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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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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六)

咒.
爱不释手
 
“雅纪……雅纪?”
呼唤一声近似一声。
彼时,他正斜倚在那个特别为他拓宽建造的窗口边,望向窗外的眼神涣散,神情慵懒。羽缎衣衫刺绣精致,领边袖口翻出寸厘绒毛,彰显衣料的不菲价值。他用手背抵住脸颊,光着脚,无意识地悬在窗台边晃荡着。
窗外吹进的风是微凉,拂动他领边袖口的绒毛,沿河芦苇般随风荡漾。身上略感凉意,但他却偏爱这种微冷的惬意,迎着风,不眨眼。
“雅纪,为何不应我?”
那呼唤他的声音已近在耳畔。
他转脸抬眼,挑起眉梢,看向来人。
锦缎簇拥,玉石玲珑。
即使是最简易的便服,也已经是如此掩不住的华光四溢。
怎么说,到底身份是摆在那里的。
不出所料,手里又像是拎着什么东西而来。
他眯起眼睛。
“我以为你睡着了,既然醒着,倒是多少应我一声呀。”翔笑着走到他身边。
他斜睨着翔,照旧倚着,不出声。
“你看我带了什么过来?”翔捧出一只漆制锦盒。
雅纪瞟一眼那盒子,意兴阑珊地轻道:“什么。”
“你看。”翔兴致盎然地掀开锦盒的盖子。
锦盒里亮出了鲜艳绚丽的颜色。
各种从没见过叫不出名的果子,五彩玲琅地挤在盒子里,飘出淡淡的清新甜香。
雅纪却仍然兴致缺缺,淡淡地看了一眼。
“你看,这些水果你不认得吧?”翔笑着说。
“……嗯,是不认得。”他应。
“这些啊都是异域的水果,据称这些果子果肉柔软,入口异香无比,来,尝尝。”翔说着,从锦盒里拣出一只金橙色的果子,递到雅纪眼前。
“不想吃。”雅纪漠然地移开目光。
“别啊,你尝尝嘛,这次肯定很好吃的。”翔却坚持,递着那只果子。
雅纪眯着眼睛看他,半晌开口道:“这又是哪个属国番邦进奉来的贡品?随随便便把皇家贡品拿来给人这样妥当吗?”
“这怎么叫随随便便……”
“不随便吗?我是什么人?”
“……”翔终于敛起了笑容,把手里的金橙色放回锦盒里,把脸探到雅纪跟前,故意半嘟着嘴问道:“怎么,这是在跟谁生气啊?”
“并没有。”雅纪扭脸向窗外。
“不舒服?”翔问:“要不要传御医?”
“没有的事。”雅纪索性转过身想要背对他。
“没有?”翔却继续探身追着他,“难道是还在生上次那件事的气?”
“上次什么事。”雅纪懒懒地应付。
“我让御膳房试着把鸡肉放入滚油中结果油烧太热滚油外溅闹得御膳房差点被一把火烧掉那次啊……”翔认真地回忆道。
“……”雅纪不说话,瞥他一眼。
“那个不能怪我啊,我只不过是想让御膳房做点新花样来……”
“来讨我欢心?”
雅纪打断翔的话,从宽阔的窗台边转身站起。
“要生你这种荒唐事的气,我恐怕早已经气死了。”他说着朝房间里的桌边走去,“先是楞要给我养兔子,我说圈着它不如放了它以后又居然带了只金丝猴来,且不说你是从哪儿把它们弄来的,你觉得它们真能在这里活吗……我要为这些生气,真是几条命都不够用。”
“是因为你说喜欢动物的啊。”
“我喜欢动物,不是喜欢把它们圈在身边。”
“……”
话里的弦外之音,谁人不明。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呢。”翔放下手里的锦盒,跟着雅纪走到桌边,“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我无非就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雅纪似乎轻叹口气,拎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你知不知道,你每日如此胡闹搞这些花样,朝廷上上下下是有多着急。”
“……”这回轮到翔不出声,手指轻轻按在紫檀木桌面中央镶嵌的大块汉白玉上。
“你到底是有没有些自知啊。”雅纪把斟好的茶推到他的手边。
“朝廷上上下下的事,倒是也能传得到你这里。”翔敛目,换了气息,端起浅碧如冰的茶杯,凑到唇边。
“……我这个地方,别的没有,就是不缺耳目口舌。”雅纪笑道:“尤其现在这里出入的人是什么品流,你是比我知道的。不用我多说。”
“……”翔慢慢抿一口茶进去,眉目里的笑意不明。
雅纪在他对面坐下,轻道:“别再如此了。”
“朝廷的事,还不用你来操心。”翔淡淡道。
“……”雅纪似乎轻叹口气,目光别向一边,懒懒道:“我也并非想操心。我这样人能懂得什么。只不过你介绍来的客人,是我这里最主要的口粮来源,我也并非一个人都不用养,多少要为将来打算些。不过如此。”
翔眯起眼,深深看着他,他就佯作不知,半扬起下巴,瞳中放空。
 
