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ブログ

sholovemasaki

[PR]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龙猫的夏天

山中诊所的樱井医生的病历薄上最近有点乱。
不不,与其说是他的病历薄,不如说是他病历薄的副本——待办事项备忘录——自从五年前他在整理病历时无意识地在病历上留下涂鸦开始,用空病历做记事备忘就在无形中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当然不再是画“萝卜头”——不完全排除也有他想吃竹笋时会偶尔画一两次,小纸条一样地递给对面的相叶——接着两人就能一拍即合地拿起装备奔向后山,在山坡上比较着今天谁挖到的竹笋比较大。
初夏的风拂响廊下风铃。
不不,大部分时候还是记的正事。
就比如——
“注意冷水”。


被冰凉的冷水迎头浇在头上,从头皮一个激灵的樱井猛地抬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有对这个生了锈的大铁喷头有所防备了。
山泉水不仅冰凉,通过那大排量铁喷头淋下来时更加强了冲击力。
“雅——”樱井边朝外面叫道边关上喷头,虽说已经开始进入夏天了,但山间的夜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很凉的,身上一个哆嗦把名字的另一个字咽了回去。
樱井抓过浴巾裹在腰间,气冲上头让他也顾不得穿衣服就往外走。
“雅——嚏!”
拉开相叶房间——现在已经是两个人卧室——的纸门,樱井的发梢上还滴着水。
彼时的相叶正趴在榻榻米上看一本摊开的书,应声抬头时,嘴里还叼着一块小饼干。
“唔……嗯?”
嗯什么嗯啊!
樱井扒着纸门切齿道:“浴室的,水,怎么完全是冷水?”
“啊?哦……”相叶叼着饼干托着脸想了想,“大概之前一直是梅雨季,日照不足,这几天又都是阴天,太阳能蓄热实在不够吧?”
亏你还有理有据说得有来有去?
“谁让你没事把它改成太阳能的?”樱井发现自己的切齿其实是牙在打颤。
“咦,节能环保呀,山里电力有限,要把有限的能源留在医疗使用上。”相叶把叼在嘴边的小饼干咬进去,眨眨眼,“尽可能地多利用自然能源,这是很自然的事呀。”
居然还在那里一脸的无辜。
“你,你利用自然,也要看看条件够,够不够?”走廊上一阵风穿过,樱井再次打了个哆嗦。
“已经是夏天了,洗洗冷水澡也没什么吧。”趴在榻榻米上的相叶勾起小腿,晃悠着两只脚,继续翻着书页。
你就——我——算了我也生不起气来了。
看着相叶晃晃悠悠的小腿和脚尖,樱井知道自己反正是被吃死了的,要认。
“那你,等下还是不要洗了,虽说是夏天,但这冷水还是不大行的,小心不要感冒了……”樱井说着就准备转身回去把自己擦擦干净穿衣服算了。
“我本来也不知道——”忽然感觉相叶从身后抱过来,贴在他一后背没干的水滴上,“冷水原来有这样的作用。”
“嗯?”樱井没反应过来。
“从你裸着上身拉开门站在那里……”相叶在樱井耳边说:“我就在想,冷水真了不起啊,能给我送来这个样子的小翔。”
“你说什么呀……”樱井有些哭笑不得。
“你的毛巾形状啊,有点太明显了。”相叶又蹭蹭樱井的耳朵。
“我——”樱井的耳根倒真是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冷吗?”相叶只是抱紧他,掌手抚过他的胸口,“冷就做点能暖和起来的事吧。”
“……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吗?”
“你说是就是呗……要多利用自然,人体自身就能发热,有的是能量——不用可惜哟。”
“好你个……”
江湖医生四个字还来不及浮起来,就已经淹没在摩擦生热的人体能量中。


“嗯咳。”
风铃声响,樱井清清嗓子。
手底下的笔又开始不受控制了。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项。要记也要记些有用的东西啊。
就比如——
“维修雨刷”。


“好嘞。”樱井往车里一坐,手上拎的几个塑料袋往后座上一扔。
“都买了些什么?”相叶转身,从他手上把塑料袋捞了回来,放在腿上打开,“嗯,电池,有机肥料,塑料薄膜,嗯……”
“放心啦,我都按照单子逐一确认的。”樱井拉过安全带,狠命地往锁扣里一按。
也是神奇了。
五六年的时间过去,这辆当年就已经黑烟滚滚的老爷沃尔沃倒像是越开越年轻,各种老毛病虽说不见好,但也完全不见坏,怎么开怎么有。
樱井如今对这辆车可以说是真正的驾轻就熟了。
“你又买了这么多果汁?”相叶看到袋子里的盒装果汁。
“啊?有吗。”樱井抿了抿嘴,“可能是,顺手了都没注意。”
“……”相叶没说话,默默地把塑料袋递到了后排座位上。
本来已经准备踩油门的樱井察觉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劲。
“怎么了?”他看一眼相叶。
“没事。”相叶说。
“没事嘟着个嘴?”樱井转过脸。
“没有。”相叶也不看他。
“你不会说谎。”
“是么,你不知道你也不会吗。”
“……你在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
“相叶医生——”
樱井拖着长音,相叶冷不防感觉一块冰凉的金属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喂!”当下就意识到樱井是把什么贴到了自己胸口的相叶转过身,“你想干什么?”
“很显然?”攥着听诊器的樱井朝他挑挑眉。
“你拿听诊器干什么?”
“听听你在生些什么气呗。”樱井认真地挂起听筒。
“我没——你怎么还带着听诊器!”相叶想要把樱井的听诊器拽出来。
“嘘……这位病人,你这样闹是会把医生的耳朵弄坏的。”樱井正色道:“再说了,听诊器这么金贵的东西,弄坏了要多少资金再购置。”
“我没病!”
“相叶医生——医者不自医哦!”
“你……”
“让我听听,这心跳怎么说的。”樱井一本正经地边听边说:“哦……又是为果汁在生气?”
我信你真能听得到。相叶心想。可心里的话倒确实是被他给闹腾到了嘴边。
“你对我大棚里种的那些蔬菜水果就有那么嫌弃吗?”
“果然。”
樱井笑笑,摘下听诊器。
“你觉得我能是嫌弃吗?”
“我不知道啊,我当初搭那个大棚就是为了……”
“已经是夏天了,我看你每天诊所这边收了就钻进后面的大棚里忙到半夜,一身一身的透汗,就为了——”
伺候农作物是件远比看起来要辛苦得多的工作。
别看小小一片地方,一个人要真干起来,可以从早到晚都没个完。
樱井知道。
说什么缓解压力回归自然。
樱井从来都知道。
只不过是为了他。
“我不会心疼的吗?”搂住相叶的肩膀,樱井轻声说。
在这山里已经生活了五六年,还有什么能不习惯的,值得你一个医生,一个特别优秀的医生,一直要来照顾他过往在城市里的那些生活习惯。讲了也不会听,索性把你惦记的成品都买回来,省得你再花时间花精力去动手搞什么有机果汁。
“……”相叶愣了愣,笑开。伸手从樱井脖子上挂的听诊器拿过来,听筒塞进耳朵,“来让我听听。”
“听什么?”
“听听你怎么这么傻。”
“也不知道是谁傻……喂,你听哪里啊!”
“嘘……别乱动,你这样是会把医生的耳朵弄坏的。”
“你这不是在玩听诊器……你在玩火。”
“咦?唔嗯……”
“别动,小心耳朵……”
“在这里……吗。”
“你看这里还会有半个鬼经过么。”
“但是……”
唰啦!——
樱井和相叶同时被挡风玻璃前的动静吓得转过头。
雨刷器,正在挡风玻璃上欢快地起舞。
“怎么……”樱井转过身。
“一定是你碰到了。”相叶把衣服拉下来。
“不会啊,我没碰过什么。”樱井摸索着方向盘边的开关,“奇怪,应该是这个吧,怎么关不掉……”
“那是它看不下去自己跳起来了么。”相叶忍着笑,“我说,虽说这车是越开越好开了,但必要的定期维修还是要做的啊。”
“不是,它早不跳晚不跳——”樱井欲言又止。
“怎么,考验你的时刻到了?”相叶调皮地在他耳边吹气,“看看能不能坚持到把车开回去?”


叮铃——
樱井回过神来。
真的吗。
身为医生你是认真的吗相叶雅纪。
不堪回首。
真的不堪回首。
他好歹也是人到中年了,总这么折腾怎么受得了。要是这样考验他的话,真不能指望太阳能,要货真价实地补充能量才行的啊。
樱井的笔尖继续在空病历上滑动着。
对了。
能量。
也是有的。
就比如——
“手握寿司”。


“我说你也是太厉害了吧,居然真的能抽到这样的大奖……”樱井把扛在肩上的一个大型塑胶袋子往诊所后面的厨房台面上一放,重重的一声。
“呼……”樱井长出一口气,手背蹭蹭额头。
实际上他全身上下都已经快湿透了。
打开电扇,他对着风喘着气,想着今天不过是难得半天假日两个人稍微把车开远一点进了城,就赶上超市的暑期特别活动——现场分解金枪鱼。他们看得很开心,接着站在前排的相叶就莫名被推上去参加了抽奖——得到了这一大块的分解出来的金枪鱼。
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不说这什么奇迹运气,这样的奖是不要也不合适扛回来又该拿它如何是好?
汗从樱井下巴上滴落,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条凉毛巾,贴在他的脸上。
“热吗。”相叶说。
“还好还好。”樱井接过毛巾,往头发里擦过去。
“大热的天,晚上我们吃寿司吧。”相叶一拍手,转过身去看那份“大奖”。
“寿司?”樱井擦着脖子上的汗,跟过去。“去哪里吃啊。”
“去哪里?这里啊。”
“这里?”樱井左右看看,“这里谁来做。”
“来,往这里看。”相叶的手在樱井眼前晃晃,然后指向自己。
“你会做寿司?”樱井惊讶。
“会啊。”相叶下手去拆金枪鱼的袋子,“我先把鱼肉处理一下。”
“这你都会……”樱井意外地笑出来,“你到底是这山里诊所的医生,还是真的是龙猫变的?”
“难说啊,保不齐我是什么变的呢。”相叶边动手边笑。
就是似乎那样几分玩笑着,当天晚上,相叶当着樱井的面握出来的红肉寿司却是货真价实的像模像样,不说的话也和真正的寿司师傅捏出来的难以分辨。
“来,小翔尝尝。”相叶一伸手。
“诶——”樱井捏起一只,闪耀着深红色光泽般送进口中,“好好吃……”
“是吗?太好了。”相叶笑。
“这也太好吃了……”
“真的吗,我也尝尝。”
相叶也捏起一只往嘴里送。
“嗯!确实还可以。”说着又再捏过一只,“唔,主要是鱼肉新鲜,还要特别鸣谢搬运工的卖力搬送。”
怎么,龙猫小哥管魔法,大猫巴士负责运——这人设还真是一直不倒啊。
樱井边吃边在心里不可思议,这种幸福感究竟该如何是好。
无处安放。
是不是就只有——
再看一眼正往嘴里送寿司的相叶。
那吃寿司鱼生必先伸舌头出来的习惯。
这谁受得了。
后来鱼米在唇齿间被樱井碾碎时,相叶先是意外,却很快也就坦然接受了。
只不过——
不要浪费食物,无论吻成了什么样子,你记得要全部吃下去才行哦。


