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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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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坂 番外

再见,樱坂
 
 
粉色中调和进纯净的白。
轻轻搅拌均匀。
白色随着搅拌向粉色中旋转,像奶糖一样融进粉色的中心。
便会有一种接近云色的粉,质感纯厚,光韵亮洁。
打成水粉状,浓稠度要刚好适中。
要不吝惜地洒开。
可以多洒几层。
重叠覆盖。
然后你看。
——那就是樱花满开时天空的样子了。
 
 
洁白底色的小巧和服上,红叶飘逸。
漂亮的小脸上唇红齿白,双眼皮大眼睛,搭配上浓密的睫毛。
樱云绵延,厚重到像已经盛得太满的棉花糖,开始向洒落粉红色的糖粒。
满眼的缤纷晶亮。
风向馨香和熙,空气里似乎都是甜味。
四岁左右的漂亮孩子,小木屐叩在长长的坡道上,嗒嗒作响。
粉红色的樱花糖粒飘落到眼前,孩子忍不住地抬眼张望,大片大片的樱云棉花糖,映红了脸颊。
大约是樱云的色彩太过绚丽,让穿着和服的孩子看入了迷。扬着头,不自觉地转身,脚下的木屐叩错了地方,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坡道上。
手里本来握着冰淇淋,被扔在地上。
又痛又委屈。
孩子的大眼睛扑闪着,就掉下眼泪来。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探身下来问道。
“怎么哭了?冰淇淋摔坏了?别哭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温柔的笑容。
一笑,洁白的牙齿全都露出来。
伸出的手小而坚定。
握住的手柔软小巧。
贴紧的手心泛起温暖的波澜,荡漾开来。
一切的美好皆无猜。
坡道长而静。
樱花满开,娴静绽放。
粉白色掩映着泪与笑。
 
 
新的香草冰淇淋。
拂面的风也变得清凉。
“谢谢……”穿着红叶图案和服的女孩子这样道谢,睫毛上的泪滴还没完全擦干。
“不用谢。”男孩子看着她。
女孩子小口地舔着冰淇淋,小圆脸还是嘟着,一脸愁云。
“怎么了?哪里摔疼了吗?”男孩问。
“没有……衣服摔脏了……等下一定会被妈妈骂……”
“这样啊……不会的啦!樱花这么漂亮,不会有人生得起气来的。你放心!”
“是吗……”女孩子还是嘟着嘴。
“一定是啦,我爸爸说,所有看过樱坂的人,都会感到幸福的。”男孩子笑着说。
“诶?……我爸爸也这样说过……”女孩子抬眼看着男孩子说。
“没错吧?所以没事的啦,放心。”男孩笑得清爽。
“哦……”女孩终于微笑,笑得很甜。
“你的和服很漂亮……”
“谢谢,爸爸帮我选的。”
“这和服……我见过的。”男孩忽然这样说。
“诶?……哥哥不用穿和服的吧?”女孩笑着说。
“不是,我爸爸的画里有……”男孩这样说。
“真的吗?……”
“羽纪——”正在这时候,远处有人呼唤。
女孩抬起头:“我妈妈在叫我,我先走啦,谢谢你!”
“嗯!”男孩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你叫羽纪?”
“嗯,樱井羽纪。”女孩回答。
“我叫坂之,相叶坂之。”男孩子说,嘴笑成一个小小的菱形。
“再见!”女孩挥手。
“再见。”男孩也挥手。
 
 
“坂之,刚刚去哪里了?又淘气去了吧!”
“哪有,我做好事去了!”
“你这小子,还会做好事?不去给我添麻烦我就谢谢你了!”
“爸爸你要相信我嘛!”
正坐在画板前画画的相叶雅纪从画板上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儿子。
相叶坂之仰着头,扑闪着长睫毛,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相叶雅纪忍不住笑。
“好吧好吧,你去做好事了。那,冰淇淋呢?不肯看爸爸在这里画画,吵着要吃冰淇淋,怎么又没买回来?不是给你钱了吗?”
“钱……做好事用掉了。”相叶坂之背着小手说。
相叶雅纪挑了挑眉毛,“真的?”
“真的!”
“好吧,就相信你。但是,既然你说你做好事把钱花掉了,就没有冰淇淋吃了哦。”
“没关系。”
有蹊跷——相叶雅纪想。平时不让这小子吃的话,跟要杀了他一样,今天怎么会这么坦然地应着没关系。
“是不是淘气把钱弄丢了?”相叶雅纪问。
“没有啦!”相叶坂之大声说:“都说是做好事了!”
“弄丢钱不要紧,但是说谎的话我可不原谅哦!”相叶雅纪看着儿子认真地说。
“我要找羽纪来给我做证!”相叶坂之比他老爸更加认真地说。
“羽纪?……”
 
 
“羽纪!你的和服怎么了!”
风姿绰约的少妇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女儿,忍不住叫道。
“不小心……摔了一跤……”樱井羽纪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我看看,有没有摔坏啊?!”少妇略带抱怨地转头向坐在树下的人说:“你看看你女儿!我说不让她自己去,你偏要答应放她一个人出去跑,你看看,是不是摔跤了?你还坚持非要给她穿这个图案的和服,脏了更难处理。”
樱井翔从树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羽纪?摔跤了?要不要紧?”他蹲下来替女儿拍着和服上的浮土。
“妈妈……要生气了……”樱井羽纪嘟着嘴,有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哎哟哟,不会的,赏花时不会有人生气的,羽纪放心。”樱井翔说着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樱井羽纪闪烁着大眼睛看着樱井翔:“刚才有个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妈妈还是生气了……”
“不会的,妈妈没生气。你刚刚说,有个哥哥?”
“嗯……我摔倒时有个哥哥扶我起来,还给我买冰淇淋……”
“是吗?那个哥哥在哪里啊?爸爸带你去跟他道个谢,好不好?”樱井翔说着,把女儿抱了起来。
其实未必一定要去道这个谢,只不过,一来樱井翔不想让女儿一直感到害怕,二来想让妻子消消气,两全其美。
“七海你在这里看着点羽海,那小子才是真正的淘气,我带羽纪去走一圈,等下就回来。”他这样和妻子说道。
七海回头看了看正蹲在樱花树下抠土的儿子,有点无奈地笑着转回头:“好吧,你们小心点,别再让羽纪摔了。”
 
 
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
樱井翔怀里抱着女儿,抬眼看着漫天盛开的樱云,心里这样感叹。
好像哪一年,樱花也是开得这样好,特别的好,异样的好。
记忆有一些久远,已经不太能清楚地理出来。
“刚刚的哥哥在哪边?”樱井翔问怀里的女儿。
“嗯——那边!”樱井羽纪伸手指向樱坂的另一端。
“好嘞,我们过去。”樱井翔笑着,宠溺地把女儿抱得更紧。
顺着樱坂的延伸和坡度的改变,眼前的远处,出现了一对父子。父亲手里的画笔还没有放回画板前已经被儿子拉扯着衣服站起来,好像还在争论着些什么。
“是——那个哥哥吗?”樱井翔指着正在拉扯父亲衣角的男孩,问怀里的女儿。
“是,坂之哥哥!”樱井羽纪笑着点头。
樱井翔的视力十几年如一日的好。
虽然距离还是略微有点远,但他已经觉得,那个正有些手忙脚乱地放画笔安抚着儿子的父亲,非常非常的眼熟。
是——谁。
是——那个谁。
是——那个谁来着。
是——
樱花开得太好。
越走近,樱井翔越发现,自己是在跟自己装傻而已。
落英缤纷。
每走近一步,他都更确定一分,在坡道那端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自己女儿名字里有他名字一个字的那个人。
樱云接天蔽日。
樱井翔抱着女儿,脚步有点发僵。
面前的父亲,终于牵起儿子的手,抬起头迎面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樱井翔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实际上,是无意识地怀里发紧。
樱花满开的天空底下,粉白色耀逼人眼。
晶莹的樱花糖粒漫天洒落,童话世界玲珑剔透。
那相识于樱花下的故事,结成于樱花中的感情,无果在樱色中的结局,像缓缓倒进粉色颜料里的白色,奶糖般丝丝缕缕,旋转着化进了樱井翔的心里。
 
 
那个挡住车门拉他领带的人。
那个凑到旁边看他报纸的人。
那个在雪地上呆到雪盲了的人。
那个突然要飞离他生活圈子的人。
那个飞身扑过来抢他手上素描本的人。
那个把他和穿和服的“他”画满整本素描薄的人。
那个樱坂上的人。
是你吗。
是不是你?!
相叶雅纪。
 
 
一个怀里抱着女儿。
一个手里牵着儿子。
眼神在乱花迷眼中交汇相对。
樱井翔发僵的脚步终于迈不动了。
相叶雅纪也站了下来。
风中的味道依旧馨香。
光影蹁跹。
静静的,风有流动的声音,安静,却也匆忙。
“啊!羽纪!”相叶坂之猛拽着相叶雅纪的手叫道:“爸爸你看,那就是羽纪!我没有说谎,不信你问问看!”
“坂之哥哥……”樱井翔怀里的羽纪笑着说:“爸爸,刚刚就是这个坂之哥哥给我买的冰淇淋。”
“哦……”樱井翔弯腰把女儿放在了地上。
两个孩子跑到了一起。
樱井翔站在原地,双手扶了扶自己的腰,蹭了蹭,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出来,也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好。
倒是相叶雅纪,主动上前几步。
眉目还是那样清澈,一点没改变。即使是已为人父。
几时回来的?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樱井翔不知道该拿哪句话当开场白,相叶雅纪却率先开了口:“你好!两个孩子刚刚好像认识了。”
樱井翔没听明白。
这陌生的招呼方式是?
“啊,不好意思!我姓相叶,相叶雅纪。这是我儿子,相叶坂之。”
樱井翔做不出反应。
你当然是相叶雅纪。
那么我是谁呢。
你需要向我介绍你自己,那么我也需要向你介绍一下我?
是我精神错乱吗?其实我们原本并没有认识过?
这是什么情况。
这感觉,怎么都和多年后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扣不上锁扣,咬不合齿轮。
樱井翔说不出话,但是樱井羽纪却走到了相叶雅纪身边。
“叔叔,坂之哥哥没有说谎哦,刚刚真的是他把我扶起来,还买了冰淇淋给我。”她仰着小脑袋看着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蹲下身。
小圆脸,尖下巴,大眼睛和清秀的双眼皮。
“你叫羽纪?”相叶雅纪温柔地问。
“嗯,樱井羽纪。”羽纪小声礼貌地回答。
“羽纪……你的名字真好听呢!”相叶雅纪笑着摸了摸羽纪的头,“和服也很漂亮哦!”
樱井羽纪笑靥堪比樱花。
相叶雅纪看着她,也笑了,笑到眼角的笑纹纵横阡陌。
“我没有说谎吧!”一边的相叶坂之也凑了过来。
“好好好,你们都乖!”相叶雅纪也笑得满眼宠爱:“我再给你们钱,去买冰淇淋吃,好不好?”
听见这话,在一边呆立了很久的樱井翔好像突然反应过来。
“我来我来,本来我就是带羽纪过来道谢的。”
说着,樱井翔掏出几枚硬币塞在相叶板之手里,说:“来,还给你刚刚的冰淇淋,真的很谢谢你!”
接过硬币的相叶坂之抬头看了看相叶雅纪,相叶雅纪朝他点了点头:“没关系,收下吧。”
然后樱井翔转过头对女儿说:“羽纪你今天不能再吃冷饮了,万一闹肚子了妈妈会把我骂死。”
“哦……”羽纪听话地点头。
“那,我们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不要让妈妈和哥哥等太久。”樱井翔说着,一把抱起了女儿。
你飞去罗马后怎样了。
你几时回来结婚生子的。
你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
这些话,樱井翔根本已经再也问不出口。
在相叶雅纪陌生的目光和不相认的态度里,他有些想要赶紧逃离。
也许他真的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毕竟回头想想,彼此也只能算是生命中曾经一站的过客?长,也不会长过共同搭乘的那一段电车吧。
虽然他曾经很想知道,那个在樱坂上穿着白底红叶和服扑倒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相叶雅纪,但是便再想想,这个答案绝对是不揭开,对双方都会更好。这一点上,相叶雅纪多年前就比自己聪明得多。
如果你果然不再记得我了,那再好不过。
希望你永远也不再记得我。
我们从陌路的原点,一路兜转,再回到原点,仍必然是陌路。
这些年里,我应该并没有回头,也并没有试想过,我们是不是错失了些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遗憾。是的,终究应该没有。
这些年来,我也没有想念过你。就如同给女儿起名字时,我只不过是觉得这个纪字的发音凑起羽字来比较好听罢了。
真的。
什么都没有。
感谢你的陌生与不相认,让我释然。
樱井翔抱紧了怀里的羽纪,笑着向相叶雅纪说了一声:“再见。”
相叶雅纪微微点头致意,微笑:“再见。”
 
 
樱井翔抱着樱井羽纪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樱坂乱花缤纷的彼端。
和风馨香甜美,温柔宜人。
“爸爸,那我去买冰淇淋了哦?”相叶坂之看着手里的硬币说。
没有回答。
“爸爸?”相叶坂之抬起头看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的目光,像被牵引进了长长樱坂地平线的那一端里,收不回来。
从你的眼神和动作里,我知道,你仍然记得我——这就足够了。
我们不需要相认。
因为在这条樱坂上,穿着那白底红叶小和服的人不再是我,而是你抱在怀里的小女儿。
因为在这条樱坂上,多事扶起摔倒女孩给人家买冰淇淋的不再是你,而是我牵在手上的儿子。
纵然她叫羽纪。
纵然他叫坂之。
纵然这当中有千言万语纵横翻涌昭然若揭。
那又能如何。
一如当初你问我素描里画的那个是不是我,当年扑倒在你面前的是不是我,我不能回答你回答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是一模一样的。
你的女儿很漂亮,长得很像你,笑起来像七海。
我的儿子很善良,长得像妈妈,笑起来很像我。
他们真美好,比我们当年美好得多。
所以,我们不必相认。真的不必。
今天你替女儿的这声谢,是不是当初我对你说过的。
今天我让儿子接过的这枚硬币,又是不是当初我硬塞在你手里的。
一条樱坂上,我们的人生究竟还能有多圆满呢。我很感恩,我想你也是。
你若能以为我不再记得你,便最好不过。
那样,起始于一条樱坂上的那些因缘际会,轨道曲线,便真的可以画到终点,停顿笔触,留下句点。
在一条坡道上来来回回,起起伏伏,跌跌撞撞的那些,终可以坦然地化进你我眉眼之间那些岁月的纹路里。
像当年我在并不是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上想给你的祝福一样,看到你今时今日为父为夫的样子,我很欣慰。
祝你和心爱的人百年好合。祝你的幸福人生大梦无涯。
 
 
“爸爸?……你没事吧?”相叶坂之扯了扯相叶雅纪的衣角。
相叶雅纪回过神来。
“没事,来,过来,要不要接着看爸爸画画,刚刚教你的怎么调好画樱坂的颜色,你有没有听啊?”相叶雅纪说着,走回画板前。
“我不要看啦,我要去买冰淇淋吃了……”相叶板之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我就说……我一定见过羽纪的那和服!我就说嘛!爸爸你每次画樱坂都一定会有穿这样和服的小女孩!”
相叶雅纪提起的画笔,悬在了半空。
“爸爸你好厉害,你有预知的超能力吗?!”相叶坂之兴奋地在他身边上窜下跳。
“……”有那么一瞬间,相叶雅纪的嗓子被哽住了。
“有没有,有没有嘛!”坂之还在他身边吵着。
“去去去,叫你别看那么多动画片了,什么超能力……去买你的冰淇淋!”相叶雅纪紧着喉咙,拍了儿子的头一下。
“哦……”坂之转身,跑走。
有樱花花瓣,随风飞舞,旋转着落脚在相叶雅纪的画上。
画面很美。
那是一条开满樱花的坡道。
粉白色的樱花接天蔽日。
“您——也喜欢樱坂吗?”
 
