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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那些平行宇宙里的你我(6—10)

第6
平行宇宙——樱坂  之三
   
“相叶君,今年的滑雪你要一起去吗?”
“诶?滑雪?”
相叶雅纪似乎开始形成一种习惯,当樱井翔的朋友们问他话时,他的所有回应都是直接看着樱井翔说。
“啊,滑雪。我们每年冬天都去,是惯例活动了,你要不要一起?”樱井翔也永远都是笑着答他。
“诶……但是,我不太会滑雪呢。”相叶雅纪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会可以学嘛,再说去了也不单是滑雪。”
“好吧,那我就跟着捣捣乱去。”
 
 
“嗯……”
樱井翔从熟睡中清醒过来,感觉终于睡饱了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光一片大亮。
“糟……几点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指针指向正午十二点。
晕!
昨天到达雪山之后,傍晚所有人一起去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做火锅吃,吃吃喝喝一直聊到深夜,然后一醒来就到了现在。
这个时间了!怎么也没人叫醒自己!
樱井翔穿好羽绒服走到外面,发现一个背影正在门外端着相机拍着什么。
“相叶君?”
相叶雅纪端着相机转过头来。
“翔君,你醒啦。”他笑着说。
“大家呢?就你一个人?”樱井翔走过去。
“大家都去滑雪了。”
“你怎么没去?”
“那个……看你一直没醒,我就说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因为反正我也不太会滑,跟着大家一起去也是要人教,不如等你。”
樱井翔笑了。
“那走吧,都中午了,再不去滑雪,真成了来睡觉的了。”
 
 
“你站稳,对,重心要有一个牵引,不要较劲,要让自己的脚顺着滑雪板的感觉……你看一下我滑的动作……”
“翔君……”
“啊?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滑雪。”
“哈?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因为我一向以为,像你这样的优等生,运动神经都不会太好的。”
“呵,你别看我这样子啊,我从三岁到国一为止,每年都有来滑雪。工作以后和朋友们也几乎是每年都来的。”
说着,樱井翔一挥滑雪杆,往前滑了过去。
然后他感觉背后有一道白光一闪。
樱井翔回头,看见相叶雅纪正端着相机对着他。
“你怎么还挂着相机?我刚刚都没发现,哪有滑雪还照相的?再说我有什么好拍的?”
相叶雅纪笑了笑:“没什么,手痒,顺手拍了一张。”
“你小心点,一双手能拿多少东西啊,等下没平衡小心摔了。”樱井翔回头看着他说。
也许是樱井翔的脚下一片雪白在反光,相叶雅纪觉得挺耀眼。
“你自己去滑一会儿吧!我自己在这里慢慢来就好,难得来了,你别一直站在这边。”相叶雅纪对樱井翔说。
“你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啊,这么大个人了!”
“那……我就先去滑一圈,马上就回来,你小心不要摔倒啊!”
“放心吧。”
相叶雅纪说完,樱井翔便笑了笑,把额头上的滑雪镜往眼睛上一扣,蹬了一脚滑雪板,向雪山下滑去。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样阐释时间的概念: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关在办公室里太久的樱井翔,脚下的滑雪板一滑起来,耳边全是雪山里轻快的风声时,他便开始对“马上”这个时间没了概念。他的“一圈”大概因为心情太过愉快,而兜得稍微大了点。
等樱井翔回到相叶雅纪身边时,发现他正坐在雪地上摆弄自己的相机。
樱井翔赶快走上前想拉他起来,“怎么坐在雪地里?不怕着凉的啊!”
“翔君,你看一下,是不是阳光太强,还是我的相机液晶屏出问题了,我怎么看不清楚拍出来的照片?”相叶雅纪把相机的液晶屏递给樱井翔看。
樱井翔看了一眼那液晶屏,上面的照片清楚得跟什么一样。
他心里暗暗觉得不妙。
“你先站起来,你到底在这里坐多久了,怎么也不把滑雪镜扣上?”樱井翔说着,把相叶雅纪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自己玩了一会儿,有点累,就坐下来看着大家滑雪,后来想拍几张照片,就发现这液晶屏怎么也看不清楚了……”相叶雅纪说着,一直眨着眼睛:“奇怪,是不是刚刚站起来太猛了,还是阴天了,怎么眼前有黑影啊?……”
樱井翔二话不说立刻伸手拨开相叶雅纪额上的头发,仔细端详他的眼睛。
相叶的双眼眼睑红肿,结膜充起一层红血丝。
“谁让你一直坐在这里看雪的啊?给你滑雪镜你以为是装饰吗?你现在这是雪盲了!”樱井翔气急败坏地说。
“雪盲?……”相叶雅纪好像听过这个词,但是具体什么概念,完全不清楚。
“雪地反射紫外线有多强你知道吗?一直盯着雪地里看,眼睛会被刺伤暂时性失明的!”樱井翔焦躁地观察着相叶的眼睛。
“没……那么严重吧?”相叶雅纪想让自己笑一下,好让樱井翔别那么紧张,但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刺痛起来。
“赶紧把你的滑雪镜戴上!现在就跟我去医务处!”说着,樱井翔把相叶雅纪额头上的滑雪镜扒下来,扣在了他的眼睛上。
 
