都写不出来了吧?!”樱井翔却整个人跪在玄关里的地板上,双手撑在相叶雅纪身边,向他压迫过来。
“没,没有这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相叶雅纪觉得荒唐,自己说的怎么好像是快要被人灭口时的台词。
“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把我当傻瓜!”樱井翔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抵在相叶雅纪身上。
“樱井先生,您喝多了!”相叶雅纪继续在地板上边蹭边退。
“少废话!”樱井翔的脸已经几乎快要贴到相叶雅纪眼前。
这个人已经完全醉了。不仅醉,而且还已经失去理智。
“你们这群混蛋!……”眼前樱井翔的脸已经无限靠近过来。
再近些,就……
别开玩笑了!
相叶雅纪猛地伸手,用力向外一推。
“樱井翔先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连名带姓,似乎这样就能把人给叫清醒过来。
咣啷啷啷!——
一阵乱响。
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用力过猛,把樱井翔推得摔倒在玄关那一箱提神饮料旁边,人仰马翻,纸箱挤烂,所有物件摔了个一塌糊涂。
樱井翔瘫倒在一堆玻璃瓶里。
“啊,啊,对不起!”相叶雅纪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靠近,扶着他的肩膀看他,“真是太对不起了,您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瘫倒在地的樱井翔却忽然伸出了双手,一把将相叶雅纪搂在怀里。
“混蛋,混蛋……”
在相叶雅纪耳边,他含含糊糊地这样嘟囔着,声音里竟然夹着些微的哭腔。
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无处诉说。
相叶雅纪竟然没有推开他。
不清醒的温热气息拂过耳际。
甚至耳廓都已经被唇边隐约擦过。
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对什么都心软。
这是他一向的毛病。
但是也不需要做到这种社工传教士的地步吧?
他只是个送快递的啊。


醒来的时候,樱井翔像被一把锥子戳遍了每一寸头皮,针扎一样疼得他抬不起头来。
挣扎了两下,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赤着膊。
嗯?
什么情况?
又睡着睡着自己把衣服脱了吗?
“啊,您醒了?”
独居已久的樱井翔被这突然的人声给吓得一哆嗦,猛地从沙发坐了起来。
强盗闯空门吗?为了找值钱的财物连身上衣服都被扒光了?
然后他眼看着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同样光着上身。
樱井翔的下巴差点掉了。
他蹭地一下跳了起来。
结果起得太猛,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一股想吐的冲动。
“是不是又想吐?”
樱井翔捂了一下嘴,相叶雅纪站在对面这样问他。
“你,你是什么人?”樱井翔站起来,眼睛迅速在身边寻找着可以作为防身武器的物件。
但是客厅的地上,只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稿纸垃圾,吃剩的外卖,散落的录像带,没有一件顺手抓得起来的东西。事实上,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不要乱来!”樱井翔充满警觉地对相叶雅纪说。
“啊,您看,您误会了。”相叶雅纪连忙摆手,“我不是小偷!”
“别过来!”樱井翔喝道。
“哎!”相叶雅纪似乎看到了什么,朝着沙发边的樱井翔走过来,“您别动啊!”
“我,我说了别过来!”樱井翔认定自己是遇到闯空门的强盗了。
“您不要乱动。”相叶雅纪已经赤着膊走上前。
樱井翔有点慌了神。
大约记得自己应该是喝了整夜的酒,神智不清到现在,判断力和反应力都迟钝得几乎等于零了。
相叶雅纪已经走到近前,似乎俯身就准备伸手。
完了,他要因为看到强盗的面目而被灭口了。
樱井翔完全陷入了慌乱的不理智,不知道该如何伸出手接招,脚下跳着挪了半步,就听见“喀啦”的一声脆响,脚掌底下传来诡异的什么东西碎裂的触感。身体因为踩到这样异物而失去了平衡,膝盖一软,往旁边倒下去。
相叶雅纪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想要拉住他。
但是地上的杂物实在太多了。
房间里实在是太乱了。
相叶雅纪自己的脚也踩在了一盒斜着放的录像带上。
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
脚心硌得生疼,他也失去重心,扑倒在樱井翔身上。
俩人一起翻倒在沙发里。
相叶雅纪的嘴唇贴在了樱井翔的一边唇角。
半厘空白。
樱井翔的胸口瞬间就出汗了。不过全都是冷汗,感觉有点粘溚溚地贴在那个扑倒在他身上的男人胸口。
樱井翔脏字差一点爆出来。
他暴跳着推开身上的相叶雅纪,然后顺手就抄起地上的一盘录像带,扬手就要朝倒在沙发上的相叶雅纪头上砸下来。
“冷静冷静!您冷静一下!”相叶雅纪张开双手挡着脑袋,“您手上那可是当年收视破28的大热剧集,别拿它来砸人啊!”
樱井翔的手停在了半空。
斜眼瞟一眼手里录像带上的贴的标签:栈桥彼岸。
他的第一部大热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不是小偷!”


“真是——万分失礼!”
樱井翔红着脸向相叶雅纪鞠躬道歉。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
相叶雅纪把从洗手间里拿出来的衣服撑开,尽管还没完全干透但也想赶紧穿上走人。因为,眼前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太麻烦了。
他一个快递员,莫名其妙被喝醉的收件人给抱住,完全不清醒地和他说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话。然后这位烂醉的收件人反胃上来,吐了他一身。再然后他就只能一通地把人拖进房间扒衣服洗衣服收拾残局。接下来才发现这乱得像垃圾堆的房间里的电视剧录像带和写着各种剧本大纲构思的稿纸——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他以前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就是眼前这个人写的。
等洗衣服的时间,有心稍微收拾一下清出个能落脚的地方,但却完全无从下手。
看到樱井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脚下正好挨着那个歪着翻开的笔记本电脑,只要他的脚挪动个半步就会刚好踩到电脑上,所以才让他不要动,想赶紧过去把那笔记本电脑捡起来。
结果——
“那湿的衣服怎么能穿,我给您拿套干净衣服来吧。”樱井翔赶紧说。
“不用不用,大夏天的。”相叶雅纪已经把半干半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和这个比起来,您还是先看看那电脑还能不能用了吧。”
樱井翔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来放在茶几上,屏幕已经被踩碎出现裂纹的电脑。
“那个么……怎么都好了。”他说。
“有没有还没保存的东西?”相叶雅纪把衣服套好。
“没保存……”樱井翔低下头,“更好。”
“……”相叶雅纪把衣服拉平,看了他一眼。
——混蛋,混蛋……
——说什么江郎才尽……
——别小看我……
那些抱住他时在耳边留下的醉话。
想想当年一部万人空巷的《栈桥彼岸》,曾经让多少人至今提起仍然津津乐道。不过是他也从来不会去关心编剧是谁这种事。今天站在这里,巧合地知道了原来就是这位樱井编剧,而这位曾经当红的剧作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用猜也已经能明白个七八分。
近来是不是写了什么烂剧呢。
嗯,是不是最近那部收视惨败的《谁的冬夜》呢。
但是,自暴自弃有用吗?
其实,又关他什么事呢。
接下来这句话,他为什么要多这个嘴呢。
“踩碎电脑……就能让那些混蛋闭嘴吗?”
相叶雅纪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未几,相叶雅纪又一次来到了樱井翔的家门口。
那是个晚霞将尽的时刻。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会回来这里。
他不知道这次又是来送什么的,总之他其实不想再上这家门了,但这片地区是他负责的,不来也不行。
这次只是一个不大的小纸箱。
夹在腋下,按响“樱井”名牌旁边的门铃。
按下门铃的时候,他的唇上似乎有点发烫,不自在地绷紧了嘴角。
其实那一天完全意外的肌肤相亲,他也不是全不在意。
说不上反感。
那感觉——很微妙。
“哪位?”
他摇了摇头,绽开职业化的微笑。
“是,您的快递,请您签收一下。”
门很快打开了。
这一次打开门时,眼前的男主人清爽多了。
至少的至少,眼睛从头发的遮盖底下露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一双眼睛。
没有充满红血丝暴躁的时候,还是挺清澈的。
对视。
彼此再次重新打量。
原来你的鼻梁是那样,原来你的下巴是这样。
一瞬间里居然有点相看不厌。
——对视什么啊对视!你只是来送快递的!
相叶雅纪觉得手指关节直发痒。
“您好,您的快递!”相叶雅纪微笑着递出纸箱和笔。
“谢谢。”门里的樱井翔接过来,签好,然后把笔还给相叶雅纪。
“谢谢您。”收起笔,相叶雅纪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不等我打开查收一下了吗?”这一次是樱井翔在背后叫住了他。
“……”相叶雅纪没办法,只能又转过身。
拉开胶带,翻开箱盖。
樱井翔从纸箱的保护泡沫里提出了一台全新包装的笔记本电脑。
“……”相叶雅纪看着他。
“之前那台,真的踩坏了呢。”樱井翔抬起头来,对相叶雅纪一笑,“不买一台新的,不行啊。”
相叶雅纪的喉咙紧了一下。
原因不明。
虽然是夏天,现在这样突然的燥热似乎也还是不太正常?
正在拆开电脑包装的樱井翔这时候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能不能麻烦你进来,帮我装一下电脑?”


帮你装电脑?
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装电脑?
再说,这只是一台笔记本电脑,用得着装吗?有什么好装?
再再说,我是负责装电脑的服务人员吗?
我只是一个送快递的!


