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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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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S.C.I(case5)

CASE5
水是生命之源

青灰雨丝细细密密、绵绵切切地接连砸在薄雾缭绕的湖面上。
樱井撑着伞,听着伞顶上规律催眠的白噪音,在夹着扑面碎湿的冰凉空气里打了个哆嗦。
主任,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站多久?他瑟缩着肩膀,看看站在岸边的相叶。
冷?身上穿一件厚实风衣的相叶盯着一片细碎灰白的湖面问,站得笔直。
倒也并没。樱井咬咬牙。
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这种天气一件衬衫当然扛不住。相叶说。
我怎么知道……樱井从牙缝里吸口气。
相叶没接这话。但他知道樱井想说的是什么——他怎么知道今天要出现场,他又怎么知道这现场一出就是好几个小时且完全看不到边际和尽头,一副准备在这无人湖边站到石化的架势。
仗着年轻就逞强,有什么办法。相叶轻叹:现在哪儿还是只穿一件单衣就行的季节。
我并没有逞强?樱井辩解。我是真没觉得冷?
那就好。相叶平淡地说:毕竟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站很久。
话说回来,我们一直站在这里究竟是在干什么?樱井双手交叉在胸前,但又立刻放下来。那些尸体早就打捞走送回去了不是吗,难道凶手还能在这里等着被抓。
谁说我是在这里盯梢凶手的。相叶说。
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总会再回犯罪现场一次这个定律,但这么个等法也不是办法?樱井兀自说着。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相叶不回头地说。如果你实在冷得受不了可以先走。
怎么可能……樱井心想,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万一凶手真的可能回来,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打着伞,但他身上实际已经快要被雨丝扑透了。
其实主任你真的在思考什么?樱井这样问。因为如果再不强打起精神和相叶说说话,他担心自己真要冻得张不开嘴了:这里并没有那些东西,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相叶半侧过脸。
主任的那些啊。樱井晃晃手腕。神秘仪式,刚刚都已经做过了。
什么神秘仪式!相叶好气又好笑。
我不知道,那是主任的专业范畴。樱井耸耸肩。但你刚刚肯定是做过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主任的结论——即使那些明明早该浮出水面的尸体都已经深度腐烂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却始终沉在水底是如此不合常识常理,这里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你又知道?相叶不记得自己今天有交代过这方面的情况。
我就是知道。樱井没什么理由地说。跟了主任这么久,这点事还是看得出来的。
相叶不置可否地轻笑,但心里却意识到这看似慌张急躁的小年轻原来对他的观察其实十分细致。
所以你是不是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据鉴证结果显示,没被任何重物牵坠的尸体一直就那么,躺在湖底?樱井的牙齿微微轻叩起来。
其实可能性也不多,无非只有……相叶观察着湖面的边界。
怨气太重无法升天?樱井接道。
你到底是怕还是不怕?相叶再一次哭笑不得。我看到最后最相信那些东西的就是你。
不是啊,明明是主任总提醒我,要记得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樱井有点委屈似地说:我这才从咱们课的立场出发思考的啊。
你有没有在搜查总部的会上认真听案情分析。相叶问。
当然有啊。樱井说:话说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这次竟然会叫我们参加搜查总部的会,不是一向没有让我们参与过案件调查的过程吗。
你就知道上头对这个案子的压力有多大了。相关的不相关的,只要还是人手,能加快破案速度的都叫来了。相叶叹口气:毕竟这是十几条人命的大案,不尽快破案影响太恶劣了。
所以就把我们钉死在这里么。
怎么,你觉得委屈?
那倒也不是。
比起思路地出去乱跑,能把案发现场真正观察清楚了,比什么都有用。
是。樱井应:我知道了。
这片水域也并非什么极端偏僻,作为一个湖景公园,虽然不多但平时也会有些游人钓鱼划船什么的,要不是真有人因为重要物品掉下水坚持要打捞寻找,这些整整齐齐沉在湖底的受害者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这样大胆又慎密的凶手危险性太高了,很大可能是变态杀人狂。相叶咬了咬自己的指节,不动声色地说:不早点抓住不行。
你觉得还会有受害者?樱井问。
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应该百分之百地杜绝,不是么。相叶说。
我看过很多国外变态杀手的记述,这类人很有可能十几二十年都不会被发现。樱井说。
你在搜查本部听到初步的尸检报告了吧。
听到了。
所有受害者尸体上的外伤都不多,只有一些伤源不明的细小孔洞。
对,我看到照片了。
那应该就是让遗体得以沉睡湖底的手段了。
什么意思。
最复杂的表面往往有最简单的原理,就像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你是说……
如果情况是——将受害者沉入水中,接着只要尸体因腐烂膨胀上浮,就有人用尖锐器具捅破尸体释放腐气并把尸体重新压进湖底……
……樱井打了个寒战,当然是因为在雨里站了太久。
但按你这样的推断,什么人能一直呆在湖面上?他说。
相叶转过脸看一眼樱井,说:你觉得呢?
首先,他总得有条船吧……等等,你是说——樱井感觉明白了什么。
说到底,一个面向公众开放的湖景公园即使是再偏僻,也终究是会有人管理定期清理的。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到在这么多年里让十几具遗体沉在湖底而不被发现?
有船……管理……
樱井撑着伞的手晃了下,还没来得及再细想一下,相叶已经从他的伞下蹿出去,朝湖岸的另一面快速跑去。
等——主任?樱井叫了一声,但相叶的速度之快,已然是跑到十几米开外。樱井慌忙朝对面张望一眼,看到了那面湖岸边不知几时停靠过来的一艘船。
隔着青灰细密的雨丝,他眯了眯眼,稍微判断一下就知道了那是艘什么船。
——极度危险。
樱井脑子里只闪过了这一句。
主任?主任!
他甩开手里的伞,沿着岸边朝相叶追过去。
透湿的衬衫兜起风,樱井站了太久的脚几乎有些发僵,只嫌自己脚下太沉湖岸又太湿滑,怎么也追不上相叶。
对面那艘船一定就是湖域管理的工作船。
很大可能凶手就是在那艘船上。
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人就飞奔过去,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
雨丝扎进眼里,樱井咬牙拼命追过去,眼看着前面的相叶已经跑到了接近岸边那艘船边。
来不及再喊,也没有时间给他反应更多的想法。
大概是发现了异样,工作船眼看着准备开离岸边,相叶直接探身扑过去时,只拉住了那艘船的船舷。
停船,警察!
樱井听见相叶喊道。
船当然只是加速了逃离。
主任!
樱井追上来时,相叶整个人已经被工作船带出了岸边。
快放手!樱井朝相叶叫道。
相叶的手仍然死死拽在船舷边。
放手——
来不及了。
樱井纵身扑过去,在相叶被拖进湖里的一瞬间抱住了他。
水花应声翻起。
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湖水里。
噗呼——樱井从水面浮出来,手里死死拽着相叶的外套。
主任,主任你没事吧——
或许是他的声音实在显得有些慌张,所以从水面钻出来的相叶呼口气应道:我没事,这只不过是岸边。
你也太乱来了,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行动……樱井想要把他往岸边拖。
那艘船……相叶转过头看已经逐渐开远的工作船。
不要追了!这湖中央水流什么样根本不知道,太危险了。樱井拽着他不松手。
可你知道放走他的后果……相叶指着那艘船,水从他的眉毛上往下滑。
他跑不了了!他在这里做了多长时间的管理人员,没有一条信息会不在案的,现在不要冒这种无谓的危险!要做,有效判断——樱井喝进一口水,嘴唇发青。
……相叶看一眼他的脸,心知这年轻人说的是对的。放开我的外套。他说。
你这顽固大叔怎么回事——樱井露出个哭丧的脸。
小朋友你不放开我怎么游回岸边。相叶回他一个哭笑不得的脸。