 
“虽然暂时地做了一下处理,但是还是需要治疗和静养眼睛,完全恢复需要五到七天……所以说,对不起大家了,我得先带相叶君回去了。”
傍晚时分,樱井翔跟滑雪归来的朋友们这样交代着。
“这样啊……”
“这是翔君不对啊,怎么能放着初学者在一边不管呢,初学滑雪时的确是容易发生这种情况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相叶雅纪赶紧说。
“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太粗心了。”樱井翔没让相叶雅纪把话说完。
 
 
“对不起,翔君……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相叶雅纪坐在副驾上,眼睛上戴着樱井翔的黑色太阳镜,很愧疚地和正在开车的樱井翔说。
“说什么呢,的确是我不应该放你在一边自己去贪玩,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实在很粗心。”樱井翔边开车边说。
“……给你添麻烦了。”相叶雅纪低下头说。
“再这样说我生气了。好了,没事你就靠着小睡一会儿,眼睛现在要尽量少用才行。”
“哦。”相叶雅纪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坡道两边,种满了樱花树。
落英缤纷间,粉色的樱花花瓣如雪飘洒。
相叶雅纪看得入神,不觉脚下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有个看起来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向他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那男孩用稚气十足的声音问他,一双大眼睛闪闪亮的。
相叶雅纪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发不出声音来。
“不要哭啊!你摔疼了?”那男孩伸出手来拉他。
相叶雅纪想伸手,但是也动弹不得。
“哦!——原来是冰淇淋摔坏了!不要紧啊,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男孩笑着对他说,牙齿像是卡通片里的小老鼠。
你是——
 
 
相叶雅纪惊醒过来,从座位上抬起头。
“怎么?这就醒了。”樱井翔握着方向盘说。
“……”相叶雅纪醒了醒神,说:“我刚刚好像做梦了,这梦做的好真,好像就在眼前。”
樱井翔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微笑着说:“这很正常。通常雪盲患者的表现都是,会在眼前出现短暂的幻象和幻视,你说好像就在眼前,恐怕是眼睛组织受伤的表现。”
不是的。相叶雅纪想这样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那男孩的笑容,太像一个人了。
 