 
就如翔初次见他那般。
 
 
那日他在台上亮相,满堂彩是照例的,只不过,有双异乎常人的灼烈目光盯视着他,在众多眼睛的注视里,他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鼓乐在耳边飞扬,戏台却似云中虚架。
台上作戏,总归如此。
雅纪发现了那道异常灼人的目光。
他在戏台上摸爬长大,出将入相,惯了唱念做打,惯了接受注目,惯了从被喝倒彩到满堂彩。见过了数不尽的倾慕眼光,但他心里明白,那无非不过是对一个戏子的几份戏谑娱情,其他旁的尊重与喜爱,只怕也从无。所以他自来淡然,不卑不亢。
但那日的那道目光,却不知有何处与别不同。
雅纪在满堂看戏的观众注视中,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他不经意地用余光瞟向那目光投射来的方向。
恍惚间看到一身锦玉浮光。
大概其实并无不同。
无非也是纨绔子弟中对他这样戏子的三分垂怜。
他想。
皮相生得好——这话他是自小听师傅讲到大的。还说他这样皮相不唱戏都着实糟蹋了,但凡上了妆,必定能成个夺人眼球的好胚子。
是么,有这回事吗。这算不算是就等于在说,其实他天生下来就该当个戏子的?这话是不是该拿来当个夸赞?
好好的正经人不做,做戏子。如果有的选,会有人甘心情愿从头便做出这般选择?
他其实常常觉得,正因为如此,有多少对他这皮相投来的目光,从头便已经夹着猥琐和不堪的目的。
但无论怎样也罢,无非都是命。
他也惯了,并不作纠结。
也因此,他对那灼烈注视佯装不知,扬起下巴,接着做自己的戏。
无论那炽热目光将他盯得有多紧。
他通通无视。
他想着,等下这纨绔子弟多半会像以往那些人一样,找了戏班子的班主来,点名要求他去唱堂戏,满足一下那未必懂戏的猥琐喜好和庸俗虚荣。
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满面油彩之上,种种戏文故事浮光掠影,被他演绎得那般精彩。
而一层厚重油彩底下,那由来淡漠的脸上,滑过一抹不会被台下众人观看到的哀伤。
 
 
那日戏散,雅纪照例从戏园子的后院走出来,出了后门,沿着后巷离开。
天上飘下了雪。
他紧了紧自己的斗篷。
地面已经变得微白。
看样子雪还会下得更大。
他埋下头,准备加快脚步。
那时,本来洒在额上鼻梁融化的凉意,却忽然消失了。
雪停了?
雅纪有点疑惑地抬起头。
却见一柄油纸伞,撑开在头上。
他有些意外。
这条后巷,风霜雨雪都好,由来都是他一个人走。来来去去,从未有人同行,更从未有人为他撑起一柄伞。
他都惯了。
这是谁?
他转过头。
看到那双如炬目光。
毫无掩饰,也丝毫不打算掩饰地望着他。
锦衣玉石,全都在那双眼睛当时的光芒下显得黯淡无光。
世上再无那般眩目光芒。
雅纪站定,久久未动。
 