 
身穿洁白底色红叶图案小和服的女孩,跳跃画中。
灵动如樱花精灵。
剔透而纯美。
今天的男孩子,还没有画进去。但是,却已经不用了。
所有樱坂的画面,从来无字。
所有的无尽樱色中,从来无言。
这一刻相叶雅纪却执起笔。
——再见——
这副画,就命名为——再见。
再见,穿和服的相叶雅纪。
再见,笑着伸手的樱井翔。
再见,我们共乘的那一班电车。
再见,樱花甜品和樱花故事。
再见,樱坂。
 
 
再见到你之后,我们道了再见。
道了当初没道的那声再见,补上我们没画上的那个句点。
相叶雅纪感觉眼睛酸涩,也许是被风吹得有点干。
他从怀里掏出一管眼药。
滴管式的眼药。
这有点特殊的眼药瓶怎么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是的,真的不记得了。
 
 
樱花盛放。
耀眼璀璨。
如生命怒放。
请竭尽全力。
我也如是。
你也如是。
也许再见,再也不见。
再见,樱井翔。
 
 
THE END

拍手[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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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平行宇宙里的你我 (番外)

番外
   
“羽海!”
樱井翔站在客厅里,大声叫道。
没人应声。
“羽海!!”樱井翔再叫,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气。
叮咚——
正是这个时刻,门铃声响了起来。
樱井翔走过去开门。
“哟!——”相叶雅纪站在门外,提起手里的一堆口袋,摇了摇。
“进来吧。”樱井翔放开门,烦躁地转身。
“羽海,我再说一遍,出来把你自己的这些东西收好!”他向屋里喊着。
相叶雅纪进了房间,一边反身关门一边说:“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自己玩过的玩具永远就那么顺手一扔,习惯太差了!”樱井翔说:“怎么说都没用,都是让他妈妈给惯的。”
“我当什么事呢……值得这么凶,也不想想你自己的房间原来什么样,遗传吧,怎么能怪孩子。”相叶雅纪边说边向房间里叫着:“羽海,看看谁来啦?”
樱井翔喊了那么多声也没动静,相叶雅纪这一句招呼,就听见小小细碎的脚步声急切地奔了出来。
“雅纪叔叔!”四岁的樱井羽海,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相叶雅纪的腿。
“我说了多少遍了,叫相叶叔叔,怎么这么没礼貌!”樱井翔在旁边说。
“干嘛啦,羽海愿意叫我愿意听,又要你管了!”相叶雅纪蹲下来,拍着樱井羽海的小脸,笑得一脸宠溺:“羽海乖啊,看看今天我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相叶雅纪晃了晃手里的一堆纸袋,樱井羽海的小手已经忍不住去扒开那些袋子的边,把小脸探进去好奇地看着。
“别再给他买那么多东西,都是玩不了几天就腻了扔在一边。”樱井翔又在一旁说。
“看看,这顶帽子,好不好看?……还有这个,这小墨镜配你那件夹克正合适哦!”相叶雅纪理也不理樱井翔,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给樱井羽海看。
“谢谢雅纪叔叔……”樱井羽海笑出了两排洁白的乳牙。
樱井翔翻了翻眼睛,自己完全被这两个人无视。
“你别再那么宠他,再多你一个,我还怎么管教他……”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站了起来:“你真的很啰嗦哎!我多久才能来一趟啊,就还能把他教坏了不成。这么小的孩子,你硬扳他有什么用,要慢慢来啦。”
“总之……”樱井翔摇摇头:“你就总是有理。”
“孩子你要给他耐性啦,你想想自己以前有多难教啊?将来羽海要是在身上穿洞,你还不给活活气死?”
“我看他敢!”
“你看你看,这什么老爸啊,你自己当年那脐环还在电视上露给大家看呢!”
“总之就——”樱井翔底气不足地说:“我是我,他是他,哪能相提并论。”
“哎哟,这老爸真讨人厌,是不是啊羽海——”相叶雅纪不理樱井翔,转身蹲下来,一把搂过羽海抱了起来,眼神像粘在他身上一样地笑着看他:“还是跟雅纪叔叔玩好,是不是?”
“嗯!”樱井羽海,笑得嘟起了脸,粉嫩的小脸好像能挤出水来。
“哎哟——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哟——”相叶雅纪用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脸颊。
羽海咯咯咯地笑着,伸出手去推相叶雅纪的脸。
“不准推我哦,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不准推开我!”相叶雅纪怀里抱着他,往客厅里走过去。
“你不要抱着他了,他都挺沉的了。”樱井翔说着。
“没事。”相叶雅纪转过头看樱井翔:“太太呢?”
樱井翔结婚以后,相叶雅纪再没叫过“七海”这个名字,都是会规矩地称呼“太太”。
“回娘家了,好像岳父身体不太舒服,她回去看看。”樱井翔应着。
“啊,不要紧吧?”相叶雅纪问。
“还不知道,一会儿等她的电话。”
嘀嘀嘀——
正说着,樱井翔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起来。
“喂?……是吗!那我就过去……嗯,没事,我把他送回奶奶家去……你放心……”
樱井翔放下电话,转身走到相叶雅纪身边,“岳父的情况可能不太好,还是要去趟医院会比较安心。我现在要赶过去,先把羽海送回我家去。”说着,他便伸手想把羽海从相叶雅纪怀里抱过来。
相叶雅纪却下意识地一侧身,没把羽海递过去。樱井翔不解地看着他。
“……放心的话,让羽海跟我回家,我来照顾他一天,可以吗?”相叶雅纪摸着羽海的头,看着樱井翔说。
樱井翔有点意外。
顿了片刻,他说:“可以啊,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你把他带走吧。”
“羽海,愿意跟我回家吗?”相叶雅纪看着羽海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问。
“嗯!跟雅纪叔叔回家!”樱井羽海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那,羽海要听相叶叔叔的话啊,到了人家不许胡闹啊!”樱井翔对着儿子警告。
“不会的……”羽海一转头,一双小手勾住了相叶雅纪的脖子。
“好了,你就放心吧,明天我就把他送回来。”相叶雅纪抚摸着樱井羽海的头发。
 
 
“羽海坐好啊,我把安全带给你扣好。”
相叶雅纪把樱井羽海放在自己车的副驾座位上,小心地拉过安全带替他扣好。
转动车钥匙,相叶雅纪小心匀速地把车开上了路。
樱井羽海四岁了。
相叶雅纪其实并没有多经常去樱井翔家。
因为就算是团员,也没理由在别人成家以后总是出现在别人家里。
所有硬着头皮的叨扰,理由或者说借口必然就是樱井羽海。
只要是上门,就必然是大包小包拿不下地给羽海买东西。然后就是一直粘着羽海不放,抱着捧着一直逗弄不停。羽海略微大一点开始学说话学走路以后,相叶雅纪对他就更是千般顺万般宠,说要什么立刻就给什么。
所以这个小家伙和相叶雅纪的感情,亲的不得了。
樱井翔就曾经不无嫉妒地说过:“也不知道到底谁和他才是两父子了。”
不过,单独带着羽海出门,而且是带他回家照顾,这还是第一次。
相叶雅纪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宠爱是宠爱,但是带孩子的经验,他并没有,生怕照顾不周哪里一疏忽就会有问题。
“羽海,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雅纪叔叔带你去吃?”相叶雅纪缓慢地开着车问。
“我不饿。”樱井羽海稚声稚气地回答。
“哦?是吗……”相叶雅纪有点意外,想着这孩子跟他爸爸可不太像啊。
“雅纪叔叔回家给我做咖喱饭好不好?”羽海歪着小脑袋看相叶雅纪。
闹了半天,还是个小吃货。
相叶雅纪笑。
“好——羽海想吃什么都做给你吃。”
“雅纪叔叔。”樱井羽海在副驾上叫相叶雅纪。
“嗯?”相叶雅纪眼睛看着前方,应着。
“我最喜欢你了。”
相叶雅纪脚下的油门一下子就踩错了一档的力。
心里不知道打翻了什么,冷热交汇。
“我也最喜欢你了……小羽海。”
 
 
“羽海自己可以吧?我现在去给你弄吃的,你乖乖的,自己在房间里玩啊!”相叶雅纪带着樱井羽海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我还不饿呢……雅纪叔叔陪我玩好不好?”樱井羽海伸出手来撒娇。
“好好——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相叶雅纪宠溺地抱起了他,“带你看看雅纪叔叔的房间好不好?”
相叶雅纪抱着樱井羽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没什么可给孩子好玩的。
年纪越大,房间里的东西越发简单。
衣柜书架电脑桌什么的。
“啊啊——看看,好像没什么好玩的呢……给羽海看看雅纪叔叔的衣柜好不好,羽海以后要跟着雅纪叔叔的穿衣风格方法打扮自己哦……”相叶雅纪说着,抱着羽海走到衣柜前,拉开了衣柜的门。
“诶——为什么要打扮自己呢?……”樱井羽海好奇地向衣柜里望着。
“嗯——因为打扮得帅一点才会受欢迎呀!”相叶雅纪把羽海放下来,自己坐在他旁边,任他去翻看里面的东西。
不知道相叶雅纪的话有没有听懂,樱井羽海拉过那些帽子、围巾、各式各样牛仔裤的边角,边摸边看。
“嘛……不过羽海长得这么漂亮,不用打扮都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啦!”相叶雅纪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坐在一边,看着樱井羽海嘟起小嘴,认真地翻翻这看看那,忽然间觉得那大脑门儿小嘟嘴都很眼熟。
自己越来越老了,都已经四十岁了,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大叔了。有些记忆,终于开始在大脑的角落里开始褪色了。
可是时不时还会被什么触动,两三笔点染,就会有片片画面在记忆的画布上重新鲜活起来,再看到时,恍如隔世。
比如现在。
相叶雅纪陷进了自己穿梭不息的思绪里。
没注意,面前的樱井羽海正企图扒住层叠的衣服往上爬,结果很自然的,拉拽之下,堆叠的衣服开始往下倒过来。
相叶雅纪见状赶紧跳起来到羽海前面伸手去挡住那堆衣服。
不过没挡住,一堆衣服倒下来,盖了他一头一脸。
“哈哈哈哈……”樱井羽海在他背后看着他,指着他笑起来。
“笨蛋!好像笨蛋哦!”
“小翔才像笨蛋呢!”相叶雅纪脱口而出。
……
……
话一出口的瞬间,相叶雅纪已经觉得自己僵住了。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这张不争气的嘴说了什么来着!
他逼着自己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樱井羽海。
羽海正歪着一张小脸,扑闪着大眼睛看他。
他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爸爸叫什么,昵称又是什么。
至少好在,他还没听到这孩子问他“小翔是谁”。
“啊啊,雅纪叔叔真的是笨蛋!”相叶雅纪去捏羽海的脸蛋儿,想立刻转移他的注意力:“羽海自己在这边玩,我真的该去给你做咖喱饭了,乖乖等着吃。”
“不要——”羽海又伸出小手来搂住相叶雅纪的脖子:“雅纪叔叔刚刚生气了吗?因为我说你像笨蛋?”
这个敏感的小东西!
他一点的情绪变化和不自然都能被他发现!
这是遗传了谁!
“没有!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不会生羽海气的!”相叶雅纪抚摸着羽海的小脑袋。
“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他一定又会骂我,没有礼貌的。”羽海在相叶雅纪耳边小声说着。
“你爸爸才是笨蛋呢,不要理他!”相叶雅纪说。
“雅纪叔叔,我还是最喜欢你。”樱井羽海接着凑在相叶雅纪耳边说:“我要一直和雅纪叔叔在一起。”
相叶雅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眼睛居然一下热了。
不带这样的。
你们两父子,不带这样的。
你们吃定我了是不是。
不要一次又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有些人是会当真的知不知道。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疯了。
居然抱着一个孩子想哭。
“雅纪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相叶雅纪赶紧放开羽海,站起身来:“去给你做好吃的咖喱饭,好好等着。”
 
 
“羽海,吃饭——”
相叶雅纪从厨房里把做好的咖喱饭端出来,往自己房间里边张望边叫羽海时,话只说了一半就大惊失色。
樱井羽海,爬上了他的电脑桌,此刻正站在电脑桌上,扒着桌子旁边的书架,张望着上面摆放的东西。
相叶雅纪赶紧把手里的饭放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
这个小祖宗。
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樱井翔还不吃了我。
跑过去一伸手扶住他,相叶雅纪长出了一口气。
“谁让你爬这么高的?很危险啊!”
“我在看……那是什么东西?样子好奇怪哦……”羽海指着书架的某一排。
相叶雅纪顺着他手指的看过去。
“啊——那个……没什么,就是些没用的奇怪的小东西。”相叶雅纪自己都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诶——就是奇怪我才要看嘛!雅纪叔叔这么坏不告诉我,我自己看。”樱井羽海说着,已经又要探身伸手去够那一排上摆着的东西。
小孩子的好奇心一上来,不满足他是势必不会罢休的。
“好好好,你别乱动,我告诉你——那是雅纪叔叔喜欢的人留给我的纪念品。”相叶雅纪觉得自己头脑可能发热了,跟一个孩子在说些什么。但也可能,正是因为面对这个孩子,他才说出这些话来。
“诶?真的吗?”羽海又扑闪着他的大眼睛。
“真的。虽然可能……对对方来说,留的有点不是那么情愿吧?……呵呵,雅纪叔叔很可怜的,羽海不能再问喽,再问,雅纪叔叔就要伤心了。”相叶雅纪用话唬弄着孩子,想赶紧打消他的好奇心。
“哦……”樱井羽海听了,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同情看着相叶雅纪,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问了,雅纪叔叔也不用伤心,因为雅纪叔叔还有我呢!”
相叶雅纪笑了。
笑得喉咙发紧。
“好啦,十万个为什么时间结束了,现在要乖乖去吃饭了!等下咖喱凉了就不好吃了。”相叶雅纪说着,把羽海从桌上抱下来,放在了地上。
“去洗手。”
“哦!”
樱井羽海跑了出去。
相叶雅纪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书架上的某一排。
四个样子难看的瓶子,并排摆在一起。
瓶子上的医院标签纸,边角已经卷翘发黄。上面谜样的医生字迹,也早已经模糊不清。
看起来,有点怪恶心的。
 
 
闭起双眼,你最挂念谁。
拥不拥有,也会记住谁。
答案,就在那些岁月蜷曲泛黄的印记里。
 
 
番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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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平行宇宙里的你我(11—15)

第11
平行宇宙——樱坂 之六
 
樱井翔的婚期,近在咫尺。
相叶雅纪已经说的一清二楚推的一干二净——他去不了,他近期开始准备出国去进修摄影。所以他去不了了。他也表示很遗憾。但是祝福一定有,订婚宴上也已经送过了。
总之,就真的祝你们幸福。
相叶雅纪在电话里这样对樱井翔说时,樱井翔在电波那端沉默。似乎是遗憾、狐疑和不解的沉默。
相叶雅纪心有不忍,但也只能如此。
“你要出国?”沉默的片刻后,樱井翔问。
其实最初这只是相叶雅纪想出来的托辞,但是樱井翔这么一句问过来,那声音通过电波不知道产生了什么磁力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就有点横下一条心来的冲动:“嗯,是啊。”
“去哪儿?”
“还在考虑。”
“去多久?”
“暂时不知道。”
“几时走?”
“可能很快吧。”
“……”
“不好意思去不了你的婚礼,但是多远我都会祝福你们的。”相叶雅纪想赶紧结束这段没什么意义的通话。
“走之前,总该见个面吧?”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有一种你说东他说西鸡同鸭讲的感觉。两个人的对话重点好像一直没有扣上。
“我可能不一定有时间,很多事情要办。”相叶雅纪只能这么说。
“……”那一端的樱井翔又沉默。
“那,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相叶雅纪硬着心肠说。
“好吧。”樱井翔没再说什么。
 
 
那通电话以后,相叶雅纪就这样机缘巧合地真正开始了出国的准备。
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趁着年轻出去看看世界,学点东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每天扣着自己的大耳机,在家里上上下下地收拾着东西,画册、照片、相机、画板……一个个装箱,或扔掉。偶尔坐下来,一页页翻开自己的作品,看着那些描绘中的种种经历,发一回呆。
然后一切继续,时间推移。
很多时候,我们太过以为,这一次,这道坎,我一定是过不去了。但其实,一脚迈过去,那一回的那道坎便立刻会成为历史,湮没在记忆的雨林中。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该放过自己的。
樱井翔快要结婚了。
相叶雅纪快要出发了。
 
 
相叶雅纪的机票,已经签出,安放在自己的素描册上。
手机响起时,相叶雅纪已经需要抬脚跨越多个已经打包封箱或装到一半敞着箱口等待封箱的纸箱才能到达手机的安放地。
迈过纸箱山,相叶雅纪捞起自己的手机,也没顾得上看地接了起来。
“相叶君。”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
“翔……君?”相叶雅纪应着。
“快要出发了吗?”那边的樱井翔问。
“嗯……是啊。”相叶雅纪在这边应。
“走之前……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关于樱坂的那些照片和素描,还在吗?”
“……”
“是这样的,七海说……她很想要一些我们相识的那些樱坂的画面留作纪念……说就当是,你留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
“……”
“在是应该还在,但是,我恐怕没有时间。”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那个……请自己找地方坐吧,现在房间里也比较乱。”相叶雅纪把樱井翔让进房间以后,转身去开冰箱,“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就留了几瓶矿泉水而已。”
“不用麻烦了。”樱井翔讪讪地说。
“等我翻一翻那些箱子,已经不确定是装在哪个箱子里了。”相叶雅纪说着,走过来递给了樱井翔一瓶水。
樱井翔接过水,看着四周堆积的纸箱,好像有点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才好。
眼神没有交会。
似乎谁也不想去直视对方的眼睛。
出于各种各自的理由。
活该吧。相叶雅纪想,谁让你来的,你该知道就会是这种尴尬的场面吧?
相叶雅纪逐个去查看纸箱边上标注的字和说明,其实他心知肚明那些樱坂的画册都在哪里,他只是想装作东西太乱最后就说找不到而已。
“嗯……恐怕……不太好找呢……”他嘟囔着。
樱井翔站在一堆的纸箱当中,四处张望时,目光落到了相叶雅纪的机票上。机票底下,是相叶雅纪的素描册。
“是不是这个啊?”樱井翔说着,就伸手去抽那本素描册。
相叶雅纪回头,大惊失色。
他怎么居然把那本东西就那样扔在了那里。那是他准备贴身携带的素描册,所以才没有收起来放在外面的。怎么居然忘记把它收起来!
“不要去动那个!……”相叶雅纪慌忙地想要过去阻止樱井翔,但是人站在一堆箱子里,一时根本迈不过去他身边。
樱井翔已经把素描册捧在手里,顺手就翻了开来。
相叶雅纪几乎是想要飞身扑过去阻止他,却一脚被纸箱绊住,摔倒在一堆纸箱里。
但是翻开素描册的樱井翔,却已经顾不上去扶起他。
“这是……”
樱井翔手上翻开的那本素描册里,画满了樱坂。樱坂下穿和服的小女孩。想要扶起她的小男孩。手牵手去买冰淇淋的两个人。
一张张老鼠牙笑容的特写。
全部都只是铅笔素描。
但是在樱井翔眼里,它们已经全部色彩翻飞。
太真实。
和他脑海里一直记得的那些画面,一模一样。
应该说,有点太过一样了。
这不可能是靠凭空想象能画出来的。
那时他穿的衣服。
那时他眉目的样子。
那时那条樱坂的坡度。
那时那冰淇淋那怀旧的姿态。
那时那件小和服的图案。
图案……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件小和服是白底铺满红叶的昭和风格图案花样。
除了本人,谁还能知道当时那件和服的图案?!
“这是?!”
樱井翔把眼睛从那些画面里拔出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挣扎着爬起来,一把夺过了那本素描册。
“这些……”樱井翔看着他:“是你画的?”
不然呢?不然是你画的?
相叶雅纪扭过脸去不看樱井翔。
“怎么会?……”樱井翔似乎有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除了杀人凶手自己没人知道凶器长什么样,这桥段你懂的吧?
所以。
真相只有一个吧。
因为那是我。
你想听到我这么说吗。
你能相信这是真的吗。
有些东西你不该去看,因为你看到了也不能如何。有些事情我不能去解释,因为解释了也只不过让彼此更难堪。
“要不要……”相叶雅纪说:“干脆把这个拿去作纪念?”
 