 
第7
平行宇宙——樱坂 之四
   
“翔君,你不用一直过来的,还要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
相叶雅纪戴着眼罩,坐在自家沙发上,朝正在厨房里鼓捣牛奶的樱井翔说。
“你自己可以个大头!放你自己一会儿你眼睛就要瞎五天了,再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放你一个人,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花样来了!”樱井翔在厨房里边把牛奶往锅里倒边说。
“我觉得你是紧张过度了,没那么严重,滴点眼药就好了,不必要还非让我戴着这个眼罩什么都做不了要人照顾啊。”
“不行,万一不注意恶化了,我成千古罪人了。”樱井翔点起火,看着锅里的牛奶沸腾起来。
“我没那么娇气。”相叶雅纪坐在沙发上嘟囔。
“总之,我惹的事就得我来负责,你一个摄影师兼画家,就靠眼睛吃饭的,眼睛坏了怎么行。”樱井翔说着,端起已经煮开的牛奶,走回客厅里。
“你在厨房里搞什么?”相叶雅纪问。
“煮牛奶。”樱井翔边说边把牛奶倒在一只干净的碗里,“等下凉透了,给你滴到眼睛里。”
“啊?”相叶雅纪忍不住掀起了自己的眼罩,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戴好你的眼罩!不要这么随便见光!”樱井翔说着,又把他的眼罩拉了下来。
“拿牛奶滴眼睛?!”相叶雅纪还在不可思议。
“这是医生建议的,把牛奶煮沸冷却,然后滴一些在眼睛里,会有助恢复。”
“要不要这么奢侈啊……”
“什么东西比眼睛还金贵啊?真是不懂事。”
樱井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滴管,从碗里吸起了一管牛奶,伸手去拉起了相叶雅纪的眼罩:“先不要睁眼,适应一下光线再说。”
相叶雅纪慢慢地睁开眼睛。
因为长时间的避光,光线还是显得有些刺眼,眼睛刚刚睁开时,眼前一片模模糊糊。
模糊的光影中,他看到,樱井翔的脸正距离他很近很近。
这个距离……
这张脸庞……
你是……
相叶雅纪拼命眨着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樱井翔问。
“没有没有……没事,可能有点幻视。”相叶雅纪也已经开始把这些个专业的词学会了。
“睁眼,不要乱动啊。”樱井翔扒着相叶的眼睛,准备往他的眼睛里滴牛奶。
相叶雅纪感觉樱井翔的手贴着自己的眼睛,很专注地盯着自己。滴管伸到眼前时,他觉得樱井翔整个人都有点贴到自己身上来了。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突然紧张起来。不明原由。
牛奶滴下来的一瞬间,他本能的一侧脸。
牛奶滴进了他的鬓角,流进了耳朵里。
“不是叫你别乱动了吗!”樱井翔恼火地伸手去擦他耳边的牛奶。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耳边刺痒难耐。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他赶紧闪开,自己用手抹掉耳朵边的牛奶。
“真是个孩子!滴个眼药还乱动!”
孩子……吗。
温柔的人。
一直这样温柔地对我,是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个孩子吗。
没来由的,相叶雅纪的心里产生了某种痛痒不得的烦躁。
 
 
也许是一周七天每日报到的周到照顾,也许是不间断的牛奶滴眼护理,总之相叶雅纪的雪盲症状好得很快,恢复得也很完全。
但是相叶雅纪突然有点不愿意再见樱井翔。
有时樱井翔打电话问他要不要聚会吃饭,他也推说有事没时间。
渐渐地,联系减少。
摄影,画画,相叶雅纪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冬天就这样在静默中转眼间过去,春天开始了。
很快就到了樱花满开的季节。
相叶雅纪的手机这一天有些久违地亮起了樱井翔的来电显示。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喂,翔君?”
“喂,相叶君,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大家约了去赏樱,你也一起吧?”
“……”
“花期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也都好久没见你了。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樱坂吗?”
“……好,没问题,我去。”
 
 
长长的坡道,两边种满了樱花树。
满开的樱花树会形成一种强大的气场,让身在其中的人很难不感到幸福。
来之前,相叶雅纪的心情其实不那么对盘。但是真正到了赏花的地点,还是不自觉地完全沉浸其中。
“来赏花很好吧?”樱井翔看着一脸陶醉的相叶雅纪说。
相叶雅纪笑笑。
“你最近在忙什么,总是不露面?”樱井翔接着问。
“啊?……啊,没什么,只是想专心画些画,总是不画,感觉手都生了。”相叶雅纪的身上正背着自己的画板。
“诶?是吗,最近都在画什么啊?”樱井翔好奇地问。
“嗯……没什么啦,随手乱画,不值一提。”相叶雅纪好像不打算多说这个话题。
樱井翔于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你们就坐在这边等下好了。”樱井翔说。
“我跟你一起去。”相叶雅纪说。
“不用,你也坐在这边,画板都背来了,不如坐在这里画画。”樱井翔拦着他。
“哦……那好吧。”相叶雅纪于是坐了下来,打开自己的画板。
接天蔽日的樱花,樱井翔的背影,让他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象。各种各样的幻象——男孩儿,笑容,樱花……
不对,雪盲早已经好了,这些幻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相叶雅纪的碳素铅笔在画纸上无意识地打着线条构图。
抬眼,画纸,画纸,抬眼。
抬眼——
眼前远处的樱井翔,正蹲下身去,他的面前,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子跪倒在地上。
相叶雅纪把画板扔在一边,站起来跑了过去。
“怎么了?!”等他跑到近前,樱井翔已经扶着那个女孩站了起来。
“她刚刚崴到脚了。”樱井翔扶着那女孩说。
“对不起……我赏花有点入神了,没注意脚下……”女孩拍打着自己的和服说。
“你的脚还好吗?过来我们这边坐一下吧。”樱井翔关切地看着她说。
“那就,真是不好意思了……”女孩略带羞涩地笑。
樱井翔扶起她的手。
相叶雅纪眼前幻象纷杂,一时之间他几乎怀疑自己有些精神分裂。
“那个……”他对樱井翔说:“你扶她过去,我去买些喝的来吧。”
“啊,麻烦你了。”樱井翔应他。
相叶雅纪和樱井翔擦肩而过,背对着樱井翔向坡道下走去。
他心里存在已久的那份痛痒不得现在爬到了嗓子那里,吞不下也吐不出地卡住了他。
 