怎么,还不放开我衣服?
爬上湖岸的相叶看一眼仍然扯着他外套不放的樱井。
赶,赶紧脱了吧,这样的料子湿,湿透以后还穿在身上,受,受不了的。樱井也很想控制住自己打颤的牙齿,但是完全做不到。
……相叶看着他冻得青白的脸,想说一句我一点都不冷我还不知怎么有点热,但是当然说出来的实际上是:你刚刚,一起扑过来干嘛?
当然是,危,危险……樱井抱着肩说:先不说不,不知道湖水深浅,要是,要是对方丧心病狂起来,被螺旋桨伤到……不,不堪设想。
……相叶没说话。是没再能说得出话。因为他心里清楚记得,刚刚樱井扑过来抱住他,两人一起掉进水里的瞬间,樱井是刻意转过身护住自己先落水的。
因为身体清楚记得,因为湖水确实冰冷。
冻得人哽住了喉咙叩紧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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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S.C.I(case4)


CASE4
书山有路勤为进



卷宗翻过一页,门边在卷宗纸翻过的瞬间里闪过一道人影。
严禁你在B4层抽烟。相叶不动声色地把文件夹里的页面翻过来。我只再说这一次。
我,我没有啊。刚刚从门边闪进来以为并没被发现的樱井下意识地在裤子两边蹭蹭手。
你身上的烟味明显成这样,还想说谎。相叶盯着卷宗不抬眼。
我,我是上天台去抽的。樱井抬手闻闻自己的衬衫袖口。
从天台上下到B4,即使是坐电梯也要几分钟的时间,烟味虽然也还会有但并不会像现在呛得这么明显。更何况——相叶翻过一页卷宗。我知道你现在警视厅里上下从来都不坐电梯。
你怎么知道……樱井捻了捻手指。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下来B4是件很丢脸的事,碰到警校同期生会不好意思一类的,不过我也不并关心,你用不着跟我解释。相叶再翻一页。我只警告你不准再在B4层抽烟,这里除了我们还有隔壁的文书档案保管仓库,绝对见不得半点明火。
是……对不起。樱井低下头。
以及顺带再说一句你听不听都两可的,烟抽太多对体能影响很大,也许现在还不明显,随着年龄增长将来就知道了。锅底抽薪值不值,自己多掂量。
是釜底抽薪……主任。
啪——
相叶把手上文件夹用力一合,放进手边的档案箱,盯着樱井。
这好几大箱的档案等着看,你到现在看了多少?
就是因为这几箱从天而降的文件,我才想要抽根烟提提神……
精力靠的是自己,不是烟草。
相叶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11点。心知这样的加班法抽烟提神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如果饿了就去泡个面,估计今天怎么也要到后半夜。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我不饿。樱井跨过地上的几个档案箱,本来不宽敞的办公空间被这几个纸箱占得几乎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我就想知道,这么多的档案,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警视厅里待处理的,处理未完的,悬而未决的档案都堆起来,你觉得会比这座楼本身的体量小不?相叶提口气,长时间浏览让他的眼角干涩。
我不是说这个。樱井迈到另一边自己的桌边,看着堆叠起来的两个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夹,翻开。忽然之间这么多所谓的“问题需排查”档案放下来,还要求在一周之内整理完毕给出报告——这叫什么工作啊?
这叫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工作。相叶捏捏鼻梁。
这真不是有人故意为难吗?樱井攥着文件夹说。
相叶眨眨眼,心想,来了。年轻人楞头青似的无名火,说烧就要烧起来。真是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他可是没精力应付这些的。即使樱井说的确实可能只是事实,明摆着不过又是一些水平拙劣的为难——或者,往严重一点说,这叫职场欺凌——那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你也难说这些“需排查”的工作就是完全不需要做的。
这些说给年轻人是永远说不懂的,只有让他自己去经历过,自然就能体会。
年轻轻的,被害妄想症吗。相叶打开一本新文件,快速地翻阅着。你一个连露面都不好意思露个面的B4警员,还值得谁特别来为难?
……
樱井像是扁了扁嘴,好多的不甘心和想要解释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在桌边坐下,翻开手上的档案。
连轴大夜班一整周,谁受得了。
他这话确实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的,但相叶当然还是听到了。
你以为没完没了跟你提体能训练是因为我想啰嗦?相叶说。不是只有追犯人时才需要体能,坐在这里排查一周的档案同样需要体能。
这回轮到樱井偷偷朝天花板翻了翻眼睛。
是是,主任说得是,主任的教诲我都记着呢。他说着,活动一下挨过相叶拳头之后很久都不大对劲的下巴。
相叶摇摇头,手上的一本放回箱子里,箱盖合上。这是这一箱的最后一份,到目前为止他今天已经看过整整三箱的档案了。
他起身活动一下肩膀,走到面积非常有限的茶水台边,沏出一杯咖啡。
哇,这个是密室哎——就听到身后樱井的声音终于有了点精神的样子:这是这几天里看到的第一件密室杀人。
密室有什么可兴奋的。相叶端着咖啡说。你自己也说过,密室都是诡计。
我就喜欢诡计啊。樱井说。诡计里看人性,最有意思了。
……相叶抿着咖啡,在热气里眨下眼。
那这份主任要不要先看一下,确认过了再给我。
我确认什么?
确认有没有灵异的可能啊。没有的话,我就可以纯粹地去享受里面的诡计了。
……谁跟你说我凭份档案就能确认有没有灵异可能?
咦,不能吗?
能的话我们以后还跑什么现场?
相叶没好气地走过去,却还是从樱井手里接过了那份档案。
翻开。
浏览几页。
抬眼。
这什么密室,这就是最简单从网上都能学得来的招数。他把文件夹递回给樱井。
咦,从网上,真的吗。樱井接过来翻开。
就是已经用滥了。相叶说。再说,那么刻意的现场,看一眼就知道不自然,一看就是诡计布置的。
怎么个不自然?樱井看着档案里的照片。
那散落一地的书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谁家的房间能乱成那个样子。不是诡计需要的环节不得不为之才怪。
……樱井歪着头看看那张满地都是书的现场照片,耸了耸鼻子。那主任可能是没有去过我家。
什么?相叶看他一眼。
确实有人家里的书就是能乱成这个样子的,这没什么不自然的……樱井小声说。
相叶眯了眯眼睛。你说谁家?
樱井指尖挠一挠眉梢。我家。
……
……
这么无聊的顶嘴,你是叛逆期还没过吗。相叶说。
我没顶嘴啊。樱井摊手。
时间接近零点。长时间的地下室工作,枯燥反复地阅读浏览,疲劳与不耐烦不断累积。两个人的情绪到这时其实都已经很不舒适了。
算了。相叶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家吧。
我没——我不。樱井却说。我干嘛要回家。
加班到这会儿,确实是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那主任呢。
不用管我。相叶再挥挥手。
……樱井紧抿着嘴,沉默了片刻。
黑眼睛在地下室昏暗的照明下闪亮着转动。
要是彼此之间没有信任,无论在哪一层,警察都是做不下去的。樱井说。要是主任不相信我,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家,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相叶有点意外。
忽然之间听到这样认真的发言。
他转过脸,看看樱井。
一脸少年稚气般的委屈,以及甚至有些气鼓鼓的嘴。
无论出于真心,还是化解尴尬,相叶觉得自己都需要笑出来。
怎么了这是,我没有说不相信你啊。他笑着说。
没什么可笑的,主任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樱井却正色。
不不,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主任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我不会成为一个好警察。或者说,觉得我并没有真正想成为一个好警察的心。
……
或许我是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理解这里“可能灵异”的真正含义,但我在这里工作的所有时间,都是认真的。
不,樱井君你听我说……
是主任你听我说。我认真到家里乱得和密室杀人的现场一样都根本没有精力去理。可能还有很多地方我确实跟不上主任的效率,但只有这一点——我不能接受你的质疑。
相叶看着樱井。
黑眼睛里燃满了焰光。
不甘,不服,不能沉默。
抱歉。相叶坦诚地说。可能是我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对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有点缺乏耐性,有时候也很急躁,处理问题的方式过于简单。让你有所误会,是我的问题。
……樱井看着相叶。
但是也请你相信,只相信这一点就可以。相叶说:我绝对不怀疑你想成为一个好警察的心。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也可以相信,我到现在绝对没有认为在B4工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上上下下都不坐电梯只是因为想要听主任的随时锻炼体能维持状态——吗。