十万个为什么之后,相叶雅纪却还是坐在了樱井翔的客厅里。
鬼使神差般。
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双脚。
还是一如既往的乱。
录像带和稿纸四处乱放。
但是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似乎表明着和上次相比,情况发生了什么些许的变化。
“OK了。”相叶雅纪跪在茶几边,敲一下回车键,“这种系统都是一键自动的,没什么好装的……”
话音未落。
余音被断。
因为用来出声的嘴被堵住了。
樱井翔,从身旁探身,掰过相叶雅纪的脸,吻过来。
相叶雅纪没有拒绝。
因为他心里大约早就明白,樱井翔叫他进来,其实到底是想干什么。
有一种暗示,虽然属于人类的行为,但却生发自动物的本能。
其实,从第一次莫名被这个男人突然抱住时,自己不就没有抗拒吗?
现在这一幕虽然貌似突然,但其实自己在心里竟然或多或少早有了预感。
也只不过是——你搭讪的方式实在是烂了点。
先是嘴唇轻碰,然后放开。
再彼此对视一眼。
没错的,就是这种触感。
就是那天点到即止的那一个偶然碰触,却就是一直不能忘记。留在身体神经的记忆系统里,抓挠得人心里刺痒难耐。
于是。
确认完毕。
就选择迅速再吻在一处吧。
这一次彼此都张开了嘴,探出了舌。
湿润柔软地搅缠在一起。
有一种微电流般的酥麻,顺着舌尖窜上脑门儿。
这样的刺激让本来试探的吻一下子就变得激烈。
柔软的舌尖变得开始较力,纠缠变成了吸吮。
樱井翔捧着相叶雅纪的脸。
口腔里湿润的翻滚让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樱井翔的手从相叶雅纪脸上滑到了他的颈间。
年轻有力的动脉血管,在手掌间跳动着。这种吸引,似乎让身体很没抵抗力。
樱井翔开始把相叶雅纪抵在沙发边。
唇齿间,漏出唾液在舌间挑动的声音。
那声音显得格外情欲,挑逗着人的神经。
樱井翔去拽相叶雅纪的衣角。
衣服掀起从头上脱下的时候,拨起相叶雅纪的头发,露出他整张清秀的脸。
还有和那天一样的赤裸上身。
其实,太好看。
樱井翔那天一下子慌了神,到底是因为把相叶雅纪当成了贼,还是因为他赤膊的身体太过好看,微妙到无从追溯了。
早晚有一天,要再触碰这身体一次,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早已经决定的事。
这其间所有经过的时间,都只不过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而已。看似突然,其实潜意识的待机已经足够充分了。
他一定是受了什么蛊惑的引诱。
相叶雅纪的皮肤光滑又有弹性,樱井翔的手滑过他的喉结,锁骨,指尖触到乳首。
轻按。
感觉到相叶雅纪的反应。
一定是迎合。
他不会判断错的。
再让唇舌按照同样的路线,一路吻过颈项,喉结,锁骨,到乳首。
“呃……”当樱井翔的舌尖挑拨相叶雅纪的乳首时,听到他发出隐约的呻吟声。樱井翔将乳首整个含住时,相叶雅纪仰起头,身上开始渗出汗滴。
半开的唇齿一路从乳首顺着腹肌滑至小腹,樱井翔解开相叶雅纪的裤子,手从内裤边向里探去,触碰到那个已经发硬的存在。他用手握住,感觉那里的变化更加明显,顺势把裤子向下一拉。
相叶雅纪身体那绝佳的黄金线条,毕露无遗。
直觉的刺激。
容不得多想。
该做的已经不由所谓理智的判断说了算。
舌尖滑过他的大腿内侧,樱井翔张开嘴,含住了那已经挺起的器官。
“啊!”相叶雅纪轻轻叫了一声。
再向里含一些,感觉自己的上膛被抵住。
发烫的。胀硬的。
“嗯——”几个回合的吞吐,相叶雅纪的头仰在沙发上,呻吟声渐渐变重。
那声音里饱含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弦外之音,像酒精一样直接浇在樱井翔心里的那团火上。火焰猛地窜高,直烧到喉咙口。焰心里的热量,原原本本不着分毫地还给了那呻吟声的主人。
对这种湿滑温热恰到好处的吞吐,相叶雅纪哪里经得住几个回合。
“唔嗯……好……”
小腹很快就涌上热流。
樱井翔掌心下覆着的人鱼线一紧。
喉咙里一股热流。
这单纯的反应。
让人绝对无法轻意放过。
“有点快哦……小哥。”樱井翔却故意这样说。
相叶雅纪脸上发烫,仰靠在沙发上,说不出话。
滑动的喉结上起了一层薄汗。
樱井翔舔过去,一舌尖的微咸。
“别……”相叶雅纪侧过脸,往旁边一闪。
“别?”拇指蹭蹭嘴角,樱井翔眉梢一挑,“还没开始呢。”


扳着相叶雅纪的肩膀把他反过来抵在沙发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色笼罩的房间里视线不佳。
但是不知是因为相叶雅纪身上起的一层薄汗还是别的什么,樱井翔眼前的身体就像在荧荧发光一般。
从后颈突出的第一个骨节开始,脊椎清晰可见的起伏,直到腰间完美的收官。写满诱惑的弧度,在腰臀之间妖娆地一勾,蛊惑着看到它的瞳孔。
性感得不可方物。
樱井翔胯下一硬。
竟然已经是不知道多久没有过。
像把自己困在禁欲的围墙里不知道多久,以为这样可以磨练出更坚韧的心性,走出创作的困境。岂知却只有越磨越荒芜,逐渐寸草不生,连欲望生发的源头都已经迷失在不知哪里。
“想要这个男人这样的身体”的想法一忽燃起时,樱井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还应该是有欲望有本能的生物。
他指尖上还沾染着刚刚从唇角溢出的粘腻。
刚好顺着尾椎骨送进那个欲望的入口。
“啊!”相叶雅纪身体一缩,“别!”
但是情势哪里还是能因为一句阻止就停下来的局面。
手指探进身体里时,异样感让相叶雅纪收紧了肩胛骨,“不要……”
樱井翔不说话,只沿着内壁转动手指。
缓解那些干涩。
挑动血管里的神经。
从未被触动过的地方感受到了讶异。
排异感之后,“竟然会这样”的愉悦丝缕浮现。
相叶雅纪分明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开始透露顺从和迎合。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了胀热的入侵。
“啊——”
把器官顶进相叶雅纪身体里的时候,樱井翔是没过多温柔的。
因为理智早已经被本能压过,退散到了不知的角落里。
虽然受到了明显的阻力,也已经是箭在弦上,只进不退。
“呃啊——”
撕裂的疼痛让相叶雅纪汗如雨下。
这让樱井翔扶在他腰间的掌心感觉到了滑润。
在完美朝向他的弧度里。
胀硬的器官在这个时候只知道侵略索取了。
扶着相叶雅纪的腰,樱井翔开始抽送。
以相当程度的力道。
一次次地顶撞和填充。
从未被触碰过的领域受到了剧烈的刺激。
“啊啊——不行……”
明显已经是呻吟的拒绝只不过是一种更好的催情。
让身后的抽送更加失了分寸。
跪在沙发边的相叶被一次次顶送得倒在沙发上,想要一个着力点而不得。他胡乱地抓挠着,掌心里不知道握住了什么,发出嚓嚓的响声。
他向前,樱井翔就捉回他的腰,再向里用力顶进去,让他的身体再朝沙发扑过去。如是往复,让相叶雅纪的身体逐渐陷入了一种节奏。樱井翔顶入的时候他向后迎,抽出的时候他自然配合,让内壁和器官之间的摩擦加剧。
“哈啊……”
相叶雅纪逐渐难耐得神智涣散,手里无意地攥紧着什么,又一次次被冲散。
内壁一次次收缩,收紧的肩胛骨却逐渐松开。
“呼……”
和被口交的快感完全不同的冲击让他感觉全身痉挛般的酥麻。因为从未体会过,而像似初经世事,沉溺其中。
“怎么,呃嗯……怎么会……”
他求饶般地呻吟。
像是掉进了热带雨林的沼泽。
透湿的不止是汗水。
粘腻的贴合一路到了心底。
酥麻了后脑,电击过脚趾。
樱井翔的荒芜就在这样的身体和这样的回应里得到了解救。
“啊——”
高潮时射得淋漓尽致。
伏在相叶雅纪身上时,心口的猛跳几乎能把泛滥的汗水敲出涟漪。
从未有过的力竭。
近乎妖异的迷乱。
——怎么会。
他也想这样问。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睁开眼睛,樱井翔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沙发上。
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什么时间,自己正在哪里。
回了一会儿神,才意识到之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却感觉特别恍惚。
明明激烈得那么入骨,却又像没什么真实感。
房间里也并没有有其他别的什么人存在过的痕迹。
由于长期日夜不分地赶稿写作,他也时常有分不清是陷入创作的思维幻境里还是身处现实的状况。
这让他产生了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放不下的惦念最终制造了那样的梦境。
在长期的疲劳与纠结之中。
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挣扎着起身,看到沙发上摊开的整沓稿纸褶皱散乱着。
摸过来几张上面有写字的,展平。
在自己的文字里读出了自己的臆想。
那念念不忘的痴迷书写成的渴望,字字句句。
樱井翔攥着那些曲折的稿纸。
安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昨天夜里的,果然是从纸上的字里行间,行走出来的吧。
古有书生夜读鬼怪上门。
今有他相思成灾请人入梦。
——还是这种梦。
他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一把年纪。
樱井翔摇摇头。
起身准备去洗个澡好好清醒清醒。
门铃声悠扬地响起来。
嗯?
樱井翔踢踏着脚步走到玄关。
拉开大门。
“您好。”
一个可以照亮他整个世界的笑容。
“您的快递。”
一个标准文件纸盒递到面前。
樱井翔呆站在玄关,没有反应。
“樱井先生?”站在门外的小哥笑着叫道:“您的快递,请签收。”
“你是……”樱井翔终于哑声开口。
爽朗的笑容分毫不减,“是,我姓相叶。”
“……”
在正午的阳光下,完全清醒的樱井翔不敢唐突,也不知道有些话该如何问起,只有保持礼貌地接过盒子,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他不知所措地朝相叶雅纪点头致意,不敢看他的眼睛。
“请您打开确认一下。”相叶雅纪说。
“……”樱井翔低着头,听话地拆开了盒子。


一整包崭新的稿纸。
透明塑料包装在阳光下反着光。
樱井翔抬眼。
相叶雅纪笑着迎接他的目光。


“不好意思昨晚弄坏了你的稿纸。”他上前一步,这样说道。
“……”
纸张在指掌间被抓折揉搓的声响瞬间在耳边回响。
混杂在那些喘息呻吟声中。
猛敲了一下樱井翔的心脏。
稿纸上那些折痕褶皱,真相浮出了水面。
“你是——”樱井翔又再跳针似的重复了一遍。
“说过很多遍了吧。”相叶雅纪笑,“我姓相叶。”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
你是真实存在的。
你也不是通过我的虚构被请入梦里的。
你是真的来过。
只是惊艳得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你怎么会来?
不,这个问题真傻。
——你来了就好。


“花鸟风月。
也有世间万物无法比似的人物。
他站在那里,像一朵干净的花。
美到像是一生只会绽放一次的极致风流。
那种纯净的妖娆令人目眩。
单单只是看着,都已经足够误入迷途。
我于某个时刻,深陷其中。
以为这样的人物只能跃然纸上。
又误觉如此的风流只可能是自字里行间画中走出。
像是梦里最美好的一笔,最终只为你现了身。
哪怕那就真的是只绽放一夜的昙花妖,也会令人甘愿为之付出此生。
你看到了神迷。
我看到了命运。”
——剧本《昙花妖娆》片段


“其实,你是早就想做个官能作家了吧。”
“说什么呢。”
“要不是满脑子色情的东西,怎么会和刚刚认识的人……”
“再乱说我可不客气。”
“不是吗?”
“我啊,满脑子是只有一个存在。那可是很认真的。”
“什么?”
“你。”


咒.申





一,再次有人说对它念念不忘。
二,不管你们看不看得出来,这是几年前就开了头到卡肉丢在一边,现在捡回来半成品加工而成的,赏味期诡异,食用不适敬请留意(。
三,就是想炖肉。
四,这个系列会变成怎样啊。
五,情人节快乐!