 
雅纪记得,那伞的伞柄是漆成光亮的红色,光泽莹润。
握着伞柄的手指上,圈着碧玉的戒指。
一时对看。
雪落无声。
 
 
自那时至今,那望向他的目光,就未曾有过半分改变。
雅纪半扬起下巴,想起了略为遥远的画面,眼中放着空。
“究竟怎么了……”翔看着他,敛了笑容,“戏班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哪有。”雅纪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半带戏谑道:“自打你把整个戏班买下来给我让我管,我还会有什么烦心事?你介绍来看戏的客人,什么身份,大家心照不宣。哪个还敢给我添烦心事,人都还要命呢。”
“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翔正色,“不要听他们乱说。”
“他们也不是乱说。”雅纪转过脸,看向翔,“说当今储君该及早立妃这话,岂能算乱讲?”
“……”翔的眉尖不自然地微蹙一下。
“你说呢,当今的储君?”雅纪浅笑。
“……”翔抿住嘴,没有应声。
雅纪从桌边起身,踱步回窗口。
凉风依旧,但其实已是初春。
窗外已有几枝桃花,泛起点点粉白的红。
“从此以后,别再来了吧。”他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你这是何必……”攥着手里的茶杯,翔的话只起了个头,就被雅纪打断,“若是让人知道了当今储君不仅不打算立妃,甚至其实还有断袖之癖……到时候于国于民,你说说,你该是如何自处?”
“……”翔握着茶杯的手攥紧了。
“所以说,你就赶紧把这个妃立了吧。”雅纪说得轻描淡写。
“你明知道!”翔终于按捺不住,将手中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敲,茶水倾洒,“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去立这个妃。”
“何必……你这才叫何必。”雅纪始终不转身,背对着翔,“何至于为我到不娶妻生子的地步。”
翔从桌边起身。
“这毛病,你就改了吧。有这些年,也够了。”雅纪继续道:“我区区一个戏子……”
翔的双手,从背后伸过圈住了他。
 
 
“敢再说下去。”翔捏着雅纪的下巴,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翻起绒毛的羽缎锦衣,三两下就被解开。
柔软缎布褪在身下,精致的刺绣堆叠,辨不清本来的图案。
 
 
肌肤相亲,早已并不陌生。
被抵在这窗边,也早就并不陌生。
春花秋月的窗口底下,他们彼此求欢,且缠且痴。
从第一次开始,雅纪就没有拒绝过。他知道自己于翔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不过只能算是一个“毛病”,一个见不得人拿不到台面上应该趁早改掉的毛病。他知道他明明应该拒绝,但却还是深陷。不仅仅因为他对翔的意乱情迷,也因为和翔的鱼水之欢让他难以自拔。
像是一个瘾头,每次事后都会下决心想要戒掉,但下一次,照样还是抵抗不了。
就算是今天此刻,雅纪仍然没有拒绝或是反抗。
但是却僵硬着身体。
在翔的身体贴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如以往那般敏感迎合,而是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般。只是翔要怎样,他就任由他动作摆布。
翔的唇贴在他颈上时,他冷淡地闭上了眼睛。
翔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雅纪冷道:“意思是,让你知道无趣后,今后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你说什么?”
“不就是这么点事儿。”
“到底什么意思你!”
“你这喜好男色的毛病,让你觉得无趣腻了,大概也就能治了。”
“你……”翔似乎终于有些被激怒了,他紧贴着雅纪背后的胸口开始发烫,“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在我眼里你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雅纪淡漠道:“你本来是什么人才重要。”
“……”翔咬下嘴唇,胯下其实已经变硬,他用它抵着身下的雅纪,但是雅纪却不给他任何反应。
以往他会很有耐性。
但今天显然已经没有了。
因为着实有些被激怒。虽然明明知道雅纪可能是故意的,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他拿他没办法。本来,从一开始,他就未曾拿这个男人有过办法。
从见到他的第一次开始。
他就已经没了办法。
 
 
尚未曾知道你究竟有哪些好时,便已经非你不可。
非你不可。
 
 
翔直接把变硬的器官抵到了雅纪身后的入口外。
雅纪的身体还是僵硬得像个木偶,没有一点变化。
一副随你摆布的消极抵抗。
翔看着他,喉咙被心口燃上来的怒火燎着,让他按捺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横下一条心,伸过手,用手指强硬地扩开入口,将发硬挺立的器官顶送进去。
异常干涩。几乎无法进入。
又因为雅纪僵硬着身体不做任何配合,两人身体结合的角度也让阻力更大。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你越是这样,我越非要占有不可。
翔咬咬牙,扶着雅纪的腰,想要挺送自己硬向里顶入。
但就在这一刻,雅纪一直僵硬的身体登时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翔感觉到了。
他甚至听到雅纪紧咬住牙齿的磨牙声,因为强忍剧痛而硬是吞下去的呻吟声。那默默的隐忍,他全都能感受到。
他不是不能硬来。
他可以硬是就这样顶进去。
但是他不忍。
那样雅纪一定会受伤,他不忍让雅纪受伤。
但情势至此,已经进退不得。
这是逼他放弃。
这是逼他知难而退。
但他是什么人。
 
 
翔的余光瞟到自己刚才顺手放在窗边的锦盒。
盒子里浮着一片金橙色,飘出淡淡的软香气息。
 
 
你以为我没办法?
 