樱井鼓着嘴看着他这样说的时候,天知道相叶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去捏一捏他的脸颊说一声傻小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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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S.C.I(case3)


CASE3
这位主任到底是人是鬼


唔哇!——
结结实实从相叶那里接了一拳的樱井几乎站不住,在拳台上斜着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说真的,他可真是万没想到,毫无防备。
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转过脸来,望向站在拳台对角的相叶。
主任……
拳套轻轻蹭蹭脸,樱井活动着下巴说:你来真的啊?
怎么,谁跟你来假的?
相叶握紧拳套,脚下跳步灵活轻盈。
我说了要看看你体能究竟如何,你以为随便说说的吗。
是的,相叶是这么和樱井说的。自从树海差点车祸那次回来之后,相叶就很直白地对他目前的体能水平表示了怀疑,要一起进行体能锻炼。樱井也表示了没问题,什么项目随便招呼他没在怕的。
可是等等。
樱井满以为无非是跑步啊自行车啊这一类的,谁能想到相叶一上来提出的就是拳击。
当然拳击他也不是没打过,但即使是真的全副装备打点妥当站上了拳台,樱井也对相叶的拳头能有多重完全没概念。
——到底是大自己十几二十岁的人。就算是看起来长得再年轻,也总该有点差别吧。
樱井发现,自己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在送死。
相叶一个勾拳过来时,从速度到力量,都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准备。怎么可能,这样的盐系面相会有这样的肉食系拳头吗。
这一拳结结实实招呼过来,樱井心想,主任大人你这是有心要把我的牙打飞吗。以及你真的没有伪装年龄吗?这是中年人应有的正常出拳力度吗?
等下,等下先啊。樱井撞一撞两只拳套,确定一下嘴里的牙齿无恙,他吸吸鼻子,对相叶道:刚才我没准备好。
那现在准备好了吗。相叶说。
好了。樱井鼓鼓腮帮子。
那就——
相叶的拳头几乎像是带着风声迎面就击过来。
樱井这次虽说是有了防备,可还是几乎就躲不开。太快了。有速度有力量,拳拳带风。
几个回合下来樱井就已经要吃不消了,汗如雨下不说,肩膀手臂都挨了好几下——这是想要我的命吗。说是体能测试实际上是想借机教训教训这个一直看不惯的我吧?
STOPSTOP——樱井打个暂停手势。
怎么,这就认输了。相叶脚下的步伐节奏丝毫不乱,稳得像是还没开始认真打。
谁认输!樱井喘着粗气。
说你体能不行,还不承认?相叶眯着眼睛。
谁不行?樱井把牙一咬。
良好的体能状态来自于长期的锻炼和维持,你以为你年轻就有天然优势。相叶说:还太天真。
锻炼什么的……樱井一甩头发。谁还不知道啊。
是吗,你一周光在警局里吃几次拉面,自己知道吗。
……没,没有碳水化合物是不行的!
没错,你并没到需要断碳水的年龄。正是能吃的时候,多吃一点是正常。但你总是在加班到半夜时吃,还喝酒,然后就能在警局里一睡到天亮,你知道这种不良的生活习惯会拖掉你多少反应力吗。
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樱井朝额发吹吹气。主任名为体能训练,实际上是找机会出来给我上课的。
不服气吗。相叶轻跳着。不服气就用拳头说话。
怎么回事。
樱井调整着呼吸。
眼前这家伙,怎么和平时穿着白大褂时判若两人。那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的与世无争,怎么在这会儿全变成了赤裸裸的攻击性。
可别把我看扁了。
樱井这么说的时候,相叶是在心里暗自偷笑了的。
年轻人的眼里被激发出了不服输的光。
他喜欢看这样的光。
他知道樱井绝不是真有他说的那么差,找机会给他上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有点担心在极端情况或者说某些特殊环境中,他的安危。这是身为上司,该对下属后辈负起的责任,不是吗。
可话说回来,他又有对以前的任何一个下属这样上过心吗。
那眼前这一个,又有什么不同呢。
难道只因为他的眼睛里藏着不同常人的火焰,而那焰心里亮起的,又全像是另一个自己么。
不,谁知道呢。
相叶大概是稍微走了一线神。
只感觉樱井的拳从侧面挥了过来。
相叶迅速一闪。
拳头打在他的肩上。
不错。
还是相当有力的。
虽然步幅和章法都还有差距,那只是疏于训练的缘故。
终于有了点过招的意思。
互有往来,拳间见风雨。
不错。相叶说:记住这个感觉。
什么感觉。樱井心想。这种莫名肾上腺素狂飙,眼前恍惚好像你不是个年上太多的上司,而是那个从魔界大门里走出来的,不知是人是鬼的——
樱井发现自己并不会形容。
树海一行之后,相叶在他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在此时此刻,那个印象又再次发生了转变,简直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止进化的某种神奇生物。
而在他那件白大褂,就像是一个八风不动的外壳,把内里不断进化的神奇莫测全都完美伪装了起来。
所以说……
瞄准一个空当,樱井挥拳过去。
主任——你今年到底多大!