 
第12
平行宇宙——岚 之六
 
相叶雅纪盯着放在桌上的四个小瓶子。
自己那天干嘛要手欠把这几个瓶子偷回来?真的很不知所谓。
他记得当初樱井翔在电视上展示这个四个瓶子的时候,他们四个都曾经笑过他“怪恶心的”。但是相叶雅纪其实那时候就偷偷在心底里觉得,樱井翔时常做的类似这样的傻事,傻得可爱。是身为一个男人身上似乎不应该有的婆妈,却也是普通男人粗神经中少有的别样纤细。
后来,相叶雅纪去樱井翔家坐客时,总会站在书架前盯着这四个小瓶子看一会儿,然后每每都会忍不住偷笑一回。
他想吐槽说你这仓库一样的房间里,却摆着这样文艺调调的东西,反差也未免太大了点。
那些回忆,如此温暖。
而所有的这些和那些,都要跟着他,一起走进他的新家了。
相叶雅纪突然就觉得不甘。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份不甘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立场。但是,控制不了。大家都走出乐屋时,他顺手就把那纸箱里的这四个瓶子给扔进了自己的包里。
是,他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无关紧要吧。
这些小小不言的东西,对他樱井翔的新婚生活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丢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反正,对于女生来说,这东西看着也是怪恶心的摆在家里也只是和新婚的装修格格不入而已吧?
说不定,他根本就连这东西丢了都不会发现。
没人会在意的。
 
 
樱井翔的婚礼,就定在二十周年巡回演唱会结束之后。
美其名曰,这是多重意义上的又一次成长。
岚也是,他也是。
巡回过程中的每场控上,“恭喜翔君结婚”的环节都必不可少。以上那番种种的感言每每由樱井翔说出来时,总会引得台下歌迷泪光闪烁。
二十年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时,樱井翔站在舞台上,对着几万人,对着有些甚至二十年一路跟随着他们走来的饭们说:“谢谢大家!二十年来的一切。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真的陪伴着彼此成长到了今天。我们的种种,都有在场所有人的见证,你们每个人的脸,我仍然都一个个看得很清楚,并且会一直记住。这些年来,如果大家能够觉得成为岚饭很幸福,那么我也可以说,我从大家身上得到了同样多的幸福。谢谢你们每一个人,现在,我要结婚了。”
湿了眼眶。
任谁也会湿了眼眶。
在演唱会上一向控制不了自己泪腺的相叶雅纪,就更不用说了。
煽情,樱井翔你就煽情吧。
在电视和杂志取材上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是:关于樱井君结婚的种种感受,关于樱井君结婚的种种想法,还有樱井君结婚你们成员准备送些什么?
诸如此类。
回答过无数遍了。
但那些都是官话。
真正的回答,相叶雅纪从来不知道。
在这二十年最后一场的演唱会上,相叶雅纪在自己的SOLO曲目时,忽然也对台下几万的饭们说到:“那个,小翔要结婚了呢。呐,是吧?大家一定都在想,啊啊,岚也真是老了啊……哈哈哈,没有吗?好吧……也是,其实我们一点都不老哦,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能做后空翻呢!”
说着,相叶雅纪突然就在舞台的高处做了一个后空翻翻到下一层舞台上。
动作,还可能像十年前一样漂亮舒展吗?他自己是不知道。他只听到台下一片惊叫,大概大家也看得出,他这个后空翻做的有些勉强,至少是看起来,十分危险。他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啊啊——危险!看来果然还是有点老了?”
相叶雅纪说着,感觉自己后脑连着后颈的筯骨,似乎有些被扭到似的隐隐抽痛着,他假装笑着挠头,混了过去。
 
 
庆功宴上,大家都喝得很high。
相叶雅纪抓着酒杯不放手。
“相叶君,刚刚在舞台上太危险了吧!以后不要再这样啊!”
“就是,看的我们都是一身冷汗。”
经济人和STAFF都这么说。
“没事没事啦!”相叶雅纪笑着摆手:“不是都说我是奇迹boy吗?我是奇迹嘛!怎么会有事呢!”
“还boy?我看是奇迹大爷吧?”二宫和也吐槽他。
“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
“你懂什么啊?我这是给小翔的结婚礼物!”相叶雅纪笑着说着,伸过手去揽住了樱井翔的肩膀,“三十几岁大叔的后空翻,祝贺你结婚哦!怎么样,大叔这么拼,够义气的吧!”
樱井翔看着他说:“真的很危险,以后别再这么乱来了。还有,我看你好像有点喝多了。”
“喝多?怎么可能啦,我是高兴!”相叶雅纪其实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喝多了,因为他觉得头似乎真的有些超过正常水平的晕,眼前有点天旋地转。
他把头靠在樱井翔的肩膀上,但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高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樱井翔觉得有点不对劲。
低下头来看相叶雅纪,他变了脸色。
相叶雅纪闭着眼睛,乍眼的殷红色的鼻血,顺着相叶雅纪的脸颊,正在滴到樱井翔的衣服上。
“喂!”樱井翔用手去拍相叶雅纪的脸,“你没事吧?!”
“唔?什么事?”相叶雅纪迷迷糊糊地应着。
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樱井翔身上,他自己浑然不觉。
樱井翔一把搂过了他,用充斥着恐惧的声音嘶哑地喊道:“叫救护车!”
庆功宴的现场太嘈杂,大家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叫救护车!!!”
樱井翔声嘶力竭地喊道,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恐惧远远超过了自己当年跌进观众席的那一刻。
 
 
“脑震荡,后空翻动作导致的软组织挫伤,颅内压偏高所以会流鼻血。”
这是医生给出的诊断。
“没什么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癒。”
纵然是这么说,所有人也都是吓到半死了。
“让你个不知死活的奇迹大叔再闹啊!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真是的,三十几岁了还这么不知深浅。”
“拜托你下次要做什么之前真的先给自己三秒钟的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大家围在躺在病床上的相叶雅纪身边,臭骂着。
“啊啊……我头很晕啊,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说话,更晕了……”相叶雅纪笑着说。
“还开玩笑!要不是你是脑震荡我就一掌拍过去!”二宫和也扬起手说。
“你再拍,我就直接失忆了。”相叶雅纪说。
相叶雅纪没失忆。没像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那样因为脑震荡而不再记得那些自己的伤心事。相反,他清楚地记得,樱井翔用手拍他的脸,紧紧地搂着他,而那搂着他的手,竟然有些许颤抖。
他的心底竟然淌过暖流,竟然偷偷窃喜。
那感觉,就像当年他跳上樱井翔的背去,尽管樱井翔还一边在唱着自己的RAP,却仍然肯宠溺地背着他转圈,他心底的那份得意和窃喜,是一模一样的。
相叶雅纪在病床边寻找着樱井翔。
他发现樱井翔并没有站在他的床边,而是站在病房的窗前,一个人向外望着。
没人注意,他一直站到了所有人都离开为止。
相叶雅纪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特别残忍。”背着相叶雅纪的樱井翔,缓慢地出声。
相叶雅纪头还是有点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是樱井翔似乎也没准备让他接话,继续望着窗外说着:“一直逼你,到底为的什么呢……其实,可能只是我的太自私吧?我只是不能忍受,生命里没有你而已吧?樱井翔的这一生里,注定不能没有相叶雅纪和岚吧?但是,我能如何呢……怎么样,才能是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最好的状态呢……我能做的,也只有现在这些了,不是吗?”
樱井翔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所以,别再随便出事。如果你愿意,想离我多远就离我多远吧……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自己好好的。”
看不到樱井翔的脸。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看你那个二十年如一日的溜肩。
看这溜肩看了二十几年了。竟然。
今后还是这样继续看下去,会比较好吧?也许。
相叶雅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释然了。
也曾经试想过,如果生命里没有过你,就好了。
可是,如果真的硬要我再选一次的话,我最终还是会选择今时今日的这条路吧。
宁要有你的世界的痛苦。
不要没有你的世界的幸福。
其实我早知道,我就是这么个货了。
“那么死鬼贵的伴郎礼服都订做好了,你想让我去哪里?”相叶雅纪说。
樱井翔意外地回过头来。
摆那意外的脸干什么。
好好结你的婚。我哪儿也不去。
就在这里。
 
 
第13
平行宇宙——樱坂 之七
 
羽田机场,斜阳正好。
坐在可以看得到跑道的位置上候机。
行李都已经托运。
来的很早,要候机满久的。大约是因为毫无留恋才会这样吧?
相叶雅纪坐在阳光里,膝上翻开着一本素描册。
没人把它带走。
因为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吧?
一本关于不受欢迎不需要被人知道的真相的素描。
记得,那天,他和樱井翔,站在高低错落的纸箱当中,相顾无言。
他攥着这本素描册的手,出汗了。
“是你?……”樱井翔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字问出口。
相叶雅纪不看他,也没说话。
“……是不是?”樱井翔的口气包含了多少的复杂在里面,相叶雅纪听不懂,他只知道他有点忍不了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明知故问,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记得,樱井翔果然没有再说话。
他记得,自己甚至并不知道,樱井翔到底是几时,离开了他的房间。因为他始终就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候机大厅,斜阳正好,慵懒倾洒。
 
 
“飞往罗马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相叶雅纪起身。
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带,再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素描册。
转身走向登机口。
叮——
叮——
登机牌一个接一个发出被确认的声音。
他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这样走进登机口,眼前忽然出现了东京的电车检票口。
要是——那天他没能赶上那班电车呢。
要是——那天他那只手没能来得及伸过去挡住了那趟车的车门呢。
要是——那天他没那样一把就揪住了樱井翔的领带呢。
又来了。没有要是的吧。
——“你要是真成了偶像,我和你也就不会认识了。”
没有那个“要是”呀,从来就没有。要是我真成了偶像,你和我就不会认识了吗。
那样的话,你是会遗憾,还是会庆幸呢。
今时今日再问你的话,你的回答,将会是如何呢。
相叶雅纪的登机牌,已经递了出去。
“等等!”
身后的声音,熟悉到让相叶雅纪的心脏颤抖。
候机大厅里,带着回声的一句“等等”。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
相叶雅纪却不敢回头。
我特别签了这一天的机票。没记错的话,这一天是你婚礼举行的日期。我这样签,就是为了,让我不能去,让你不必送。
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相叶雅纪仍然把手里的登机牌递出去。
“不是说了让你等等吗!”
声音已经由远及近。
相叶雅纪递登机牌的手僵在半空,已经有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从礼服的袖口里伸出来,无名指上圈着素白的铂金戒指。
相叶雅纪抬起眼睛。
穿着新郎礼服的,樱井翔。
落跑——新郎吗?
你不是来上演这样俗烂的逃婚剧情吧。
逃婚再加上追机,真的够坐时光机回到昭和时代去了。
所以你不是吧。
“你来干什么?!”
“谁许你走的?!”
“你是不是疯了!婚礼呢?”
“放在那里了。”
“胡说什么啊你!七海呢?”
“她,不是你。”
“说什么呢你,怎么能——”
相叶雅纪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樱井翔不由分说一把搂进怀里。
“别走。”他在他耳边说。
相叶雅纪说不出话。
“留在我身边。”他在他耳边继续说。
太胡来了,这太胡来了。
我想伪君子地这样说时,怎么心底却是那样忍不住地欢欣雀悦着呢。
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能被点燃。
只要你一句话,我真的哪里都不去。
好想这样答应你一句啊。
可是怎么好像张不开口呢。
怎么好像越是着急,越是张不开口呢!
 
 
“乘客相叶雅纪先生,飞往罗马的班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听到广播马上登机……”
相叶雅纪惊醒,猛地抬起头来。
一身的阳光,暖融融的。
竟然睡着了。
因为太过温暖吗,发根里都是汗。
好像做了什么不相干的梦。
谁知道呢,不记得了。
相叶雅纪起身,走向登机口,掏出登机牌。
叮——
登机确认。
候机大厅里没什么人了,很安静。
相叶雅纪没回头,迈步走进了登机口。
他裤角和帆布鞋帮之间露出来的脚腕看起来很纤细,但此刻,脚步坚实。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起飞,离开东京前往罗马,现在的飞行高度是……”
相叶雅纪吞咽了一下口水,让自己的耳朵适应起飞压强。
长途飞行,眼睛会干涩,而且他的眼睛闹过雪盲,更需要事先点一些润眼液。相叶雅纪从自己怀里的内兜里掏出一小瓶眼药来。
滴管式的。
樱井翔拿来给他滴牛奶用的,那一支。
贴身,至今。
 
 
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上。
其实这个概念是错的。
普通的民航客机,飞行高度不过12000米左右。
所以生活没那么多的诗意和浪漫。
追机?逃婚?
不会的。
和飞机飞不到三万英尺之上,是一样的。
 
 
把眼药滴进眼睛,相叶雅纪已经不会再躲闪。
翻开那本素描册,看着自己笔下的那些铅笔樱坂。
相叶雅纪微笑。
在并非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上。
祝你新婚快乐。
这句话,等我一下机,立刻就发给你。
无论多远,我的祝福都送到,我说到做到。
 
 
多年前你和我在樱坂。
樱云铺排,落英缤纷。
一幅命运里注定勾勒好的画面的架势。
却原来。
初相遇,我们却不相识。
再相识时,我们其实早已相遇过。
因此注定失去了真正相遇相识的机会。
因此这个机会,只能留给别人。
命运里气势磅礴的油画大作,最终变成了碳芯勾画的黑白线条。
想起那句歌词——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这就是生活的真面目。
炫彩华丽的舞会面具,请摘下。
 
 
要说遗憾,我从未。
不过偶尔记起,
那个樱坂上的小小少年。
你好吗。
再见了。
 
 
第14
平行宇宙——岚 之七
 
今天,我们在所有亲友的面前见证……
无论幸福、快乐、痛苦、疾病……
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愿意……
请交换戒指……
请亲吻亲娘……
 
 
银光闪烁。
花瓣乱飞。
叮咚叮咚的婚礼音乐像粘在空气里一样,掰都掰不开。
这是何等的大场面。
国民偶像的婚礼现场。
闪光灯也好。
鼎沸的人声也好。
发烫的空气也好。
甜腻的气味也好。
所谓人人都想见证的梦幻,就是这么回事啊。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那身顶级奢侈昂贵的礼服,简直也能自成一体地作为一个发光体或是亮片球存在了。每当有闪光灯闪过他,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反光可能不比那闪光灯的亮度低。
看看另外那三个人,只怕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身上的礼服和闪光灯互照互闪,比看谁的光更强更亮。
自十周年时红白初登场的新闻发布会以来,这次的闪光灯强度,恐怕是最高的了。
即使是专业如他什么场面也算见过的,眼前仍然被一片白光闪得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块,残像什么的花成一塌糊涂。
别再闪了,再闪真的要被闪瞎了,新郎新娘的蜜月就不用度了,直接送去医院治眼睛好了。
可是闪光灯还是一直在闪,没停过地闪,闪的人要思维脱线开始神游外太空了。
 
 
相叶雅纪的脑震荡好得挺快的。
樱井翔曾经问过他,要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做这个伴郎,就不要做了。他却坚持。
所有的一切,他要亲眼见证。
他们J家以前最爱拿来戳人心的一句话,不就是“生命中一半的时间里,都有你”吗?在黄金一代时,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而百试不爽。现在这个比例当然早已经不止什么一半了。相叶雅纪想,不如索性把这个时间比例延续下去,让生命中从此之后的一切,都有彼此。
樱井翔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彼此紧紧相逼,又彼此双双不忍吧。
谁让他们从一开始走上的路,对两个人来说,就根本只是一座独木桥。面对面走来时,望着对方的脸,彼此都很开心,可以越走越近,可以把对方的脸庞看得越来越清楚。可是等到真正走到桥中间靠在一起时,才发现,这座桥,无法侧身。要么一直站在桥中间等死,要么各自转身,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是不是还有第三种选择?
有的。
就是其中一个转过身,另一个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一起安全地走下这座桥。
我猜你也知道,我可能多半是不肯转身的,或者说,我多半会一直下不了决心转身而导致一直站在桥中间被困死,所以,你便选择让自己先转身了。
那我就跟着你吧。
我不会和你背向而行的。
不会。
 
 
闪啊,闪啊,相叶雅纪被闪到半盲状态地端着酒杯。
和其他三个人站在一起摆姿势。
“请看这里——”
“看一下这边——”
“好的——谢谢!”
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家媒体。
“我的眼睛快要瞎了……”大野智眨着眼睛小声说。
“你那睁着眼睛睡觉的神功哪儿去了,练功千日用功一时!”二宫和也说,继续面对镜头微笑。
“我还真的有点困了……”大野智闷闷地说。
“你们两个都给我笑得好看一点,这是翔君的婚礼,知道明天会占什么版面的吧?给我认真工作!”松本润笑出两排洁白牙齿,从牙缝里出声。
相叶雅纪笑了。笑意很真,发自内心。
真欢乐啊,你们。
多少年来我们也是这么欢乐。多少年后我们注定也还是会这么欢乐吧。
所以,真的挺好的。
真的应该为自己的这个人生深深感恩。
人群中的新郎和新娘闪光又可爱。
相叶雅纪笑得很灿烂。
 