拍手[2回]

幻色井边咒(八)

咒.未
冰雪奇缘

樱井翔第一次见到相叶雅纪,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


用樱井自己的话来说,那天简直就是一个“冰雪奇缘”的日子。
当出租车司机说前方积雪太厚再往前开就很危险时,樱井拎起背包,几乎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当下做出决定:只有走过去了。
其实他应该做出的决定完全可以是放弃这天的行程,乖乖打道回府。但是,那又怎么还是他樱井流的出行作风呢。
已经定好的计划,就绝对要风雨无阻地执行。
即使是下车没走三步路,就一个屁蹲滑坐在地上。
咧咧嘴站起来继续走,没两步,又再三摇两晃地滑倒。
“这简直就是冰雪奇缘啊……”他有些咬牙切齿地爬起来,“这会儿就应该给我配上Let it go……”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有暴风雪冷气云团经过岩手高原上空,降雪量突破了同期纪录。
总之,他就像是踏足了冰雪女王的禁地,迎面扑来的雪片扎进眼睛里几乎快要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差点挂在雪地里。
当他终于从一片风雪里走进那间温泉山庄,头上身上的雪都没来得及掸干净,就在回形走廊上看到了他。
那时相叶正站在院落一角的自动贩卖机跟前,一个跨步上前,一掌拍在自动赎卖机上,贴身上前。
——壁咚?
这是樱井当时的第一反应。
但是自动贩卖机前面只有他一个人啊。
对谁壁咚?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只听见相叶压低声音对自动贩卖机这样说道:
“你喜欢我吧?”
……
对自动贩卖机?
正在樱井直觉自己一定是遇到疯子了的时候,相叶抬起右手,把一枚硬币塞进了自动贩卖机。
然后当啷一声脆响。
那枚硬币又被吐了出来。
相叶长叹一口气,把硬币取回来,摇了摇头。
“看来不喜欢啊。”
樱井眨了眨眼睛,抿住嘴忍下笑,不自觉地想让自己别出发任何声音,保持安静以免惊动到他接下来的行为。
只见相叶从自动贩卖机前退后几步,站到正在落雪的院子当中,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微微笑下,抬起双臂,挪动脚步,在院子里做几个平转。
于无声落雪中,起舞一般。
风雪廊下,樱井愣了一个空格。
像是窥视到了什么本不该他看到的画面。
一时慌张,不知是想要躲闪还是想再看更多。
相叶旋转到自动贩卖机前,再次塞进那个硬币。
再一次,当啷脆响。
“啊嘞……”相叶无可奈何地俯身,取回那枚硬币捏在手上,仰起脸对着天空端详。
雪落在硬币的边沿和他的眼睛里。
奇异的停滞。
当然的融化。
那场面莫名的有些灵异。
像是被风雪隔离出了尘世,独立出了一个结界。
直到手里拎的包显些滑落到地上,樱井才回过神来。
他从走廊下走过去。
站在雪里对相叶探身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相叶转过身。
“啊?啊。”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说:“没什么,我有枚硬币一直投不进自动贩卖机。”
樱井二话没说就从怀里掏出钱包。
“啊,不用了,我那个只是,不是钱不够——”相叶连忙想要阻拦,但是樱井却已经转身,不由分说抽出一张纸钞送进了自动贩卖机。
“想要什么?”樱井看着按钮问。
“那个……啊,好吧……”相叶挠挠头,“我想要罐热姜茶……”
樱井按下按钮。
叮叮当当的找赎硬币声。
俯身去掏出饮料罐,再把一把硬币取出来,转身一起递向相叶。
“喏。”
相叶看了看他,只接过饮料,轻声说:“谢谢。”
“硬币也拿去。”樱井仍然伸着手。
相叶似乎不理解地笑笑:“那我怎么能要。”
“免得以后又没有硬币用。”樱井说。
“那个,我刚刚就想说了,我不是没有硬币……”相叶笑出雪白的牙齿,对他说:“就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怎么都好吧,拿着。”
硬是把手里的硬币都塞给了相叶,樱井转身就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都是在干什么。


樱井差点就不记得自己实际上是来干嘛的了。
顶着风雪,冒着被冻死在半路的危险也硬是要走来这里的目的。
——滑雪之后一定要泡温泉。
即使来到露天温泉池的时候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想想也知道这样冰天雪地的谁来泡温泉。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
反正本来雪中温泉才正是日本即景。
所以当他泡在温泉里专心致志地看雪笑自己也真是够执着时,压根儿没想过,还会有别的人出现在这里。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扎得他迎风的眼睛几乎有点刺痛,不得不掉转个方向避风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几时多了个人。
他吓了一跳。
因为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
年轻的男性背靠在温泉池边,头仰靠在石头上。
雪落在他年轻的脸上,融化在眉宇间。
原本迎面吵闹的冷风静了下来。
樱井心上一凛。
他已经认出来,这是刚才在回廊下遇到的那一位。
什么时候来的,完全无声无息。
就在樱井看向他的时候,相叶也抬眼看了看他。
沾水的睫毛底下一层雾气。
风雪和热气似乎缠斗着扭曲了空气,令眼前的画面失去了真实感。
樱井的脖子后面忽然顺着脊椎骨窜上一线凉气。
“刚刚,谢谢了。”
相叶轻笑着说。
樱井差点想要回头看看他是在跟谁说话,但想想也知道是在跟自己说。
“啊,哦,没什么的。”他挠挠头,想尽可能从蒸腾的水气间看清对面的相叶。
却看到相叶已经从水里向他的方向靠近过来。
樱井还没反应过来,相叶已经朝他伸过一只手。
诶诶?——
这是要干嘛?
通常来说也许应该伸手去挡,但樱井却是把眼紧紧一闭。不知道对方是要杀还是要剐,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觉就是躲不开。
有微热的气息扑到脸上。
“好了。”
听见一声轻哑这样说,樱井才睁开眼睛。
看到近在眼前的相叶手里捻着一小搓绒毛。
“在你头发里。”他笑着对指尖吹口气,让那些白色绒毛混进雪花里四散飘落。
樱井后颈的凉气直沁到喉咙里。
该说谢谢吧?
“这样的天气里,真是难得还有人来泡温泉啊。”
他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真是什么跟什么啊。
“嗯?”相叶转身靠在他身边,轻笑道:“这才是最适合泡温泉的天气呢,不是吗。”
樱井悄悄侧目。
看到他露出水面的肩膀上,似乎有一片胎记。一眼看过去,浅淡棕色,形似焰火。
除此之外,还有漂亮的肌肉线条和骨骼。
温泉水的热量似乎发起烫来,让樱井开始感觉口干舌燥。
雪绒花在眼前飘散融化,今天这池温泉水里怎么这样忽冷忽热,奇妙异常?
他收回目光不敢再往身旁看,就那么有些身体发僵地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回房间算了,可是又不知怎么不舍得离开。
就那样过了不知多久,在异常的安静之中,他用余光瞟到身边的相叶正在水面下摸索鼓捣着什么。
“怎么了?在找什么吗?”他探身问道。
“嗯,硬币掉下去了。”相叶说着,伸手往温泉池底摸索着。
“硬币?”
“对啊,就刚才那枚怎么也投不进去的。”相叶眯眼看着水底,“听说在水里洗一洗就能投得进去,结果刚才手一滑就掉下去了。”
“我不是给了你——”樱井想说,你怎么就那么执着?
“我就是……不甘心而已呀。”相叶抬眼看着樱井,发梢向下滴着水,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有几分愠怒。
樱井的心上又划过一凛。
不甘心而已呀。
听相叶这么说,就像是给施了什么不知名的咒语。
让他的言行开始不由自主。
“那,我帮你找找。”
说着就埋头钻进水里,在池底摸索寻找着。
那时天色早已转暗,别说是热气蒸腾饱含硫黄的温泉水,就是清澈的泉水里,也未必还能有找得到一枚硬币的视线。
抬头钻出水面换口气,再钻进水里,如是往复三两次,樱井开始胸口发闷,眼前视线也模糊起来。
从滑雪场一路跌跌撞撞赶过来,他饭都还没吃,空着个肚子,体力本来就是透支。
所以当最后一次从水里抬起头来时,樱井想说等我休息会儿再找找看,但根本还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眼前一黑。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旅馆房间的被褥里,身上裹着旅馆的浴衣。
是怎么……什么时候……
樱井坐起来,感觉脸上发烫,脑袋从头皮往外嗡嗡地散发着热气。
完全没有概念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也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怎么回事。
身体里似乎已经极度缺水。
这让他本能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摸出门,往廊下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准备买罐随便什么可以喝的东西时,才发现穿着浴衣的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钱。
他站在廊下望望外面越来越猛烈的风雪,看来今天肯定也是走不了了的。
“啊,这位先生没事了吗?”
身后传来老板娘的招呼声。
樱井转身。
“没事就好啊,刚才可把我们吓坏了。”
“刚刚……怎么了?”樱井问。
“哎呀,您在温泉里昏过去啦,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幸亏发现得及时,赶紧把您搭回了房间。”
“是吗……”
“是呀,要不然只有您一个人在那里,其实很危险的。”
“等等,你说——我一个人在温泉那儿?”
“是啊,您一个人进去的啊。再说,您看这天气……”老板娘抬眼看看漫天风雪,笑道:“哪儿还有别的客人啊。”
“……”怎么可能。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明明是有两个人在温泉里的。
樱井看看眼前的自动贩卖机。
那个就是投不进硬币的男人呢?
头脑仍然在发热,想不清楚也集中不了精神。
人不舒服,还是回房间躺着算了。
正准备走开,却看见老板娘蹲下身,在自动贩卖机的旁边放下了一盘什么东西。
“老板娘……你在那里放的什么?”
“嘘……”老板娘起身,神秘地笑笑,摆摆手,“不要问。”
“为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倒是想听听。”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台自动贩卖机旁边出现的一切,樱井都觉得莫名放不下。
“这样啊?那我说了,后面会有什么事我可就不负责任喽。”老板娘说着,凑近樱井,“据说,这里很多年前也是个旅店,有年有对夫妇住在廊下这个位置的房间里,半夜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没看见人,低下头发现,竟然是只特别大的兔子。”
“……”樱井蹙着眉听,不出声。
“那只兔子好像是因为外面风雪下得紧,所以想要进房间里去取取暖。”老板娘接着说:“但是那对夫妇像没看见一样,冷漠地关上门继续睡觉了。第二天起来发现,那只兔子就冻死在门外了。”
“……”樱井咽了口唾沫。
“后来啊,每逢是风雪交加的夜里,这里都会发生奇怪的事情……一时有莫名的人出现啊,说着听不懂的话。一时又有人影闪现,没看清又会消失。反正总有客人说看见奇怪的东西,又有可怕的声音什么的……”
樱井暗自觉得本来一直在发热的发根里起了一层冷汗,后颈的凉气也窜上来。
“大家都说——”老板娘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说:“是那只兔子的冤魂不散,没办法升天往生,所以才会每每在风雪夜里出来作怪。”
“……”
“所以啊每到风雪大的日子里我们就会放些吃的东西在这里,希望能让那个不甘心冻死的冤魂得到点安慰。”
樱井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不甘心。
是风雪吹进了廊下,钻进了他浴衣的领口,还是其他什么。寒意直钻到他脚底,手脚都当下冰凉。
“这样啊……”樱井勉强挤出丝难看的笑容,用力紧紧浴衣的领子,对老板娘点头致意,“那您忙,我就先回房间了。”
“风雪大,先生关紧门窗哦。”老板娘在他身后这样说道。