 
翔从锦盒里随手抄过一只那来自异域番邦的水果。
奇香扑鼻,手感柔软。
看一眼僵在身下一声不出默默强忍的雅纪,他下了决心。
 
 
你不要以为我没办法。
就像从我第一次为你撑伞,而后每日必至,到你终于愿意在伞下与我同行,竟然经历了半年之久。
我是拿你没办法。
但我偏偏就只有一样东西——
那非你不可的决心。
 
 
翔揉碎了手里的水果。
柔滑果肉和粘稠的果汁,握满了手心。
他看看雅纪,横下一条心。
抽出器官,他将掌心里的果肉和着果汁的润滑,一点点推进了雅纪的身后入口。
软滑的果肉被挤压着送进身体里,柔软冰凉,瞬间刺激温热的内壁,本来僵着身子的雅纪一下子被刺激得躬起了腰。
“嘶——”他抽一口气。
翔微微挑了挑嘴角,将沾满果汁的手指探进里面。
粘稠汁水沿着内壁转一圈,果肉被搅动在身体里时,雅纪不自觉地放软了身体。冰凉湿滑的刺激,挑动着情欲,让他的身体已经不听话地做出了迎合。
翔抽出手指,再一次把胀热的器官顶到了雅纪身后。
这一次,那个本来消极抵抗着的僵硬木偶,化身成人。
翔再一次挺腰,将自己顶进雅纪的身体。
这一次几乎没有什么阻力。
湿滑的果汁几乎让翔一用力便进入到最深处。
“呃!”猛的深入让雅纪按捺不住,从喉咙里呻吟出声。
翔凑到他微仰起的耳边,吹着气道:“喜欢吗?”
“……”雅纪抿住嘴不出声,耳边却一下子就红了。
“有趣吗?”
“……”
雅纪不出声,翔开始了抽送。
发热胀硬的器官挤压着雅纪身体里的果肉,发烫和冰凉的糅在一起,绞缠着,和着粘稠果汁一起,摩擦过内壁。
果肉被那胀硬器官和内壁碾压成无形纤状,更多汁水释出,冷热相裹,在雅纪的身体里共同顶送。
那被充满的实感。
刺激比以往更加倍。
欲念,在身体里被唤醒。
那个三番五次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瘾头,终于无论如何也按压不住,窜了起来。
直烧向心口。
万般难耐。
“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放松下来的身体,汗起了更多。常年有练功的身体,骨骼线条都修长紧实,但又特别柔软。
翔从来受不了雅纪这样的身体。
最初绝非为此,但在第一次之后,却变得爱不释手。
每每触及,必感沉迷。
翔吸一口气,扶着雅纪的腰部,加快了抽送。
湿润粘稠到极致的内壁再无抵抗,器官深深没入雅纪的身体最里。
“啊啊……”剧烈的刺激让雅纪隐忍不下,轻叫出声。
“还敢拒绝我么……”翔边用力抽送边在他耳边道。
“呃——”雅纪不回答。
“还有……你别搞错。”翔喘息道:“我从不贪恋男色……”
“……”
“只有你……”
话语,变得含混不清。
也或许是有意,含混过去。
果肉在持续的进出间被彻底碾碎,粘稠果纤随着翔的抽送被带进带出,果汁顺着入口处流出来,在进出之间被碰撞出粘腻的水声。
身体里外的湿滑让两个身体之间似乎像是融为一体。
交合处的果肉果汁,粘腻成一塌糊涂。
翔的抽送越发顺畅,雅纪身体紧密地包裹让他小腹发热,意识模糊,只剩了占有他的一个欲念。
“啊啊啊……”
雅纪的轻叫被埋进情欲的交合碰撞声里,像是一道催情的符。
翔的喘息声变得粗重,器官已经胀极。
虽然还想再往来几个回合,但是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
翔快速挺送几回,热流涌过,释放在雅纪的身体里。
被猛烈顶撞之后的雅纪身体酥麻,眼前短暂一黑。
滚热的液体和被碾碎的果肉一起,浅白里混几许金橙,缓缓从雅纪身体里流出,顺着大腿内侧,滑到堆叠的锦缎之上。
 