 
这个伴郎其实当的也轻松,仪式之后也就没什么事情,一直端着香槟杯给人照相用。
喝了一点香槟,身上暖暖的。
礼服的右侧口袋,突然震动起来。
是樱井翔的手机。
出发之前就交给他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让他先接应一下,他当时反正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兜里。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掏出了樱井翔的手机,翻了开来。
是祝福邮件什么的。
但是重点不在这里。
退出邮件回到手机桌面时,相叶雅纪看到了一幅熟悉的画面。
摩天轮。红砖房。烟花一样的霓虹灯绽放在海面。
330视野里的完美夜景。
不会错,是他吃吐了那天晚上拍下的那张。
他根本以为这张石沉大海的照片传丢了。
原来安好。安好在某人每天都要打照面的手机桌面上。
知道吗。
你就是这点太讨厌。
温柔到残忍。
望向那个在人群中笑到眼角堆纹的新郎——
傻瓜,请你一定要幸福。
 
 
“喂?是,我现在正过去……是,就是那家医院……是啦,你也过去吧,我在开车,你就别再啰嗦了!”
挂了二宫和也的电话,相叶雅纪的车奔驰在夜色中。
百感交集。
但是百感交集的该是他吗。
不是,该是那个现在正在医院里的男人才对。
走进医院的楼道,听着自己鞋子在走道里敲出的回声,相叶雅纪看见了正在走廊尽头育婴室玻璃外面站着的樱井翔。
他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近。
育婴室的大片玻璃里透出柔和的光。
樱井翔望着里面的眼睛里更闪着无限的柔光。
相叶雅纪没说话,顺着他的眼神向玻璃里望过去,就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小樱井。
相叶雅纪心头立刻就是一软。
眼底控制不了地发热。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站在旁边的樱井翔转头看他,照着他肩头就是一拳:“白痴,我还没哭,你哭个什么!”
相叶雅纪就笑,边笑边湿润了眼角。真是,他哭个什么劲。可是,怎么一看到里面那个小东西,就突然受不了了呢。
柔光里的小樱井,攥着小拳头,粉嘟嘟地鼓着脸。床头牌子上姓氏旁边括号里的性别,标示着这家伙就是一个小樱井翔。
生命真是一个奇迹。
相叶雅纪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趴在了玻璃上。
小樱井,要好好长大哦。
记住,千万不要像你爸爸哦。因为会有多边型的脸和一直蹦青筋的脖子,不好看哦。还会恐高哦,还会易胖哦,还会有双下巴哦。
可是,又千万要像你爸爸哦。因为会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是个好人哦。还会有一副能言善道的口舌,还会有像星星一样骄傲闪光的眼睛哦。
可能还会有几个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大叔来抱你亲你,看你长大,千万不要觉得奇怪,你爸爸其实和他们都是一路货。
相叶雅纪最终还是泪流满面。
 
 
就我所知,世界上所有时钟上的时针都是照着一个方向转的。
所以,才有了顺时针这个说法。
我曾经试想过,人要是有能力逆转时针就好了。每每遇到什么“要是……就好了”这类的事情时,就去拉开自己的时钟,逆向拨动表盘,让时针倒转,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再选一次的机会。
但是我后来发现,人没有这样的能力,真是太好了。
要是曾经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果真去逆向拨动了我的表盘,让我不去抱起那颗命运里的篮球,让我扔下那颗球去干点随便别的什么事情,让我不能成为岚,让我不能遇到那个叫樱井翔的男人……那——我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世界并上没有能反方向转动的时钟,真是太好了。
能成为岚,真是太好了。
这不是在电视上对着摄像机说的那句话。
这是对我自己的命运时钟说的话。
 
 
是不是啊,你说,小樱井翔?
别别,别用你那小小手推开我的脸嘛。
这怎么说也是我第一次抱你。
给我点面子嘛。
以后我给你买全世界最时尚的童装。
别跟着你那个地味老爸瞎混。
你笑了?那我当你是答应喽?
哎哟,一笑起来还就笑个不停了。
怎么一看你笑起来,就立刻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了呢。
不许笑了。
再笑,我的心就要化了。
樱井翔,你快来管管你儿子啊。
 
 
第15
平行宇宙——歧路
 
喂,故事讲完了吗?
什么,没讲完,还不能甘心?
你谁啊?
什么?你是命运?
开什么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什么,你说你就是?
好吧好吧,你说是那你就是,能把那麦克风让开了吗?还有别人的故事等着讲呢。
什么?还不打算让开,还要再继续讲?
你是不是找抽啊。
什么,你听到有两个灵魂一直一直在哭,闹的你不得安宁?
瞎扯什么,你在哪儿听到的。
什么,在宇宙大爆炸的星尘碎屑里?
你说他们徘徊在哪里,反反复复地不知所措?
已经被你说晕了。
你只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什么,你说你想再给一次机会,给一条路,让他们再试着走一次。
这是一条命运的歧路。
看看这条歧路,他们究竟能不能走到底。走不到底,你也再不管了。
好吧,你说了算。
谁让你是命运。
 
 
穿着衬衫牛仔裤,袖口里隐约露出优质的手表,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座,点了一杯咖啡,悠闲地端起印有一张太阳脸庞LOGO的咖啡杯,凑到嘴边。
穿着帽衫七分裤,一条大围巾随意地系在腰间,背着画板走在街边,东张西望间,看到了那个正端起咖啡杯的男人。
异域的街道,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润地汪着一些水,净透的光线折射,水面上映出一样的瞳色、发色和颜色。
走近,靠近,接近。
“不好意思——”生硬的英语跳出来。
端咖啡的人手一个哆嗦,咖啡险些泼了出来。
侧目。
不会的吧。
跑到罗马来还会被人认出来?
自己有没有这么强悍的国际影响力啊。
坐在这里端起咖啡杯的,是日本杰尼斯公司的偶像艺人,樱井翔。
难得的假期,意大利之旅,罗马假日,终于可以甩掉帽子和墨镜,一脸清爽地坐在街边喝咖啡,一声生硬的英语,让他以为,自己在异国他乡还被认了出来。
果然,侧目之下,是一张亚洲面孔。黑亮的眸子,正望着他。
但是,是男生哎,在外国遇到男饭的概率,有多大啊,有没有这么巧的啊。
他刚想说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对方却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能不能,为你——画张画像?”磕磕绊绊的英语,说的极其吃力,从那卷不过来的僵硬舌音里,樱井翔觉得,也许可以让他不要再这么为难地说英语了。
“那个……你是不是日本人?”樱井翔看着那张正在努力组织语言的脸,用日语解围地问道。
“啊……”对方显然松了一口气:“您也是日本人?”
看来,并不认识自己,也并非是男饭。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嗯,是。”樱井翔也松了口气地微笑。
“啊——太好了!虽然现在是在这边学习,但是说英语果然还是很吃力啊!能碰到日本人真是太好了!”
说着,对方就坐在了樱井翔对面的椅子上。
倒是真不客气?樱井翔在心里想。
“请问——您刚才说?”樱井翔问。
“啊,是这样的。我是在这边学习摄影绘画的,我叫相叶雅纪。”说着,相叶雅纪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想说,您能不能做模特,我给您画一张素描?”
“你好,樱井翔。”樱井翔也伸出自己的手,但是边握手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一脸犹疑:“为什么要找我?”
“嗯——也没为什么……就是,看着您特别眼熟……”相叶雅纪抓着头发说:“是不是有点奇怪?可能,就是因为看见亚洲人觉得亲切吧!”
一脸真诚。
樱井翔笑自己有点太紧张。
在这样的欧洲城市里,这样自由的年轻人其实比比皆是吧?就自己,在海那边的国家是个偶像还真以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又是来度假的,应该把自己那根紧绷的弦松一松了。
“好吧,没问题。就在这里吗?”樱井翔笑着答应。
“就这里,您刚才端起咖啡杯的样子,正合适。”相叶雅纪似乎情绪兴奋起来。
所以是说还要我一直端着杯子吗?樱井翔没好意思这样说,答应都已经答应了。
他端起咖啡杯,半侧过身,端咖啡杯的手架在椅背上,跷起脚来,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
相叶雅纪坐在桌对面有点看傻眼:“您的姿势……摆的好专业啊……”
樱井翔才意识到,自己简直就在做和国内杂志取材时没两样的事情。当然专业了,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职业病,千万不要让对方知道。
相叶雅纪于是摘下背在肩上的画板,夹起画纸,熟练地削出一支碳素铅笔,斜握在手里。
画板挡住相叶雅纪的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在画板的上方,边画边看着樱井翔。
眼神抬起,落下,再抬起。
从樱井翔的角度看过去,很自然地会变成了对相叶雅纪眼睛的一种视觉特写。
于是樱井翔发现,这位年轻的画家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怎么说呢,直觉,很像一只小鹿的眼睛。
“您刚刚说,在这边学习?”樱井翔不自觉地搭起讪来。
“嗯,是啊,其实算是游学性质吧!边学边玩的,都没太好好用功啦!”相叶雅纪边画边答着。
“诶——很悠闲的生活嘛!”樱井翔不无羡慕地说。
“其实就是游手好闲嘛,哈哈!”相叶雅纪笑着说:“那您呢,来这边旅游的?”
“啊——是,度假。”
“那您在日本做什么的啊?”
“我是杰尼斯公司——的经济人。”樱井翔差一点就说溜了嘴,楞是掰了过去,他打定了主意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职业是偶像。
“诶?”相叶雅纪抬起了眼睛:“您是杰尼斯经济人?我小时候进过J家呢!”
“啊?”樱井翔也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其实是想说我怎么根本没见过你?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十几岁时曾经抱着颗篮球去面试,结果走到一半就在一个路口被一辆自行车给撞个正着,肋骨差点没给撞断……球也丢了面试也没去成呢……虽然后来我家老妈说我要是去了肯定就会成为偶像,因为我是那种想做就能做成的孩子……哈哈哈,我好像扯得好远啊!……”相叶雅纪一直边画边说,边说边笑,扁扁哑哑的声线几度引得旁座的人们侧目。
“那,后来呢?”樱井翔艰难地插上一句话。
“嗯……开始画画以后就四处走吧,什么地方也都去过……打工啦给人画像啦……说起来也没多认真地好好学习……只不过看世界是件很开心的事啊……所以其实英语也一直没什么长进呢……嘛,话说回来,当年就没被那自行车撞一下真成了偶像的话,会怎么样呢?……啊,您不是经济人吗,怎么样,看看我是不是有能红的潜质啊?……”
相叶雅纪的话,上天入地,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下过雨空气特别清新,樱井翔觉得自己心情越发好起来。
虽然一直端着咖啡杯的手已经开始发酸。
嗯,我看你这资质,能红,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和我组一个组合呢。免得我一直在J家SOLO,在一堆的组合当中,也挺奇怪的。
他在心里暗自发笑。
其实这幅素描画了满长时间的。
但是樱井翔一点没感觉。
 
 
“好了。”相叶雅纪放下笔。
抽出画纸,端详了一下,递给了樱井翔。
自己看自己时,其实通常是会有点奇怪的。但是樱井翔惯了,每天都是在电视上看自己,早没什么异样感了。精致的粉底,唇彩,打理到甚至跳一跳都一丝不动的发型,再有经过精修的杂志照什么的。
但是眼前的这张铅笔素描,完全不同。
线条很随意,不乏凌乱。
但是咖啡杯上的釉光好像都摸得到。
风吹过发梢的拂动好像都看得出。
他眼睛里的微光和神色简直都让他自己有点慌张起来。
不是说相叶雅纪画技有多高超。
只是樱井翔却在他的画上第一次有了一种意识:原来我是这样的吗?
“谢谢……”这是由衷的。
说着,樱井翔便掏出自己的钱夹准备从里面掏钱。
“啊!千万别!”相叶雅纪见状赶紧收拾起自己的画具,慌忙地起身:“从一开始我就是打算送给您的。”
站起来想要离开的他实在有点慌张,咖啡座和马路之间的一点高度差,他没有注意到,加上刚刚下过雨,街面湿滑,他一脚踩到失去重心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相叶雅纪刚好坐在地上的一汪水里。
“你没事吧?!”樱井翔赶紧探身伸手去拉他。
相叶雅纪的手握住樱井翔的手腕,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哈哈哈,对我来说这是常事!……”相叶雅纪笑着。
“不要紧吧?衣服什么的……”樱井翔打量着地上的水和相叶雅纪的衣服。
相叶雅纪转头看了看,笑了:“啊——没事没事,这个最好办了,就这样就行了。”边说边伸手解开了本来系在腰间的围巾。围巾是弄脏了,但裤子就真的干干净净。
樱井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真行啊你!”
“哈哈,是吧?本来就是这么用的……”相叶雅纪笑着收起围巾。
樱井翔心想,纯属胡扯。
然后他瞥见自己衬衫的袖口刚才被相叶雅纪的手一握,完完整整地留下了几个碳黑铅墨的黑指印,连那漂亮的手表表蒙上都是铅笔灰。
他忽然忍不住大笑。
其时日光已经开始西沉。
“反正时间不早了,那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好了。”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看了樱井翔一眼,笑了:“好吧。”
 
 
“喂!”
“嗯?”
“我得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老实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上我了。”
“哈?我没听错吧,貌似是你先上来搭讪的吧?”
“我真是只想画张画而已。不像你,拉着我要请我吃饭。”
“我可不是想请你吃饭。”
“啊?那你是想干嘛?”
“我其实就想看看,你要是再坐地上一回,还能脱什么?”
“……”
“……”
“你这个流氓无赖加三级!”
“现在说这话……不太好吧?”
 
 
酒店的欧式复古窗户外,是罗马的空气和阳光。
窗户里面,是洁白的酒店床单和被单。
虽然……已经有点乱……
这是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认识的第七天。
衬衫帽衫和仔裤,扔得有点乱。
这事儿发生的还挺自然的。
七天里两个人天天粘在一起,出现在罗马城的各个角落。
一人扯着一张地图的一角,他指这边你指那边,然后边走边莫名地迷路又会互指互笑一番。
无比的投契。
就好像是已经相识多年,相约出来旅游。
衣食住行,没有一样不合拍。
斗兽场,许愿池,意大利面和自由奔放甚至不免胡来的民风,哪一样不美好。
但当中最重要的,还是每当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时,总是异光扑朔。如果说什么能不依赖外物就可以自然地粘着在一起,眼神里的有些东西就可以。
樱井翔邀请相叶雅纪上自己的房间里坐坐时,气氛其实已经有点不言自明。
脱下相叶雅纪的衣服时,樱井翔其实有片刻的恍惚。
他肩头的胎记,我见过。
我真的见过。
不是说什么梦里似乎几时梦到过同样的场景,是绝对见过。
但是樱井翔没顾得上多想。
因为本能占了上风。
因为竟然有些急于占有。
渴望烧得他浑身躁动。
供血全都不在大脑,不够思考。
所以其他什么也没顾得上多想。
有些事情原来只听说过,没做过。但是真到自己做的时候,倒真的也没什么障碍,人类的本能还真可怕。
相叶雅纪的身材比例非常黄金。这个词樱井翔原来只在一些服装师摄影师嘴里听到过,说圈子里谁谁的身材比例堪称黄金。今天他自己看到了。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自己喜欢到不行。
喜欢到拥抱的时候不知道放手。
喜欢到接吻的时候也不知道松口。
喜欢到占有的时候都快要失了轻重。
樱井翔记得,相叶雅纪在他耳边那句咬牙切齿的“你给我轻点混蛋!”只不过让他更加失去理智而已。
几番大战。筋疲力竭。
醒来时,相叶雅纪躺在他的手臂上,问了那句话。
 
 
其实明明,第八天的时候,樱井翔的假期就要结束,回到日本。
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却避而不提。
在床上赖到太阳走完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弧线。
和初相遇那天一样的日光西沉时,带着巧克力一样浓稠厚重感的桔色光线照到褶皱的白床单上,似乎有点想要把一切燃烧起来。
“我明天要回去了。”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脸朝着另一边,不说话。
那怎样,想让我说你不要走吗。
不可能的吧。
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我能说你留下吧和我一起满世界的乱走胡混吧。
不可能吧。
从一开始,你也有只是把我当成世界尽头的艳遇的想法吧。
出来旅游的人,多半都会这样。因为远离自己生活的地方,就会觉得可以放纵一下自己。你也是如此吧。
所以我能要求这样的你什么。
虽然——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但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生怕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会说出“留下”这两个离谱的字。
绝对不要说。
 
 
“那,就不送喽。”
 
 
樱井翔的行李箱,喀啦喀啦地拖行在机场里。
行李箱里,藏着一张简单的素描画像。
有点不敢再看第二眼。
就像远离罗马的脚步,每走一步都不敢回头。
生怕像那神话传说里不听话的人,一回头,身后的整座城市就都被洪水淹没。
樱井翔入闸登机了。
飞机起飞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心里像给塞了一把形状和飞机引擎一样的螺旋刀片。
我应该离开吗。
我活了这二十几年,还没有这七天感觉鲜活。
竟然有点想一直这样下去。
原来最真实的我,其实应该活在你的生命里。
但是,我可以吗?
飞机引擎轰鸣。
 