樱井甩了甩头。
那夜唇齿间的吞含咀嚼,所有触感竟然还清晰残留。
太可怕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记录备忘的病历上都涂了些什么了。
总归恐怕都是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了。
笔尖在病历上画好几个圈,樱井从桌边起身,准备用冷水洗把脸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摘下手表往白大褂兜里放的时候,指尖触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樱井头皮一凛。
一个抽手出来,已经有什么挂在了他的手腕上。
樱井一闭眼。
“相叶——雅纪!”
“你的,你的——”
“你的小龙猫——”


盛夏风铃在龙猫小哥本人经过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山里诊所的樱井医生,最近的病历薄上又多添了一条记录。
“口袋里会钻出精灵”。



2019年的夏天
END






精灵生贺。
还有机会用这点不为人知的爱好当作礼物送出去,是一种幸福。
没有任何别的,希望你们都开心。


拍手[14回]

PR

确实要这么玩?

没错这番外还能是个双胞胎呢(不



“啊……”拉长胳膊,樱井抻着懒腰侧身钻进大棚里,“总算把最后一位送走了,这一天。”
其时相叶正围着麻布园艺围裙,手上拎着水壶,边哼着小调边给茂盛生长着的植物们浇水。
“辛苦啦——”他不转身,拖着长音对樱井招呼。
而樱井,不声不响地走到相叶身后,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放,看着水壶洒过的那些郁郁葱葱,懒洋洋地道:“诶——这些都已经结出果子啦。”
说着就要伸过手去摘那几个刚见成熟的小番茄。
被相叶一抬手打了一下。
“干嘛呀。”樱井缩回了手,假装被打疼。
“你要干嘛才是。”相叶轻轻地摸了摸藤上挂着水珠的番茄。
“我能干嘛……种蔬菜不是为了吃的么?”樱井歪着脑袋看相叶。
“这才刚刚长出来就惦记着吃。”相叶耸一耸肩膀,晃开樱井硌着他的下巴,往旁边的茄子上继续浇水,“再说了,这些蔬菜长得这么可爱,你也忍心吃……”
樱井看他望着蔬菜的一脸爱怜,似乎觉得可爱至此很值得逗弄,于是紧跟在他身边,念叨着:“咦,当初你搭这个大棚不是为了种吃的吗——给我。”
他特别在“给我”上加了重音,惹得相叶斜了他一眼。
“这是业余爱好,舒缓压力,回归自然,什么给你。”
“哎哟喂,我这一天到晚兢兢业业,一个接一个帮你应付那些阿姨婆婆,从早到晚都不得闲,就这么回报我……啊!”话打趣到一半,樱井忽然被从相叶肩上一溜烟爬过的一团毛球吓了一跳,往后闪了半步。
“啊啦,你来了。”相叶任那团毛球拖着尾巴从他肩膀的一边爬到另一边,又顺着胳膊直溜到手上,“刚刚躲哪儿去了?淘气。”
“……”樱井定了半刻的神,才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对相叶抗议:“又来?总是这样突然冒出来,吓死人了好吗?”
“怎么吓人了。”
“不是第一次了吧,就这样冷不丁从咱俩之间钻出来……这么闹要把男人吓出毛病——的好么。”
“你瞎说什么……”
“你是医生,是不是瞎说你自己知道。”
“我可没有樱井医生专业这么广泛,什么科都懂……”
“给我来这套?”樱井挑挑眉毛,一手揽过相叶,“人叫你龙猫哥哥你就真养只龙猫来,在这里给我扮童话装不懂?”
“什么龙猫——”相叶似乎有些忍无可忍,挣了一下,“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婴猴,婴猴!”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什么都没你可爱。”樱井宠溺着不放手。
“……”手里提着水壶的相叶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水壶放在一边,转过脸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咕~”的一声响。
“……”
“……”
对视一眼,相叶伸手把樱井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取了下来。
“干嘛?”
“干嘛。”相叶把听筒往樱井胸口贴,“我听听看,什么肚子构造这么容易饿。”
“容易饿?我一天从早接诊到晚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叫容易饿?再说——”樱井握住相叶捏着听筒的手,“相叶医生,听诊器是这么用的吗?太不专业了吧。”
一手握着相叶的手腕,一手扯了扯自己白大褂里的衬衣扣子。
“隔着衣服可是会误诊的。”樱井挑挑嘴角。
“……”相叶似乎红了红脸。
“你想草菅人命吗?”
“你能不能闭嘴……”
“想让我闭嘴只有一个方法,你知道的。”
“嘘……你心跳加速了樱井医生。”
“那可怎么办呢——相叶医生?”
——听诊器由冷变暖,汲取了体温。
听诊器的优秀反光里,春光旖旎,夏色撩人,冬雪消融。
在你的指间。
万物生长。
叶的绿,花的红。
为你或是不为你而搭建的天堂。
听见花开结果的声音。
听见。
果实的生命力,旺盛如强而有力的心动。
你饿了吗。
不用听,看。
看就知道,谁是生命永远的养料。
如果说爱是食材。
你就是天堂本身。







7.25了孩子们!
知道吗!

拍手[12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完)

十六
沃尔沃的老爷车快要开到镇上的便利店门口时,车子毫无防备地停了下来。像是踩了一个急刹车,硬生生把车里的人猛地晃了一下。
樱井翔看了相叶雅纪一眼,问:“怎么了?”
“嗯……”相叶雅纪想了想,“可能是没油了。”
“没油?没油油表怎么不亮?”
“呃——”相叶雅纪看看樱井翔,“显而易见……”
樱井翔吐口气。
显而易见,坏了呗。
你怎么连油还剩多少都不知道这样在半路抛锚是打算怎么办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为了避免樱井翔接下来就准备开始的没完没了,相叶雅纪赶紧抢先开口:“这里离前面的加油站也不远了,这样,正好这里是便利店,我走去前面的加油站打点油回来,你在这里逛逛便利店,看需要些什么就买。”
还想要发作的樱井翔觉得如果再说点什么也显得自己有些太婆妈,只好默不作声。
“好啦好啦,这种事经常发生,没事没事的。”相叶雅纪笑着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就推开车门下车。
然后他就一路小跑着往加油站的方向去。
那时的空气还是秋天里的味道,微凉里是落叶的草香的未知名的果香。
相叶雅纪一路小跑着,鼻腔里一味清新,心情好得不得了。
提着两塑料壶汽油走回来时,刚好看到樱井翔拎着袋子从便利店走出来。
他两步跑上前去,跳到他跟前,笑道:“怎么买了这么久啊!”
因为连跑带跳,两手拎的塑料壶七摇八晃的。
“小心!”樱井翔叫:“别把汽油洒身上了!”
相叶雅纪根本不搭腔,伸头往樱井翔两手拎的袋子里望,“买了什么买了什么?”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扒家长买东西的袋子。”樱井翔的语气里偷藏了点宠溺。
“耶——炸鸡?”相叶雅纪惊喜地叫。
说着就想抬手去扒袋子。
“把汽油洒进去我看你还吃不吃?”樱井翔赶紧往旁边一闪。
“呐呐,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炸鸡的啊?”
“……”
“为什么啊?”
“……”樱井翔一扭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还有好多果汁……”相叶雅纪的眼睛还盯着袋子。
“我们都需要补充维生素……”
“嗯?”
樱井翔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喝了。”
相叶雅纪抬眼。
他有点意外。
意外的并不是樱井翔所说的话,而是樱井翔居然会愿意跟他说这样的话。很爱逞强的他会愿意和他说这样一句很隐私也很透露在这山沟里没吃没喝的感受。这算是一种卸下防备的交代,还是一种承认亲昵的靠近。
更重要的,是还记得他爱吃炸鸡这件事。可是这里荒凉到樱井翔到底爱吃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大概可以算上咖喱饭?
炸鸡呢?
看看,来到这里之后是不是都脸都饿瘦了?
相叶雅纪眼前的樱井翔忽然靠过来,脸逼近他,压迫过来。


我说过在说出为什么之前不能碰我吧?
相叶雅纪想要伸手推开他,但是却怎么都抬不起手来。
你先说了为什么再来碰我!