合上房间的推门,一头钻进被子里的樱井,感觉自己比刚才还要更加不舒服了。不仅没有喝上一口水,而且身体还从热转冷,发根里都是冷汗,手脚也是全凉的。即使钻进被窝也还是感觉阵阵凉意不断从后脊梁窜上来,冷得他拼命蜷起身子,还是开始微微发抖。
难受得很难入睡,但是意识却逐渐开始变得涣散。
恶寒阵阵。
——每逢风雪交加的夜晚,就会有莫名的人出现。
樱井紧抓着被角,打了个哆嗦。
难不成真是撞邪了吗?
那个在雪里起舞的男人。
那个在温泉里伸手过来的男人。
——就是不甘心而已呀。
原来……不是人而是,一只不甘心的兔子吗?
会有这种事?
不,他在胡思乱想。
一定是发烧了,而且烧得相当厉害。
明明全身发冷,嘴唇却干得一丝水分都没有,爆起了皮。
好像外面的暴风雪都已经破门而入,吹进了房间。
是错觉吧……
樱井抬不起头,却直切地感觉随着一阵冷风,有什么人走进了屋里。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但根本就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走进来的人在身边跪坐下来。
额头上没防备的一片凉意。
从掌心覆盖下来。
樱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这会儿应该已经是烧得相当烫了。
“樱井先生……没事吧?”
轻哑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但是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就是那个,靠近他,在他眼前伸手从他头发上摘下一搓绒毛,的声音。现在想来,那本来就完全不正常吧。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动物羽毛会吹到他的头发里来。根本就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撞鬼了吧。
“没事……”樱井喉咙里一点水分都没有,声音干哑得要着火一般。
“这么烫……还说没事。”
那人身起。
樱井的意识忽远忽近,没了时间的确切概念。
耳边嗡嗡鸣响。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感觉身边再一次有声音响起。
“吃药。”
樱井已经烧得更深,不仅睁不开眼睛,连声音也开始发不出了。
隐约间,感觉嘴被掰开,一粒药被硬塞进牙缝里。
药塞是塞进来了,但是嘴里干得根本没余地把它吞进去。
接着。
唇上忽然覆下一抹清凉。
水从那抹柔软的凉意中渗进嘴里。
丝丝缕缕。
在涣散的意识里,不真实得辨认不出水源究竟是从何而来。
因为已经过于渴水,他只是本能地吸吮着。
像是源源不绝,又像如是反复多次。
樱井喉咙里的火终于感觉扑灭了大半。
这时候他才开始意识到水是从哪里来的。
他勉强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失焦的睫毛。
几乎贴到他的眼睛上来。
唇上柔软的凉意,一下子具象化了。
他的吸吮,也似乎开始触及到水之外的东西。
比如说,唇舌。
樱井顺着本能开始舔吻,对方竟然也就回应。
不可思议,湿润温热的缠绵,很简单就触动了心弦。
刚刚还恶寒发冷,这会儿额头上竟然开始冒汗了。
对方这是喂他吃下了什么。
鬼妖界的捕猎灵药,迷乱人类心智吗。
轻漾的温泉池里的身体,骨骼肌肤,在水纹里浮现。
樱井抬起手,把眼前看不清是人是鬼还是妖的家伙抱进了怀里。似乎只是稍有迟疑,那个身体便也顺从下来。
很容易就在榻榻米上缠绵在一处。
浴衣敞开从身上脱落的时候,樱井发现,是有人正在把手伸进他的胸口。
这是——想要什么。
命还是魂。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已经跨坐在他身上的身体,是想要什么了。
摩挲过胸口,肋骨,小腹,直到胯下,掌心所覆之处,无一不是摩擦生热。
像钻木取火般。
星火点燃。
在樱井身体上逼出了一层薄汗。
很快感觉到自己硬了的时候,他更加怀疑自己是受到了未知力量的蛊惑。
跨坐在身上的身体,探寻着,缓慢地将他硬了的器官一寸寸吞噬进去。
裹覆。
热烈的温度和紧密的绞缠。
虽然似乎距离很远,但樱井确实听到了呻吟声。
“呃……”
撩人得就不像这个人间的声音。
樱井不知自己是烧得过分还是被刺激得反应过激,小腹里热流猛窜,胯下叫嚣。
发热的紧裹还在缓慢的摩擦吞吐时,他已经开始耐不得,发力挺送起来。
呻吟声变得急促。
但只是越发挑拨心弦。
吞吐器官的身体内壁里,散发着饱含热度的力量。紧贴的抽插间,有一种绵软的暖意,尽诉着本能里的那些惬意和愉悦,下一刻又在痉挛间锁紧了欲望的神经。
挠着人的嗓子眼儿。
难耐到了脚趾。
“呜嗯……”
身体贴合处开始粘腻起来。
薄汗在身体上淋漓漾开。
像似温泉池水面的纹漪。
带着凉意的掌心扶在樱井腰间,指尖不自知地用着力。
起落吞吐间,完全没入,顶到未知的深处。
那种想要探寻进去的渴望,好像可以没有尽头。
樱井对那种绞锁似乎上了瘾,想要用力一直顶送,又想一直留在这个身体里,在且难耐且煎熬里一直下去。
——这要不是撞邪还能是什么。
他听那呻吟的声音越发钻耳。
睁开眼睛,企图看清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有超级漂亮的人鱼线。
分块清晰的肌肉线条。
以及——肩上绽开的痕迹。
仰起脸而清晰可见滑动着的喉结。
瘦削的下巴弧度。
几乎无法逼视,微翕的睫毛。
——这是人还是鬼。
他已经无从分辨了。
但愿能给这个身体一直吞啃下去。
他顽强硬着不肯释放的器官告诉他,他甘愿。
给这个“就是不甘心”的身体拿去用。
尽管用。
未必是多激烈的动作幅度。
却像热油慢煎,在来来回回无数次的贴合痴缠里,逐渐一塌糊涂,无与伦比。
团皱的浴衣被汗水浸湿。
发热或是发烧的体温,再将汗水蒸发,变成房间里的热气。
“呼……”
“好棒……”
樱井勉强辨出乱了节奏的呻吟声里有这样的只字片语。
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身体还是命魂。
无论如何都好。
“再来——”
“呜嗯嗯……”
反正能体验到这样的性,他已经是——做鬼也甘愿了吧。
该怎么形容更好呢。


灵魂飞扬,肉体依赖。


樱井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射了的。
他只记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最终靠在他的胸口,绵软的呻吟和呼吸声塞满了一对耳朵。
有模糊的语句,在那样湿滑粘稠的场景里,钻进脑袋里,藏身其中。
他想要记下来。
如果他已经是被拿了命到了濒死一刻的话。
那他最终想要记下些什么。
却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就已经融化进一片雪白。