 
两周后。
罗马街边的露天咖啡座。
穿着帽衫七分裤,一条大围巾随意地系在腰间,手肘支在咖啡桌上,眼神失焦,无意识地用手里的咖啡匙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咖啡杯上印着一张太阳脸庞。
穿着衬衫牛仔裤,袖口里隐约露出优质的手表,拖着拉杆箱,轮子喀啦喀啦地滚过街边的地面。
走近,靠近,接近。
“不好意思。”
虽然谈不上生硬,但也好听不到哪里去的一句英语。
相叶雅纪手里的咖啡匙一哆嗦,差点碰翻咖啡杯。
“请问——您是坐在这里等我吗?”还是不太好听的英语。
相叶雅纪不抬眼睛,听音辨人了。
他抿起嘴唇,不想让自己笑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懂英语。”他说。
“我回来了。”标准的东京音。
相叶雅纪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地两头上翘。
“放着好好的经济人不做回来干嘛?”相叶雅纪假装收起笑意,抬起眼睛斜睨着樱井翔说。
“其实,我是……”
“你是什么?”
“没什么,我是辞了职回来的。”樱井翔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是谁都不要紧,反正我回来了,我也不打算走了。
反正我撒的谎也不只这一个。
你肩上的那个胎记,我为什么见过,我后来想起来了。
因为,我就是那个骑着自行车差点撞断你肋骨的人。
那天你肩膀上露着这个胎记,我只简单一句道歉都没顾得上多看你一眼就蹬上车走了。
因为我要赶着去公司。
现在想想,为什么要让我去撞那个正打算去面试的你——恐怕是因为,你要是去面试了的话,我们今时今日,无论如何就都没有能选择在一起的余地了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就把你撞到罗马来了。
这么一想,我就不回来不行了。
我不回来,当年岂不是白把你撞离了偶像的轨道。
我一定要回来,因为是我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因为这个可以选择的余地,一定是命运赐给我的,我要是再不抓住,会遭报应的。
呵呵,别骂我缺德啊。
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人有时候是要自私一些的。
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赔罪的。
 
 
“哪个让你辞职了。”相叶雅纪说。
“还真煞风景,这种时候不是一般都应该马上应一句‘你回来了’吗?你是不是搞艺术的啊?”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的眼睛闪烁着,小鹿样的光芒。
“看什么看,要给我画张像吗?”樱井翔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
怎么,故事终于讲完了吗?
一条歧路,反而终于走对了方向,反而终于可以去到想去的目的地了吗。
你在干嘛。
在听什么。
什么,让我别出声,因为你在听,所有的宇宙碎屑里,终于再没有听到两个灵魂的哭声了吗?
好吧,虽然你疯疯颠颠的。
谁让其实所谓命运,都是荒唐的。
 
 
 
侧耳倾听。
无论有几个宇宙,都想你的心跳声能近在耳畔。
侧目察看。
无论有几个宇宙,都想能用脚踩得到你的影子。
侧身退步。
无论有几个宇宙,其实都想我一个退步就撞在你的怀里,回头一看,发现是你。
好多时候我很想说爱你。
但后来发现这个字作为名词时很虚无,作为动词时又很乏力。
从宇宙大爆炸留下的那些星辉碎屑里,时间之前,时间之后,我们居然可以久久不离。
那就让我在你身边燃尽自己吧。
燃尽我的热情,燃尽我的美好,燃尽我的生命。
岔路口。
电车门。
给你尽情去重走。
前一步,后一秒。
我都会再去遇到你。
邂逅这个词,好酸啊。
但是谁让我每次在茫茫人海中一看到你时,都立刻就知道是你?给我用用这个词,也不算矫情了吧?
你给我自己,我还你宇宙。
你给我一眼,我还你万年。
 
 
THE END

拍手[1回]

那些平行宇宙里的你我(6—10)

第6
平行宇宙——樱坂  之三
   
“相叶君,今年的滑雪你要一起去吗?”
“诶?滑雪?”
相叶雅纪似乎开始形成一种习惯,当樱井翔的朋友们问他话时,他的所有回应都是直接看着樱井翔说。
“啊,滑雪。我们每年冬天都去,是惯例活动了,你要不要一起?”樱井翔也永远都是笑着答他。
“诶……但是,我不太会滑雪呢。”相叶雅纪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会可以学嘛,再说去了也不单是滑雪。”
“好吧,那我就跟着捣捣乱去。”
 
 
“嗯……”
樱井翔从熟睡中清醒过来,感觉终于睡饱了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光一片大亮。
“糟……几点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指针指向正午十二点。
晕!
昨天到达雪山之后,傍晚所有人一起去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做火锅吃,吃吃喝喝一直聊到深夜,然后一醒来就到了现在。
这个时间了!怎么也没人叫醒自己!
樱井翔穿好羽绒服走到外面,发现一个背影正在门外端着相机拍着什么。
“相叶君?”
相叶雅纪端着相机转过头来。
“翔君,你醒啦。”他笑着说。
“大家呢?就你一个人?”樱井翔走过去。
“大家都去滑雪了。”
“你怎么没去?”
“那个……看你一直没醒,我就说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因为反正我也不太会滑,跟着大家一起去也是要人教,不如等你。”
樱井翔笑了。
“那走吧,都中午了,再不去滑雪,真成了来睡觉的了。”
 
 
“你站稳,对,重心要有一个牵引,不要较劲,要让自己的脚顺着滑雪板的感觉……你看一下我滑的动作……”
“翔君……”
“啊?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滑雪。”
“哈?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因为我一向以为,像你这样的优等生,运动神经都不会太好的。”
“呵,你别看我这样子啊,我从三岁到国一为止,每年都有来滑雪。工作以后和朋友们也几乎是每年都来的。”
说着,樱井翔一挥滑雪杆,往前滑了过去。
然后他感觉背后有一道白光一闪。
樱井翔回头,看见相叶雅纪正端着相机对着他。
“你怎么还挂着相机?我刚刚都没发现,哪有滑雪还照相的?再说我有什么好拍的?”
相叶雅纪笑了笑:“没什么,手痒,顺手拍了一张。”
“你小心点,一双手能拿多少东西啊,等下没平衡小心摔了。”樱井翔回头看着他说。
也许是樱井翔的脚下一片雪白在反光,相叶雅纪觉得挺耀眼。
“你自己去滑一会儿吧!我自己在这里慢慢来就好,难得来了,你别一直站在这边。”相叶雅纪对樱井翔说。
“你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啊,这么大个人了!”
“那……我就先去滑一圈,马上就回来,你小心不要摔倒啊!”
“放心吧。”
相叶雅纪说完,樱井翔便笑了笑,把额头上的滑雪镜往眼睛上一扣,蹬了一脚滑雪板,向雪山下滑去。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样阐释时间的概念: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关在办公室里太久的樱井翔,脚下的滑雪板一滑起来,耳边全是雪山里轻快的风声时,他便开始对“马上”这个时间没了概念。他的“一圈”大概因为心情太过愉快,而兜得稍微大了点。
等樱井翔回到相叶雅纪身边时,发现他正坐在雪地上摆弄自己的相机。
樱井翔赶快走上前想拉他起来,“怎么坐在雪地里?不怕着凉的啊!”
“翔君,你看一下,是不是阳光太强,还是我的相机液晶屏出问题了,我怎么看不清楚拍出来的照片?”相叶雅纪把相机的液晶屏递给樱井翔看。
樱井翔看了一眼那液晶屏,上面的照片清楚得跟什么一样。
他心里暗暗觉得不妙。
“你先站起来,你到底在这里坐多久了,怎么也不把滑雪镜扣上?”樱井翔说着,把相叶雅纪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自己玩了一会儿,有点累,就坐下来看着大家滑雪,后来想拍几张照片,就发现这液晶屏怎么也看不清楚了……”相叶雅纪说着,一直眨着眼睛:“奇怪,是不是刚刚站起来太猛了,还是阴天了,怎么眼前有黑影啊?……”
樱井翔二话不说立刻伸手拨开相叶雅纪额上的头发,仔细端详他的眼睛。
相叶的双眼眼睑红肿,结膜充起一层红血丝。
“谁让你一直坐在这里看雪的啊?给你滑雪镜你以为是装饰吗?你现在这是雪盲了!”樱井翔气急败坏地说。
“雪盲?……”相叶雅纪好像听过这个词,但是具体什么概念,完全不清楚。
“雪地反射紫外线有多强你知道吗?一直盯着雪地里看,眼睛会被刺伤暂时性失明的!”樱井翔焦躁地观察着相叶的眼睛。
“没……那么严重吧?”相叶雅纪想让自己笑一下,好让樱井翔别那么紧张,但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刺痛起来。
“赶紧把你的滑雪镜戴上!现在就跟我去医务处!”说着,樱井翔把相叶雅纪额头上的滑雪镜扒下来,扣在了他的眼睛上。
 
 
“虽然暂时地做了一下处理,但是还是需要治疗和静养眼睛,完全恢复需要五到七天……所以说,对不起大家了,我得先带相叶君回去了。”
傍晚时分,樱井翔跟滑雪归来的朋友们这样交代着。
“这样啊……”
“这是翔君不对啊,怎么能放着初学者在一边不管呢,初学滑雪时的确是容易发生这种情况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相叶雅纪赶紧说。
“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太粗心了。”樱井翔没让相叶雅纪把话说完。
 
 
“对不起,翔君……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相叶雅纪坐在副驾上,眼睛上戴着樱井翔的黑色太阳镜,很愧疚地和正在开车的樱井翔说。
“说什么呢,的确是我不应该放你在一边自己去贪玩,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实在很粗心。”樱井翔边开车边说。
“……给你添麻烦了。”相叶雅纪低下头说。
“再这样说我生气了。好了,没事你就靠着小睡一会儿,眼睛现在要尽量少用才行。”
“哦。”相叶雅纪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坡道两边,种满了樱花树。
落英缤纷间,粉色的樱花花瓣如雪飘洒。
相叶雅纪看得入神,不觉脚下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有个看起来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向他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那男孩用稚气十足的声音问他,一双大眼睛闪闪亮的。
相叶雅纪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发不出声音来。
“不要哭啊!你摔疼了?”那男孩伸出手来拉他。
相叶雅纪想伸手,但是也动弹不得。
“哦!——原来是冰淇淋摔坏了!不要紧啊,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男孩笑着对他说,牙齿像是卡通片里的小老鼠。
你是——
 
 
相叶雅纪惊醒过来,从座位上抬起头。
“怎么?这就醒了。”樱井翔握着方向盘说。
“……”相叶雅纪醒了醒神,说:“我刚刚好像做梦了,这梦做的好真,好像就在眼前。”
樱井翔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微笑着说:“这很正常。通常雪盲患者的表现都是,会在眼前出现短暂的幻象和幻视,你说好像就在眼前,恐怕是眼睛组织受伤的表现。”
不是的。相叶雅纪想这样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那男孩的笑容,太像一个人了。
 
 
第7
平行宇宙——樱坂 之四
   
“翔君,你不用一直过来的,还要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
相叶雅纪戴着眼罩,坐在自家沙发上,朝正在厨房里鼓捣牛奶的樱井翔说。
“你自己可以个大头!放你自己一会儿你眼睛就要瞎五天了,再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放你一个人,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花样来了!”樱井翔在厨房里边把牛奶往锅里倒边说。
“我觉得你是紧张过度了,没那么严重,滴点眼药就好了,不必要还非让我戴着这个眼罩什么都做不了要人照顾啊。”
“不行,万一不注意恶化了,我成千古罪人了。”樱井翔点起火,看着锅里的牛奶沸腾起来。
“我没那么娇气。”相叶雅纪坐在沙发上嘟囔。
“总之,我惹的事就得我来负责,你一个摄影师兼画家,就靠眼睛吃饭的,眼睛坏了怎么行。”樱井翔说着,端起已经煮开的牛奶,走回客厅里。
“你在厨房里搞什么?”相叶雅纪问。
“煮牛奶。”樱井翔边说边把牛奶倒在一只干净的碗里,“等下凉透了,给你滴到眼睛里。”
“啊?”相叶雅纪忍不住掀起了自己的眼罩,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戴好你的眼罩!不要这么随便见光!”樱井翔说着,又把他的眼罩拉了下来。
“拿牛奶滴眼睛?!”相叶雅纪还在不可思议。
“这是医生建议的,把牛奶煮沸冷却,然后滴一些在眼睛里,会有助恢复。”
“要不要这么奢侈啊……”
“什么东西比眼睛还金贵啊?真是不懂事。”
樱井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滴管,从碗里吸起了一管牛奶,伸手去拉起了相叶雅纪的眼罩:“先不要睁眼,适应一下光线再说。”
相叶雅纪慢慢地睁开眼睛。
因为长时间的避光,光线还是显得有些刺眼,眼睛刚刚睁开时,眼前一片模模糊糊。
模糊的光影中,他看到,樱井翔的脸正距离他很近很近。
这个距离……
这张脸庞……
你是……
相叶雅纪拼命眨着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樱井翔问。
“没有没有……没事,可能有点幻视。”相叶雅纪也已经开始把这些个专业的词学会了。
“睁眼,不要乱动啊。”樱井翔扒着相叶的眼睛,准备往他的眼睛里滴牛奶。
相叶雅纪感觉樱井翔的手贴着自己的眼睛,很专注地盯着自己。滴管伸到眼前时,他觉得樱井翔整个人都有点贴到自己身上来了。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突然紧张起来。不明原由。
牛奶滴下来的一瞬间,他本能的一侧脸。
牛奶滴进了他的鬓角,流进了耳朵里。
“不是叫你别乱动了吗!”樱井翔恼火地伸手去擦他耳边的牛奶。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耳边刺痒难耐。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他赶紧闪开,自己用手抹掉耳朵边的牛奶。
“真是个孩子!滴个眼药还乱动!”
孩子……吗。
温柔的人。
一直这样温柔地对我,是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个孩子吗。
没来由的,相叶雅纪的心里产生了某种痛痒不得的烦躁。
 
 
也许是一周七天每日报到的周到照顾,也许是不间断的牛奶滴眼护理,总之相叶雅纪的雪盲症状好得很快,恢复得也很完全。
但是相叶雅纪突然有点不愿意再见樱井翔。
有时樱井翔打电话问他要不要聚会吃饭,他也推说有事没时间。
渐渐地,联系减少。
摄影,画画,相叶雅纪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冬天就这样在静默中转眼间过去,春天开始了。
很快就到了樱花满开的季节。
相叶雅纪的手机这一天有些久违地亮起了樱井翔的来电显示。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喂,翔君?”
“喂,相叶君,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大家约了去赏樱,你也一起吧?”
“……”
“花期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也都好久没见你了。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樱坂吗?”
“……好,没问题,我去。”
 
 
长长的坡道,两边种满了樱花树。
满开的樱花树会形成一种强大的气场,让身在其中的人很难不感到幸福。
来之前,相叶雅纪的心情其实不那么对盘。但是真正到了赏花的地点,还是不自觉地完全沉浸其中。
“来赏花很好吧?”樱井翔看着一脸陶醉的相叶雅纪说。
相叶雅纪笑笑。
“你最近在忙什么,总是不露面?”樱井翔接着问。
“啊?……啊,没什么,只是想专心画些画,总是不画,感觉手都生了。”相叶雅纪的身上正背着自己的画板。
“诶?是吗,最近都在画什么啊?”樱井翔好奇地问。
“嗯……没什么啦,随手乱画,不值一提。”相叶雅纪好像不打算多说这个话题。
樱井翔于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你们就坐在这边等下好了。”樱井翔说。
“我跟你一起去。”相叶雅纪说。
“不用,你也坐在这边,画板都背来了,不如坐在这里画画。”樱井翔拦着他。
“哦……那好吧。”相叶雅纪于是坐了下来,打开自己的画板。
接天蔽日的樱花,樱井翔的背影,让他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象。各种各样的幻象——男孩儿,笑容,樱花……
不对,雪盲早已经好了,这些幻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相叶雅纪的碳素铅笔在画纸上无意识地打着线条构图。
抬眼,画纸,画纸,抬眼。
抬眼——
眼前远处的樱井翔,正蹲下身去,他的面前,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子跪倒在地上。
相叶雅纪把画板扔在一边,站起来跑了过去。
“怎么了?!”等他跑到近前,樱井翔已经扶着那个女孩站了起来。
“她刚刚崴到脚了。”樱井翔扶着那女孩说。
“对不起……我赏花有点入神了,没注意脚下……”女孩拍打着自己的和服说。
“你的脚还好吗?过来我们这边坐一下吧。”樱井翔关切地看着她说。
“那就,真是不好意思了……”女孩略带羞涩地笑。
樱井翔扶起她的手。
相叶雅纪眼前幻象纷杂,一时之间他几乎怀疑自己有些精神分裂。
“那个……”他对樱井翔说:“你扶她过去,我去买些喝的来吧。”
“啊,麻烦你了。”樱井翔应他。
相叶雅纪和樱井翔擦肩而过,背对着樱井翔向坡道下走去。
他心里存在已久的那份痛痒不得现在爬到了嗓子那里,吞不下也吐不出地卡住了他。
 
 
相叶雅纪提着饮料回来时,看到樱井翔坐在那女孩身边,女孩笑靥堪比樱花。
樱井翔的眼睛,没离开过她。
“啊,相叶君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吧——”樱井翔站起身。
女孩也站了起来,笑着打断了樱井翔的话:“还介绍什么啊,都是刚刚认识的。你好,我叫七海,森口七海。”
 