 
相叶雅纪提着饮料回来时,看到樱井翔坐在那女孩身边,女孩笑靥堪比樱花。
樱井翔的眼睛,没离开过她。
“啊,相叶君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吧——”樱井翔站起身。
女孩也站了起来,笑着打断了樱井翔的话:“还介绍什么啊,都是刚刚认识的。你好,我叫七海,森口七海。”
 
 
第8
平行宇宙——岚 之四
 
优质紧实的布料,织进闪闪发亮的丝线。
拎着领子提起来,很压手。
抬起胳膊,伸进袖子,顺滑。
手伸出袖口,拉拉领子,肩,背,手的尺寸都刚刚好合适。
系好衬衫的第一粒钮扣。
系好礼服闪亮亮的钮扣。
修身,贴合,一流的剪裁。
试衣间的灯光暖色华丽地打下来。
镜子前的自己,看起来这样得体。
礼服,二十几年来穿过多少件,根本数不胜数。但是大概,再也不会有比这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了。
这些年来,身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那么,改变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拉开试衣间的隔帘。
“很合适啊!”
坐在外面等的那个男人站起身,眼睛发亮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事实上你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这情景,有多么多么短暂的一瞬,会让人误以为是新郎在等待试穿婚纱的新娘,等着新娘走出来,给一句最惊喜最到位的赞美。
可惜,不是。可惜,是我。
可惜,这只是新郎带着伴郎来试他的礼服。
“这些订做的尺寸是你给这里的?”相叶雅纪问樱井翔。
“啊,是啊……”樱井翔打量着相叶雅纪身上的礼服。
“尺寸很精准嘛。”相叶雅纪的语气弦外有音。
“呵,这些年来,你也没怎么变过么……”樱井翔用笑打马虎眼。
是么。这些年来,我没怎么变过么。
对了。变的一直都是你。要么减肥过度到变型,要么双下巴爆炸到变型。你是变型金刚吗?
“用不用订制这么奢侈的礼服?我可付不起啊。”相叶雅纪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几乎在反光的自己。
“怎么可能让你付啊……”樱井翔也看着镜子,讪笑着。
巨大的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穿衣镜,暖光色调的射灯,两个男人看着镜子里的彼此,突然间都沉默。
手机铃声好像知道此刻需要自己一样适时地响起来。
ONE LOVE。
岚的ONE LOVE。
这个来电铃声这一阵子总在响。
如此怀旧的一首歌。只有那个傻子还会拿来做来电铃声。
“喂,七海?”
是的,拿来设给她,他的新娘,作为婚礼期间限定来电。
“啊,正在试穿呢……很合适……你放心吧,相叶君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适合……呵呵,那当然,你以为我们是谁……嗯……你也是……那先这样,晚上见。”捧着电话的樱井翔,每一个明明对着话筒那边说过去的字,却都结结实实扎在相叶雅纪的心上。
樱井翔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刚想要开口说话,相叶雅纪立刻先开口截住了他。
“小翔。”
“啊?”
“我想去天空树。”
“啊?”
“我想去天空树。你带我去。”
“可是我……”樱井翔想说我刚刚已经约好晚上的事。
“我想去天空树。”相叶雅纪却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樱井翔避开了眼神。
“好吧。”
 