相叶雅纪惊醒过来。
发现自己趴在被炉上睡着了。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干裂得有点起皮。
撑着桌板坐起来。
眯着眼睛环顾四下,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和这个被炉。
安静得吓人。
又在这里睡着了啊。
自从樱井翔离开,自己总是在这里一睡就到天亮。
为什么不把被炉搬回自己的房间?
多麻烦啊,好不容易搬过来的。
就放这里吧。
觉得冷就过来好了。
反正就这么近。
天天跑又能有多累。


樱井翔已经离开一个月零三天了。
自樱井翔走后,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任何联络,虽然明明都有彼此的手机号码。
季节已经从深秋进入了初冬。
相叶雅纪觉得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但是当从这样的梦里惊醒时,他又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习惯。可是又为什么不习惯呢?难道是觉得自己不该一直逼问樱井翔为什么吗,如果自己没有那样逼问,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呢?
不,没有这回事。
自己又凭什么强留他在一个连盒装果汁都不能随时喝到的地方。
相叶雅纪从被炉边站起来。
四下看看希望哪怕能有灰尘小精灵的出现。
可还是只有那些杂乱堆在榻榻米上的书本。


他不会回来了。


难道自己就不能再招新的医生来吗?
不。
似乎自从樱井翔来了,这里一直需要的就是他,而自从他走了,这里也就并不再需要医生了。似乎这里来来去去,一直空缺的位置,只是为樱井翔而留,而自他走后,这个位置就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别的什么人。
会这样想的他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吧。
可诊所总要开下去。
该看的病人要看,该治的病要治,自己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反而是件好事。最好是累得没有力气走进原来樱井翔的房间,倒头就睡什么都不再记得。
可是隔壁啊。
隔壁再也没有传来谜样的“咕咚”声。
真是让人难以入眠。


完全入冬以后,相叶雅纪决定把自己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事情做起来了。
虽然这事最初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但是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也要好好过,决定要做的事情就要把它做好。
夏天时忙里偷闲去听的那些课,请教那些专家学到的东西,买的那些书和资料,都应该用起来了。还有,那些早已经预订好的材料,也该通知送货了。
顶着烈日跑回诊所时,面对樱井翔那个你去哪里了的疑问眼神,坚持不说的原因,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
只管自己踏蹭实实地做就好。
他开始在诊所后面的空地上忙活起来,虽然已经是冬天,却经常忙得满头大汗。直起腰,抹一抹额头,他却始终感觉身上暖暖的。
算是樱井翔在这里的时间,留给他的一项作业吧。
他要好好完成它。


在樱井翔离开整两个月的那天,诊所里的事情忙完,相叶雅纪脱掉白大褂,出门走到诊所后面,钻进已经初见成效的工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不错。
他做得很不错。
成效比他之前想象得要好。
看来他还是满有天赋的嘛。
以后诊所真的开始入不敷出的话,干脆就用这个来补贴诊所好了。嗯,就目前看来,貌似真的很可行呢。又或者,拿去送给阿婆小妹的,都是很不错的啊。
总而言之……
他做的这件事绝不是毫无意义。
不管樱井翔是不是在这里。
他决定了的事情。
他决定了的事情……


可他决定要让樱井翔一直留在这里,又做到了吗。


相叶雅纪干活干得专心,其实却有一点出神。
直到他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动静。
难道是老鼠,又或是黄鼠狼?
可恶,东西还没长出个端倪,就已经有贼上门了!
他起身,准备猛地转过身去扑向无论是什么的小贼,一举将它歼灭。
可当他蹭地站起来转过身时,眼前出现的却不是什么老鼠黄鼠狼。
他怀疑自己是起猛了,脑供血不足,所以脑袋发晕眼前出现了异象。


“我说——你可真行啊,居然还在这里搭起大棚来了?”


眼前,刚刚从大棚门口撩开塑料布帘钻进来的樱井翔,像是刚刚还在前面诊所里工作一样,平常地站到相叶雅纪面前。
“我说在前面里里外外地找你也找不到,还以为我走了空着诊所不干了呢。”樱井翔站在相叶雅纪对面,脚踩着大棚里的泥土,抬头看看拱形大棚的透明塑料顶,笑道:“结果你居然在后面搭出一个大棚来……你也真是太能干了!”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不说话。
“知道的你是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农民呢。居然还在外面拉了一个发电机……而且这里面温度可真高啊,都感觉不到外面是冬天了。”樱井翔笑着转过脸,看向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
“……”相叶雅纪提一口气,“你是谁啊?”
“我……我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医生。”
“……”
“自从上一个医生离开,这里就我一个。”
“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你是谁啊!”
“我是谁——”樱井翔上前两步,伸手摸向相叶雅纪的脖子,“这不是我的听诊器吗?我是谁?”
——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他忘了摘。
相叶雅纪往旁边一闪,用力拨开樱井翔的手。
“别碰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相叶雅纪后退一步,“该说的是你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避难所还是救济处,这么方便好用无负担?”
“我没有……”樱井翔再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别再过来,你脚上的皮鞋会把地踩坏的。”相叶雅纪瞪着樱井翔,感觉嗓子里有点紧。
樱井翔低下头,看了看脚下湿润的泥土地。
再打量一下四周,半圆拱形的塑料大棚里,四处栽种了各种说不出名认不清楚的植物,已经长出枝芽,顺着枝架攀爬,准备开花结果。空气湿润温暖,弥漫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再看看相叶雅纪。
脚上蹬着农用胶皮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
就他一个人,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要撑起一间诊所的同时,还搭起了这么一个农业大棚?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要搭这个大棚?”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问。
相叶雅纪抿了抿嘴,“没为什么。”
樱井翔指指旁边,“这都种的些什么?”
“没什么。”相叶雅纪一扭脸。
“我不在,应该很忙才对,结果你这么闲?”
“谁闲啊?你这个人怎么……”
——知道他牺牲睡眠没日没夜地在这里干活吗。
相叶雅纪转过脸,对面的樱井翔已经一步上前紧贴住他。
“很忙的话,是不是很需要我?”
他的温热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清凉地化开。


需要?
谁需要你。
需要你到不得不在你住过的房间心里才能踏实。
认识你的时间真的不是很长。
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需要你吗?
需要什么呢。


“我回来了。”
樱井翔张开双手,把只穿一件单衣的相叶雅纪揽进怀里。
“外面下雪了。”他轻声说:“不冷吗。”
“我回来了。”


离开的两个月里,樱井翔确实去过相叶雅纪家的医院。
是去过。
他其实已经一早打定了主意。
去,只是为了和相叶雅纪的父亲认真谈一谈。
和那位知名私家医院的院长面对面地坐下,用最认真的态度,像完成此生至此最难解的一次考试,正襟危坐,全力以赴。
——您的儿子其实是很认真在做一件事情。他在那个诊所里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医生,做真正该做的事情。当然,我明白您的意思,哪里的医院医生都能救人,但不是哪里都有医生能够救人。您的儿子已经国内医疗界看到了地区医疗资源缺乏的问题,因为此他才毅然地去了需要他的地方,成为一名综合医。您也许还不能认同,但您可以再给他一些时间,相信您能够看得到,他选择的这条路,是今后国家医疗需要解决的重中之重。他在尽自己的力量,实现人者均医的梦想。何必急于一时去逼他,何不放手让他去做,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我觉得您的儿子非常了不起。
——您应该为他骄傲。
那位相叶院长大概并没有想到樱井翔来到这里是为了说这些的。他没有给出答案,但也不置可否。
樱井翔认为,自己至少成功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就交给时间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去自己原来所属的医院正式办理了离职手续,宣布彻底离开大学附属医院。
他一早打算好了。
离开,是为了彻底的回来。


——那后来的时间呢?两个月,你干嘛去了?
后来樱井翔向相叶雅纪解释的时候,相叶雅纪这样问。
后来嘛。
你知道要把整个家搬过来要费多少时间收拾整理吗?
还有,要采购一些不容易买到的医疗用品嘛。
还有——
你看,这是育儿证书和护理证书。
学这些是要花时间的啊。
拿了这些证书,回来才能更好地做家庭医生啊。才能更好地,全身心地投入诊所的工作啊。
所有所有,都需要时间,不是吗。


“你干嘛?放开我。”相叶雅纪想要挣开樱井翔的手。
但樱井翔死死钳住他不放。
过往的那些梦境顿时浮现眼前。
那些樱井翔没有说出来的话。
那个他把樱井翔放走的瞬间。
“我应该说过了……”
相叶雅纪说,却被樱井翔压过来的唇堵住了。
深情,厚重,但却温柔。
湿润,温暖,却又极具侵略性。
似乎像在攻城掠地,宣布归属。
紧密而缠绵的一吻。
樱井翔放开相叶雅纪。
“我知道,要碰你,先说出为什么嘛。”
“……”相叶雅纪觉得脸上发热,但是真的是因为大棚温室里的温度很高吗。不。他现在真想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听听自己的心跳。是期待的声音,还是紧张的加速。
樱井翔抱住他的双臂更加用力。
“我喜欢你。”
什么。
他说了什么。
相叶雅纪真想再用听诊器听听他的心跳,是不是认真的。
“因为我喜欢你。”樱井翔又说。
“我今后都要在这里当医生,和你一起……”
这次换樱井翔的话没说完,就被相叶雅纪吻了回来。


你这个一肚子主意的家伙。
要说出这句话,非要经历一通狗血剧情生离死别才行啊?
究竟有没有这么难。
可是。
还是很谢谢你。
因为即使这样难,你还是愿意说出这句话。
因为即使这里将断送你的锦绣前程,你还是愿意回来这里。


——“话说,你弄这么个大棚,到底是要干嘛啊?”
——“……”
——“这都种的什么呀。”
——“……”
直到果实结出来,五颜六色地成形之前,相叶雅纪都没有告诉樱井翔,这个大棚里种的全部都是吃的东西。
蕃茄葡萄草莓,绿叶菜小土豆,总之能在大棚里栽种的蔬果,这里几乎全部都有。
相叶雅纪日夜劳作。
只是为了之前既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果汁喝的樱井翔。
那么个吃货,没有东西可吃该有多可怜。那张圆脸眼看着都要饿瘦了。自己地盘这么大地方,不用岂不浪费。
在樱井翔没有走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


那天走出塑料大棚时,确实如樱井翔所说,天下雪了。
是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花落在相叶雅纪挂在颈间的听诊器上,融化了。


相叶医生,别贪看雪,着凉了,穿得那么少。
樱井医生,别瞎操心了,我不比你们城里的人娇气,我可是每日劳作的乡下人。
乡下也不错啊,有好多故事和童话。
哦,是吗。
是啊,比如大猫巴士啊……比如就在我隔壁的龙猫小哥啊。


THE END


“樱井翔!——”
“怎么啦怎么啦?”
“这全是你的行李?”
“是啊……”
“堆满了整个走廊!要不要这么多东西?这还怎么走路啊?”
“那没办法啊……我以前家里的东西,还有买的医疗用品啦,书啦,还有很多日常用品……”
“还有这个?整箱的果汁?”
“嗯……”
“你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来的?”
“我雇了两边的搬家公司,托运,然后这边要跑好远的山路啊……你知道吗,就这一项就把我的积蓄都用光了,以后可要靠在你这里工作挣钱了。”
“你就胡扯吧。”
“我说真的。”
“我拜托你啊,带这么多的行李,你可怎么云淡风轻啊。”
“难道不是有了你,我就自然云淡风轻了吗?”