好你个臭小子。
搞偷袭就算了。
究竟几时才能学会对我用敬语!


站在浴室喷头底下,热水浇在身上,樱井才知道自己身上大概会有多少处恐怕要变淤青的地方。
这大叔——不,这主任,下手是真不含糊。
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很愉快。
正呲牙咧嘴地抹满浴液泡沫,隔间忽然有人探身进来。
啊。
樱井被热气和泡沫迷着眼,看不清楚,却听得真切。
是相叶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间没人。
樱井拼命张开眼睛,努力地朝相叶看过去。
然后固然是没看到脸,也没瞧见下半身——但却是把那经纬分明的腹肌看了个清楚。
相叶已经转身往外走,樱井跟着探出头,像不可置信又像还没看仔细,紧紧盯着他的腰腹肌肉。
——这是一个中年人正常水平的肌肉线条?


樱井裹着毛巾走进更衣室穿衣服时,相叶已经穿上裤子,正从柜子里取上衣出来。
拉开自己的柜门,樱井再次从门边偷偷瞟一眼相叶的腹肌。
不夸张地说,比他还要厉害。还不提那些肱二头肌,精壮紧实的小臂。全身上下看来没有半分赘肉,体脂都不知道才有多少。
这样的身体结构,警视厅里关于相叶的传说年份真的靠谱吗。
第一百零一次地想这个问题时,樱井甩了甩头。
在那边窸窸窣窣看些什么。相叶抖开T恤,从头上套进去。
没,没有。樱井赶紧躲进柜门后面。我只是在想,主任看起来可不是一般地在锻炼。
一般不一般,什么标准。T恤穿上,相叶拽一拽。每天晚上洗澡前做五十个俯卧撑算不一般吗。
樱井在门背后吐了吐舌头。
我们这一行就是要克己,懂吗。
克己……
克己。不仅仅包括锻炼,还有不放纵自己的欲望。
所以主任你是在说要禁欲吗?
樱井歪过脑袋来看相叶。
我哪是在说……相叶摇摇头,关上柜门。算了,禁欲也是必要的,自己慢慢体会吧。
可我看来看去,主任你脱下那件白大褂以后,根本就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禁欲呢。樱井歪着头对他说。
相叶在肩上反拎过背包时,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一瞬间有点发烫。
是不是真禁欲,身体可不会说谎。樱井又说。
没错。他的脸是在发烫了。相叶想,幸亏自己已经背对樱井。
年轻人话不要太多。还有。相叶迈步往外走。我不管你明天肌肉有多酸痛,记得准时上班。
顾左右而言他。
樱井从柜子里拽出衣服。
再拖出背包。
那本已经快要被翻烂的《论语》从敞开的拉链里掉出来。


子不语。
怪力乱神。
子不语。
你这个主任休想给我装神弄鬼。
我偏不会信这个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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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S.C.I(case2)