翌日清晨。
樱井睁开眼睛的一刻,感觉全身暖意茸茸,每个关节都很自在。支起身,看到纸门拉开了一道缝,亮光从外面透隙进来,一线热度打在他身上。
他爬起来,过去将整扇门推开。
一阵扑面清新。
雪后初霁的阳光洒了一头一脸。
没有风,空气里是安静的凉,好闻的雪木味道。
“唔嗯——”
樱井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舒服。”
昨晚所有的不适似乎一扫而空。
抬脚步出房间站到廊下,发现自己的房间其实正是在廊下一周的位置。
光脚踩在廊下,竟然也不觉得冷。
正在他仰起脸享受雪后阳光的时候,忽然间感觉脚边一软。
他低下头。
看到一只体型异乎寻常的超大兔子。
棕花的毛色,肉乎乎的,在他脚边蹭着腻着。
这感觉……
是——
你?
樱井蹲下身,试图将那只大兔子抱起来。但是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到第三次,他索性跪坐在廊下的地板上,终于把那只兔子搂到了腿上。
好重。
又肉,又软,又暖和。
樱井抚摸着它的一双耳朵和绒毛。
昨晚的画面一片片在眼前闪过。
分不出究竟是真还是假。
“我说……是你吗?”
“是你的话……你能回答我一声吗……”
“是吧,我想也不能……我在说些什么呀。”
“你怎么最终……什么都没要呢。”
“我还以为……”
“但是话说回来……昨天晚上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胖啊?明明很瘦的对不对……这会儿你怎么重成这样啊,现型以后体型会差这么多的吗?……”
樱井一个人喃喃自语,自己心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多半像个疯子,不知道都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就是不知怎么——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不舍,心疼,以及……
他也说不清。
总之他很难过。
搂着那只很大的兔子,跪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积雪絮絮叨叨。
“肩上这块浅棕色,一模一样呢……只不过是肩上没有这么厚的肉……”
“怎么又来找我了呢。”
“还是不能甘心吗?”
“没能帮到你啊……”
“不过没关系,我带你走,好不好?”
“以后都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我保证。”
樱井用脸颊轻轻蹭着兔子的耳朵。
心里不知被什么煎熬,难过逐渐变成了砂纸打磨似的痛。
让他觉得眼底难受。
整个人迟钝地出着神。
直到。
“我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冷不防地。
从廊下的另一端,一个声音传过来。
是那样地容易入耳,当下就能辨认出来。
樱井不敢相信地搂紧怀里的兔子。
“把那只兔子揽那么紧干嘛?要勒死人家了。”
那声音已经来到身旁。
樱井小心地侧目,看到踩在廊下地板上的脚。
那是一双修长的,人类的脚。
毫无疑问,在阳光下,货真价实。
缓慢地抬头,樱井仰起脸。
看见相叶雅纪迎着初霁的阳光,低下头笑着看他。
“放开老板娘的兔子吧,把人家宠物抱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
樱井看看相叶,又再看看腿上的兔子,看看兔子,又再抬眼看看他。
“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啊?”
“因为昨天……”
“昨天老板娘又讲那个故事了,是吧?”相叶了然地笑道:“老是那么爱开玩笑,没事就给客人讲那个鬼故事,看不知内情的客人的反应为乐。”
“……”樱井眨眨眼。
“哪会有什么冤魂啊,这兔子是老板娘的宠物,刚买来的时候很小只,后来越长越大,大到都不像只兔子了,大家都笑它。老板娘就说你们别笑,笑了它夜里会来找你们。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个没头没尾的鬼故事。一有不知情的客人来,老板娘就给他们讲,吓唬客人取乐,简直就是……恶趣味。”
“……”樱井听得有点发傻,松开了手。
腿上的大兔子一下子跳开,三两下窜到自动贩卖机旁边,埋头在那里吃了起来。
“喏,那里就是给它放兔粮的地方。”相叶微笑着说。
“……”樱井就差把微张的嘴合起来,“所以说,你不是……”
“我在这里工作的啦!真是要命。”相叶一脸的无可奈何,“你以为我是什么啊。”
“是啊,我以为……”我真是在想些什么啊。樱井想说。还真心动了要把人家宠物给带走的念头呢。
真是——真是太丢人了。
……
等等。
先等等。
既然你不是鬼。
也不是兔子妖。
你是如假包换的人。
那么昨晚的是——


“你在想什么呢?”
“我……”
他要说什么。
难道要说在想昨晚到底有没有和你真的做爱吗。
“嗯?”
“昨天晚上……”


——“相叶君,过来下。”
——“怎么,老板娘?”
——“你去一下樱井先生的房间,给他送点吃的,我刚刚看见他,觉得他脸色不是太好。”
——“哪个樱井……先生?”
——“还有哪个,不就是你跑出来说他在温泉里昏过去了的那位吗!”
——“哦……等等,您说他脸色不大好……该不是又用那个兔子的鬼故事去吓唬客人了吧?”
——“哦哟哟哟,哪有这回事……”
——“您真是会害人,我去看看。”


“昨天晚上……”
“什么?”
“我,我们……”
“我们?我们怎么了?”
果然并没有吧。
是他烧糊涂了。
不过是昏迷里的一场梦。
“没。”樱井笑着摇摇头,“没怎么。”
樱井坐在廊下,望着清晨开始反光的静雪。
“雪积了很厚呢。”他自语般道。
“可不是吗。”相叶在他身边说:“不想去堆个雪人吗?”
“嗯……”樱井应了半声,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过脸,看着相叶。
相叶并不闪躲,也看着他。
两双眼睛都很清澈。
正因为如此便越发不想让对方一眼看到底。
对视中,不知道是该眨眼,还是不敢眨眼。
试探里的较量。
较量里的试探。
——你喜欢我吧?
——我们到底做没做?
答案?
在那枚就是投不进去的硬币的正反面里。
也在第一眼雪中相望里。
还在,风雪中,温泉里,第一眼看到对方身体时,最忠诚的那个反应。


要是说我是早有预谋的……
我倒也不想全盘否定啦。
从你非要把钱塞到我手里的那刻起。
我就在想……
不过这种事,也是要天时地利人合才行。
也要你傻到在这种天气里泡温泉不小心受了凉,又害怕鬼故事受了惊吓,我过去发现你起了高烧必须给你把强力退烧药喂下去……
然后么……


——等烧退了,一起去堆个雪人吧。


藏身于脑袋里层层白雪中的那句话,被春风吹化,露出了狡黠又迷人的轻哑声线,证实着你所想的一切,并非虚妄。








这个系列虽然真的已经成了年更尧。。但其实开了个头的脑洞早已经够用到完结了。
起于中元节,还是希望能将黄段子+鬼故事的原则贯彻到底吧。最适合夏天尾巴还有些残热时观看的故事。
好吧其实基本上这个系列就是在瞎写(。
但听不只一个人说对这系列里的故事念念不忘于是。。这个坑也是早晚会平的。
看得开心就好了。

对了,新模板最美的就是评论席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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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七)

咒.午
碳息

相叶雅纪夹着画板冲进教室的时候,那天的写生课已经开始十几分钟了。
本来时间已经有点晚,偏偏这栋教学楼里又正在逐片进行改造,这个楼梯不通那边走廊绕道的,严重耽误了他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迟到了,所以推门的时候已经加了小心,但整个人冲进教室的速度,还是让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动静吸引过来。
相叶咧咧嘴,挠挠后脑勺,环视一下教室,想要迅速找到一边过去坐下。
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左边一方,目光凛过,有人看了相叶一眼,不过相叶并没有发现。教室里分成了三个写生台,中间和右边两个围了很多同学,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坐,而左边那个角落的周围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相叶提提差点要跑掉的裤子,来不及仔细看清几个写生圈的模特分别什么样是男还是女,就一头扎到左边角落里那个模特前头的空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因为一个人没有,所以他的位置几乎可以是正面,而且还是一对一。
没错,今天的课是人体写生。
其实也没什么新意。
总之男女老少也都画过,早已经过了不敢直视的纯情阶段。
他放下背包,打开画板,夹好画纸,接着从包里捞出卷起来的笔袋,摊开,抽出削好的铅笔碳芯。头发被外头的春风吹得有点乱,他夹着笔用手指顺了顺头发,抬眼。
然后他大概愣了那么几秒。
人体写生没错。
模特当然也是人体模特没错。
但今天这个,不,这位……
这位坐在那里的男性模特真有点不同。
哪里不同呢。
相叶又说不出来。
赤膊。
军绿色工裤。
裤腿上似乎有些灰。
肱二头肌非常结实。
手掌撑在颈间看起来有点像颈椎痛。
脖子上有些惹隐若现的青筋。
下巴很尖,可是细看又好像有点双下巴。
五官很清秀,眼睛里的光看起来很清澈。
总之——
老实说幸亏今天不是全裸的人体模特课。
相叶捏着碳笔这样想。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自己也不知道。
相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模特,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但却就是不同。
不。当然并不是因为他有一点好看。
终于告诉自己已经迟到了等下下课没画完没成绩就有意思了才终于落笔的时候,相叶却有一点不知道该从何下笔。
似乎先画哪里都没有自信能够画好,好像无论怎样构图都还原不出他眼里所看见的。
别开玩笑了。
他可是正正经经考上美院的,从来没有滥竽充数混过日子,不敢说画技多高,但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写生那算什么?怎么可能突然间不会画了。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模特,之前从没见过。而从整体气场上来看,也不像是一直专业从事这件工作。
何方神圣啊这是?
而且,相叶还很庆幸,这位模特始终没有把目光转过来和他对上眼神。
不然。
不然——
那简直是太尴尬了。