再一次THE END



又一次能够写下THE END,自己都以为没机会了,所以忍不住多写了一个(并不是。
叨逼叨又来了。
飘飘忽忽消失的期间,有一段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写了。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恐惧。
想想,饭西皮写同人真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再想想,饭西皮写同人这事真他妈太开心了。
因为仍然这样想,无论多少次煎熬也过得去。
因为这是我想做的事。
人有一件能够坚持几年仍然想做的事,多不容易。
就这样吧,无论写成怎么样,它是我绿色环保可持续的爱好。
这篇乡村爱情故事本来是去年S先生的贺文,一万字都没想写,结果拖到现在。。嘛,就不说了。
脑洞无数,之后开坑继续不负责。

拍手[4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五)

十五
“相叶医生……相叶医生?”
相叶雅纪回过神来。
“嗯……嗯?”
“到时间了……”对面坐着的孩子小声说。
“啊?”相叶雅纪看到孩子嘴里含的体温计,才想起来自己让孩子量体温,赶紧抽回体温计,“哦,哦,我看看。”
“相叶医生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樱井医生去哪儿了……”孩子四下看看,对面的位子上空无一人,再转回头看看相叶雅纪,“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相叶雅纪也下意识地朝那边的空位子看了一眼,挤出一丝笑意,“那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以前我不也一直是一个人嘛。”
“可是,自从樱井医生来了以后,你好像就不一样了……有什么事都会找他问他的。”
“……没这回事。”
相叶雅纪淡淡地否认。


樱井翔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在看着他走进后院去收拾行李,再眼看着他提着行李箱走出来,相叶雅纪始终没能出声。
那个款式复古的行李箱,箱子的搭扣都没来得及扣起来,樱井翔提着它,在相叶雅纪眼前站定。
时间无声地碾过樱井翔的手表表盘。
没人说话。
樱井翔低了下头。
抬起头时,嘴唇抿得很紧。
他似乎不能出声,只是向来接他的人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走了。
相叶雅纪看着他抬脚迈步,走到了门口。
也许他是曾经试图想要张嘴的,但最终并没有。
他想他有什么资格去拦住他叫他不要走呢。毕竟,这里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小了。他要去追求他的理想和前程,又有什么不对呢。
自己有资格去做这块拌脚石吗。
自己又有多少份量去拖住别人的前程。
没有吧。
因为这样想,他咬紧了牙关。
走到门口时,樱井翔在抬脚迈出那道门的一刻,似乎停顿了一下。那个时刻的他的背影,在早上刚刚升起的阳光下,显得有点落寞。然后,很快,他就迈出门去,提着箱子,大踏步地,头也不回地一路走出了诊所的院门。
相叶雅纪一直看着,直到他的背影一闪,完全消失。
院子外面,响起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并没有那辆老爷车拖拉机一样的噪音。
而后轮胎磨擦土路,渐行渐远。
四下恢复安静。
他又站了一会儿。
回过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位子,等待当天的第一位病人。
当他微笑着面对那天的第一位病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表述自己哪里不舒服,而是“樱井医生呢”。
他没有回答。
摘下脖子上挂的听诊器时,蓦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交换听诊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忘了把它还给他了。
这么贵的东西。
真是太不好了。


那优质金属顶级电镀,光亮的,简直有点刺眼。


夜幕降临时,相叶雅纪并不知道那一天的时光是怎么过去的。
连有位阿姨特意给他送来的炸鸡都没心思吃。
穿过院子,踏上后面房间的走廊。
经过樱井翔的房间时,纸门拉开着,屋里一片黑暗。
相叶雅纪走到门口,伸手按亮屋里的灯。
空荡荡的。
虽然说樱井翔住在这里时,也并没有多少行李物品,最占地方的也就是他那个行李箱。但是他走了以后,怎么会显得这样空,空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相叶雅纪走进去。
看到被炉还放在房间的中央,榻榻米上散落着几份延迟了一周的报纸和一些医学学术杂志。
他笑笑。
总是这么乱丢。
每次他进来时都要先把书本杂志一把推到一边去才能让个地方给他坐。
在职业上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平时私生活习惯却这样随便。
但这是不是就叫——反差萌?
相叶雅纪坐到被炉旁边,把腿伸进被炉里。
啊啊,一点都不暖!
真讨厌。
相叶雅纪俯身趴在被炉上,脸颊贴在桌板上,感觉到脖子上挂的听诊器轻轻地碰在桌板上。
他握住颈边的听诊器。
凉凉的,有点冰手。
可不知怎么耳边全都是那些耳鬓厮磨过的记忆。
啊,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真的好寂寞啊。
没有樱井翔的这间诊所,真的寂寞死了。
他摆出嫌弃脸看着自己被弄脏的白袜底,莫名其妙在浴室里摔伤,逞强开车出去抛锚淋雨回来高烧不退,在大雨里站在院子中间被自己臭骂,又再莫名其妙顶着一头香波泡沫摔倒在走廊里,在这个房间里的饭桌上突然间探身吻住自己。
结果。
种种种种的最后,唯一留给他的居然是这个冷冰冰的听诊器。
真是……
相叶雅纪攥紧了听诊器。


兜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又响,又响,他现在已经听够了手机铃声,再也不想听见了!
可是。
他们,不,他这里是24小时诊所啊。
患者来电,必须无条件接听。
相叶雅纪坐起来,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
爸爸。


他把电话按掉了。
但是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忍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再次按掉了。
当来电铃声第三次响起来,相叶雅纪实在没有胆子再按掉了。纵然他再有一百个不满一千个不愿意,也没胆子这样屡次三番忤逆父亲。
“喂……”
“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有,不小心碰到了。”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不过,不管你心情好不好,这次也该回来了吧。”
“什么,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那个诊所办不下去了吧。”
“……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为什么办不下去了。”
“别再跟我犟了,今天去你那儿把你那位医生接来的村田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吧。”
“……”
是的,从那个一身黑衣的村田走进来,相叶雅纪就基本上知道,昨天晚上樱井翔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当樱井翔展开那张入职通知,他走过去看时,自家医院的名字白纸黑字赫然入目。
要把樱井翔从他这里挖走的,是他自己的老爹。
“你那里现在还有医生吗?”
“……”
就为了让他不能再继续在这个乡村诊所待下去乖乖回去自家的私立医院,所以这么做。显而易见。
“你一个人怎么撑起一家诊所?”
之前所有曾经来到他这里的医生,都被那封别在门上的招聘启示给带走了。
他家,不,他老爹的医院的招聘启示。
是啊,谁能抵抗最好的私立医院伸出的橄榄枝,谁又愿意呆在这种小山沟里一事无成?
他其实很难去怪别人,更难怪父亲这样做。
“你不是说,这次的这个人不一样?”
“……”
樱井翔是不一样的。
他和之前所有那些来过的医生都不一样。
“结果他有什么不同?身为医生谁不想有一个更好条件的平台和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
“回来吧。别闹了。”
相叶雅纪感觉脖子上听诊器的金属冰凉地贴着他。
坚定地站起身。
“究竟我要怎么说您才能明白,我不是在闹,也从来没有闹过。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的这间诊所,是因为您的医院里根本不缺我。您的医院里有的是精英,有足够多的好医生,病人都能得到最好的救治,但是在全国,还有太多太多像这样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一家像样的医院,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生病了都得不到良好的救治。我觉得这种地方才是真正需要我的地方,我当医生的目的也正在于此。不管您明不明白,我都只能说这么多了。”


除了你留给我的这个贵得不得了的听诊器。
你到底有什么不同?
你到底有什么不同樱井翔?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不同?
我也想再这样问自己。
你和他们不同。
但你和我有不同吗。
究竟我看到的和我没有任何不同的那个你,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就如同这个冰凉的听诊器一样,真实地存在过。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四)

十四
这一次不是相叶雅纪的手机。
是樱井翔的手机。
是他丢在角落里的手机在响。
樱井翔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因为声音实在太响,因为他实在太过专注。
还因为他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时间响过了。
确切地说,是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手机就从来没在这个时间响过。而他之所以还一直给它充电,起初完全只是拿它当个闹钟,后来,唯一的来电就是相叶雅纪的号码。问他诊所里没什么事吧,告诉他出诊完了马上就回来,说你想要吃点什么给你带回来。总之,凡是相叶雅纪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樱井翔就开始希望手机铃声响起,然后他看也不用看就接起来,听听筒里传出来那个扁扁的欢快的声音。
而如果相叶雅纪就在他隔壁就在他身边,那他根本就不会记得手机的存在。
至于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通常就只有他和万籁俱寂做伴了。
眼看着就要被逼出来的话,都已经搭在弦上的箭,楞是被截住收了回来。
竟然会有这种事。
竟然会有这种事!
樱井翔简直快要恼羞成怒了。
想要装作没听见继续该干嘛干嘛,可是铃声已经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想要接着再往下做,也已经失了先机。
压在相叶雅纪身上僵了一会儿,铃声催命般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樱井翔咬了咬牙,翻身爬起来,从角落里捞起那响得似乎已经快要炸掉的手机。
看看号码,非通知设定。
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按下接通其实只是准备把这种不长眼的人臭骂一顿。
“喂!”
他一张嘴简直就像是拉开架势准备吵架了。
“谁啊!”
相叶雅纪也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看着樱井翔背对着他的后脑勺。
“谁……是,我是樱井……您是?……是的,没错,我以前是在那儿……您怎么知道……”樱井翔本来凶神恶煞的语气,迅速平缓下来。他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边,“对,是这样的。但是……您都明白,没错……所以您来电话的意思是……”
相叶雅纪从桌上抓过一个桔子,默默地剥开,一瓣一瓣地送进嘴里。
“什么,您说……真的吗?”
站在窗边的樱井翔忽然回过头来,看了相叶雅纪一眼。
嘴里塞了一瓣桔子的相叶雅纪也正看着他。
在桔子汁水蹦到嘴里的咕噜声中,相叶雅纪眨了眨眼。
樱井翔投过来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复杂。
就这样彼此互相看了一会儿。
樱井翔转回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对电话对那头说道:“您是认真的吗?我希望您知道,我的行医生涯已经有不可抹消的污点,您最好把所有影响都考虑清楚,不然……我不希望您后悔。”
相叶雅纪嚼着那瓣早已经没了汁水的桔子,反反复复,嚼到烂得没有一点味道,仍然不记得咽下去。
樱井翔刚才看他的眼神,虽然时间短暂,但他其实读懂了一些。
那里面有一种突然将要离别时的意外,以及意想不到的不舍。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听不到,但是樱井翔的话语七七八八,也已经能把事情听出个大概。
相叶雅纪忽然觉得冷。
虽然明明已经钻在被炉里,刚刚体温也在一瞬间猛然上升了很多,却仍然感觉指尖有了凉意。
樱井翔的电话还在继续,他开始只听得断断续续。
“既然您这么说,我明白了……感谢您的信任。”樱井翔攥紧了电话,“请您让我考虑一下……好的,无论如何,都谢谢您……”
挂了电话,樱井翔站在窗前没有转身。
相叶雅纪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瓣接一瓣把手里的桔子全部吃完了。如果可能,他倒希望能像某些草食动物一样有反刍功能,这样他就能用口腔里的咀嚼声对抗那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安静了。
就这样,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
樱井翔看着窗外,终于开口:“那个……”
相叶雅纪的背脊直了直。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睡吧。”樱井翔接着说。
“……”相叶雅纪抬眼,看着樱井翔的背影。
樱井翔只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动也不动。
相叶雅纪眨了眨眼。
低下头。
盯着桌子上的几个桔子皮。
双手往桌板上一按,从被炉里缩回脚,起身。
转头看看,樱井翔仍然没有回头。
相叶雅纪于是也背转身,走到门外,站定,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反手拉上纸门,“樱井医生。”