CASE2
魔界的大门打开了



你确定是这哎哎哎——里吗。
相叶不回头,也知道跟在身后的人又再第十八次打滑差点摔倒了。
你知道自己已经问第几次了吗。相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种地方——
樱井拔出刚刚踩进坨软泥的脚,看看绝对要报废的帆布鞋。
这种地方,除了自杀,还能有什么别的案子啊。
谁跟你说的这种地方就没别的案子。
拨开一丛矮草,相叶往树林里继续走着。
这里是树海哎。樱井在后面一步一歪地跟着。这不就是电视上说的自杀圣地吗?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樱井抓了抓像是被什么蚊虫叮痒的脸颊,有些烦躁地说:这个卷宗我看了,各种证据清楚确凿,摆明了就是个上吊自杀,这还有什么可来看的。
谁教你的来都没来就敢下这么绝对的定论。相叶仍是不回头,脚下走得不紧不慢。
身体一个警察基本的判断力总是有的吧。抬眼四望,樱井又抓抓手臂。
判断力。相叶像是笑了下又像是只轻叹了口气。才刚刚毕业几天,就敢口口声声把判断力挂在嘴边。
那和——唔哇!
相叶听到身后一声惊叫,终于还是转身回头。
什,什么东西!被眼前飞过的黑影晃得一个趔趄靠在树上的樱井挥着手,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论语》。
你在驱邪吗!相叶又好气又好笑。
有什么东西冲着我……
无非就是飞过去一只蝙蝠。
蝙,蝙蝠——
怎么,蝙蝠有什么可怕的。相叶摇摇头,转身继续往林里走。不要告诉我说,这么大的小孩了还没有见过活的蝙蝠。
什么叫这么大的小孩?樱井跟上去,不服气地叫着。主任你这话说得逻辑都不通。
不知道你们这代人怎么长大的。相叶只管走着,轻轻念叨,也像自言自语。我们那时候,可都是收集着蝉蜕过的一个个夏天。
什么我们这代人你们那时候的。樱井跟在后面,像是自语的话却是一个字也没漏掉。我也是收集过蝉蜕的好吗。
了不起,还敢碰蝉蜕呢。相叶迈过一个树桩,白大褂的下摆刮过一条小树杈。
把我想成什么了。樱井在树桩边蹭一蹭鞋底的泥,生怕自己一会儿再趔趄一下就要直接滑个仰面朝天。
把你想成什么都不要紧,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就行。相叶浅淡地说着,朝前方树林深处张望一下。
那主任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
主任知道自己被放在B4那里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在B4工作。
不是的。
你有高见。
那意味着主任是被放逐到那里的。
相叶抬头看一眼逐渐遮天蔽日不见光线的树冠。
那是你认为。
我仔细看过主任你的经历了,以你的资历和能力怎么会被变成警视厅的灵异传说放到B4去的?
我说了,那是你看到的和你认为的。相叶停下来,四下环顾下地形,再转过头瞥一眼樱井。而我看到的,你才是自己所认为的被放逐的那个。
……
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就努力自己再走回上面去。
……
但不要把你的认知标准硬架到别人头上。人能知道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世界可不是按照你想的那样运行——你还年轻,要记得这一点。相叶在原地站定,从白大褂兜里掏出小手电,朝树顶照去。
我并没有——
就是这里了。
樱井想要反驳,但相叶已经不准备把话题继续下去。
案发现场,就是这里了。
这里?
这里。
但这棵树连个横出来的枝干都没有,人在哪里上的吊?樱井仰起头张望着。
安静。相叶站在树下,合上眼睛。
又又又来。
樱井把这句硬吞了回去。
和在电梯里时一样,又开始感受这里有没有“那些东西”。
樱井真想找棵粗壮一点的树抱一抱,好让他稍微感觉有点安全感。
即使是闭着眼睛,相叶也好像能看到旁边那个不知道站在哪里才合适手足无措的年轻人。
这让他的精神多少有点难以集中。
怎么回事。
是什么让他分神的。
不不。
他并没有分神。
只不过是这里本就什么也没有。
睁开眼睛,相叶看到正在上下左右打量四周的树干的樱井。
差一点就笑出声来。
真的有点险。
走了。硬把嘴角扯下来,相叶对樱井招呼。
走?樱井转过身。有没有——那些?
没有。相叶简单地说。
又没有啊。
怎么,你看起来有些失望?是不是其实挺希望有的啊。
我可没……
别失望了,有也被你手里的书吓跑了。
都说了我没!樱井攥攥手心里的潮湿,一定是这树林里湿气太重了。本来就从来没有那些——我只想知道这里连根树枝都没有,人是在哪里上吊的?
年轻人,卷宗要看仔细。相叶头也不回地往外迈步。下次再漏掉卷宗细节,别说你不想被放逐到B4,B4还不准备留你了呢。
什么?樱井追过来。
在解下遗体的时候,那根树枝就因为腐朽和难承其重一起被从树上取下来了。两只手揣在兜里,相叶观察着天色,脚下走得越发快起来。
……有这句吗?樱井歪着脑袋回忆。但如果有这句记录,那这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异之处啊?还有什么必要叫我们来?
相叶没有接话。
其实到了樱井手上的那份记录卷宗上,确实并没有这一句。不然,虽然他的学校记录看起来一塌糊涂,相叶倒不相信他是会这样粗枝大叶的不负责任。
但相叶知道,原本的记录里,一定是有这一句的。以他当警察这些年来的经验和基本判断力——他也一眼就能从各种证据上看出来,这都是一宗再正常不过的树海自杀。而之所以这样简单明了不过的案子能够被送到B4来,一定是有某些部分被人为篡改过,才够得上了“可能灵异”这样的前提条件。
相叶懒得把这些都说出来。
说出来也不过换一连串年轻人的十万个为什么。
而关于为什么,根本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总会无端看别人不顺眼。为什么总有人怀揣损人亦不利己的恶意。为什么老是有人为了针对他人做些毫无意义的事。为什么只是同大家稍有不同就要活在目光与指摘里。为什么,人类从未曾真正容纳过异己。
要是关于这些为什么,相叶又何曾能给出什么答案。
要是把“不过是有人故意耍你有心整你”的真相说出来,这楞头青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那相叶可招架不住收拾不了。
相叶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付那些事。他只想要一个能让他专心做事的环境。这环境可以并不怎么理想,但至少还算得上清静。
不如不说。
即使明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你,也要坦然走这一趟。不仅仅是没有真正到达实地就不能排除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因为人就是要这样,懂得克制,将那些自暗处来的无聊攻击化于无形。
好了。相叶转过头,看一眼还在那里一脸琢磨不透脚底下磨磨蹭蹭的樱井。走了,跟上我。
我明明……樱井摸着下巴,回忆着自己是否真的有看漏卷宗。
相叶有点着急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
他担心等下真有什么东西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吓坏这个攥紧《论语》的孩子。
别在那里磨蹭了。
不可能,我看得很仔细……
……魔界的大门就要打开了!
朝着樱井喊出这句的时候,相叶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中二台词。
樱井抬起头。
看见相叶在林木草叶之间站得笔直,转过身来的后颈领口像被线牵引着一般流畅,白大褂上被树林里刮破的口子小洞像是透着风,像是钻着光。
身后像是最后一线天光正在收起,风在空气里画出了线条,自两侧朝树林外的方向聚拢出去。
魔界的……大门。
樱井站在原地,潮湿的风拂过睫毛增加了水份重量一般,让眨眼变得缓慢而有点费力。
还磨蹭?等下你要是真的吓哭我可是不会回避的。相叶耐不住性子,两步走过去握住了樱井的手腕。
被相叶牵起来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念头在樱井脑子里倏忽闪过。