 
东京天空树。
又被称为新东京塔。
建成于2011年12月。
那以后,这就是东京的新地标性建筑。
银蓝色的塔身耸入云端。
坐在车上,几乎无论向哪个方向转弯,都可以一直看到它。
他们眼看着它从无到有。
相叶雅纪在机场指着航空指挥塔说“那是天空树吧真了不起”的事件,被樱井翔三番五次提起,最后甚至还写进了自己的官方日记里。
——相叶君,真是了不得的人。
你指什么呢。有多了不得呢。值得你电视上说完再写进日记。及至后来去拍了那个提神饮料天空树建设版回来以后,还要再提这件事——相叶君你说指挥塔就是天空树真是了不起啊,你知道差别有多大吗,我今天去亲眼见识了天空树,等它建成以后咱们一定一起去看……
如今,天空树都已经抽枝散叶茂盛多年了。
我还要奢求你我都不改变,是不是的确太贪心?
太贪心,果然就是要受惩罚的。
 
 
东京天空树。
行走塔身内时如同云中漫步。
由建筑师安藤忠雄和雕刻家澄川喜一联袂的设计理念,所言非虚。
相叶雅纪站在天空树里眺外东京。
不可思议。这世界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可思议。当初天空树刚刚建成的时候,他曾经真心觉得,这真是让这座城市越发具有未来感的建筑。然而未来很快就成为进行时,未来很快就成为这一刻他脚下的过去时。
人如果能预先知道未来,当下还会做一些特别愚蠢的举动吗。但是却也并非如此。关于未来的阐述,有一句是意味深长而值得回味的:当你看到未来的那一刻,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
相叶雅纪,如果你曾经看到过今天的这一刻,你的未来,会被改变成什么模样?
远离地面,强烈的虚幻感。
“小翔。”
“嗯?”
“从这里,能看多远?”
“嗯……没什么概念,感觉上是能俯瞰整个东京了吧?”
“能看到横滨了吧?”
“哪能有那么远啊。”
“横滨,后来你去过几次?”
“后来?……”
“自从你成为约会只认横滨的笨蛋以后啊。”
“嗯……其实去的不多,没有时间啊。”
“和她……去过吗?”
“……”
“去过,是吧。”
“……”
“大栈桥,330?”
樱井翔一直不回答,但相叶雅纪却咄咄逼人不打算放过他。
“换个话题吧,好吗?”樱井翔居然语露乞求。
“是嘛……接吻的最佳地点,老公的最佳人选……肯定去过了,我问的真是多余。”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几时开始说话这么难听了。你不是一向标榜的温良天然人畜无伤吗,给人听见你这样的刁钻,你的设定才真是毁于一旦。
樱井翔用沉默对待一切。好像他有什么理亏的地方,理所应当被冷嘲热讽奚落刁难。
可是,实际上,他有吗?正因为他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理亏的地方,相叶雅纪才会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这些不受控制的言行尤为讨厌吧。他说的对。他没的选。他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无论于人于己,于团于他,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樱井翔,他都没有做错过什么。
夜色浅染。
华灯初上。
这是一个大世界。大到可以让你我置身于距离地面六百米的高空之上。
这是一个小世界。小到六十亿苍茫人海中你我被圈在了一个五人团体里。
他们在十年时送了我们一个词儿,叫羁绊。
现在,我真想让羁绊去死。
 
 
“去吧。”相叶雅纪看着灯火妖娆的东京,对樱井翔说:“你晚上约了她吧?不要迟到。”
“我……”樱井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赶紧去!婆妈什么!”
“但是你没有开车……”
“没车还有腿!我还能走不了!”
“那,我走了。”
樱井翔说着便转身。
这已然是果断的冷漠。
放在十年前,断然不会。
但是,现在是十年后。应该够了。必须够了。自己的种种无理取闹,不够也得够了。
“小翔——”相叶雅纪开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樱井翔回头。
“恭喜你。”手指尖如果有指甲,一定已经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樱井翔回头看着他,脖子上的青筋似乎又跳了起来。
“恭喜你结婚。”相叶雅纪又说了一遍。
樱井翔把头转回去,似乎没法再看相叶雅纪。
背对着相叶雅纪,樱井翔抬起右手,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耳边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那个耍帅耍宝号称爆帅的招牌樱井流敬礼法。
然后,迈步离开。
 