——愿意到我们的医院来吗?
——我们的医院虽然是私立,但也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医院。
——你的事故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很欣赏你的勇气和能力。


樱井翔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时,一心一意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他恐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然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提起箱子立刻就走的。
可如今,这样的机会送到眼前,他的心里却不知怎么凉了半截。更甚之还觉得这个机会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决断,只能让他“先考虑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这漫天星光灿烂的山间夜色,明明已经将他心里的答案照亮了吧。


第二天早上,当樱井翔拉开门来到走廊上时,看见了同样刚刚从门里走出来的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别开目光,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早,樱井医生。”
“……”樱井翔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而且眼睛里恐怕又有了红血丝,那是因为他几乎一夜没睡。但他不知道相叶雅纪的脸色也那么难看的原因是什么。
一前一后穿过院子来到前面诊所时,开了门,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并且似乎也没人有胃口提吃早餐的事。
樱井翔觉得眼眶发疼,脸上发胀,连口水都不想喝。
坐在对面的相叶雅纪也没好到哪儿去,嗓子里似乎卡住了什么东西,一直在不停地轻咳。
樱井翔看了看他。
“着凉了吗?。”
“没有。”相叶雅纪简短地答。
“没有怎么一直咳。”樱井翔探身,“我看看你喉咙。”
相叶雅纪瞥了他一眼,“我也是医生,用得着你看。”
“那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来着。”樱井翔说:“医者不自医,相叶医生。”
相叶雅纪扁了扁嘴。
“要是着凉了传染了老人孩子可不好。”樱井翔说着又探身过去,想要伸手拨过相叶雅纪的脸,“让我看看。”
相叶雅纪用手背把他伸过来的手打开,“我说过了吧,别碰我!还要我再说多少遍?”
樱井翔一皱眉。
“相叶雅纪。”他收回手,正坐在位子上,看着相叶雅纪,“今天咱们就来说说清楚吧。”
“说什么。”相叶雅纪一扭脸。
“说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樱井翔提一口气。
是的,他已经用一晚上的时间想过了。
想通了。
想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相叶雅纪沉默了几秒,说:“怎么,还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当然有。”樱井翔十指交叉按在桌面上。
“是么……”相叶雅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因为你终于有了逃离这里的机会了,所以现在准备和我说清楚,是不是?”
“你胡扯什么,我——”
樱井翔的话说到一半,从诊所门外走进一个人。
“请问……”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一起转头。
“哪位是樱井翔医生?”一身黑色西装的人,毕恭毕敬地问道。
樱井翔反应了一下,转过身站直,“我是樱井。您是……”
“樱井医生您好,我们院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来人双手递出了一个信封。
樱井翔疑惑地接过来。
拆开。
抽出里面的信件。
展开。
打印纸的抬头,赫然印着“入职通知”几个字。
樱井翔惊讶地抬起眼睛。
来人正对他颔首微笑:“樱井医生,我们院长派我来接您,他说只要您同意,现在您就可以跟我的车一起回医院入职。”
“……”樱井翔捏着那份入职通知,一时没有说话。
从这个送信人进来就一直眨眼没出声的相叶雅纪,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到樱井翔身边,看了看他手里那份入职通知。
“这是好事啊樱井医生。”他说。
樱井翔侧目看他。
“好事?”
“当然是好事吧。”相叶雅纪迎视他的目光。
“你真的认为是好事?”樱井翔的嗓子竟然有些发紧。
“你终于可以逃离这个乡村诊所了,怎么能不是好事?”相叶雅纪说得淡然,但眼底不知怎么像有小针在扎。
“你想我走?”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其实是你昨天晚上把我赶走就回复了说你同意愿意去吧?你早就已经受不了这种小地方把你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大材小用了吧?”
“我……”樱井翔的喉咙被什么东西一下子顶住,说不出想说的话。他盯着相叶雅纪的眼睛,胶着中对峙。
“你就这么看我?”他说。
“……”相叶雅纪没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樱井翔提一口气,“你想我走?”
“……”相叶雅纪还是没说话。
樱井翔看了他一会儿,抿住嘴点点头。
“我明白了。”
他转过脸,把手里的入职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抬头对等在那里的人说:“请您稍等一会儿,我把行李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好的。”
樱井翔转身,迈步朝后院走去。


叫我。
叫住我。
叫住我让我别走。
叫我啊!


to be continued



谁说我卡肉的?
是谁说我卡肉来的?!
我是根本就没有肉好吗!

拍手[2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三)

十三
“樱井医生,你脸色不太好啊,不要紧吧?”
坐在樱井翔面前的阿婆关切地看着他,探身说道。
“啊?怎么……”樱井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事啊。”
“怎么没事,看你那脸色,一看就是肝火虚旺,这可不行呢。”这位阿婆说着就从脚边拎起自己随身带的包袱皮,放在腿上,边打开边念叨:“秋天就是这样的,幸亏我带了秋梨汤来,我就知道,秋天就是得喝梨汤。”
说着,已经从包袱皮里端出一只汤桶,一边拧开盖子一边不停地说:“来,赶紧喝,这是我今天早上特意熬出来的。”
“啊?不用了……”樱井翔赶紧摆手,“我没事。”
“什么没事啊?看看,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还说没事呢。一定是换季还没适应过来,对不对?”
樱井翔苦笑:“婆婆,是我给您看病啊还是您给我看病啊?”
“这不是看不看病的事儿,这是你们年轻人没有生活经验,还得我们来教给你们才行。尤其你从那些个大城市里来更不懂这些。要是现在不想喝没关系,我就把汤留在这儿,你们晚上没事时乖乖喝掉……”
樱井翔哭笑不得,如此还冒着热腾腾温度的盛情,又怎么可能拒绝。只不过,身为医生,他自己知道,他还真不是什么肝火虚旺,换季不适一类的。不大好的脸色和眼睛里的红血丝,那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樱井翔心里有数,只是一言难尽。
自打相叶雅纪起身丢下他和一只烤糊的红薯之后,他和相叶雅纪之间就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
平时工作生活一切也都如常,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别扭之处。只是对于之前的几次亲密接触,相叶雅纪绝口不提了。不仅不提,而且也丝毫没有想要再问那个“为什么”的意思,那个自然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种自然反而是让樱井翔浑身不自在。
因为明明有什么发生过了,有什么状态无法逆转地改变了。在该进行到下一阶段的情况下却楞是被卡住了,简直让人如鲠在喉上下不得。就像已经离弦的箭,怎么可能让它再飞回来。
可是话说回来,这样的状态该怪谁?
就算是嘴上心里都不想承认,整天和人体打交道的医生却深知,身体永远是最不会说谎的一个。
每天晚上,当相叶雅纪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经过自己门口,踢踢踏踏地走到他左边的浴室,打开喷头放水,哗啦啦的水声不那么隔音地伟到樱井翔耳朵里时——他就开始全身不对劲。
的确是有火,只是火并不在肝上。
而是……
不,樱井翔真的一百个不想承认。
可是却偏偏一直在那哗啦啦的水声里,反复想起那天吻住相叶雅纪时的潮热缠绵,这让他从喉咙开始一路往下,从里到外的刺痒难耐。
就这样一直煎熬着捱到水声停下来,总该可以翻身睡下了,却偏偏,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相叶雅纪在经过他门口时,不是打个特别响的哈欠,就是一连串的喷嚏。
这让躺在黑暗中的樱井翔眼前立刻就蹦出了那个毛茸茸翘起的发梢,以及那个笑起来嘴角会勾成菱形独一无二的口型,他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抬眼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里的光简直能杀人于无形了。
樱井翔知道自己的火在哪里。
可是实在羞于承认。
羞于承认的同时,却又有那么一点盼望着,有一晚相叶雅纪会再次敲敲他的门,然后拉开门,伸手探进一盘咖喱饭来。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趁着夜色一把将他拉进来,做他已经在无数个夜里想做的事。
就像是在他心里的某一颗种子,被那位龙猫小哥不知念了什么咒,让那种子迅速就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侵蚀得他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自己,让他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好像变态。
这也算是一种病吧。
只是这可该怎么治呢。
可真应了相叶雅纪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医者不自医啊,樱井医生。”