坐进车里拉上车门时,望着车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樱井感觉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口和鼓膜咚咚咚地猛敲。
开车。副驾上的相叶拉过安全带。
樱井坐着没动。
扣好安全带的相叶看一眼樱井。
开车?他伸手在樱井眼前晃一晃。
樱井才回过神来。
啊,哦,开车。说着就转钥匙准备打火。
安全带?相叶喝一声。
啊?哦,安全带。伸手拽安全带的樱井像是瞳孔里的光都没聚起来的恍惚。
要不要紧?相叶看着他,心想别是真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才好。
没,没事。樱井忽然不敢看相叶,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
唰啦——
挡风玻璃前,雨刷应声起舞。
……相叶盯着樱井,沉声说道:停车。
没事没事,我就是——樱井慌乱地摸索着关掉雨刷。
你看见什么了。相叶问。
没有啊。樱井掰动转向灯。
说实话。相叶伸手按住樱井握方向盘的手。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樱井不敢转脸。
只生怕眼神稍一碰触就会泄露自己的想法。
他确实看到了。
但并不是“那些东西”。
至于是什么,绝不可能让相叶知道。
真没看见什么。手背上传来相叶掌心的触感,樱井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些微有些打颤。谁让你刚刚硬要拉起我就往外跑,跑那么急有点喘而已。
这才跑几步就喘。相叶说。你体能测试合格吗?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
这么年轻体能就不行是当不了警察的。
谁跟你说的我不行——
你是不是看见了。
趁着樱井终于转过脸来,相叶盯着他的眼睛说:那个出租车司机。
什,什么?樱井一个嗑巴。
跑出来的时候,一个树墩上,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模样的半身在上面……
樱井看着相叶的眼睛,吓得发根倒竖。
唔——哇!
嘀嘀!——
不知道是樱井倒抽冷气的颤音先响起,还是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先响起。
樱井这回是真被吓着了。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叫出声了,但这鸣笛声是从何而来的。
掰着方向盘的手一下子就用力转到了底,脚下大概也是想着要把刹车踩到底的,然而车却是猛地一窜就飞了出去。
冲出路基就往树林里撞进去。
樱井当时的记忆大概是空白的了,他只记得自己恢复意识抬眼往车前看时,发现车头距离一棵大树树干只差毫厘,以至于他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撞在树上了。
接着才发现相叶伸过来踩住刹车的脚,以及硬是扳住他的手抢过去的方向盘。
冷静!
他听到相叶的声音,感觉到后颈上的一层冷汗。
对不……
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相叶紧紧握住樱井的手。
是我不对,不该带你来这里。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不用怕。相叶的声音平稳清晰,以一种沉着的力量安抚着樱井。你记住,只要有我在,什么东西都靠近不了你。


樱井没说话。
他是被吓到了,但回想起来,那只是他在一时慌乱中的手足无措应对失当。而他真正的慌乱也并不来自于什么树墩上的半身出租车司机或者诸如此类的那些怪力乱神。
现在他可以确定,刚刚他看到的,绝非幻象。
他确确实实看到了。
——魔界的大门。
而打开那扇门的不是别人。
樱井清楚地看到,站在那扇门前的人,在看不见的能量场中心逆光迎风,迎光逆风,像神也像魔,非魔更非神。


那是相叶雅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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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S.C.I(case1)



小字:S.C.I不重要备忘录
小小字:Shiver Couple Investigation(哆哩哆嗦情侣耍贫嘴备忘录)



CASE1
一切都是从电梯开始的


那把透明伞的伞尖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缝间伸进来,硬是把电梯门左右挡开的时候,相叶雅纪正站在电梯角落里擦自己的眼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窜进来。
卷起一小股旋风似的。
相叶白大褂的下摆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
啊啊赶上了,啊啊抱歉我按下楼层。
年轻人边说边从相叶身前转身。手里的透明伞拨过相叶的裤管,肩上的超大背包鼓鼓囊囊地蹭过相叶的胳膊。
手指伸过去,发现B4的按键已经亮着。
咦。
年轻人转过脸,亮着丝缕金色的发梢半挡在眼前。
你也是去B4?
相叶打量这小年轻,白衬衫有点太宽松在身上晃晃荡荡,皮带也像是系不住裤子似的硬扎起来。身量看起来恨不能高中刚毕业没多久,这样轻浮的模样居然还上来就对自己不用敬语。
那你肯定知道那个,那个什么——
虽然相叶并不准备应声,但年轻人显然也没准备等他应声,已经边说边从背包侧兜里掏出一张A4纸打印的通知。
那个——可能灵异未解决事件课——这什么名字啊,真够可以的。
小年轻展开通知,念着上面的字句。
这个什么灵异未解决课,是在B4吗?
相叶看这年轻人一眼。
你是——
哦,我是今天来警视厅报到的新人,我姓樱井。
你……多大。
咦,我22啊,今年刚刚警校毕业。
嗯——
音调往上扬着,以表达相叶根本没看出来这孩子有超过20岁的将信将疑。
是,可能灵异未解决事件课,就在B4。
扶一扶眼镜,相叶冷淡地说。
诶,那你是——
姓樱井的年轻人还打算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叮一声打开。
B4。相叶说。下吗。


诶——这这,这什么地方啊,这不是比地下停车场还要再往下?
姓樱井的青年跟在相叶后面,伞拎在手里,肩上的超大背包在狭长走廊里蹭来碰去。
你来报到,却不知道自己要进的是什么样的课係么。
双手揣在白大褂兜里的相叶径自走着,头也不回。
不是啊,我是——
到了。
相叶在一扇门前停住,伸手去转门一个上类似于船舵的大开关。
诶,咦——
樱井青年看一眼那船舵上面贴着的纸条——“可能”灵异未解决事件课。
等等,这是什么空间?为什么要转舵?
相叶只管转了几下开关,一把推开门走进去。
进来么。
诶诶——等等,你是?
樱井只有手里的伞探进了门,挡在门边。
可能灵异未解决事件课技术主任,我姓相叶。
相叶说。你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退出去,不要把伞架在那里。
哦哦。
樱井于是一步跨进门,超大包差点被夹在门外。
嘿呦……我的天,这什么地方。
你的就职通知上写得很清楚了。相叶转过身说。
相叶……技术主任。樱井上前一步。你就是传说中的警视厅灵能力者?
……相叶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眯。
传闻你能感应异灵和各种……嗯,那个的东西,是真的?
樱井倾身向前,姿态挑衅。
你这不是有备而来么。相叶站在白炽灯管底下,镜片反光藏起双目。又何必装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呢。
嘛,我确实是不知道,警视厅怎么还会设置这种装神弄鬼的部门,还说什么“可能”。樱井把伞戳在地上。出于如有疑问就追查到底的真相精神,我就决定亲自来看看。
嘁。
相叶的冷笑从齿间过一阵风。
分明是在警校和人打架斗殴麻烦不断,档案上不服管教四个大字,哪个部门都不肯接收,才不得不下来了这个B4。
年轻人,你以为做过功课的只有你吗。相叶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文件夹,朝樱井晃了晃。今天要来报到的新人,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位。
哪——样的?金色发梢下的眉梢挑一挑。
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一回。
目光刻意。
身为警察染金发,现染回的黑色来得及盖得住?相叶双手抱肩。耳环也是上电梯之前刚摘的?耳垂还是红的。
这影响我当一个好警察吗。樱井一扬下巴。
不要小看社会规矩。规矩之所以成为规矩不是凭空而来。如果连这点都不相信,你又何必要做一个警察。相叶说得语气平缓,无起无伏。
……
年轻人的眼神告诉相叶他自然是没有服气的,但总归被暂时驯服住了。
至于说感应灵异和那个的东西,你连提都不敢提,我也就不吓唬你这样的小朋友了。
相叶这样说,樱井抬起头准备反驳。
时。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喂。
好,知道了。
对,之前说的是今天。
准备好了,今天就过去。
放下电话,相叶转过脸看樱井。
如果这个装神弄鬼的地方实在让你难受,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还是想在这里试试看怎么当个警察,就出发。