 
东京天空树。距离地面六百米以上。
国民偶像组合。二十年来,我们寸步不离,没有距离。二十年后,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在我可以目测的范围之内。
 
 
第9
平行宇宙——岚 之五
 
“请给我水饺。”
“请给我刀削面。”
“请给我炒饭。”
“请给我回锅肉。”
“请给我……”
这里是横滨中华街。
相叶雅纪一家店接一家店地吃着。
戴着墨镜压低帽檐地吃着。
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地吃着。
像要把自己吃死一样地吃着。
怎么说他也差点就是中华料理店的少东家,用得着像没吃过一样猛吃中华料理吗。
但是一个人来了横滨之后,又发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话,不吃又能干什么呢。
听说这世界上有些动物是不知道什么叫饱的。比如金鱼,这种动物之所以会出现喂食过度被撑死的悲剧,就是因为它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已经饱了,只要有的吃,就会一直吃下去,吃到撑死为止。
相叶雅纪心里隐隐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有点像条金鱼。
无论怎么往嘴里塞东西,都没有已经饱了的感觉。
或者相对来说,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来就没有过饿的感觉。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像游魂一样从一家店又飘到另一家店。
“请给我——”
终于在一家店里,“请给我”的东西还没有说出口,相叶雅纪突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吃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堆到了喉咙口,一阵猛烈的恶心感袭卷而来截住了他的话。他捂着嘴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门外,哇的一口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白痴一样。
你到底来横滨干嘛的。
来吐的。
无聊之至。
相叶雅纪你真是无聊之至。
给人认出你是谁来的话,明天新闻可就有的瞧了。
 
 
相叶雅纪,你为什么要来横滨?
真是因为樱井翔他在电视上一天到晚说约会要去横滨吗?
不是吧。那只是那个综艺咖的狡猾段子罢了。
那么,到底为什么而来?
站在中华街隔壁的大栈桥上,相叶雅纪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
330。
过于著名的标示点。
看夜景没办法还戴着墨镜,相叶雅纪摘掉墨镜,再把自己的帽檐压了压。
他本来想一直站在那里,好好看看那堪称“完美”的夜景,但是他发现,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实在是太碍眼了。身边都是站在那里等待出现着一个完美的KISS时机的男男女女。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把帽子压得那么低,实在很像一个意图不轨的可疑人员。
摩天轮。红砖房。
海面波光倒映。
烟花一般的灯光绽放于水中。
完美的港口夜景。
相叶雅纪掏出手机,对准眼前完美的景致,按下了拍照键。
真的很完美。从色彩到构图,从光影到氛围。
相叶雅纪顺手就把拍下来的照片发了出去。
等等,发给谁了?
自己跟自己装糊涂。不就是樱井翔吗。
干嘛这么干啊。
很像一个纠缠不清的弃妇啊。
相叶雅纪快要烦死自己了。
发这张照片给他干嘛啊,什么意思啊,想告诉他自己在横滨吗,想让他看到以后就千里飞奔而来找到自己吗。
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虽然这样跟自己说,但是手里,还是把手机一直攥得紧紧的。
站在横滨的完美夜景中。
没有回信。
反复翻开手机,确认是不是断电了,是不是没有信号。
却都不是。只是单纯地没有回信。
相叶雅纪站了很久。站到很晚很晚。
最后,眼前只剩下了霓虹灯的残像。
残像中,是樱井翔背对着他,右手向他敬礼。
 