樱井翔就这样,楞是从秋初熬到了深秋。
山里的昼夜温差很大,他渐渐开始觉得在房间里坐不住,入夜的低温冷得他无所适从,想要早早躺下却又根本不可能睡得着。最初并没有准备在这里久留而带来的夏衣,都已经没办法再应付季节的变化,和相叶雅纪开着车去采买了很多秋冬用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天晚上相叶雅纪的所有动静就都显得更加异常清楚和刺耳。最后樱井翔索性不到困不得已都不会躺下,每天晚上看书凝神。
就是在这样的某一个夜晚,樱井翔正包着自己的棉睡衣看书,门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樱井翔起初以为又是走去浴室卫生间的,并没在意。
但是声音却止步于自己的房间门口。
樱井翔读书的思路停了下来。
接着就听到房门被咚咚地踹了两下——没错,是从门下边传过来的用脚踹门的声音。
樱井翔疑惑地抬起头。
就听见相叶雅纪在外边叫道:“樱……你睡了吗?”
相叶雅纪那声“樱井医生”好像再也没能完整地叫出口,但是叫个一半却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好像樱井翔就该这么称呼。
“……”樱井翔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没有。”
“那你赶紧过来给我开门。”相叶雅纪催促道。
自己拉门进来就好吧,为什么要给你开门?樱井翔不明所以地起身,拉开了房间的纸门。
差点被什么东西顶到胸口倒退几步摔在地上。
樱井翔站稳,看了一眼正抱着一张桌子往屋里挪步的相叶雅纪,“这是什么?”
“嘿。”把抱进来的桌子往榻榻米上一放,相叶雅纪笑着说:“这是被炉呀。”
樱井翔这才看清楚,相叶雅纪抱进来的还有一张花被子。
“这阵子开始冷了吧?我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觉得看书时冷得坐不住,有了这东西以后就好多了。”相叶雅纪把被炉铺平插好:“所以我觉得你会用得着它的。”
“嗯……”樱井翔不知道该应什么,想了想说:“等等,这是你的吗?那你用什么?”
“等一下啊。”相叶雅纪不答他的话,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很快又跑回来,手里端着一盘桔子。他把桔子放在被炉桌板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腿钻进被子里,东歪西扭地鼓捣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笑着抬头对樱井翔说:“我就到你这里来一起用就好了嘛。”
樱井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团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或者说是不敢动。因为只生怕动一动,接下来就要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了。
相叶雅纪却已经开始拿起一个桔子,边剥皮边继续对他说:“快坐下钻进来啊,被炉和桔子可是和风绝配呢。”
樱井翔还是站着没动。
相叶雅纪于是伸手拽了下他棉睡衣的衣角,“快坐下啊,傻站着干嘛呢?”
没有抵抗力。
就算是再不想坐下,脚底下却开始发软了。
樱井翔关节发僵,强压着身体里的无名火在相叶雅纪身边坐了下来。才钻进被炉里,就觉得冻得冰凉的脚恢复了知觉。然后相叶雅纪已经剥好了手里的桔子,掰开一半递给他。他接过来吃,闻着房间里飘起的清新橙香,看着相叶雅纪吃得津津有味,觉得身体开始发烫。
“唔?……”相叶雅纪抬眼看他,“你看着我干嘛?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刚才干嘛来的,看书吗?接着看就好,不用管我。”
樱井翔已经恍然失神,依言抓起了刚刚放在一边的书,翻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地看了起来。
屋里很安静,被炉里暖得时间再不难熬。明明该是惬意,但樱井翔已经感觉不到。他只知道自己在拼命压抑,希望把接下来的时间撑过去,到时间晚了相叶雅纪回自己的房间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樱井翔手里的书是一页没翻,但明明脑子里心里都像是书中情节已经翻江倒海过十八回了。
然后他的神思就被轻微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收了回来。
按下书,抬眼。
看到身边的相叶雅纪已经趴在桌板上的几个桔子皮里,睡着了。
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相叶雅纪的胳膊,想要叫醒他。
却看见相叶雅纪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然后梦话一样的咕哝着:“樱……小翔……你不用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


樱井翔脑子里的那根弦,登时崩断。
被他身体里那些再也压不下去的火给烧断了。


他起身,扳过相叶雅纪的肩膀,把他从被炉桌板上推倒在榻榻米上。
桔子的香气从相叶雅纪身上传来。
樱井翔贴近了他。
相叶雅纪惊醒地睁开眼睛,看到樱井翔压在他身上。
“樱……你干嘛?”
“干嘛……”樱井翔咬了咬嘴唇,“显而易见吧。”
说着他就想要埋下脸来吻住相叶雅纪。
却被他伸手一挡,推开了。
“我应该说过了吧?同样的话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
樱井翔抿住嘴,心知相叶雅纪的话是什么意思。
人到底要屈从于本能。
那些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话,这会儿被那已经烧上大脑来的火给逼得,说也得说不说也只能说。
他实在是已经忍了太久。
像现在这样做这样的事。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
相叶雅纪的眼睛里闪着光,默默地等着听到后面的话。
“我——”


——嘀嘀嘀嘀!


手机铃声突然大作。
在已经静得只有二人世界的气场里,声音大到惊得人一个哆嗦。
樱井翔已经滑过舌尖到了唇边的话,被硬生生截断。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二)

十二
漫山红叶层林尽染的时候,相叶雅纪和樱井翔的诊所俨然已经成为村里的一个活动中心。男女老幼,阿婆小弟,匠人学生,全都开始有事没事就往诊所跑。而跑来又并不是因为有病,而是因为“看着相叶医生和樱井医生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真令人好奇。
相叶医生和樱井医生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是一个看诊一个从旁协助,不用多说什么都知道彼此的意图递上应该递的东西问病人该问的话。还是一个叫着“快把这些小鬼弄开不要让他们粘在我身上”,另一个一边看着乐不可支?或者是,明明两个人都忙着问诊,却会极不经意地在做记录时抬起头来,看对方一眼,相视一笑。
不,这些还都不是重点。
最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原来始终黑着张脸对相叶医生也是横眉冷对的樱井医生,现在虽然看病时还会沉下个脸,但只要闲下来,有事没事就会注视着相叶医生,他的每一举一动都能让他莫名微笑。
——不,简直就是傻笑。
那眼神和笑意里的热度,快要把人心融化。那样热度里的温暖,让一直以来看起来孤伶伶的相叶雅纪不再那么可怜,而这间诊所也不再仅仅只是一间乡村医院,而是更像一个鲜活的家。
“樱井医生,我走啦。”
怜奈来做完例行的复诊之后,从樱井翔面前起身。
樱井翔却没有应声。
怜奈于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细声细气地说道:“好啦,不要再看相叶医生了!”
樱井翔回过神来,看了站在药剂柜前的相叶雅纪一眼,再看怜奈一眼,斥道:“胡扯什么。”
“我才没有胡扯呢!”怜奈几跑步到门口,回过头来笑着对樱井翔说:“还有啊,樱井医生你赶紧找点东西吃吧,你的肚子又在叫啦!”
“这小鬼!”樱井翔站起来,怜奈立刻嘻笑着逃出门去。
站在药剂柜前的相叶雅纪转过头,看着他说:“你饿啦?”
樱井翔一抿嘴:“没……”
“刚好,趁着这时候没病人,来。”相叶雅纪根本不理樱井翔,关了柜门转身往后院走,边走边说:“跟我来,有好东西。”
樱井翔想说什么东西啊结果却只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相叶雅纪指着地上对樱井翔说:“把这些落叶扫一扫堆到院子中间。”
“干嘛?”
“你扫就是了。”
相叶雅纪说着,跑进厨房。
樱井翔拿起扫帚,看着满院的落叶,心想把我叫过来是让我干活来了。
转念,算了,叶子这么厚,也是该扫。
他现在变得很容易想通,而且什么也都不再很计较。
不知道是这深山老林呆久了与外界全无联系人已经有点变傻了,还是他已经开始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种新生活。
一种云淡风轻的生活。
他现在很少再做恶梦。
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几乎没再出现,而自己指间也再没有涌动着那种粘稠的绝望感。
落叶一点点被扫起来,集中堆在了院子中央。
哗啦啦的声音,四下里风声柔和,没别的乱七八糟的杂音,让人心里很平静。
这些得益于什么,或者说得益于什么人,樱井翔其实心知肚明。
他把最后几片叶子往落叶堆上一扫,扶着扫帚站直,就看到那个蘑菇头已经逐渐长长都没时间去修剪的大男孩,怀里抱着一大袋什么东西朝他走过来,脖子上还挂着亮闪闪的听诊器。


没错,那银光看起来特别亮。
因为那是他的听诊器。
他那个“贵得不得了”的高级货。
其实他早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名牌听诊器和相叶雅纪的那个有什么不同。
尤其在他成了“大猫巴士”跟着他隔壁的那位龙猫小哥四处出诊乐此不疲之后,就更加觉得他的听诊器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样子长得张扬了点而已。
没错,在那个他不知道怎么吻住相叶雅纪的一餐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但这种不同,看起来明明应该很简单地知道原因,却不知为何变得胶着而难以言明。或者说,明明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某天傍晚,樱井翔正在低头整理病历,站在药剂柜前的相叶雅纪不回头地叫他:“樱……帮我把桌上那几瓶药拿过来。”
“哦。”樱井翔起身,捏起几个药瓶,走到相叶雅纪身边。
递出药瓶的瞬间,相叶雅纪转身,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樱井翔僵在当场。
相叶雅纪却迅速从樱井翔脖子上摘过那只名牌听诊器,把它伸进樱井翔的衣服里,像模像样地听起来。
“你这是……干嘛呢?”樱井翔想要拨开他的手。
“嘘,别说话,我在做试验呢。”相叶雅纪侧耳,示意他安静。
“什——做什么试验?别闹!”
“没闹。”相叶雅纪却听得一脸严肃,抬眼看着樱井翔说:“我要用这个高级货听听清楚,到底为什么。”
樱井翔忽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别开目光,“什么为什么?”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明白相叶雅纪是在说什么。
因为那时那刻即使身为医生的他也没能力控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
而那个加速的频率,通过听诊器的听筒,估计就能很容易地被同声传译成为相叶雅纪想要的那个答案吧。
但是他仍然不能因为试验结果这样昭然若揭而从容地给出回答。
所以他果断地抓住相叶雅纪伸进他衣服里的手拽出来,然后转身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既然觉得这个听得清楚,那这个就给你用好了,你的拿来我用。”


然后?
然后这个问题就这样被樱井翔糊弄过去了。
直到相叶雅纪挂着那闪亮的听诊器抱着一大袋子东西朝他走过来。
“嘿!”相叶雅纪把袋子往地上一放,打开袋口,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大红薯,抬头笑着对樱井翔说:“你看,那天阿部婆婆给我的红薯,秋天了,正是烤红薯的季节呢,多棒。”
说着就蹲下,掏出打火机引燃了院中间的那堆落叶。
又掏出两根筷子,一根插进手里的红薯里,抬手递给樱井翔另一根,“来,你也烤一个。”
樱井翔有一点傻眼,站在原地没反应。
“怎么了?”相叶雅纪抬头看他,“这边都是这样的,这样烤的红薯可好吃了,你没试过吧?超级——香!快来。”
樱井翔于是也蹲下来。
守着那团落叶燃起来的火,用最原始的方法烤起红薯来。
他想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场景,如果是在城市里,会被人告污染环境和纵火吧。
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和不可思议的人,做不可思议的事。
在刚刚开始显得萧瑟的秋风里,围着这团火,烤红薯的香味渐渐飘了起来。
“啊啊熟了熟了!”相叶雅纪有点兴奋地叫着:“你看,都烤出油了,这个一定特别香。”
火苗上的灿烂笑脸,被燃烧的空气渲染得有一点不真实。
樱井翔这一阵子以来,真是有些容易恍惚出神。
这时候相叶雅纪已经慌里慌张地掰开了手里热腾腾的红薯,边叫着“烫烫”边试着咬了一口,然后又大叫“烫烫烫”,两手倒腾着红薯,嘴边留下了一点红薯的薯蓉。
樱井翔忍不住笑出声。
“明知道自己猫舌就别那么急啦。”他笑着伸出手,想要蹭掉相叶雅纪嘴边的红薯。
却被相叶雅纪本能地侧了一下脸,闪开了。
“……”樱井翔顿了一下,“怎么了?”
相叶雅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为什么?”他问。
“……”樱井翔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我问为什么?”他又问。
“……”
“说话!”
“……什么为什么?”樱井翔咕哝。
“为什么想抱我?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蹭我的嘴角?”相叶雅纪却不打算再被糊弄过去。
“……”樱井翔紧紧抿住嘴。
“……”
“……”
“好。”相叶雅纪淡淡地说:“你不说为什么,那就再也别碰我。”
一袭凉风吹过,地上的火团晃了晃。
樱井翔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直到你说出来为止。还有——”相叶雅纪说:“你的红薯要糊了。”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一)