这这这什么老旧公寓楼,都内还有这种地方?
腋下夹着伞,双手抱着包,樱井青年站在那生了青苔的木质公寓楼牌前,迟迟不愿走进去。
这什么地方,都是人住的地方,怎么不能有。
相叶戴上手套,推门往里走。
喂——
樱井用肩把门扛住,侧身跟了进去。
身为上司能不能不要说走就走?
身为新人走到哪就跟到哪这还用教。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案发现场这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这是早已经搜查取证过好几轮的现场了。会打到我那里——会打到B4的电话,都是早已经断了线解决不下去的悬案,现场都是这个模样。
解决不下去?
未解决,字面意思不是很明显的么。
那叫我们来是——
看看究竟有什么灵异的啊。
灵,灵异……你是说现在我们进来的这是个,是个——
没错,就是让我来看看这里究竟是不是闹鬼。
……
年轻人,你抓我白大褂干什么。
我,我没有。
没有就好,就是这部电梯了。
相叶站在一部要多老旧就有多老旧的电梯门前,抬眼看看。
我要开始工作了,你自便。
相叶是这样说,当然也还是看得到,樱井正从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来。
书抵在额头上,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懂的词句。
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
年轻人越是这么说,老前辈偏是要看个仔细。
都拿出来了,还往身后藏什么。
相叶伸手从樱井背在身后的手上拽过了那本书。
《论语》?
相叶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意外的表情了。
虽然即使看起来仍然是没什么太大起伏的,但这翻开全是汉字的书还是超出了他对警察人群的认知范畴。
嗯,论语。
你在现场拿这书干什么?
辟邪。
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
啊?
总之就是,这世上是没有妖魔鬼怪的!
没有你拿它辟的哪门子邪!相叶把书轻拍在樱井头上。我要做正事了,随便你干什么不要打扰我就可以。
书落下来接在手里,樱井正待分辩。
就看见刚把电梯门按开的相叶往后退了一大步。
几乎是撞到樱井的怀里。
害得大背包也掉了书也掉在地上。
怎么了?樱井伸手扶了相叶一下。
感觉到他身上有轻微的颤抖。
没事吧?他赶紧又问。
没事。相叶站稳,扶一下眼镜。没事。
看到什么了。樱井朝电梯里探个头,看到整个电梯轿箱从上到下,天花地板,四面八方的镜面上都布满了血迹。
唔哇——樱井也往后闪了闪。这什么现场啊。
回头看看。
面如纸色的相叶。
樱井的黑眼睛转了转。
你晕血啊。
……没有的事。
这有什么可否认的啊,你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相叶只是不说话,再一次走到电梯门口,仔细朝里观察。
晕血怎么当刑警啊。樱井歪过脑袋看他。
怎么不能。相叶面无表情。你一个怕鬼念经的都来当刑警了。
我不是怕鬼!
不是吗,现在我都认为明明没下雨你却一直要拿着的那把伞是什么驱邪法器了。
胡,胡说!
随便吧。我也不关心。
你会被派到这种部门——樱井继续歪过脑袋,从正面盯着相叶的脸——就是因为你怕血吧。
正抬眼观察天花板的相叶停下来。
我现在非常严肃地跟你说。
相叶正色。
可能灵异未解决事件课,是警察厅登记在册的正式调查部门。它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比其他别的部门缺胳膊少腿。什么“这种部门”的形容,我以后不想再听到。再来。晕血是一种生理反应,不是不能克服,也不影响人的正常判断。
歪着头的樱井眨眨眼。
再眨眨眼。
很好。相叶心想。总算多少震慑住了这毛头小子。
主任,你今年多大?樱井开口却是这样说的。
什么?
仔细看看,你真的很年轻。樱井盯着相叶的脸。但是以警视厅对你的传说年份来看,你绝对应该是有点年纪了才对……
……
相叶自然是有心把白眼翻上天的。
但是表面却还要波澜不惊。
也许努努力,能生下你也说不定。相叶没好气地斜樱井一眼。
哈?
哈什么哈。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相叶从兜里掏出小手电,按亮,朝电梯顶上照过去。就好比这个案发现场,号称是电梯密室,根据证词,被害人上电梯前和一楼的住户道了别自己上了电梯,没有第二个人跟进去。等电梯到了7层打开的时候,就只有被害人一个人倒在里面。
难道不是中途有人在别的楼层上了电梯?
这么简单还能成得了悬案。这栋公寓由于太过老旧,各种设施都跟不上,住户本来已经很少,为了尽可能节省运营维护成本,电梯设定了只在有住户的楼层停靠。
所以……
所以不用我说了,从2到6层,都已经没有住户居住。电梯不停靠,也不会开门。也就是说,到7层门开的时候,是自被害人进电梯之后第一次打开。
不能调取电梯监控看一下吗?
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各种设施维护都跟不上?所以监控设置是姑且有设置,但不管是从没真正运行过的摆设还是刚巧当时就坏了,总之就是什么也没录到。
那到底是——
嗯,查来查去没查出个所以然,就让我来看看是不是闹鬼了。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怎么又让我重复刚刚才说过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你现在不是想说……
樱井双手抱住胳膊,感觉一阵莫名寒意。
你不要挤在我身边,这大夏天的。相叶说的时候,清楚感觉到了这年轻人身上正在轻微的发抖。怕成这样吗。
我没有。
死逞强嘴硬。相叶心想。站进电梯的正中间,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主任?站在外面的樱井扒在电梯门边,嗓音都掐细了似的。你在干什么?
安静。
……
相叶在静默中站了一会儿。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樱井还扒在门边,冒着青胡碴儿的尖下巴抵在门上,眼巴巴地紧盯着自己。
又好气又好笑。
从来都是自己站在这种现场里,闭上眼睛之前是自己一个人,张开眼睛之后依然是自己一个人,从没觉得这里还需要有另外什么别的人。所以在上面通知说要派一个新人下来B4时,他在心里认为是毫无必要的。但他反正是连拒绝也懒得拒绝的。拒绝还要讲一大堆的话,费一堆时间,有那个精力不如专心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够了。
除此之外,他从来不需要其他,任何。
今天。
从这个年轻人冲进电梯里,到此刻不过半天的功夫,他说的话可能已经超过了过去半个月加起来的总和。
真是所谓什么年轻血液带来的活力么。那种昭和时代的老套励志已经并不存在了吧。
放心。相叶说。这电梯里干干净净,半分灵异的可能都没有。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在此基础上才会存在有可能的没可能。