头。
脚。
结构。
因为是坐着,所以看不出大概,能有几头身呢……
不对不对,不是在看这个。
脸。
头发。
手臂。
非常结实的肱二头肌。
以及看起来同样不错的胸肌……
不对。
又不对了。
怎么画到这里忽然间有点热了。
在画纸上用指肚蹭线条制造阴影的手也有点发僵不自然,画到乳首边上时简直已经开始乱蹭了。
阴影都差点要被蹭坏了。
他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没见过的啊。
相叶急躁起来,抬手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画不好。
怎么画都感觉不如自己抬眼所见。
简直想要扯下来重画。
可是时间又要来不及了。
啊啊啊烦死了。
一堂课下来,抬眼低眉间,相叶算是把面前的模特看了个仔仔细细。可要说画得怎么样……看看手里笔下的画纸,相叶是愣把自己想要把画纸撕了的冲动压下来的。
还要交作业。
不可能一节课下来混了一个零分。
下课铃响时,相叶还坐在椅子上发呆,直到感觉眼前的模特已经起身从自己身边走过,他才回过神来。慌忙从画板上取下画纸,跑去交了作业,然后转身在走出教室的人流里寻找刚刚的模特。
眼看着他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相叶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追到他身后。
“请等一下!”
他说着,来不及细想,抬手在对方还没穿上衣的肩膀上拍了拍。
直接碰到了皮肤和肌肉和骨骼。
微热。
又有点滑。
——原来触感是这样的。
——难道说他画了一堂课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然后他这才发现,这位模特的肩膀……其实是溜肩。坐在那里摆的姿势,倒是巧妙地掩饰了这个特点。但其实……也有点可爱啊。
对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
——原来声音是这样的,比想象中低沉一点。
——怎么回事难道他一堂课其实真的就是在想这些吗?
“啊,不好意思,我是……”相叶好像突然有点喘,深呼吸两次才把话继续说下去:“我是刚刚写生的学生。”
之所以还这样介绍一句,是因为刚才整堂课里相叶都没有看到他看自己一眼。
“可能有点冒昧,请问您怎么称呼?”
对方又看了他一眼,“我姓樱井。”
“不好意思确实有点唐突……请樱井先生不要介意。我是这里的学生,我姓相叶,我想问您一下……您之后还会来这里做模特吗?”
对方似乎微微皱了下眉,又或者是眼里有光一闪,反正相叶没看明白这个一瞬表情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说:“不好说。今天会来这里也只是因为有空闲实在没有安排,凑巧有机会就过来了,只是打发个时间。”
果然,就知道他不是职业的。
怎么办。
怎么办。
快想怎么办,相叶雅纪。
他又一次抬手挠了挠头发,指尖绕过鬓角,蹭在脸上。
“那个,我想说……那个……”他觉得这样唐突实在很难开口,可是不开口又恐怕真的就会错过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啊?
站在对面的樱井倒是颇有耐性,一直看着他抓耳挠腮,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我想说——”相叶看着樱井的眼睛,想想就算被拒绝了又能怎样,咬了咬牙开口道:“您能不能再为我做一次模特,让我写生?”
“……”樱井看着他,没说话。
“今天时间有点仓促,我没有画好,想要补一课……”
“……”
“那个,我可以付您钱,您放心……”
“我不缺钱。”樱井打断他,唇边似乎隐埋着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笑意,“都说了这个不过是打发空闲,不是当工作赚钱的。”
“那……那个,我可以,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
“总之,我可以——”
樱井的唇角终于微微扬起。
然后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相叶的脸颊。
“好啦,这位小同学——也不用急得弄一脸碳灰吧。”
“……”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看看下次有空闲时吧。”


那天相叶雅纪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僵住了。
肯定是什么表情也没能做出来。
反正情况大概是樱井答应了,然后他就只记得僵住一张脸点头,然后递过画板让樱井在画纸上留下了电话号码。
接着就是打开自己的写生簿反复描蓦。
什么样来的。
下巴是什么样,眼睛是什么样,手臂是什么样胸肌是什么样……
总是画着画着就突然觉得热。
然后擦来改去,不知道想怎么样。
他这是想干嘛呀。
难道说只是被那个有点好看的样子打动了吗。
莫名其妙自己约模特写生,难道真的是为了没画好补一课吗?
相叶在写生簿上蹭了满手的灰。
似乎有点出汗,想要抹脸时,想起了那天从樱井手背传来的触感。
一个激灵,捏断了手里的碳笔。


这位小同学,你究竟是怎么啦。


意外地,当相叶打电话给樱井的时候,樱井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是抱着希望要的电话号码,但相叶其实几乎肯定樱井到时候会随便找个借口就推托掉了。
他真的答应下来,相叶却差点慌了。
一时竟然说不出时间地点。
“那您,您是哪天有空?”
“我刚刚是不是说了,29号那天我有空。”
“啊,啊是,我是有点意外,所以还没仔细想……”
“答应了的事我一定兑现,不然就不会答应你。”
“是,是,好的……那您……”
“我希望能在清静一点的地方,毕竟你说要补画,那也不是能放在闹市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想啊……”
可是对着电话空白了好几秒,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这沉默的时间实在有点长。
“没有那么复杂吧。”电话那头的樱井说。
“你家没有地方吗——这位小同学。”


他家——
当然还是有地方的。
只不过那地方也得是靠收拾才能出现的。
在拼命把自己床上卷进被子里的T恤抽出来塞进洗衣机的时候,相叶心里其实还是一直在转着,情况有那么点奇怪。
其实对于彼此都是完全陌生的状态来说,这样轻意地提出到别人家里,似乎也有点不合常理。不过,樱井说的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倒也是合情合情。
而且,这一点还和自己很像。
盖上洗衣机的盖子时,相叶有点怀疑,塞进去的衣物是不是已经超过了规定核载的公斤数。
随便吧。
他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听到门铃声跃过沙发跳到门口去给樱井开门时,相叶差点直接惯性扑到樱井的怀里。
“哎哟……啊,您来了。”
“嗯,多有打扰。”
站在门口的樱井说着,抬手掸了掸自己头发上的白雪渣。相叶这时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嗯,下得很大,在春天下这么大的雪可真少见。”
一时间,竟像是两个老友,在家门口相见寒暄。
然后相叶再接着看清,樱井穿了在学校那天的工装裤,还有相同色系的夹克。
相叶顿了一秒,然后往门里一让,伸手。
“您请进。”


“嗯——您坐沙发吧?”
在樱井问他自己应该坐在哪里时,相叶伸手这样答道。
其实他一个学生租下的这间小屋空间真是不大,就这么点地方,不让人坐沙发难道让人上床么。
相叶的房间里,沙发前面,难得的又把画架正正经经地架了起来。碳笔一早削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樱井于是绕到沙发前头,左右看看,然后坐下。
相叶也在后跟过来,站在沙发对面,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地摆弄画架上的画纸。
樱井的浅笑又一次难以察觉,“还挺正式的啊。”
“当,当然。”相叶拨了拨额发。
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把话一口气说下来,简直已经不想再在樱井面前站着了。
“那么。”樱井坐在沙发上,脱掉了类似军绿色的夹克。
里面,露出了黑色的贴身背心。
“……”相叶站在对面,似乎没能明白他的意图。
樱井抬眼看看他,“怎么,不可能穿着夹克画吧,那也没什么可画?”
虽然也不是没什么可画,但是,相叶想画的倒也真不是穿着夹克的。
肱二头肌完整地露出来了。
胸肌虽然没有露出来,但是也被背心勾勒出了线条。
——就是想画这些。
相叶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差点冒出来。
“要摆什么样的姿势?”樱井问。
“啊……您随意就好。”相叶说。
他用双手手掌拍拍自己的脸,捏起了碳笔。
就看见对面的樱井向后一靠,张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
……
这什么架势啊。相叶暗想。
是来登基的吗?
可不知怎么,边这样想,心里竟渐渐像长起了绿草,青葱柔软地在春风里摇摆。
画画!
专心画画!


可是啊。
这手臂的肌肉。
黑色背心里的线条。
乳首是什么样来的。
等等……
心里长的这些毛毛草都是什么东西!
画。
画……
相叶陷入了自己的相对论。
完全没有了对时间的感觉。
到底过了多久不知道,等到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樱井竟然已经歪头睡着在沙发上。
啊……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放下笔,走到沙发跟前,拍拍靠在沙发上的樱井的肩膀。
“樱井……先生?”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名字叫什么,“樱井先生?”
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啊……这些也要好好画进去才行。
头歪在沙发背上的樱井睁开眼睛。
“嗯……我睡着了?”
“是,不好意思。”相叶歉意地笑道:“我画得太专心,都这个时间了,该吃饭了。”
“哦……”樱井眨眨眼睛。
“您饿了吧?稍等一会儿,我出去给您买点吃的来吧。”
相叶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樱井想说不用了,伸手拉了一下相叶的胳膊。
结果相叶一晃,腿撞在沙发旁边的边桌上,边桌上堆的漫画杂志和一大撂书本哗啦啦散落在地。
相叶低头看了一眼。
到底还是收拾得匆忙,这些杂志书本只是从地上捡起来胡乱地堆在了边桌上。
“啊,不好意思啊。”樱井赶紧从沙发扶手边探身,伸手去捡那些书本。
“没事没事。”相叶也蹲下来。
然后,就在两双手在一堆书本里摸索着的时候,相叶眼看着,樱井的手先碰到了一个封皮有点硬的本子。他立刻想要伸手去抢,但已经晚了。
那是他的写生簿。
已经随着樱井的手,拿到了樱井眼前。
在他自己的眼前,封皮被翻开。
——
别!
相叶本能地从沙发边蹿起来,隔着沙发扶手,伸手去挡都已经来不及,整个人上身直接扑在翻开的写生簿上。
这一扑,直接把樱井手里的写生簿压在了他的腿上。
皱了皱眉。
下巴几乎蹭着相叶的头发。
有点痒。
所以脸有点热。
“我说……”他慢悠悠地开口,“你是压在一张全裸的我,上面了么。”


就刚刚那一瞬间。
就那一瞬间。
他就看到了。
他就看到了啊!
那些不知道几时就鬼使神差画下来的,樱井的,全裸人体画。
当然,是凭想象啊!看不到的器官什么的,都是想象着画的啊。
其实还画了不止一幅啊。
而且边画就边觉得身上发热小腹躁动啊,边画边就竟然慢慢硬了啊。硬了以后就开始想入非非啊……自己有没有饥渴到这种程度啊。之后以往靠人妻了护士了自我解决的方法,就成了反复描摹樱井——的身体。
现在这所有的前景背景,都被他看见了啊。
这可怎么收场啊?