 
“哟嗬……”樱井翔抱着一只大纸箱,用肩顶开乐屋的门,把那只大纸箱往乐屋桌上重重一放,呼了一口气。
“那什么?”坐在桌对面的松本润问。
“别提了。”樱井翔一屁股坐下来,喝了口水说:“我家老妈,这两天正逼着我收拾在家里的东西,说是有用的就全都收拾走,剩下的如果没用她就统统处理掉了。你也知道我那房间乱得像个仓库……收拾起来有多费力气。今天赶紧拣了些东西先收拾出了一箱子,等下收工送回新家那边去……”
“啊嚏!”坐在另一边埋着头的相叶雅纪突然打了个喷嚏。
樱井翔看向他。
“怎么,感冒了?”
“没有。”相叶雅纪这样说,浓重的鼻音却出卖他。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但相叶雅纪始终埋着头。
“我去换衣服。”
乐屋桌上的纸箱,安静地放置在那里。
 
 
“妈!——”
樱井翔在杂乱的房间里翻腾着。
“怎么了?”
“我一直放在书架上的那四颗智齿,你看到了吗?”
“没看到,不是你上次收拾带走了吗?”
“本来我也以为是,但是后来发现没有。应该还是在家里,是不是你顺手给扔掉了?”
“少胡说!我没乱扔你的东西!再说,你自己的东西又多又乱,又爱留东西又没好好分类整理,现在发现丢东西一点也不稀奇吧!”
三十多岁了,还被老妈这样数落,樱井翔有点郁闷。
他明明就记得那天从书架上把那四个装着智齿的瓶子扔进了纸箱里,到了新家那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却就不见了那四个瓶子。
怎么回事,他已经开始有点老年痴呆了?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但是留也留了这么多年,自从拔下来就一直装在医院的瓶子里摆在书架上——虽然看起来怪怪的。
但是丢也丢得莫名其妙了点。
算了吧。
懒得再追究了。
刚刚好,就当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从今以后,生命就将进入一个新阶段。
属于以前的那些,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也许,有些东西,是自愿自觉地消失在时空的黑洞里,以此来告诫他,人生,就是要一直向前看。
 
 
樱井翔的婚期,近在咫尺。
 
 
第10
平行宇宙——樱坂 之五
 
七海是那种标准的一眼就会让人喜欢上的女孩子。
率真,大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举手投足都甜美,女性化十足却毫不扭捏做作。
相叶雅纪只在聚会时和她吃过一次饭,之后,便再也不肯出现在有她的场合。
聚会自始至终,樱井翔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七海。
相叶雅纪习惯性地向着樱井翔说话时,会发现,再也找不到樱井翔的眼神。所有明明是对他的回答,却都是看着七海说的。
所有人眼中,再无需任何言说,这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对。
相叶雅纪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拒绝再出现在樱井翔朋友圈的聚会上。
无论樱井翔再怎么打电话邀约,相叶雅纪也都不肯再出现。
他希望,自己能安静地退出樱井翔的生活圈子。自然而然地。
他连坐车的规律都改了。
尽量避免自己和樱井翔在站台里碰到。
 