 
“呼……”雅纪喘息良久,断续地对伏在自己身上的翔轻道:“上次才新送的袍子……只怕是又毁了。”
“……有什么紧要。”翔亦在他耳畔轻道:“下次再给你带新的来。”
“下次……”雅纪轻出口气,“没有下次了。”
“胡说什么呢。”翔似乎是有点疲倦,半迷糊道:“你拒绝不了我……你知道的。”
“……”
“就像今日一样。”
雅纪没有出声,听着身上翔的呼吸声均匀起来。他有些出神,双目放空,但觉窗外一阵凉风袭来,看到身边落下粉白几片。
似乎是桃花。
 
 
总是这样。
下定决心,又功亏一匮。
到最后,自己也迷乱其中。
我知我拒绝不了你。你亦知。因为知道,才能将我这样困囿。
拒绝不了你,但却还有别的办法。
 
 
那日,翔醒来后,不见了雅纪。
只余窗边褶皱羽衣,和几片稚嫩桃花。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真的可能为了我不要江山吗。
若不能,就及早散了吧。
这出戏,已经唱得够长了。
 
 
他似猛然惊醒。
才想起睡着时似乎隐约听到这几句话。
飘飘乎乎,若即若离。
他狂奔出门。
戏班上下无人知晓雅纪去处。
他在京城里上下遍寻,也再不见雅纪踪影。
再无。
 
 
桃花依旧。
 
 
六年后的某一天,正在台后卸妆的雅纪听到身边的人说,知道么,新帝登基,改年号了。
他坐着,默默地卸净脸上油彩。
起身,从墙上取过自己的棉布斗篷,披在肩上,走出门去。
依旧是穿后院而过,来到后门。
虽然这院子远比在京城时小得多,也破得多。戏班也不用说,山里地方,最草台班子的样子,儿戏得很。
但多少是口营生。
雅纪推开后门,出了后院。
低头掩门时,他看到地面上细碎浅白。
下雪了。
刚才穿院而过的时候,竟然完全没察觉。天晓得心里在琢磨些什么。此时意识到有雪,这才感到风似乎是有了凉意,伸手紧一紧斗篷。
奇怪,明明已该是初春吧?怎么却又下起雪来,家里还得再添柴火,也是出项。
雅纪想着,踱步慢行。
忽然鼻梁上没了凉意融化。
雅纪顿了下脚步。
想是时已初春,这雪也下不大,所以时断时续也是正常。
他继续迈步前行。
雪似是停了。
却在行走间,感觉脚下的积雪渐渐厚了起来。
这哪里像是停了雪,分明是越下越大吧。
但却怎么,发上身上,都未落雪呢。
雅纪的脚已经踩进略有厚度的积雪,发出硌吱硌吱的响声。除此之外,四下似乎万籁俱寂。
越走,眼前越是一片雪白。
他心下好像明明有了什么答案,却不想去揭晓。
他不敢停下脚步般,一直走着。
直走到他也不知走到了何方,似乎并没去向回家的路,而是刻意地迷了路。
风大起来,他脸上仍然无片雪落下。
积雪愈深。
像绊住了他的脚步。
雅纪停下来。
站了良久。
而后转过头。
 
 
却见漆红伞柄,莹亮水光。
握伞的指间,却没了碧玉戒指。
 
 
如炬目光,一如初见。
对看无言,雪落无声。
 
 
素布衣裳,玉石尽去。
除了那世间最眩目的灼烈地望着他的眼睛,全身上下,再无一处相同。
却别无他人。
那日夜未曾相忘的人。
那当朝储君——不,那明明该是已经登基的新帝。
却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山乡地方,一路跟在一个草台戏班的戏子身后,为给他撑伞,而被雪白头。
雅纪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雪落依旧无声。
 
 
“河山,我愿拱手。”
却是他笑言。
“只要,你愿与我伞下共行。”
 
 
似是站过了六年光景。
雅纪终于一笑。
翔亦笑。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你存心的作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巳.


古风是明明不会写但一段时间不写就会犯的瘾。
所以只是满足自己一种对古风的执着吧。
故事和设定完全没看头,完全是满足自己恶趣味的集中体现。。
但话说到今天,已经算是看过最美风景,就算是同人已死也绝对言出必行。
各位,旁的没有,继续且行且珍惜吧!
BGM也是RE了半年终于能完成这篇的起因:爱不释手

拍手[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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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五)

咒.