 
第8
平行宇宙——岚 之四
 
优质紧实的布料,织进闪闪发亮的丝线。
拎着领子提起来,很压手。
抬起胳膊,伸进袖子,顺滑。
手伸出袖口,拉拉领子,肩,背,手的尺寸都刚刚好合适。
系好衬衫的第一粒钮扣。
系好礼服闪亮亮的钮扣。
修身,贴合,一流的剪裁。
试衣间的灯光暖色华丽地打下来。
镜子前的自己,看起来这样得体。
礼服,二十几年来穿过多少件,根本数不胜数。但是大概,再也不会有比这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了。
这些年来,身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那么,改变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拉开试衣间的隔帘。
“很合适啊!”
坐在外面等的那个男人站起身,眼睛发亮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事实上你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这情景,有多么多么短暂的一瞬,会让人误以为是新郎在等待试穿婚纱的新娘,等着新娘走出来,给一句最惊喜最到位的赞美。
可惜,不是。可惜,是我。
可惜,这只是新郎带着伴郎来试他的礼服。
“这些订做的尺寸是你给这里的?”相叶雅纪问樱井翔。
“啊,是啊……”樱井翔打量着相叶雅纪身上的礼服。
“尺寸很精准嘛。”相叶雅纪的语气弦外有音。
“呵,这些年来,你也没怎么变过么……”樱井翔用笑打马虎眼。
是么。这些年来,我没怎么变过么。
对了。变的一直都是你。要么减肥过度到变型,要么双下巴爆炸到变型。你是变型金刚吗?
“用不用订制这么奢侈的礼服?我可付不起啊。”相叶雅纪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几乎在反光的自己。
“怎么可能让你付啊……”樱井翔也看着镜子,讪笑着。
巨大的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穿衣镜,暖光色调的射灯,两个男人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突然间都沉默。
手机铃声好像知道此刻需要自己一样适时地响起来。
ONE LOVE。
岚的ONE LOVE。
这个来电铃声这一阵子总在响。
如此怀旧的一首歌。只有那个傻子还会拿来做来电铃声。
“喂,七海?”
是的,拿来设给她,他的新娘,作为婚礼期间限定来电。
“啊,正在试穿呢……很合适……你放心吧,相叶君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适合……呵呵,那当然,你以为我们是谁……嗯……你也是……那先这样,晚上见。”捧着电话的樱井翔,每一个明明对着话筒那边说过去的字,却都结结实实扎在相叶雅纪的心上。
樱井翔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刚想要开口说话,相叶雅纪立刻先开口截住了他。
“小翔。”
“啊?”
“我想去天空树。”
“啊?”
“我想去天空树。你带我去。”
“可是我……”樱井翔想说我刚刚已经约好晚上的事。
“我想去天空树。”相叶雅纪却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樱井翔避开了眼神。
“好吧。”
 
 
东京天空树。
又被称为新东京塔。
建成于2011年12月。
那以后,这就是东京的新地标性建筑。
银蓝色的塔身耸入云端。
坐在车上,几乎无论向哪个方向转弯,都可以一直看到它。
他们眼看着它从无到有。
相叶雅纪在机场指着航空指挥塔说“那是天空树吧真了不起”的事件,被樱井翔三番五次提起,最后甚至还写进了自己的官方日记里。
——相叶君,真是了不得的人。
你指什么呢。有多了不得呢。值得你电视上说完再写进日记。及至后来去拍了那个提神饮料天空树建设版回来以后,还要再提这件事——相叶君你说指挥塔就是天空树真是了不起啊,你知道差别有多大吗,我今天去亲眼见识了天空树,等它建成以后咱们一定一起去看……
如今,天空树都已经抽枝散叶茂盛多年了。
我还要奢求你我都不改变,是不是的确太贪心?
太贪心,果然就是要受惩罚的。
 
 
东京天空树。
行走塔身内时如同云中漫步。
由建筑师安藤忠雄和雕刻家澄川喜一联袂的设计理念,所言非虚。
相叶雅纪站在天空树里眺外东京。
不可思议。这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可思议。当初天空树刚刚建成的时候,他曾经真心觉得,这真是让这座城市越发具有未来感的建筑。然而未来很快就成为进行时,未来很快就成为这一刻他脚下的过去时。
人如果能预先知道未来,当下还会做一些特别愚蠢的举动吗。但是却也并非如此。关于未来的阐述,有一句是意味深长而值得回味的:当你看到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
相叶雅纪,如果你曾经看到过今天的这一刻,你的未来,会被改变成什么模样?
远离地面,强烈的虚幻感。
“小翔。”
“嗯?”
“从这里,能看多远?”
“嗯……没什么概念,感觉上是能俯瞰整个东京了吧?”
“能看到横滨了吧?”
“哪能有那么远啊。”
“横滨,后来你去过几次?”
“后来?……”
“自从你成为约会只认横滨的笨蛋以后啊。”
“嗯……其实去的不多,没有时间啊。”
“和她……去过吗?”
“……”
“去过,是吧。”
“……”
“大栈桥,330?”
樱井翔一直不回答,但相叶雅纪却咄咄逼人不打算放过他。
“换个话题吧,好吗?”樱井翔居然语露乞求。
“是嘛……接吻的最佳地点,老公的最佳人选……肯定去过了,我问的真是多余。”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几时开始说话这么难听了。你不是一向标榜的温良天然人畜无伤吗,给人听见你这样的刁钻,你的设定才真是毁于一旦。
樱井翔用沉默对待一切。好像他有什么理亏的地方,理所应当被冷嘲热讽奚落刁难。
可是,实际上,他有吗?正因为他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理亏的地方,相叶雅纪才会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这些不受控制的言行尤为讨厌吧。他说的对。他没的选。他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无论于人于己,于团于他,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樱井翔,他都没有做错过什么。
夜色浅染。
华灯初上。
这是一个大世界。大到可以让你我置身于距离地面六百米的高空之上。
这是一个小世界。小到六十亿苍茫人海中你我被圈在了一个五人团体里。
他们在十年时送了我们一个词儿,叫羁绊。
现在,我真想让羁绊去死。
 
 
“去吧。”相叶雅纪看着灯火妖娆的东京,对樱井翔说:“你晚上约了她吧?不要迟到。”
“我……”樱井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赶紧去!婆妈什么!”
“但是你没有开车……”
“没车还有腿!我还能走不了!”
“那,我走了。”
樱井翔说着便转身。
这已然是果断的冷漠。
放在十年前,断然不会。
但是,现在是十年后。应该够了。必须够了。自己的种种无理取闹,不够也得够了。
“小翔——”相叶雅纪开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樱井翔回头。
“恭喜你。”手指尖如果有指甲,一定已经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樱井翔回头看着他,脖子上的青筋似乎又跳了起来。
“恭喜你结婚。”相叶雅纪又说了一遍。
樱井翔把头转回去,似乎没法再看相叶雅纪。
背对着相叶雅纪,樱井翔抬起右手,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耳边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那个耍帅耍宝号称爆帅的招牌樱井流敬礼法。
然后,迈步离开。
 
 
东京天空树。距离地面六百米以上。
国民偶像组合。二十年来,我们寸步不离,没有距离。二十年后,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在我可以目测的范围之内。
 
 
第9
平行宇宙——岚 之五
 
“请给我水饺。”
“请给我刀削面。”
“请给我炒饭。”
“请给我回锅肉。”
“请给我……”
这里是横滨中华街。
相叶雅纪一家店接一家店地吃着。
戴着墨镜压低帽檐地吃着。
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地吃着。
像要把自己吃死一样地吃着。
怎么说他也差点就是中华料理店的少东家,用得着像没吃过一样猛吃中华料理吗。
但是一个人来了横滨之后,又发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话,不吃又能干什么呢。
听说这世界上有些动物是不知道什么叫饱的。比如金鱼,这种动物之所以会出现喂食过度被撑死的悲剧,就是因为它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经饱了,只要有的吃,就会一直吃下去,吃到撑死为止。
相叶雅纪心里隐隐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有点像条金鱼。
无论怎么往嘴里塞东西,都没有已经饱了的感觉。
或者相对来说,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来就没有过饿的感觉。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像游魂一样从一家店又飘到另一家店。
“请给我——”
终于在一家店里,“请给我”的东西还没有说出口,相叶雅纪突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堆到了喉咙口,一阵猛烈的恶心感袭卷而来截住了他的话。他捂着嘴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门外,哇的一口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白痴一样。
你到底来横滨干嘛的。
来吐的。
无聊之至。
相叶雅纪你真是无聊之至。
给人认出你是谁来的话,明天新闻可就有的瞧了。
 
 
相叶雅纪,你为什么要来横滨?
真是因为樱井翔他在电视上一天到晚说约会要去横滨吗?
不是吧。那只是那个综艺咖的狡猾段子罢了。
那么,到底为什么而来?
站在中华街隔壁的大栈桥上,相叶雅纪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330。
过于著名的标示点。
看夜景没办法还戴着墨镜,相叶雅纪摘掉墨镜,再把自己的帽檐压了压。
他本来想一直站在那里,好好看看那堪称“完美”的夜景,但是他发现,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实在是太碍眼了。身边都是站在那里等待出现着一个完美的KISS时机的男男女女。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把帽子压得那么低,实在很像一个意图不轨的可疑人员。
摩天轮。红砖房。
海面波光倒映。
烟花一般的灯光绽放于水中。
完美的港口夜景。
相叶雅纪掏出手机,对准眼前完美的景致,按下了拍照键。
真的很完美。从色彩到构图,从光影到氛围。
相叶雅纪顺手就把拍下来的照片发了出去。
等等,发给谁了?
自己跟自己装糊涂。不就是樱井翔吗。
干嘛这么干啊。
很像一个纠缠不清的弃妇啊。
相叶雅纪快要烦死自己了。
发这张照片给他干嘛啊,什么意思啊,想告诉他自己在横滨吗,想让他看到以后就千里飞奔而来找到自己吗。
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虽然这样跟自己说,但是手里,还是把手机一直攥得紧紧的。
站在横滨的完美夜景中。
没有回信。
反复翻开手机,确认是不是断电了,是不是没有信号。
却都不是。只是单纯地没有回信。
相叶雅纪站了很久。站到很晚很晚。
最后,眼前只剩下了霓虹灯的残像。
残像中,是樱井翔背对着他,右手向他敬礼。
 
 
“哟嗬……”樱井翔抱着一只大纸箱,用肩顶开乐屋的门,把那只大纸箱往乐屋桌上重重一放,呼了一口气。
“那什么?”坐在桌对面的松本润问。
“别提了。”樱井翔一屁股坐下来,喝了口水说:“我家老妈,这两天正逼着我收拾在家里的东西,说是有用的就全都收拾走,剩下的如果没用她就统统处理掉了。你也知道我那房间乱得像个仓库……收拾起来有多费力气。今天赶紧拣了些东西先收拾出了一箱子,等下收工送回新家那边去……”
“啊嚏!”坐在另一边埋着头的相叶雅纪突然打了个喷嚏。
樱井翔看向他。
“怎么,感冒了?”
“没有。”相叶雅纪这样说,浓重的鼻音却出卖他。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但相叶雅纪始终埋着头。
“我去换衣服。”
乐屋桌上的纸箱,安静地放置在那里。
 
 
“妈!——”
樱井翔在杂乱的房间里翻腾着。
“怎么了?”
“我一直放在书架上的那四颗智齿,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不是你上次收拾带走了吗?”
“本来我也以为是,但是后来发现没有。应该还是在家里,是不是你顺手给扔掉了?”
“少胡说!我没乱扔你的东西!再说,你自己的东西又多又乱,又爱留东西又没好好分类整理,现在发现丢东西一点也不稀奇吧!”
三十多岁了,还被老妈这样数落,樱井翔有点郁闷。
他明明就记得那天从书架上把那四个装着智齿的瓶子扔进了纸箱里,到了新家那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却就不见了那四个瓶子。
怎么回事,他已经开始有点老年痴呆了?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但是留也留了这么多年,自从拔下来就一直装在医院的瓶子里摆在书架上——虽然看起来怪怪的。
但是丢也丢得莫名其妙了点。
算了吧。
懒得再追究了。
刚刚好,就当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从今以后,生命就将进入一个新阶段。
属于以前的那些,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也许,有些东西,是自愿自觉地消失在时空的黑洞里,以此来告诫他,人生,就是要一直向前看。
 
 
樱井翔的婚期,近在咫尺。
 
 
第10
平行宇宙——樱坂 之五
 
七海是那种标准的一眼就会让人喜欢上的女孩子。
率真,大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举手投足都甜美,女性化十足却毫不扭捏做作。
相叶雅纪只在聚会时和她吃过一次饭,之后,便再也不肯出现在有她的场合。
聚会自始至终,樱井翔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七海。
相叶雅纪习惯性地向着樱井翔说话时,会发现,再也找不到樱井翔的眼神。所有明明是对他的回答,却都是看着七海说的。
所有人眼中,再无需任何言说,这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对。
相叶雅纪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拒绝再出现在樱井翔朋友圈的聚会上。
无论樱井翔再怎么打电话邀约,相叶雅纪也都不肯再出现。
他希望,自己能安静地退出樱井翔的生活圈子。自然而然地。
他连坐车的规律都改了。
尽量避免自己和樱井翔在站台里碰到。
 
 
半年的时间,180天,一闪而逝。
期间倒也不是和樱井翔全无联系,只是,仅仅限于手机上最浅显的问候。
相叶雅纪想着,就这样,慢慢淡了,彼此就很自然会疏远淡忘的。
直到他收到那封订婚宴的邀请函。
“樱井翔先生与森口七海小姐”。
邀请函上,画着漂亮的樱花。
相叶雅纪有心装作根本没收到过这封邀请函。
但是看着那烫了金的“樱井翔”三个字,心还是软了下来。怎么说,都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身为朋友,怎么也该到场送一声祝福。这一点,还是应该做得到的吧。更何况,还可以借订婚时去过了这一点等真到结婚时就推辞下不再去了。
就这样,相叶雅纪出现在了樱井翔和森口七海的订婚宴会上。
这是亲戚朋友间的小型宴会。不是那种西服革履对着话筒宣布“我们订婚了”那种正式的场合,而是亲朋们互相讲述彼此认识和熟悉的准新郎新娘,以及他们之间的故事。
气氛温馨到一塌糊涂。
搞得这么浪漫甜美,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因为男女主角相识于樱花树下,所以当天的酒食甜品,样样离不开个樱花。
一片粉红色的天下。
谁不爱樱花呢。
这时候就听见七海的闺蜜中有人在提议:“请准新郎来讲一讲是怎么样对我们的公主一见钟情的?可听说,这里面有一个传奇的故事哦。”
相叶雅纪望过去,看见樱井翔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一边嘀咕着“诶?要吗?”一边还是站了起来。
“其实这事说来有点巧合过度啦,我怕我说了大家都会觉得这是我为了制造气氛生编硬造出来的呢……可是大家相信,这真的是真的——没记错的话,大概应该是我五岁的时候吧,全家人去赏樱,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好。我一个人在坡道上玩着,突然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女孩摔倒了。那女孩大概和我年纪差不多吧,穿着漂亮的和服。她扑倒在地上,冰淇淋摔坏掉,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走过去哄她,还答应给她再买一个冰淇淋……呵呵,我承认,其实那时候我一眼就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啦……”
樱井翔说到这里时,四座一片“呼呜——”的起哄声。
樱井翔双手在空中向下按按,点点头。
“是了是了,我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个反应啦……但是是真的啦……我记得我把她扶起来,用自己身上的一点零用钱给她买了新的冰淇淋以后,她一脸天真地眨着眼睛看着我,从手里提着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枚硬币对我说:‘还给你的。’……呵呵,那个大眼睛长睫毛,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啊……过去很多年,只要一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就还是会想起她……”
四座的起哄声更大了。樱井翔再笑着挥挥手。
“大家听我说完啦,反正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所以今年的樱花季,我在那长长的坡道上看见穿着和服的七海摔倒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刹那,她就真的在我眼里和那个二十几年前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了……”
在座的所有亲朋们,吹着口哨鼓掌起哄,为樱井翔这段如此漂亮的故事喝彩。
“我知道这很像我编出来追女生用的……但是真的不是……唉,你们信不信都好啦……”樱井翔笑着去牵过七海的手:“总之,就是有点命里注定吧。”
那温柔的眼神里,简直能织出粉红色的云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艳羡幸福的笑容。
只有相叶雅纪,听完这个故事,再也笑不出来。
 
 
那果然不是什么雪盲带来的幻象。
那些不停出现反复上演的幻象也果然不是他精神分裂。
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那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美。
妈妈心血来潮,找来一套小和服把生来眉目清秀的他打扮成了女孩子。
那一年,他四岁。
有照片为证。
他本来不记得。
但是却曾经很多次在翻看相册时指着那些照片,开玩笑地质问妈妈为什么要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谁让大家都说你长得漂亮啦,不把你扮成女生一回不能甘心啊……”老妈反正是振振有词。
照片里,被扮成女生的他,站在一片粉红的樱坂上,手里还攥着一个冰淇淋。
那照片,谁看到谁都要感叹一遍:真漂亮。
长大后他就是莫名地喜欢樱坂。
他想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被扮成女生站在樱坂上的留影太美而自恋着吗。
樱井翔讲这个故事时,他的记忆拼图突然从大脑深处一片片地出现,咬合起来。什么樱花,什么摔倒,什么冰淇淋,什么笑容,什么硬币……
一整张记忆拼图完整呈现出来时,真相原来竟然是如此。
这才叫不可置信,像是编出来的,但是真的是真的。
那反复出现在他眼前的小男孩,那笑着露出一排卡通老鼠牙齿的小男孩——是樱井翔。
不会错的。他不会认错的。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樱井翔时就觉得很早以前就见过他。
难怪樱井翔在樱坂上扶起摔倒的七海时他眼前幻象纷杂几乎分裂。原来那是情景再现,那是对记忆触点的直接刺激。
种种强烈的感应让相叶雅纪知道,他没认错。
然而,樱井翔却认错了。
他传奇故事里的女主角,其实原来是相叶雅纪。
 