 
半年的时间,180天,一闪而逝。
期间倒也不是和樱井翔全无联系,只是,仅仅限于手机上最浅显的问候。
相叶雅纪想着,就这样,慢慢淡了,彼此就很自然会疏远淡忘的。
直到他收到那封订婚宴的邀请函。
“樱井翔先生与森口七海小姐”。
邀请函上,画着漂亮的樱花。
相叶雅纪有心装作根本没收到过这封邀请函。
但是看着那烫了金的“樱井翔”三个字,心还是软了下来。怎么说,都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身为朋友,怎么也该到场送一声祝福。这一点,还是应该做得到的吧。更何况,还可以借订婚时去过了这一点等真到结婚时就推辞下不再去了。
就这样,相叶雅纪出现在了樱井翔和森口七海的订婚宴会上。
这是亲戚朋友间的小型宴会。不是那种西服革履对着话筒宣布“我们订婚了”那种正式的场合,而是亲朋们互相讲述彼此认识和熟悉的准新郎新娘,以及他们之间的故事。
气氛温馨到一塌糊涂。
搞得这么浪漫甜美,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因为男女主角相识于樱花树下,所以当天的酒食甜品,样样离不开个樱花。
一片粉红色的天下。
谁不爱樱花呢。
这时候就听见七海的闺蜜中有人在提议:“请准新郎来讲一讲是怎么样对我们的公主一见钟情的?可听说,这里面有一个传奇的故事哦。”
相叶雅纪望过去,看见樱井翔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一边嘀咕着“诶?要吗?”一边还是站了起来。
“其实这事说来有点巧合过度啦,我怕我说了大家都会觉得这是我为了制造气氛生编硬造出来的呢……可是大家相信,这真的是真的——没记错的话,大概应该是我五岁的时候吧,全家人去赏樱,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好。我一个人在坡道上玩着,突然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女孩摔倒了。那女孩大概和我年纪差不多吧,穿着漂亮的和服。她扑倒在地上,冰淇淋摔坏掉,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走过去哄她,还答应给她再买一个冰淇淋……呵呵,我承认,其实那时候我一眼就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啦……”
樱井翔说到这里时,四座一片“呼呜——”的起哄声。
樱井翔双手在空中向下按按,点点头。
“是了是了,我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个反应啦……但是是真的啦……我记得我把她扶起来,用自己身上的一点零用钱给她买了新的冰淇淋以后,她一脸天真地眨着眼睛看着我,从手里提着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枚硬币对我说:‘还给你的。’……呵呵,那个大眼睛长睫毛,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啊……过去很多年,只要一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就还是会想起她……”
四座的起哄声更大了。樱井翔再笑着挥挥手。
“大家听我说完啦,反正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所以今年的樱花季,我在那长长的坡道上看见穿着和服的七海摔倒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刹那,她就真的在我眼里和那个二十几年前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了……”
在座的所有亲朋们,吹着口哨鼓掌起哄,为樱井翔这段如此漂亮的故事喝彩。
“我知道这很像我编出来追女生用的……但是真的不是……唉,你们信不信都好啦……”樱井翔笑着去牵过七海的手:“总之,就是有点命里注定吧。”
那温柔的眼神里,简直能织出粉红色的云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艳羡幸福的笑容。
只有相叶雅纪,听完这个故事,再也笑不出来。
 
 
那果然不是什么雪盲带来的幻象。
那些不停出现反复上演的幻象也果然不是他精神分裂。
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那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美。
妈妈心血来潮,找来一套小和服把生来眉目清秀的他打扮成了女孩子。
那一年,他四岁。
有照片为证。
他本来不记得。
但是却曾经很多次在翻看相册时指着那些照片,开玩笑地质问妈妈为什么要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谁让大家都说你长得漂亮啦,不把你扮成女生一回不能甘心啊……”老妈反正是振振有词。
照片里,被扮成女生的他,站在一片粉红的樱坂上,手里还攥着一个冰淇淋。
那照片,谁看到谁都要感叹一遍:真漂亮。
长大后他就是莫名地喜欢樱坂。
他想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被扮成女生站在樱坂上的留影太美而自恋着吗。
樱井翔讲这个故事时,他的记忆拼图突然从大脑深处一片片地出现,咬合起来。什么樱花,什么摔倒,什么冰淇淋,什么笑容,什么硬币……
一整张记忆拼图完整呈现出来时,真相原来竟然是如此。
这才叫不可置信,像是编出来的,但是真的是真的。
那反复出现在他眼前的小男孩,那笑着露出一排卡通老鼠牙齿的小男孩——是樱井翔。
不会错的。他不会认错的。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樱井翔时就觉得很早以前就见过他。
难怪樱井翔在樱坂上扶起摔倒的七海时他眼前幻象纷杂几乎分裂。原来那是情景再现,那是对记忆触点的直接刺激。
种种强烈的感应让相叶雅纪知道,他没认错。
然而,樱井翔却认错了。
他传奇故事里的女主角,其实原来是相叶雅纪。
 
 
眼前的男女主角,就是童话里所谓的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也难怪樱井翔会认错。
当明艳照人的公主从天而降时,谁还会把身边一个大男人和自己多年来的梦中情人去重叠?
这事实,除了被忽略被隐藏被装作不知道,还能如何?
相叶雅纪笑不出来。
而且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退步,转身。
他想赶紧逃离这个订婚宴席。
这个幸福的被粉红色团团围绕的世界。
他不是看不得樱井翔幸福。
他只是没法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站在了一个原来暗恋自己多年的人的订婚宴席上。那明明该是对他的告白怎么变成了对另一个人一见钟情的契机。
而当这故事五彩斑斓地被讲出来时,他还成了一个局外人。
这故事讲错了。
还错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错成一团乱麻。
命运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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