相叶趴在樱井腿上的写生簿上,脑袋都不敢转一转,僵在那里,与其说动不了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动。怎么起这个身,怎么面对看到这些的樱井啊。
谁来救救他啊。
脑袋上翘起的呆毛继续扎着樱井的下巴。
樱井耸了耸鼻子。
“怎么,我没看错吧?”
“……”相叶咬着嘴唇。
“我还没看清呢,再让我看看?”樱井说。
“……”相叶趴着不动。
“那个……你这样趴在我腿上也不是办法啊。”
“……”相叶还是没动。
樱井没办法,伸手扳住相叶的肩膀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相叶还想张开手把纸上的画挡住。
但是指缝间编编露出了最敏感的部位。
樱井盯着从指缝间露出来的画面看了一会儿,
“嗯……”他抿抿嘴,扬了扬眉梢。
相叶紧闭着眼睛,等着樱井大骂“变态”的声音。
可是樱井却一直没有出声。
相叶一直闭着眼睛,嘴角也不自然的闭紧,等来等去,却听到耳边出现悉悉窣窣的声音,带伴着细微的风丝刮到脸上。
睁开眼。
看见眼前已经脱掉黑色背心打着赤膊的樱井。
——胸肌确实是很不错。
不对啊!
相叶的双手还按在写生簿上,像被照了定格灯一样跪在沙发边。
樱井看看他,又再看看他手下挡住的画,然后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意味不明地笑道:“既然这么想了解,那不如——就给你看看?”
这句话,相叶在第一时间没有听明白。瞪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樱井是什么意思。
“樱,那个,您……”
相叶还在磕磕巴巴,樱井却已经向前略一探身,凑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轻笑道:“怎么,想不想看?”
“……”相叶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手背,眼眶发烫。
“想不想啊?”樱井似乎觉得很有趣。
“……”相叶还是不说话。
“说不出口吗……”樱井于是稍微往后直起身,看着相叶雅纪说:“那这样好了,既然你对人体这么感兴趣,不如就用肢体语言表达好了。”
相叶抬眼。
“不想的话就直接伸手请我出门,想的话——”
相叶眨眨眼。
樱井用指尖碰碰自己的嘴唇。
“来碰一下。”
“……”
相叶本来就发烫的眼眶更烫了。本来从樱井一进来坐下他就已经一直好像在出汗,再和赤膊的樱井靠得这么近,就已经全身发热,小腹那里早就不自在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没明白啊。
“怎么样啊,这位小同学。”樱井扬扬嘴角。
“……”
“……”
相叶看着樱井,那双透亮的眼睛,有点尖的下巴又有那么一点双下巴。
吞咽了一下唾液。
喉结上下滑动。
本来从最初,为什么第一眼就会被这个人吸引。难道不就是因为觉得他的身体好看吗。又难道不是其实在邀约他的时候也是在想念这个身体吗。那他到底还在扭捏什么呢。男人需要冲动一点,这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就被唬住了。
相叶微微仰起脸,朝着樱井的嘴亲了下去。


那一瞬间他发现樱井张开了唇。
把他亲过去的嘴唇半吞半今了一下。
有若隐若无的唾液沾在了他的上唇。
就像是——早有准备。
湿润舒服得让他差点舍不得放开。


——
完蛋。


相叶紧贴着樱井的下半身,就在这时,硬了。
完蛋。
收场什么的,已经别想了。
今天他是注定收不了场了。
他贴着樱井不敢动,樱井却在这时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相叶小同学,听我说。”
“……”相叶的睫毛扬起。
“想了解人体什么的……”樱井笑着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目光扫了一下沙发近前挨着窗口的那张单人床,“床上是最全面的地方。”


不对。
不对。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明明只不过是一个他才见过两次的陌生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和他是怎么滚到床上来的!


把相叶压在床上,樱井摸了摸了他胯下的器官。
“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直接说。”
“没有,我不是……”
“是不是都没关系,反正,现在就该干嘛干嘛吧。”
脱掉他的运动裤,扒下内裤甩下床,樱井解开了自己的工装裤。
终于——可以看到自己反复描摩的那个——器官。
相叶却移开了眼睛。
“小同学?”樱井拨过他的脸,“你不看怎么了解——你想知道的人体什么样啊?”
“别再叫我小同学,我不小了。”相叶红了脸,有点喘,“说过了我叫相叶雅纪。”
“雅纪啊……”樱井笑笑,俯身贴近相叶的脸,“既然你不小了,那就来做点大人的事情吧。”


樱井的唇再一次贴到相叶的时,就和刚才全然不同了。
带着温暖的气息,唇上温度的诱惑,让相叶主动就张开了嘴。事实上他当然也不是什么处男,可是像这样成熟性感的感受,还从来没有过。
他的回应让这一吻显得格外粘腻。
樱井的吻漫溢开,从相叶的脸颊到耳际颈间锁骨。
肌肤相蹭,原本有点低的温度里稍显冰凉的皮肤,所触之处立刻开始自发电供暖。床上的温度开始攀升,身上也逐渐起了一层薄汗。
——原来嘴唇是这样的。
——原来脸颊是这个温度。
——原来舌尖是这样的触感……
相叶很想让自己别这么立刻享受起幻想成真的感觉,但是对于樱井的动作其实早都乐在其中了。
他的反应很敏感,而且很快就张开双手搂住樱井的脖子,把鼻子扎进他耳边的头发里,喘息直接扑进樱井的耳朵里。
气喘得很快。
像在享受也像在催促。
樱井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身体底下压的这个小男生不简单。也许他早已经感觉他与众不同,但是在床上的反应,是谁也不能预估的。
这小男生的气喘声撩得他心里相当痒。
不简单。
不简单啊小同……雅纪君。
樱井本来不急,这一下感觉有点着急起来。
本来很有节奏的动作,开始乱了拍子。
“雅纪……”他在相叶的耳边轻叫道。
低沉轻哑。
这一声让相叶的胯下觉得越发耐不住了。
“嗯……”
也许是应声,也许是呻吟。
本来樱井还想多做点前戏,可是节奏已经被打乱了。既然已经这样万事俱备了,还多拖延些什么。
他在动作间偶然抬眼,看到窗外白茫茫的,想起了今天在下雪。
——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怀里的小男生,已经有点着急了。
樱井的唇舌和指尖都一路滑到相叶的小腹。
——雅纪君,你对人体结构感兴趣?那你知道自己的人鱼线很好看吗,要不要给自己也画一画?
舔吻着人鱼线,轻轻扣咬耻骨。
“啊!”相叶轻叫。
之前肯定是没有人这么干过,不然他不会不记得这种感觉。大腿内侧在舌尖经过时更真是舒服得可怕。
樱井张嘴含了一下那已经硬了的器官,同时伸出手指往他身后的入口摸索。
指尖伸进去的时候,相叶一下子躬起了腰。
“嗯……”他呻吟着,身上的薄汗立刻冒了出来,因为从未尝试过的体感让他相当惊讶。
在入口往里转了转,樱井皱了皱了眉。
太干涩了。
如果就照这样硬插进去,肯定会伤到他。可是到了这会儿,可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
这种情况光是唾液恐怕也还不够,左右看看,狭窄的单人床上又哪来合适的润滑剂呢。
然后,樱井的目光就扫过了床旁边支起来的画架。
画架笔槽里面放着的那些碳笔。
樱井的脑袋里忽然有了急智,心里有了点子。
他在相叶身上坐起来,转身朝画架伸手过去,从笔槽里抠出了一整支碳芯。
相叶奇怪樱井的动作怎么停了下来,抬头,看到樱井正在把整支碳芯碾碎在手指上,一片墨黑。
“你在……干嘛?”
樱井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只是再一次把手指抵到了他身后的入口处。
“你干什么?!”相叶有点这个举动吓到,想要挣扎着起身。樱井却已经不由分说将沾满碳粉的手指伸进了相叶的身体里。
“干嘛,别……”相叶挣扎着,樱井一手压住他,低声说:“没事,碳的结构最稳定,不可能被人体内任何东西分解,对人体完全无害,所以……”
“所以?”相叶看着他。
“所以。”樱井的手指在他身体里转了一圈,“它就能起到很好的润滑作用了。”
“……”简直不可理喻!相叶很想再说点什么表示反对,但是还没来得及想出说什么,樱井已经吐了一些唾液抹在自己也已经硬了的器官上。
然后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樱井已经把发烫的器官头部抵到了他的身后。
“因陋就简,下次会准备周全一点的。”
身后已经被器官头部顶开了。
“别……”相叶这个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已经觉得身体一阵撕裂的痛感。
“啊——”他一下子躺回床上,腰躬得更高。
“放轻松,别那么紧张。”樱井轻微地喘息,然后移动腰部开始缓慢的抽动。
“呃……”从来没有过的入侵和充满,开始前后磨擦似乎快要撕开他的内壁。感觉呼吸困难让相叶仰起头,在樱井身体两侧的腿也不自觉地屈了起来。
樱井就势扳起相叶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身上,让身后抽插的入口位置更加直接。
相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抬了起来,然后樱井的器官直接顶到了最底。
一瞬有一种被顶到心口的错觉。
“啊啊!——”瞬间巨大的刺激让他叫出声来,发烫的眼眶像要滴出泪来。
“没事,没事,雅纪君……”樱井扶着相叶的腿,继续开始抽送。相叶的身体内壁火一样的炙烤,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器官,几乎像是从未有过这种熨帖,樱井的快感攀升上来。抽送的动作也没有一开始谨慎,逐渐快了起来。
在身体完全被撑开后,内壁的润滑似乎起到了一些缓冲作用,在摩擦时,硬生生的磨砂痛感逐渐消失了,只有被充满的实感,以及抽送间反复顶到身体深处敏感点的快感。锐痛到微痛之间,相叶的身体逐渐舒服起来。
“嗯——”他顺出一口气般呻吟。
樱井看相叶身体的僵硬逐渐放松下来,动作便越发大胆起来。
他挺送着腰部,将器官全部从相叶身体里抽出来,只留一点头部在里面,然后再全力顶进,没入他的身体。
内壁的收放之间,相叶被反复大力冲击到最深处的快感到头晕眼花,他把手伸到头上,胡乱地抓挠着床头。
“嗯嗯……”
樱井抽插着,感觉相叶身体里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在将他往更深处拽,这种快感让他的抽送第一次都带回电流。
他的气息也急促起来,身体交合处有些粘腻的拍打声。
“雅纪……”他轻叫道,然后抬起相叶的脚把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肩头。自己俯下身,把相叶的腿往上压,让抽插的位置有了一个最好的角度。
然后他用力往里面一顶。
“啊!!——”
角度的变化让内壁被冲击的感觉发生了改变,似乎顶到了更深的地方。
“呃……啊啊……”相叶开始觉得意识模糊,眼前有点花,架在樱井肩上的脚趾难耐地勾了起来。
樱井继续挺腰抽送着,额角和颈间开始有汗滴下来。
“雅纪……”
“好……舒服……啊啊……”
“你真棒……”
“好深……再……”
呻吟声开始变成难耐的低喊,在越发模糊的意识间,发生撩人的不清臆语。
身体交合处传出身体拍打的闷响。
狭窄的单人床几乎快要不堪所负发出晃动的吱嘎声响。不过,那也要淹没在两人的呼吸声和呻吟声里了。
抽送了不知多久,樱井感觉相叶的里面一个绞索般地吸力,让他身上一阵酥麻,终于射了出来。
“啊啊啊——不行……”
滚热的液体冲进相叶的身体里,一阵激烈的刺激让小腹一收,他眼前一黑,一直被挤压在两人身体间的器官,也终于在樱井身前喷射出浅白液体。
而身体后面的交合处,也慢慢溢出了灰色的液体。
快感到了极限。
几乎让心脏抽搐的极限快感。
呻吟声似乎响在很远的地方,被隔在鼓膜之外,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很久没有停下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
虽然很大,但却静默无声。
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满足的呼吸声从最急放到了最缓。