十一
听到相叶雅纪打电话的声音,是樱井翔关了喷头正在往头上抹洗发液的时候。
从斜对面的房间那边,传来的声音由弱变强,听得越来越真切。声音里焦虑的情绪让音频变得很特殊,一波波地钻进耳朵里。
和那天一样的声音。
只在那天听到过的那样的声音。
他高烧不退,吃了相叶雅纪的西瓜才退了烧,在走廊里听到那通电话的那天。
“爸,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
“你不要再寄那样的东西来了!我这里已经被你这样拆台了多少次,还不够吗?你这样简直就是违反行业道德!”
“我说得过分,是因为你先做得过分!”
——“那样的东西”?
樱井翔挠着头上洗发液起的泡沫,想起了刚才回到诊所进门时,别在大门上的一封挂号信样的信封。当时相叶雅纪立刻伸手把那封信扯下来,三两下揉起来揣进了兜里。樱井翔本想问那是什么信,但是看相叶雅纪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张嘴也是白问。
现在想来,那封别在门上的信就是“那样的东西”吧?
那样的东西又是怎么拆了相叶雅纪的台?
樱井翔的好奇心又窜了起来。
不。其实并不是好奇心。而是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想要知道的,关于相叶雅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医生。
就以他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相叶雅纪的医术绝不仅止于乡村医生的水平。不仅对于病况有着敏锐的感知力,还拥有特别果断的判断力,就算是把他放到任何一所大医院里也是绝对能够胜任的。
樱井翔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相叶雅纪。
因为他自己可能已经有点明白却又不敢明白的原因。
“我不是不尊重您,但是我也同样需要尊重。”
“谁说我这里撑不下去了,您不要自说自话……我这里现在已经有很优秀的医生了。”
为了听清楚斜对面的声音,樱井翔没发现,自己已经从喷头底下走到浴室的门口了。
“至于哪儿来的医生愿意呆在这里就不用您操心了!”
“不……不会的……他和以前的那些医生都不一样……”
从对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听不真切了。
樱井翔完全没察觉,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拎过睡衣穿在身上,推门走出了浴室。
“……我就是知道,他绝不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的。”
斜对面的房间里,相叶雅纪的声音像一根线,牵着他的耳朵——和心。
“他就是不会,我相信……随便您想怎么做!”
樱井翔向斜对面迈出了脚。


咕咚!——


正站在屋里按掉手机的相叶雅纪给这门外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有点熟悉。
不久前才刚刚出现过。
但是……不会吧。
相叶雅纪赶紧伸手拉开门。
门外的走廊上,樱井翔歪倒在地上,脚下全是水迹,头上顶着一脑袋的香波沫子,身上的睡衣都被水浸湿了。
“……”相叶雅纪呆了那么几分之几秒,然后赶紧俯下身,“樱……你干什么呢这是?!”
已经是夏末秋初,夜里的地板上有些起雾般的露水。没察觉自己一身是水才从浴室迈步出来就被脚底下的水滑倒在地的樱井翔,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钻。
“没事,没事。”他挣扎着想要赶紧爬起来。
“有没有伤着?”相叶雅纪伸手扶他,发现他的睡衣上全都是水,“怎么这么浑身湿溚溚的就跑出来?”
“没事,没事的。”樱井翔想要挣开相叶雅纪的手。
“哎呀,逞什么强?”相叶雅纪似乎有点不耐烦,张开双手揽住樱井翔,想要把他架起来,“别又摔到上次那里的伤处,伤筯动骨可大可小的。”
被他揽住的樱井翔没再出声。
“唉,这些道理还用得着我说么,明明都是医生……”
“……”
“就算是想要吃竹笋全餐也不用这么急,擦干了再出来也来得——”
相叶雅纪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樱井翔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又一次。
几乎一模一样。
相叶雅纪也给出了同样的反应。
“樱……怎么了?”
樱井翔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沉默。
“没怎么。”他在相叶雅纪的耳边说:“就是想要抱抱你。”
相叶雅纪的耳朵登时发烫。
他跪坐在地板上,耳根儿连着脸颊,火辣辣的。
沉默片刻。
“为什么?”他问。
“……”樱井翔搂着他,没说话。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樱井翔还是没出声。
于是相叶雅纪说:“那,不如还是先去把你头上这些泡沫洗了吧……我觉得都蹭到我脸上了……”
“……”
樱井翔笑了出来。
不过是偷偷的。


“没事就好,总算上次没落下什么病根。”相叶雅纪说着,把一只盘子放在桌子中央,坐下来放好筷子,“竹笋全餐也不是说吃就能吃上,时间那么晚了去哪儿挖啊,好在之前还剩下一些,但是做不出太多东西,而且可能也有点老了。”
房间里清香袅袅。
终于把一头的沫子洗干净,穿戴整齐坐在对面的樱井翔拿起筷子,默默地夹起一块油亮的笋块。
送进嘴里。
又是浇了油,所以有点烫口。
清甜也不在了,而是有点难嚼。
樱井翔嚼了几下,都没能把这块笋嚼烂咽下去。
相叶雅纪看出来了。
他探身过来,说:“果然是老了吧?嚼不烂就算了,吐掉吧。”
这么说着,樱井翔却已经一口把嘴里这嚼不烂的笋生生吞了下去。
然后抬眼,看看关切探身的相叶雅纪。
他把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按。
起身向前。
凑近相叶雅纪,吻住他的嘴。
相叶雅纪没防备,就已经感觉带着热油微烫的唇舌伸进了他的口腔。
血管发麻。
就像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里的拥抱。
潮热,缠绵。
难耐得让人忍不住地回应。
他想身为医生的他们一定都不是笨拙之人,此刻却显得如此笨拙。
可虽然笨拙,却一路惬意到心尖儿上。
惬意到舍不得放开,对方那柔软的温度。
直到相叶雅纪怀疑自己有一点缺氧,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然又为什么感觉接下来可能就会即将失控什么都做得出来。
直到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个人还仍然难舍难分。
手机铃声执着地响个不停。
“唔……”相叶雅纪别开脸,“我接电话,可能是病人……”
樱井翔也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看着相叶雅纪掏出手机接起来,听到他说“好的我马上来”,看到他说这话时脸上自然浮起的微笑,毛茸茸的发梢微微翘起,樱井翔心里有什么东西,大片大片地化开。
相叶雅纪挂了电话,边站起身边对他说:“我去出诊,你慢慢吃。”
樱井翔看着他,笑着说道:“还真是龙猫一样,随时需要你就会出现呢。”
相叶雅纪转回头,看了看樱井翔。
对视片刻。
他扬起嘴角:“那大猫巴士,你跟着一起来不?”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十)


“哎呀,樱井医生,仔细看看的话,你真是和相叶医生一样可爱呢!”
樱井翔正伸进衣服底下握着听诊器的手一个哆嗦。
“嗯……”他脸上发烫,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正坐在一边的相叶雅纪赶紧出声:“哎呀阿部婆婆你别说话,正给你听诊呢。”
“哼。”坐在另一边的老爷子也出声:“相叶医生你还不知道她,你以为她真有病呢,她就是想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看看。”
“你这老头子别瞎说!”
“我哪儿瞎说了,原来一个相叶医生,现在又多了一位樱井医生,你不就是一直好奇想要看看人家。”
“你这老头子再乱说看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婆婆你别乱动……”
“麻烦你们安静一点,我在听诊。”移动着听诊器的樱井翔抛出这句话打断欢快的嘻笑。
“哎呀樱井医生你不要这么严肃,不然就没有相叶医生可爱了!”
“哈哈哈哈……”
“……”


钻进车里拉上车门时,相叶雅纪看了副驾上的樱井翔一眼。
正是夕阳西下,温厚的霞光打在樱井翔的脸上。
相叶雅纪满以为他一定会一张臭脸或是抱怨这样的出诊。
事实上却并没有。
不仅没有,看起来一脸平和,而且还一边自己狠狠把安全带扣板按进锁扣,一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开车吧。”
相叶雅纪看着他。
樱井翔也看看他,“怎么了?”
相叶雅纪笑笑,转过脸,打火,“没什么。”
迎着霞光,道路安静延展。
这辆老爷车自从被樱井翔大修过那夜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吵了。不仅不吵,也不怎么再冒黑烟了,开车时车内空间甚至清静得相叶雅纪有些不习惯。
让他不习惯的还不仅这些。
而是樱井翔。
那夜之后樱井翔的种种变化。
不但开始主动跟他一起来这种“浪费医疗资源”的家庭出诊,而且还耐性十足。就以刚才那样的场面,如果是以往,肯定早就大翻脸甩手走人了。不但开始给足了这些婆婆妈妈们耐性,而且在诊所里的时候也是态度大变。开始跟来看病拿药的孩子们说笑,高兴的时候还会奖给打针听话的孩子空药瓶玩,更甚至连面对来看诊的大羊小狗都没有半声抱怨。
不对劲。
不对劲得让人有点发毛。
霞光温和,照在脸上却不刺眼。
车里太安静。
相叶雅纪想起怜奈康复归来第一次到诊所来时的情景。樱井翔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小声说着“真是太好了”,红了眼圈。
突然间让人有一瞬间,不记得他是从大城市大医院来的大医生。
霞光橙红由浅入深,山间道路如展开的画卷,光影跟着车里一起安静,相叶雅纪忽然有点走神。