你在说什么呀,主任。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用手电照一照轿箱地面的四角,相叶再四下环顾一遍电梯轿箱四面的镜墙。
嗯……
他一时有点没头绪。
主任?
怎么。
如果半点灵异的可能都没有,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撤了?
其实樱井说得没错。他们这个部门的名字就摆在这里。但是所有案子一旦落到他们这一层,那就说明已经基本是放弃状态大半要成为悬案的了。他们撤了之后,多半也就是把卷宗收一收直接进仓库。
然后呢。
很快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就好像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一样。人为什么那么容易遗忘,又凭什么还都想要留下自己曾经活过的印记。
也太贪婪了。
你可以先走。相叶对樱井说。
你留在这里干嘛?
总有点什么……没事,你只管走你的。
在电梯里蹲下,相叶懒得往下说,有说话的时间他大可以自己工作。
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吗。
樱井说着走进电梯。
相叶抬头看他。
怎么,以为我连这么基本的理论知识都不知道吗。在相叶身边蹲下,樱井说:总有点什么从犯罪现场被带走,总有点什么被留在犯罪现场。
你还算是有读了书。
你以为履历上写了打架滋事不服管教就和没有好好读书划了等号吗。我已经说了,那不代表就不能当一个好警察。
……相叶看看那年轻的侧脸。
如果像主任说的,并没有半分灵异的可能,那这密室就是诡计。樱井盯着电梯的角落,是诡计就总归拆得穿。
但你的表情看起来分明有点想吐。相叶把这句话给吞回去了。总要给年轻人机会,成长的机会,遭罪的机会,尝试的机会。大概他心里这会儿莫名涌上的一丝暖中带痒的感受,就是一种来自上了年纪的长辈本能吧。
正如樱井所说。密室都是诡计。这里的诡计就在于,凶手是怎么进的电梯,又是怎样做到在电梯门打开被害人被发现之后,隐身一般从现场脱身的。
凶器找到了吗。樱井问。
没有。相叶说。被害人身上多处被刺伤导致失血过多死亡,但并没有找到刀具等尖锐类物品的凶器。
正当相叶沿着电梯地缝摸索着,电梯门在身后开始关闭。
相叶正想伸手去挡,只见樱井将他那把透明伞往门边一踢,电梯门夹住伞柄被挡住,又再打开。再关上,再被挡开。如是反复。
相叶盯着电梯门看了一会儿。
抬起手,看见手套指尖上勾到的水银光亮。捻一捻。再抬起头看看天花板。
好吧。
相叶一拍手,起身就往电梯外走。
主任?
被丢在电梯里的樱井一脸蒙。
撤了。
相叶也不回头。
不是说——
还说什么,你一个人再呆在那里面我可就不保证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了。
啊?什么?
樱井几乎是抓起伞抱起包跌撞出那部电梯的。
身为上司能不能不要说走就走?
又一次像嗓子被掐住似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相叶一定并不知道自己是笑着走出案发现场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个角度想。
什么角度。
所谓密室。
什么意思。
呼……大家之所以把这电梯当成了密室,只是因为没有看到凶手出入。那既然这个密室一定只不过是个诡计,换个角度来想,凶手未必一定要出入?
嗯……你说是——
凶手可能从头到尾都在这个电梯里——被害人进电梯之前他就在,被害人被发现之后他还在。
这又怎么可能?
你还记得你来的这个部门叫什么吗。
……
不要再轻意就说不可能。
可是你明明说没有半点灵异现象。
这是一间几乎没什么住的公寓楼,凶手事前做什么安排都有充裕的条件——我在电梯缝隙里摸到了一些类似于镜面碎屑的玻璃——你知道人的眼睛会被骗吗——只需要一面镜子,就可以在四面镜墙的电梯里隐身了。
你是说凶手藏在一面镜子背后?因为镜面折射的效果被害人上电梯的一瞬间就没有发现?
然后你猜,那至今找不到的凶器呢?
……是打碎了镜子吗。
行凶之后,只需要把镜子碎片收到事先准备好的随身背包里就可以了。
但这一系列的行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层的时间里就完成?
谁跟你说电梯动了?
……
被害人进了电梯就被凶手控制住了,谁跟你说当时就有人按了楼层?几乎无人居住的状态一部电梯可能空闲多久,凶手没做过事前调查也不会动手。等行凶完,凶手再按了电梯,到达7层。
那,还有最后电梯开门以后,凶手究竟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这还要我说么。你这年轻人不是号称有好好读书吗。
什么……
不过是从“里面”到“上面”而已。
你是说凶手从电梯天井爬出去了?
这只是个基础的判断。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会几轮勘察没个结果,派到我们这里来?
这里地处两区交界,所谓的三不管地带,真正经过了多少认真的调查,很难说。很多最终成了cold case的悬案,也都不是因为有多复杂多难查。多少先入为主,多少推诿草率,都可能让案子成了灵异。
……我们课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吗。
比起闹鬼,人闹要可怕得多了。
主任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别说那么多了,梳理一下回去这份报告你来写。
写给谁?
写给该按图索骡去抓人的部门。
主任……
我们的工作职责只是负责排查是否有鬼,任务完成了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各司其职。
我不是说这个——是按图索骥。
……
你干嘛盯着我看。
我看看你身后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唔啊——


没有你这样折腾新人的上司!
被当街吓得跳脚的樱井翔,气哼哼地想要快走几步到相叶的前面去,身上的白衬衫在夏日骄阳里反着光,汗湿贴在后背上。
你这是职权欺凌!
他回过头想要撂狠话似的。
欺凌?
相叶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这么严重的指控,你最好拿得出实证。
你刚刚说你能生出我?樱井转回身,不知是他瞪过来的眼神还是日光过于炽烈,让相叶有点睁不开眼。
不要乱充别人长辈,占我便宜。他说。
我只是照实说而已。相叶耸耸肩。
照实?
樱井眯着眼站在相叶跟前。
我是不信邪的,别想跟我装神弄鬼。


连同白衬衫上的汗味儿,下巴上泛起的青,和他没能遮完全的发梢上的金色,或许都是让相叶在炽烈夏日里莫名战栗的灵异。
可能。







肥肠生气于是肥肠瞎写,纯瞎写。
背景体制专有名词一律未经考究。
闹哄哄图个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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