相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
身上盖着被子,他回神回了好一会儿,要不是掀开被子看到全裸的自己,恐怕还会以为刚才的是一场梦。
他坐起来,然后半捂着脸,身后的刺痛让他想起刚才在这张床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樱井呢。
已经走了吗。
好渴。
好像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在刚才蒸发出去了。
他探身从床下捞起自己的运动衫和裤子,穿好衣服想起来去喝杯水。
脚踩到地板上的一刻,身后的痛和腰上的疼,让他差点一个没站起来。
——刚才做得是有多猛……
他的脸又发烫了。
撑着床边站起来,经过画架前时,发现了什么。
他在画架前站定,看到画架上摆放了一张新的画纸。
画纸上面用碳笔写着:
“这次的人体看清楚了吗,雅纪同学。”


相叶把这张画纸原封不动地摆在画架上。
可再也没有收到过樱井的电话。
要不要打过去找他,相叶纠结了很久。
一般来说,床上这回事儿过去,是不是也就代表过去了?不,不对,本来就不是为了床上这回事见的面,而是要他当模特啊。这样一想的话,自己的画还没有完成呢,是不是应该就算还没有过去,可以给他打电话?
可是,如果对方已经觉得够了,根本没有任何接下来的想法,自己把电话打过去,岂不是骚扰人家?
……
到底算是怎样呢!
相叶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的脑袋抓成个鸟窝。
怎么办才好啊。
不管怎么说,还是把电话打过去吧。
哪怕是道谢,也应该有这样一个表示,或者,就说自己的画还没有画完。
这样的决定,与其说是他主观决定的,还不如说是因为他才没几天就开始想樱井,无论床上的还是沙发上,而自己从此也再不想通过描绘才能解决需要。他的需要完全可以不是这么枯燥的,他需要的——完全可以是樱井。
可是当相叶按下把樱井邀约来的电话号码时,却再也没能打通。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
怎么回事啊!
怎么电话号码不存在?那自己那天是怎么找到他的?然后这唯一的联系线索一断,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任何联系方式啊,更何况,还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
怎么办。
快想相叶雅纪。
然后在某天看到又该上写生课的时候,相叶恍然大悟。
去学校老师那里问一下上次偶然来做模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不就行了吗?
当他兴冲冲地跑去这样问老师时,老师却给了他一个完全茫然的表情,“什么,姓樱井的模特?我们没有请过这样一位模特。”
“不可能,那天,上次那节写生课,他就坐在左边那个角落里。”相叶伸手指着那天写生的位置。
“没有,肯定没有,没有任何记录。”老师的回答斩钉截铁,“对了,你上次的写生课作业不及格,那天根本没有那样的模特,是随便乱画的吗?然后现在来用这个方法表示你不是乱画的?去上课,别再胡闹了。”
完全没有再问的余地。
不可能,当天同学们还都在这里上课呢,大家可以作证啊。
什么,没有吗?
没有?
那天只有两位人体模特?
怎么可能?!
相叶像神经失常了一样反反复复地询问同学和老师,可所有人楞是一口否认有过一个姓樱井的模特。
问到最后,他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怎么回事,是他的臆想吗?
不可能。自己绝对没有精神失常。
那,只有他看得到——
“相叶君,你没事吧,不是撞邪了吧。”
“就是,脸色不太好哦。”
“你的灵异体质又发作了吗?”
……
灵异体质……只有他看得到——
难道——难道是鬼么……
相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没可能没可能。
自己没可能是碰到了所谓的校园七大传说……
……
可是,又没有解释。
盘踞在学校无法成佛的怨灵吗。
鬼……吗。


下课回家走进房间,看着沙发,床,和画架。
所有画纸上的那些身影原来都是虚幻?
所有那些缠绵和温热是假的吗。
画纸上的那些字也是鬼写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
那——
相叶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已经的草长莺飞。


如果你真是鬼的话……
那就再来见我一次吧。


我还是想要画你。
画你结实的肱二头肌和胸肌。
画你微妙的下巴。
画你可爱的溜肩。
画你——
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就这样,在恍恍惚惚间,已经是大好春光。
某一天晚上,相叶正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忽然听到有门铃声。
他当时就在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可马上又回过神来。
难道是——
他从床上跳起来,在黑暗中熟悉地跃过沙发,奔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着站着的是樱井。
穿着一身正式的商务西装。
——果,果然是鬼吗?只能大半夜地来找他,可是鬼能换衣服吗?
相叶呆站在门口,樱井于是笑着出声: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啊。”
——就是这个声音。
——就是这样面貌。
就算他是鬼,他也宁愿让他緾住。
“……进。”
他让过身,把樱井领进了屋里。
“啧,天气热起来了呢。”樱井一走进房间,就边解领带结边往沙发边走,“有没有啤酒?渴得要命。”
……鬼还要喝啤酒么。
相叶机械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递到樱井的手里,眼看着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抠开了拉环,咕嘟咕嘟地喝下去大半听。
“啊……好喝。”
樱井放下啤酒,发现相叶正站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没有。”相叶摇摇头,轻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啊,还没有跟你说过?樱井抬眼,“樱井翔。”
“翔……”相叶重复着。
樱井却已经脱了西装上衣,开始在边桌上翻找起来。
“找什么?”
“嗯?啊,看看你有没有画新的啊。”从书本堆里抽出那本写生簿,樱井笑着翻开,“诶……没有新的啊……”
“什么新的?”相叶探身过去看。
樱井仰起脸,几乎顶着他的鼻尖,轻道:“那天在床上让你看的和教你的啊。”
鼻息带着温热,还有外面春天的气息。
这样真实的温度。
这样真实地在自己眼前。
相叶脑子里的太多想法绞成了一团,做不出反应。
“我都说了,人体,在床上看得最清楚了。”樱井扬扬唇角,“雅纪同学,还得我再教你一次吧?”


——对。
——就是还想让你再教一次。
——不。是还想让你教很多次。


然后还没等相叶有任何回答,就不知道怎么又一次和樱井滚到了床上。
在春夜的月色里,他带着未知的心情,很快就到了高潮。
“就算……”他呻吟着:“就算,你,是鬼……我也……”
“什么……”
“就算……小翔……是,鬼。”
“说什么……”
“喜欢……”


春好月圆夜,宁与鬼同枕。
相叶雅纪,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得出挑。


夜色褪去时相叶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正枕着一条胳膊。
一条肱二头肌很结实的胳膊。
他从床上弹了起来。
看到跟他挤在这张单人床上的,正是樱井。
怎么回事,天快亮了还没走吗,很危险的吧?
相叶赶紧推推樱井的肩膀,“醒醒,快醒醒。”
“唔……怎么了。”樱井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天快亮了!”相叶指着窗外。
“那又怎么了,还早呢……”
“再不走,你就要消失了!”
相叶用力推着樱井的肩膀,语气里有些认真的惊惶。
“哈?”樱井不得不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鬼话呢?”


——你不是,鬼吗……
——我想起来了,从昨天晚上就听见你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咱们来好好说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可是,那天教室里……谁也不记得有你这么个模特,现在想一想,当时根本就没有人在那里画你,真的只有我看得到你吧……
樱井一记拳头敲在相叶头上。
——胡扯什么呢?谁是鬼啊,什么只有你看得见我啊?
——可是……
——可是什么!好好坐在这里听我说……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人体模特,我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你们学校的旧楼改造就是我们公司中标的。因为学校提出旧楼有些教室还要保持使用,所以改造的工程就要有所计划。那天我去,就是去做工程规划的现场勘查的。结果走到你们教室那一层,不知哪个正在架子上施工的工人把一桶水碰倒了,全浇在我身上。工人赶紧下来要把他的衣服换给我,那时还是初春,楼道里很冷的,哪能让一直在那里干活的人那么冻着呢。我就说不用了,学校里有洗衣房,你帮我去那里把衣服晎干一下再拿回来就好了。
——就这样,衣服拿去洗的时候,我找了一间还在使用的教室,因为你们的教室里有空调放暖风,我坐在教室里等。开始上课的时候,我跟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就让我在角落里不要影响大家上课就好。于是我就坐在那里了。
——十几分钟之后,老师同学就不记得我的存在了。
——然后你这个迟到的学生就冲了进来。
——看也不看就一屁股坐在我面前,想说开口跟你说明情况吧,又觉得……
——你还真的挺有趣的。


……
……
——那你之前电话怎么打不通?
——我去国外出差换了号码而已啊。
……
……


“樱井……翔!你赔我床单!”
“什么床单啊……”
“上次所有的碳……全都留在我的床单上了!”
“这个,那个……”
“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流氓!”
“哎哎哎,你怎么骂人呐,谁是流氓啊?”
“除了你,除了你——”
“我这教你你还骂人。”
“你给我滚回你的鬼界去!”
“我滚回去了你画谁啊。”


春色旖旎。
黑白阴影。
良辰美景春宵苦短。
碳笔勾勒出来的身影,从画中走出,爱上了那个执笔画他的少年。
从此……


从此以后,相叶雅纪的S专属写生簿里,作品越来越多了。
什么,你问都画了些什么?
那当然——
就是在床上看到学到的那些喽。


午.完



呼呼呼没想到这个坑还会再填吧?
呼呼呼。。
一、半年没写过肉了,差点卡死。
二、完全不懂画画这件事。
三、H的方式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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