 
眼前的男女主角,就是童话里所谓的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也难怪樱井翔会认错。
当明艳照人的公主从天而降时,谁还会把身边一个大男人和自己多年来的梦中情人去重叠?
这事实,除了被忽略被隐藏被装作不知道,还能如何?
相叶雅纪笑不出来。
而且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退步,转身。
他想赶紧逃离这个订婚宴席。
这个幸福的被粉红色团团围绕的世界。
他不是看不得樱井翔幸福。
他只是没法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站在了一个原来暗恋自己多年的人的订婚宴席上。那明明该是对他的告白怎么变成了对另一个人一见钟情的契机。
而当这故事五彩斑斓地被讲出来时,他还成了一个局外人。
这故事讲错了。
还错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错成一团乱麻。
命运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拍手[2回]

那些平行宇宙里的你我(1—5)

第1
平行宇宙——岚  之一
   
相叶雅纪的携带电话信息提示音响起来时,化妆师正在给他上唇彩。
他伸手抓过电话,不能转头,用眼睛斜视了一下信息的内容:“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喝个酒。”
信息来自樱井翔。
相叶雅纪下意识地转了下头,化妆师的唇彩一下子画在了他的脸上。
“相叶さん!”化妆师叫道:“不要乱动啊,马上就要开始取材了!”
“是,对不起!”相叶雅纪向化妆师抱歉地点了点头。
通常他不会这样不专业的。怎么说他也做了二十几年的偶像了。
樱井翔太久没有给他发过短信息了。
樱井翔也太久没有约过他喝酒了。
除了定番的碰面以外,樱井翔已经很久没有跟他有过私下的接触了。
他甚至记得有一次在游戏番组上搭过樱井翔的肩膀之后,樱井翔事后竟然认真地对他说:“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不要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是不必要的误会?
岚成军这些年来,你和我之间到底都误会了些什么?
那些挤在一个淋浴间里洗澡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
岚成军已经二十年,现在的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之间,仅仅只保持着“工作伙伴”的关系。
硬生生拉开的距离,在相叶雅纪心里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樱井翔给他发信息,约他喝酒,根本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相叶雅纪有不祥的预感。
这次的邀约,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樱井翔邀约的小居酒屋,偏僻不起眼到相叶雅纪几乎要找不到。
天气实在很冷,相叶雅纪拉拉衣领,还是觉得寒风直往领口里灌。
拉开居酒屋的玻璃门,相叶雅纪压着自己的帽沿向店里张望,樱井翔还没有到。自己到太早了,心里不安,什么事都做不下去,只想早点见到他。
相叶雅纪在角落里面对门口的位置坐下。
因为外面天气寒冷,玻璃拉门上起了一层水雾,水珠慢慢凝结,聚合,顺着玻璃门一路滑下去。
相叶雅纪望着玻璃上的水珠入了神。
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在宿题时代,五个人和小仓先生一起吃过饭,他对樱井翔说:“小翔我们去喝一杯吧!”然后樱井翔爽快地答应他:“哦,那就去喝一杯吧!”
那一天他大概有点太高兴,没几杯就喝醉了。樱井翔把他塞上出租车时,他好像还一直胡言乱语来着,樱井翔一边告诉司机他住在哪里一边往他手里塞钱:“不能喝就不要喝,好了不要闹了,赶紧回家去。”
一转眼,十几年已经过去了。
当年以少年的姿态仰望SMAP这样的前辈,如今自己却已经站到了这样的位置上。“国民天团实力依旧”、“新生代偶像团体努力赶超”之类的新闻标题已经成为常态。转眼间,自己已经从“一定要成为TOP”的少年成为了需要被“赶超”的老牌偶像大前辈。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多少呢,包括人心吗。
玻璃上的水珠向下滑出一路曲折的水线。
然后玻璃门被拉开,樱井翔走了进来。
相叶雅纪想招手,又硬是忍住了。这么小的地方,谁看不见谁。
樱井翔戴着帽子和墨镜,身上穿着比路人还要路人的羽绒服,头发洗去了所有的造型,服贴地从帽子里露出来。这个造型,走到哪里都没人认得出他是国民天团里的那个樱井翔。
他走到相叶雅纪对面,坐了下来。
相叶雅纪的心猛跳不止。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在私下见过樱井翔,还是这种两人独处的场面已经隔了太久没有出现过。
樱井翔摘下墨镜。
当年那因为能吃能睡一度圆润的脸,现在瘦削得露出了六角型的本色。因为笑点过低在眼角笑出的那些笑纹现在越发深了,不笑时也已经若隐若现。当然了,他都已经三十七岁了。
变老没有影响樱井翔的迷人,却影响着其他的东西。去年的巡回演唱会上返场时相叶雅纪还曾经头脑一热又试图跳上他的背让他背着他转圈,但是再也没有那一幕。樱井翔立刻用僵硬的身体暗示他下来。
你是老了,所以背不动我了吗?
不是吧。恐怕不是的吧。
那个后背,那个边说RAP也能边无怨无悔背着他的后背,已经不在了。
“喝点什么。”樱井翔说。
“随便。”
“那就简单喝点烧酒吧。”
“随便。”
没有多余的话。以前他们明明就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见面也有说不完的新鲜话题。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几杯酒之后,樱井翔说。
来了,直奔主题吧。相叶雅纪不搭腔。
“我要结婚了。”
“……”
我们之间有误会吗?是我误会了还是你误会了呢。要是果然是我误会了,你今天何必要特地把我约出来告诉我这件事呢。我有必要比任何人先知道这件事吗?有吗?我只要从经济人或随便什么人嘴里或者干脆是报纸杂志上最后一个知道就可以了!因为这关我什么事吗?为什么你要特地先告诉我呢?我看误会的那个人是你吧?!
“哦。”但是能说什么呢。相叶雅纪只能给出这个回应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恭喜呢。”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
“你缺我的这份恭喜吗。”相叶雅纪不知自己怎么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最想要的一定是你的恭喜。”樱井翔还是看着他。
笑容冷在唇边。
不就是我说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吗?不就是我不说你便觉得我还没有放下吗?不就是我必须要说说了你才能没有愧歉坦荡地去结这个婚吗?我看你的误会还真已经不是一般的深。我没什么特别的,我的恭喜和大野智二宫和也松本润的没有区别,和别的任何人的也一点差别都没有。
相叶雅纪最终没有说。也许说了能让樱井翔安心去结这个婚他也不是不想给他这个安心毕竟结果其实怎么都一样,但是,他只是真的说不出口。用尽力气,仍然说不出口。
他喝醉了。没什么稀奇的,他反正总是一喝就醉。并非因为心情特别不好什么的,他就是这点酒量。
樱井翔替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像当年那样把他塞上车。但是已经没有再像当年那样往他手里塞钱笑着说不要闹了。
樱井翔关上车门,退后一步。
相叶雅纪从车窗里看着樱井翔。
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岚。
今天的你我,会不会有不同?
 
 
第2
平行宇宙——岚 之二
 
“说起来,最初是怎么加入杰尼斯事务所的呢?”
“国中二年级,十三岁的时候吧?也算是趁着一股势头?……哈哈,那时候上下学坐电车,总有人会一直指指点点,说‘那人是不是J家的啊’一类的。同学就鼓动我说,不如去试试啦!说的多了,我想,嘛,那就试试好了,就自己寄了简历去事务所。”
“诶,是这样的啊!”
“嗯,现在想来那时候我一定特别可爱吧?……哈哈哈……”
………………………………………………
好遥远的记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约是在十年前了吧。
岚成军十年那一年的年初,那家伙演了一部真人动画片,傻得冒泡的招牌动作被他嘲笑了好久。就是在给那部电影做宣传时,那家伙在“闪闪发亮的人”那个小环节的采访里这样说。
相叶雅纪记得自己在电视前面瞟见那家伙笑得一脸欠揍这样说时,差点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看看你的双下巴,还可爱呢。
 
 
宿醉。头要裂开一样的疼。
相叶雅纪用手背顶着自己的额头,从梦中悠悠转醒。
果然是老了么,宿醉的症状一年比一年重。全身关节紧得像要爬不起床一样。
做梦梦到十年前去,这是怎么了。老得回光返照了么——这词好像用得不对。
“相叶君你这号称是特别擅用四字熟语吗……”
曾经被那家伙这样吐槽。
啊啊——为什么今天要有定番收录啊!
相叶雅纪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感觉着自己很可能已经红肿起来的眼皮——不想见面。没法面对。受够了强装出来的面无表情。
可是能如何?!
他从来都没的选,不是吗?
相叶雅纪发狠地掀掉被子,翻身起床。
 
 
“你眼睛怎么了!当几年偶像了不知道这样会影响番组收录吗?”
在保姆车上,被经济人狠狠地这样骂了。
焦躁地挠着头皮,相叶雅纪推开乐屋的门。
“诶?翔君要结婚了?”
“终于啊,天天收工以后就立刻消失,我就知道有情况啊。”
“恭喜恭喜啊!”
“呵呵,谢谢!”
门已经推开了一半,相叶雅纪有心把迈进门的脚缩回来,已经是进退不得。
把牙狠狠一咬,推门走了进去。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嗓子发哑,真糟糕,你给我争气点相叶雅纪。
乐屋里出现了一秒钟左右的安静。非常短暂,极难察觉,但是实实在在地停顿了一下的,空白。
“我要结婚了。”樱井翔笑着说。
“啊——是吗?”相叶雅纪也笑,但他不知道自己笑成了什么样。
接下来理所应当跟着说出的那句恭喜,相叶雅纪还是没说。即使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逼他,他竟然还是没有说。
于是,出现了有些难堪的冷场。
“昨天去哪里鬼混了?看那眼睛,百分之百是宿醉啦!这家伙肯定是根本还没睡醒呢!结婚什么的话题,你问问他牙刷了吗?”相叶雅纪觉得,二宫和也的吐槽从来没显得这么不自然过,但是,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感谢他的吐槽。
“啊,被看出来了吗?昨天不就多贪了那么几杯嘛,有这么明显吗?”相叶雅纪假装挠着后脑勺。
“谁管你啊!”二宫和也别有深意地白了相叶雅纪一眼,“翔君要结婚是大事啊,呐,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庆祝一下啊!”
“是啊是啊!”
“去哪好好吃一顿?”
“那也太简单了点!”
“就是……我们要不要干脆一起去旅行一趟啊?上次温泉之旅就差翔君一个人,我们不是说了哪天一定要五个人再一起去旅行一次的吗?”
“这主意好!”
“就这么定了!”
乐屋里一片欢腾。
樱井翔笑着,笑纹那样显眼。
相叶雅纪也笑着,笑得眼前都模糊了。
 
 
很快,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
报刊杂志的娱乐头条一片疯狂。
那个被公认最适合做老公的人选,终于要结婚了。
一片扼腕中的叹息,也一片眼泪中的祝福。
多么圆满的人生啊,不是吗。
相叶雅纪疯了一样工作。逼自己忙得到家倒头就睡,没有一点力气去看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访谈。
他和樱井翔私下再无联络。
直到五人约定的旅行终于成行。
命名为“翔君的单身毕业之旅”。没有助理,没有经济人,没有任何其他不相干的人。
五个人,一辆修旅车,一条不靠谱的行程和四本驾驶执照。
“呐——我说你可真是个奇迹啊,有没有见过快四十岁的大叔还没有驾驶执照的?”二宫和也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上斜睨着大野智说。
大野智懒洋洋地说:“有什么非有不可的必要吗,我现在出门都没有障碍啊,这不就有你们四个都会开车的人吗?”
松本润一个人把腿伸开坐在后排的位置上,边看风景边笑。
相叶雅纪开车。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上次也是他开,就好像他有多认路似的。让他开也挺好,省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无所适从的,专心开车就好。
樱井翔坐副驾。
这个原因简单,因为他认路,愿意看地图,爱操这个旅行途中的各种心,交过路费注意高速公路出入口什么的,他乐此不疲。简直就是旅途最佳司机助理。
坐在副驾上的樱井翔微笑着,心情似乎很灿烂。
相叶雅纪握着方向盘,公路在他眼前延伸,无尽头的铺开,他的心里好像看见了二十几年来的一幕又一幕,像风景一样从车窗两边滑过。
真美的二十年。
如果没有认识你,没有认识你们,我还会有如此美好的二十年吗。
“今晚我们放烟花吧。”副驾上的樱井翔说。
“哦哦!这主意好。”大野智说。
“怎么,想翻拍青空脚踏板啊?”二宫和也说。
“哪用翻拍啊,真命女主角都已经找到了。”松本润在后排出声。
“你们就尽管说吧!”樱井翔还是微笑。
年轻十岁的话,相叶雅纪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把车撞到公路边上的隔离墩上去了。但是没有,他握着方向盘,稳稳的,刹车油门,踩的实实的。是吧,这就叫成长。
一路欢声笑语地到达目的地。
相叶雅纪松开方向盘,才发现自己把方向盘握得太紧,手心里留下红红紫紫的硌痕。
 
 
果然买来了烟花。果然搞起了BBQ。
果然有点像想要翻拍青空似的。
五个大男人都穿着不那么合年龄的帽衫,蹲着围成一圈,一人手里提着一根线香花火。
小巧但耀眼的火花照亮了五个人的脸。
跟当年青空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大叔了。
“真漂亮……”大野智轻轻地说。
“那个……我说,咱们干脆一人搞一支仙女棒得了,还可以更诡异一点吗?”二宫和也用手掌捂住半张脸,歪着脑袋吐槽。
“翔君……要幸福啊!”松本润看着燃烧的火花说。
樱井翔突然就湿了眼眶。
“我还是去烤些肉来吧!”他站起身来,不想让人看见他眼底的闪光。
二宫和也看着樱井翔站起来走开,又转过眼睛看相叶雅纪,两个人的目光刚好碰上。
二宫和也向相叶雅纪朝樱井翔方向使了个眼色。
相叶雅纪睁了下眼睛,意思是,什么意思?
二宫和也翻着白眼瞪他,意思是,少给我装!
松本润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地说:“谁去帮手一下翔君。”
相叶雅纪站了起来。
樱井翔正在烤肉炉前烟熏火燎。
“要帮忙吗?”相叶雅纪走到他身旁。
“要。”樱井翔说。
“什么。”相叶雅纪边挽袖子边问。
“做我的伴郎吧。”樱井翔的语气似乎很轻描淡写。
相叶雅纪挽袖子的手僵住了。
烤肉炉距离另外三个人略微有点距离。
相叶雅纪咬着嘴唇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你到底想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明明知道我恨不得从你的世界里消失,或者恨不得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没……”
“你去结你的婚好好幸福就好了,让我离你远一点可不可以?”相叶雅纪的情绪有点失控。
“我没的选!”樱井翔的声音似乎也变了调:“我没的选啊!”
烟熏火燎得越发厉害起来。
相叶雅纪看到,樱井翔的眼角闪着泪光。是被烟熏的吗。
你没的选吗?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石头压住了,完全喘不上气来。
你没的选吗?!
那你就回到十三岁那一年,别去碰到那些多嘴多舌的女生,别去耳朵那么灵地听到她们说你像是J家的,别再受到你那帮无聊同学的鼓动,更别再自以为是地去投那份简历!
如果那样,我们是不是就根本不会是岚?
如果那样,我们是不是就会在对方的世界里从没出现过?
如果那样,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里说上这一车无聊的话?
你明明就有的选!
 