“小心!”
突然听到樱井翔一声惊呼。


相叶雅纪才回过神来,看到车前方正有只大狗横穿过道路。
他觉得自己来不及反应了。
但是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他感觉到樱井翔从旁边扑过来,伸过握住方向盘,用力一转。
车头方向一歪,冲进了路沿之外的树丛里。
相叶雅纪这才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在一片稀里哗啦声里,沃尔沃的老爷车熄火停了下来。
相叶雅纪惊魂未定,一口气提在嗓子眼。
然后身边的樱井翔也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相叶雅纪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看看眼前。
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正被樱井翔紧紧攥住。
能感觉到,樱井翔的手心里出了汗。
带着粘热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最后一丝霞光就要消失了。
相叶雅纪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始终出不来。
这温度让他终于记起了那个人仰马翻的夜晚——之前——的那个下午,他去山里采笋,然后风雨突至,他一副狼狈地往回走时,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樱井翔。被莫名抱紧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其实是有点空白的。好像心跳得有点快,脸上明明都是雨水却有些发烫。
然后那时那刻耳际的厮磨温热,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血管发麻。
那个被太多事情冲走的瞬间感受,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被捡了回来。
如果那之后,没有发生那么多事,那天晚上将会发生些什么呢?
相叶雅纪没有动,似乎僵在了座位上。他看着身边的樱井翔,脖子上还挂着刚刚出诊时用的听诊器。
心里忽然像是被一针扎下去,说不清疼还是痒喜还是忧。
而被他这样盯着的樱井翔,似乎终于先回过神来。
“早跟你说了开车要专心,不要打手机不要走神!”樱井翔弹开攥住相叶雅纪手的手。
“哦,哦……”相叶雅纪卡住的一口气也似乎终于吐了出来。
“……”
“……”
“那,没什么事,的话,回去吧。”相叶雅纪有点语无伦次,慌手慌脚地想要把车打着。
“对不起。”樱井翔却忽然说。
“……”相叶雅纪抬起头,看着他。
“过往一切,都别和我计较了吧。”樱井翔又说。却只是望着前方,不看相叶雅纪。
“……”
“我有点想要……”樱井翔轻声说:“云淡风轻的机会了。”
声音轻到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相叶雅纪看着他,感觉手背上的湿热似乎还未褪去。
“你说什么?”
樱井翔笑笑,转过脸,看着相叶雅纪。
“我说,我想吃还没有吃完的竹笋全餐。”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隔壁的龙猫小哥(九)


相叶雅纪紧握着自行车车把,脚下一片难辨道路纵横的泥泞。他抬眼望望天色,知道这样的雨恐怕没有下满一整夜都不会停下来。并且恐怕也已经到了发布山中道路泥石流灾害危险预警的程度,按道理应该即刻避险而不是徘徊在山路上。
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现在载着已经进行必须要去有足够条件的医院进行处理的福田怜奈。
但是他联络了附近所有的大医院,都因为天气条件恶劣没有一家医院有救护车可以开进这山里。至多只能停靠在山外数公里处国道公路的安全地段上,等着他把病人送过去。
在这样的大雨里用自行车后座移动病人当然是最坏的选择,但是也是一时半刻里唯一的选择了。
相叶雅纪用力蹬着脚踏板,竭尽全力地在风雨里向前骑。
“相叶医生……”
相叶雅纪回头看看后座上的怜奈,感觉她身上那件小雨衣看起来已经风雨飘摇,于是停下来,果断地脱掉自己身上的雨衣,从怜奈头上整件将她的小身体包住。
“再坚持一会儿,怜奈,马上就可以去医院了。”相叶雅纪看看脚下越来越狰狞的泥水,心里暗暗觉得糟糕,也许这样的路况下接着骑车不仅还不如走着来得快,而且也实在危险。
“我没事,相叶医生,你不要着急……”怜奈用虚弱的声音这样对他说。
“没事,我知道很疼,就再坚持一会儿。”相叶雅纪看看左右,转身蹲下背对着怜奈大声说:“上来,搂紧我。”
把怜奈背在背上继续向前走时,相叶雅纪知道,还有相当距离的路程,他其实没把握是不是还来得及,但是他要做到的只有竭尽自己的全力。谁让他从来只有一个原则。
救一切能救的命,帮一切能帮的忙。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雨水几乎要模糊了眼前视线,但他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快速而平稳地走着。也许在这样泥泞的道路状况下还能做到背着一个人全速行走,靠的不是体力而完全是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相叶医生的背真暖和……”肩上的怜奈小声说道:“相叶医生你,好像龙猫哦……在下大雨的夜里出现……”
相叶雅纪紧紧咬住牙,把背上的怜奈往上托一托,脚下走得更快了。
“龙猫啊——”他扯动嘴角,让声音里都是轻松的笑意,“龙猫可没有我这么瘦的呢。”
“噗……”怜奈虚弱地笑,说:“那么说的话,是樱井医生比较像龙猫喽……”
“……他可没资格。”相叶雅纪咬了下嘴唇,“龙猫一下子就能把你送去医院了,而不是把你耽误到现在这样。”
“不是的……”
“别说话了,抓紧我。”
相叶雅纪觉得已经能看到自己眼前沾满水滴的睫毛,只恨不能在眼前安个雨刷器。
这一天当中,在大雨里几进几出了?
肩被谁措手不及紧紧揽住的那个记忆,似乎还没消失,却已经是眼前这样的情景了。
一道强闪落下。
危险。
这夜路越来越危险了。
但是不行,不能退,相叶雅纪你一定要把人送到目的地。
无论如何。
 
 
身后,有光线隐约闪烁。
由远及近。
 
 
相叶雅纪怀疑自己是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生出了幻觉。
雨声太大,什么声音都已经听不到,只对光感还有着一点敏感的反应。
他转回头。
是一束灯光。一束车灯的灯光。
没错,是一束。
是那辆只有一边车灯能亮的老爷车。
那辆沃尔沃。
相叶雅纪真的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那辆车坏了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了,说是要送修但始终也没顾得上叫人来或是拖车走。连他这个和那辆车打交道那么久的人都没办法,谁把它修好的?
樱井翔吗?
虽然并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那辆车还是随着越来越亮的灯光开到了跟前,停在他的身旁。
车窗玻璃还是和不存在一样。
驾驶席上坐着樱井翔。
相叶雅纪想自己大概被雨浇昏了头,望着他没有反应。
樱井翔探身看他,大声道:“还愣着干嘛呢?上车啊!”
“啊?啊,好……”相叶雅纪伸手想要拉车门。
“和孩子一起坐后面!”樱井翔喊。
“哦!”相叶雅纪于是才反应过来,转身开门,把怜奈和自己塞进了后排。
樱井翔一踩油门,把车开得飞了出去。
相叶雅纪给晃了一下,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连安全带都扣不上的樱井翔。
——你是怎么把车开出来的?
现在也没有问这个的心情。相叶雅纪擦擦怜奈额头上的水,轻声说:“没事了,马上就会到了。”
“是国道方向吧?”樱井翔握着方向盘,声音很沉。
“是……”
“坐好。”樱井翔握住档杆用力一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条路上……”相叶雅纪赶紧把后排的安全带给怜奈扣上。
“上次我就说过我不会迷路,那是因为这里的路我很早就研究过了。”樱井翔目视前方,“从诊所出来没有几条路,要送病人无非就是国道方向,再加上——”
“再加上?”
“再加上你就把自行车那样扔在路边,车头的朝向也看出你要往哪个方向去了。”
樱井翔没有说出来的还有,您就那样把车往路边一扔,一派人仰马翻的即视感,天知道是出了什么情况,吓人也该有个限度。
——担心死人了好吗。
“那这车……”相叶雅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樱井翔的后脑勺。
“……我在以前的医院时学过一些汽车维修。”
“什么?”
樱井翔眼睛盯着前方的路,似乎并不想解释那么多,但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因为我亲历过一次救护车抛锚在路上耽误了抢救时机的情况。那次之后我就去学了汽车维修。”
“……”
“刚才我拉住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等我一段时间我来试试能不能修好……但是你听也不听。”
“我——”相叶雅纪给卡了一下,但是反应了两秒,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等,既然你会修能修,这么多天你早干嘛去了?”
“……”樱井翔握着方向盘没出声。
他早不过就是没心思懒得去理。他早不过还是在那里闹他的“别扭”。他早——相叶雅纪说他的所有话,到底还是没有半句冤枉。
“樱井医生……”
细弱的小声音在这对话的空白里响起。
“怜奈怎么,难过吗?再忍一会儿——”相叶雅纪转过身。
怜奈闭着眼睛笑:“樱井医生……原来是大猫巴士……”
 
 
托龙猫小哥和大猫巴士的福,那晚福田怜奈最终顺利地被送到了地方上的大医院,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
虽然医院救护车上的急救医生明确表示了不必,但两位乡村医生还是坚持都跟上了救护车,一直在医院待到天亮。
等早上天气情况好转,怜奈的妈妈赶到医院,两个人才终于同意打道回府。
 
 
“喂,你确定我们要这样么。”
“那不然呢?你想怎么样。”
“我们为什么不能搭巴士,而非要走着回去?”
“请问这位樱井医生,是你有钱还是我有钱买票搭巴士?”
“……”
“不就结了。”
“为什么你身上也没钱啊?”
“出诊带什么钱啊你跟在后面不也都没想到带钱?”
“这要走到哪年哪月?”
“也不过就是走回国道边停车的地方,别叫了。走走路锻炼锻炼挺好,我们那里就是需要脚力好的医生!”
“……好吧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我的样子怎么了?”
“你看看你那身衣服,已经脏成什么样了……”
“你比我强,你比我强,你看看你自己——修完车那一身油污!还有你的脸上!刚刚在人家医院里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哪里还像个医生,活像个劫道的,难怪人家开始不让你上救护车……”
“哈?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呢?我要是劫道的你就是闯空门的!”
“走开——你这个耽误事的业余医生!”
“你才是——冲动赤脚江湖医生!”
“去去去离我远点身上都臭了……”
“你才臭……”
……
……
 
 
那段国道的距离其实真的相当长。
但是那天雨过天晴的晨曦里,那段路程,却显得那样短。短到,连一程话,都似乎还没来得及说完。


to be continued



不要跟洒家讲硬伤,洒家会翻脸。
其他本事没长,耍流氓绝壁一流。

拍手[1回]

        
  • 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