   
第3
平行宇宙——樱坂  之一
 
1995年,樱井翔十三岁,国中二年级。
“樱井君,一起走吗?”
“嗯,稍等我下。”
“我们要稍微快点,今天下课有点晚,快要赶不上往常那班电车了。”
“好。”
从学校出来的那条路走上几步,就会有一个交叉路口,旁边的一条路,是一条坡道,坡道两边栽满了樱花树。
樱井翔正和几个同学边聊边经过这个交叉路口时,一阵风携带着几片樱花花瓣,飘过樱井翔的眼前。
樱井翔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樱花……已经开了吗?”樱井翔若有所思地问。
“唔?……哦,是啊,你看那边那条樱坂,已经是一片粉红色了呢。”同学说着,用手指着旁边那条坡道。
“……对不起,今天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情。”樱井翔说。
“诶?——那好吧,我们先走了,那你就要赶后几班车喽!”
“嗯,我知道,那么。”樱井翔说着,朝旁边那条一片粉红色的樱坂走去。
之后的整个春季,樱井翔都没有再和那一班同学坐过同一班电车。
 
 
“列车车门即将关闭,请注意——”
这一班电车通常人都不太多。只是这一天不知怎么了,车厢里的人站得满满当当。樱井翔上车时,已经只能勉强站在车门边一点点的空间里。
车门缓缓合上,眼看着就要关闭。
突然有一只手从车门外伸进来,试图用胳膊挡住正在合上的车门。
樱井翔就站在车门边,他眼看着那只手伸进来,一把扶在他的胸口,刚巧抓住了他的领带。他被毫无防备地一拉,险些给拽下车去。
但是好在车门被挡开了,那只手的主人一步跨上车来,几乎零距离地挤在了樱井翔的身边。车门擦着两个人的衣服关闭,列车开动。
樱井翔感到很不舒服,他从不习惯和人距离过近。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领带竟然还被对方攥在手里,可能因为只顾着赶车,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的一举一动。
樱井翔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对方这才发现,慌忙松开了自己的手:“啊,不好意思!”
樱井翔整整自己的领带,尽量错开一点自己的身体,拉开几分距离,然后才打量了一下对方——蓬松的头发挑染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棕栗色,宽松的套头帽衫,七分牛仔裤,珊瑚色的高帮帆布鞋,印着潮牌的双肩背包,脖子上挂着大大的时尚耳机。
樱井翔挑挑眉毛,没说话。
列车很快开到下一站,车门打开,樱井翔和对方都不下车,但是后面有人要下车,于是两个人又被下车的人流挤得紧紧贴在了一起。
樱井翔皱着眉想,新熨好的西装今天算是完了,非得被挤得满身褶子不可。
但是挤在他旁边的这个人好像倒极为自在。随着晃动,随着人流,完全把力量靠在樱井翔身上。
樱井翔不是不能理解电车列车拥挤。但身边这个大男人穿着打扮像个孩子不说,怎么站也没个站相。
总算挨到站,樱井翔下了车。
身边的人也在同一站跟着下了车。
樱井翔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他。
那眼神明亮,清澈,似乎还带着几分——好奇?
果然有双孩子一样的眼睛,樱井翔想。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呢。他似乎是对自己笑笑,整了整被挤得乱糟糟的西装,转身迈步。
 
 
几天后的上下班高峰时间。
樱井翔走进电车站里,边走边从公文包里掏出自己的交通卡。刷卡口排了很长的队伍,樱井翔排在队尾,听到前面的人抱怨着:“怎么回事啊!”“好像是交通卡里没钱了,一直在那里刷不过去。”“没钱了就去旁边充值啊,为什么要堵在那里?”
樱井翔探身向前面的刷卡口看过去。
宽松的套头帽衫,七分牛仔裤,珊瑚色帆布鞋,时尚耳机,居然和那天穿的一模一样——他一边拿着自己的卡反复地刷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对后面的人说:“对不起,我的卡里真的还有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樱井翔走了过去。
把自己的卡往读卡处一贴,门应声打开了。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地对樱井翔说:“谢谢!谢谢!我会把钱还你的……”
“还不赶紧过去,别说了。”樱井翔说完,转身走回队尾。
等樱井翔刷完卡通过刷卡口走下站台时,发现那个帽衫七分裤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刚刚谢谢你。”他说着,摊开着手掌把手伸到了樱井翔的面前,手掌里放着一枚闪亮的硬币。
樱井翔的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此刻这个情景,好像何时何地,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不用了。”樱井翔侧身绕过他,向站台里走去。
“那怎么行?”他追上来站在樱井翔的面前挡住了他。
不由分说地拉过了樱井翔的手,把那枚硬币塞进了他的手里。
“谢谢!”明朗的笑容。
樱井翔觉得有点尴尬,没再说什么,也点头笑了笑。
结果两个人一起走进站台,并肩站在一起。
是啊,同一趟车同一站下啊。樱井翔越发觉得有点尴尬,是搭话也别扭不搭话也别扭。他打开自己的报纸,读了起来。
谁想到身旁站的那一位竟然把头凑了过来。
“诶诶,首相夫人说有下辈子的话再不嫁菅直人吗?……”
樱井翔无语地对他侧目,你还真的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啊,这样我是答你还是不答你啊?
“要看吗?拿去吧,我这里还有两份。”樱井翔把报纸合上,递了过去。
“啊……不好意思……”
好在,在他接过报纸时,列车进站了。樱井翔松了口气。
车厢里人不多,这样最好,你就乖乖读你的报纸,我也好好读我的报纸。
樱井翔打开自己的报纸,认真地读了起来。
读完一版往下翻时,樱井翔的余光瞥到旁边的那位,已经把他给的报纸卷起来夹在了腋下,然后拿出了DS在打游戏。
既然如此刚刚干嘛那样凑过来一副很想看的样子啊?樱井翔没好气地想。
列车到站时,樱井翔率先下了车。
还在车上打DS的那位好像打游戏完全入了神,车门快要关上时才“啊!”了一声跳下车来,因为冲得太猛,结结实实撞在了刚刚下车的樱井翔身上。
“我说!!”樱井翔给撞得险些摔倒,终于开始火大起来。
但是那一位却突然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嘟囔了一声“糟了”,对着樱井翔胡乱地鞠了个躬,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樱井翔揉着被猛撞到的肩膀,忽然看到脚边掉了一本东西。
他弯腰把它捡起来,发现那是一本类似于素描本的东西。本子的封面右下角上写着“相叶雅纪”几个字。是刚刚那位掉的吧?这应该是他的名字。
樱井翔随手翻开了素描本,发现里面有照片也有素描,多是些风景花草类。
原来,是文艺青年啊。
樱井翔这样想着,不自觉地边摇头边笑了笑。
照片拍的不错嘛。
翻着翻着,他的手突然停在了某一页上。
这是——
那一页的照片里,一条长长的坡道,坡道两侧是满开的樱花树,粉白的樱花接天蔽日,如雪似云。
 
 
第4
平行宇宙——樱坂 之二
 
这天以后,樱井翔每天都把这本素描本装在自己的公文包里。
进出电车时,也会特意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相叶雅纪的身影。素描本上只有名字而没有联系方式,除了还能在电车里再遇到他以外,樱井翔也想不到能有别的方式再找到他。
似乎想要特意碰到时,就没那么容易了。
几周以后,樱井翔走下站台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走上前去。
“请问,是相叶雅纪吗?”
对方转过身来:“啊,是……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您的素描本丢了也不着急找吗?”
说着,樱井翔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素描本,递给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一脸惊讶地接了过来。
“怎么会——我自己完全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樱井翔说着,不经意似地问道:“这里面的照片,都是您自己照的吗?”
“是啊,都是自己随手照的,不好意思,都是些涂鸦类的作品。”相叶雅纪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您好像——很喜欢樱坂。”樱井翔说:“我看见您的画里面也有很多都是开满樱花的坡道,很美。”
“啊——”相叶雅纪脸红地挠了挠了头,“让您见笑了,我对樱坂是有一点情结在。那是……没什么,那不值得一提啦!”
“是吗?”樱井翔若有所思地说:“我也很喜欢樱坂。”
相叶雅纪看了樱井翔一眼。
“还没请问——”相叶雅纪试探地问。
“啊!不好意思,我叫樱井翔。”樱井翔说着,习惯地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相叶雅纪接过了名片。超级大型会社的头衔。
“哇——大公司啊,好厉害!”
通常人们拿到樱井翔的名片时,虽有羡慕,但也多半带着侧目,虽有称赞,但也难免透露酸味。但是相叶雅纪的赞叹是这样单纯由衷,完全听不出一丝杂音。
这个人,真的是个不懂成人世界规则的孩子。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忍不住这样想。
可能感觉到樱井翔正在看他,相叶雅纪立刻说:“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相叶雅纪,自由摄影家!平时就靠摄影和画画为生。”
樱井翔笑着说:“啊,现在才算正式认识吧。”
相叶雅纪也笑着挠挠自己的脑袋,说:“说来不好意思,我总觉得我很早以前就认识您……”
“列车即将进站,请注意——”
 
 
那句在电车进站时说的话,后来成为了樱井翔时常拿来吐槽相叶雅纪的老梗。
“相叶君啊,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跟我说的话,简直就像是昭和时代拿来搭讪女生用的。”樱井翔这样笑着向坐在同一张酒桌上的朋友们说。
“哈哈哈,真的吗?”酒桌上的朋友们哄笑。
“哎呀你们别听翔君瞎说啊,没有的事……”相叶雅纪红着脸反驳。
樱井翔的朋友很多。
自从认识了樱井翔以后,相叶雅纪也慢慢成为了他朋友圈中的一员。
那是有一天他们又同坐一班电车时,并肩站在电车上,随意聊着,相叶问:“樱井君下了班一般都做些什么?”
“嗯……也没什么,和朋友们喝喝酒,我这人比较闷的。”樱井翔说:“说起来,今天下班就有一摊,你要不要也来?”
“诶?我吗?”相叶雅纪有点惊讶。
“大家年龄都差不多,朋友再认识朋友,我的朋友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樱井翔说。
“那……好啊!”相叶雅纪并不扭捏。
事实证明,樱井翔的邀约是适当的。最初他其实还有一点担心相叶雅纪会不会有点认生,没想到,这家伙百分百的一个自来熟,一上酒桌,气氛一下子就被他一个人打开了,完全没有新加入的陌生感。
“诶?大家都是庆应毕业的?好厉害啊!”一上来就又是那种完全单纯无杂音的由衷赞美,樱井翔发现,这样超级不合宜的话被相叶雅纪说出来,则完全不会招来反感。
只那一次,相叶雅纪就完全自然地融入了樱井翔的朋友圈。
后来,朋友聚会,相叶雅纪便是常驻编制,并且人气极高。
“呐呐,说起搭讪来,翔君真的完全不会和女生搭讪啊!国中那时那个来我们学校的匈牙利女生,还记得吗?他真真正正暗恋人家却不知该怎么搭讪呢!”从国中起便和樱井翔是同学的人笑着回忆。
“啊……真是,那么久远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樱井翔笑着:“谁没年轻过啊!谁年轻时还能没干过那么几件傻事啊!”
“翔君说的对啊,谁年轻时没干过几件傻事?我还曾经进过J家呢!”相叶雅纪接着樱井翔的话头很平常地说。
“诶诶诶?!——”在座所有人讶异声四起。
“怎么……了吗?大家觉得……很奇怪吗?”相叶雅纪似乎没想到这话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你进过J家?!”一个女生显然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
“啊……十三岁那年,曾经在J家待过一阵子……”相叶雅纪发现这个话题似乎不那么平常。
“诶?!那你见过SMAP没有?KINKI呢?”桌上的女生都开始激动起来。
“我……给KINKI伴过舞……”
“呀!——真的?”
桌上的气氛空前高涨起来。
樱井翔也忍不住侧目又认真地端详了一下相叶雅纪——仔细看看的话,这家伙的确是挺眉清目秀的,是一点也不比J家的那些偶像差。
“那后来怎么没做下去?”不用樱井翔问,大家都已经好奇到死。
“也没什么特别的……本来一开始也是当课外活动那样的,慢慢大了就不想做了,也就自己退出了。”相叶雅纪说着,似乎也在回忆当年的事情。
“诶?好可惜呀!要不然今天咱们这里岂不是就有一个超级偶像?”
“你说的不对,要是相叶君真成了偶像,今天也就不会坐在咱们这里啦。”
“啊啊,也是,时间悖论!”
“嗯?什么悖论?”相叶雅纪有点听不明白。
“没什么,总之就是,你要是真成了偶像,我和你也就不会认识了。”樱井翔微笑看着他说,似乎笑得很庆幸。
可能因为喝酒和兴奋,相叶雅纪的脸热了,偷偷地,一直热到耳根。
 
 
有你时,我会留下。
没有你时,我便离去。
成为偶像,那是为了让我们相遇相识。
不再成为偶像,仍然是为了让我们相遇相识。
悖论什么的,不好理解。
简单地来说,
你在的地方,才是我之所向。
 
 
第5
平行宇宙——岚  之三
 
第一印象:那家伙是谁?
那个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来的新人是谁?
第一印象:学生制服。
那个人总是穿着学生制服来事务所还真是辛苦。
不对,擦掉重来。
这有一半是在电视上说给大家看的。
第一印象:好瘦好高。
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一印象:好小的个子。
那人真的是前辈吗?
总之。彼此不那么顺眼的第一印象。
 
 
后来呢。
“这是谁?这是谁干的!”樱井翔站在电视台后台洗手间的洗手池边,看着倒满一池子的吃剩下的杯面,大声喊着:“这到底是谁干的?!”
“怎么了怎么了?”
一众Jr都被吓了一跳。
“这些吃剩的杯面!谁倒在洗手池里的?!”樱井翔在这一众Jr里是前辈,前辈的近乎盛怒之下,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生气……”相叶雅纪小声地问身边的二宫和也:“不就是点剩杯面吗?大家平时不都习惯这么干的吗……”
“你别提了,上次我因为几个牛肉盖饭的饭盒被他臭骂一顿,说你的同期没有把垃圾收好!你去替他们收掉!”二宫和也小声地和相叶雅纪说:“所以不要去踩他的雷啊,踩中了会很可怕。”
“那个……”相叶雅纪更压低了声音:“那些杯面是我倒掉的……”
二宫和也赶紧用手指挡着嘴唇拼命示意他别说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谁让你去乱倒垃圾的?不知道有他在的时候不要乱扔垃圾吗?你是欠修理哦!”
“不要乱扔垃圾!而且该是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处理好!怎么可以乱来!……”樱井翔还在抑制不住地发火中。
相叶雅纪向二宫和也咧了咧嘴,意思是:这人不要紧吧……
总之,第二印象可以算得上是八字不合。
 
 
再后来呢。
竟然阴差阳错各种给力地成为了同一个团的团员,出道。
夏威夷,华丽丽的游轮。
从1999年9月15日起,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他们开始有了共同的名字。
那名字就是——岚。
单字汉字的团体,在J家几乎史无前例。
樱井翔在电视上曾经翻来覆去跳针一样地说过无数次,最初对这单个汉字真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DOWN TOWN的松本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又让人感觉非常庆幸:“好在这单个汉字是岚,要是寿字的话那要怎么办?”
相叶雅纪关于这一切却只留下一句传世经典: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暴风雨。
于是,像最初接受不了的这个单个汉字后来却深深刻进骨血之中一样,最初印象不怎么样八字不合的两个人,不知几时起开始变得对对方重要起来。
是从五个人一起坐在宾馆的床上讨论组合的现状和发展一直到天亮时樱井翔那认真的样子开始吗。还是从樱井翔这家伙开始玩儿叛逆满身穿洞眼神里透露不可一世开始呢。亦或是以樱井翔突然意识到一个团里不能有太多尖角这样会不平衡而开始收敛了大少爷脾气努力融合气氛为契机开始的呢。
——樱井翔,那看似强悍的外表下有一颗寂寞柔软的心——BY 相叶的眼睛
是从相叶雅纪每开完演唱会就必然像喝多了一样缠着所有人把我能成为岚真是太好了这句话说个不停开始的吗。还是从相叶雅纪突然患了气胸手术离团内疚到死一直耿耿于怀说给大家添麻烦了开始的呢。还是从慢慢渐渐最真实的樱井翔竟然开始被相叶雅纪那简单的眼睛看穿时算起的呢。
——相叶雅纪,那看似单薄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纯粹的赤子之心——BY 樱井的眼睛
“小翔,感谢你把七零八落的大家整合起来……”
他叫他小翔。
他在武道馆万人面前紧紧拥抱他。
那一天,他哭了,他也哭了。
 
 
再再后来。
开始什么都愿意在一起。
“我和相叶君呢,最近一直在一起,做节目在一起,喝酒吃饭在一起,逛街买衣服在一起,开演唱会也在一起,真的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呢!”万人舞台上,樱井翔略带小小骄傲地向所有人宣称。
果然真的一直都想要在一起呢。
穿一样的内裤?那是因为你一过生日我就送你内裤作礼物嘛。
总是撞衫?那明明就是因为我买私服送你而且还要一起逛街。
别问为什么啊……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小五杂还没有毕业的时代,杂志取材要求他们两人自由选择造型,樱井翔就玩笑着说:“我们两个的话,做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哟。”
广播节目上,相叶雅纪的那句沙哑着嗓子说的话被好多饭截成铃声放在了手机里:“翔君,最喜欢你,工作请多加油哟。”
——“关系真是好呐……”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本来因为纯天然的关系好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交好,好到渐渐看起来几乎像是为了效果在卖萌,很多人说,这是为了卖萌而卖萌。
其实,只不过是看起来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人,却在时间的长河里,发现彼此是骨子里最相像相契的一种人。
但是,既然被扣上了卖萌的帽子,反而乐得自在。那就卖萌好了,乐得自由到眉梢眼角那些不言自明和宠溺欢喜总是交缠肆虐。
但愿没有明眼人能看破,这些眼神不是数年如一日可以装得出来的。但愿始终都没有这种明眼人,真相便可以一直不被看穿。
十年时,所有的辉煌与荣耀,终于与他们同在。
那些所谓卖萌的交好,越发好到如胶似漆起来。交好,纯洁到一塌糊涂地交好着。一塌糊涂得一直像是保持着初恋暗恋般朦胧的心情,规规矩矩地交好着。
大概谁都以为,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便可以一辈子都如初恋那般朦胧着,欢喜着,守望着。
大概谁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你们两个,卖萌是卖萌,不要给我当真啊!适当地让饭们消费一下就可以了,别闹什么假戏真做这种事情啊,别忘了你们可是国民偶像组合!”这样的话,竟然开始从事务所高层传下来。明眼人,有的是。
“想亲手毁了那些到现在为止付出的所有努力吗!”
包不住火的纸,早晚成灰。
我们是,岚。
我们不是一个人。
我们从很早以前,就有了个共同的名字。
为了证明最初的那八年不是错误,我们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
如今所有的光荣与梦想,都已经不仅仅只属于我们。
谁也不能毁了这一切。
那时起,樱井翔的手,不再去搭相叶雅纪的肩膀。
 
 
多么天真地以为,我们会有用不完的后来。
就像童话故事到了尾声,总会让人忍不住问上一句,那后来呢。
后来么,王子不就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原来是我搞错了。
从来就没有王子和王子的先前。
又哪来的后来呢。
既然没有后来,就只剩下最后了。
 
 
最后呢。
最后就是你跟我说你要结婚了吗。
最后就是你跟我说要我做你的伴郎吗。
最后就是你跟我说你没的选吗。
最后,就是让我无比想要回到自己的最初去,不要去看那个SMAP的篮球节目,不要突发奇想要和SMAP打什么篮球,更不要抱着一颗篮球就去了面试。
最后,那颗篮球被我藏在了哪个角落里。它至今是不是仍然安静地躺在那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里。
这就是最后。
最后就是,没有后来。
 
 
“我做你的伴郎。”
相叶雅纪隔着BBQ升腾起来的烟熏火燎看着樱井翔,说。
眼角凄凉的笑纹中,全都闪着光。
樱井翔没法再看相叶雅纪的眼睛,扭过头去,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看见吃的东西就激动到青筋爆起是吧,这个白痴。
“我,相叶雅纪做你樱井翔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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