 
那一天严寒至极。
牛仔裤贴在腿上就像一层薄冰。
相叶雅纪紧紧衣领,把毛线围巾拼命往上拉,遮住半张脸。
不是都说全球变暖吗,怎么这几年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他这样想,埋头在街边走着。早知道这么冷就不出门了,都是听信了二宫和也那家伙的话说今天并不冷不要闷在家里,结果出来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可遭罪了。
快点回家开暖气吧。
就这样想的一瞬间,有什么光线从旁边晃了他一下。
他一皱眉,转过脸。
看见身边一家小店的店门敞开着,店里有一面镜子,因为已经进入圣诞点灯周期,镜面反射了四下射灯明锐的灯光,晃到他的脸上。
相叶雅纪眯了眯眼睛。
一阵寒风吹进眼睛里,玻璃体干涩了一下,睫毛不听话地扎进眼睛。
他转身跨步走进店里。
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古怪东西,天花板似乎都被这些挂件给带得整体压了下来,店面的空间显得有点压抑。相叶雅纪拨开那些几乎挡到自己脸上的物件,走近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挂在店里的墙上,镜面平滑银亮,镜光凛冽。
长方型,深棕木纹画框式边框,不大不小,设计简洁,风格复古。
相叶雅纪在镜子前站定。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灰色的棉服布料看来暗哑无光,暗花色围巾已经分辨不出本的线色组合,还起了毛球。头发乱蓬蓬的,明明要出门也没怎么打理,脸色更加不能看,黑眼圈深陷。
原来真的这么不修边幅。
在二宫和也嚷嚷着说“就算是空窗也不能这么不像样吧”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来着。现在看看镜子,原来是有点离谱。
空窗三年。
算久吗?
算久了吧。
三年里他也没和任何人上过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又从来不是乱来的人。
只不过以前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他明明是很讲究穿着打扮时尚风格的人。到了什么季节换什么应季的衣服,逢什么节日也要跟着节日的氛围进行适当的搭配,哪种元素流行了,恰到好处不张扬的点缀也是必须的。总之从衬衫到背包,都是有自己的一套讲究的。
现在这么一切无所谓,只是因为三年空窗?
不应该吧。
做人不能自暴自弃啊。
“这个,多少钱。”
相叶雅纪指着那面油画一样的镜子,问道。
开口的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分明已经伸出双手去摘那面镜子了。
 
 
反手关上8号房的房门。
相叶雅纪满意地看看自己带回家的那面镜子。
把镜子挂上墙以后,拍拍双手,又一次在镜子前站定。
真好看的镜子。
越看越喜欢。
和自己家里也各种相配。
他怎么似乎才意识到,家里居然没有一面镜子。
对于一个曾经对穿着打扮很讲究的人来说,难道不觉得太违和了一点吗?
嘛,算了。
反正现在有的用了,就得了。
相叶雅纪在镜子前站了好一会儿。
说起来,快要圣诞节了呢。
找些和气氛相配的衣服出来穿吧。
拉开衣柜门时,竟然扑面而出一股略显陈霉的味道——是有多久没开过衣柜?哪来的这种味道啊。探身进去翻找,发现里面的各种衣服似乎乱成一锅粥,像是被闯空门的贼光顾过,一通翻箱倒柜之后没有发现,又把所有乱成一团的衣物胡乱地塞回了衣柜里。
相叶雅纪用手背抵了一下鼻子。
这也太不像话了。
必须整理一下。
他把团成一团的衣服一件件抽出来,逐件分类,重新叠好,归类再摆放进衣柜里。这过程里他发现了几件正适合现在穿的衣服,拿了出来。
一件正红色的衬衫。
一件森林绿色的厚针织毛衣外套。
一只白色的波点领结。
簇新簇新的,像是没有穿过一样。
抖一抖,相叶雅纪觉得似乎对这两件衣服也没什么印象。几时买的?怎么好像完全忘记了。
嘛,也算了。反正一红一绿,颜色又正又漂亮,撞在一起肯定可以,正是圣诞周期里再适合不过的搭配。
他把胳膊伸进红色衬衫的袖子里,抻平领子,系好钮扣,拎起那很Q的白色波点领结,再拉过绿色毛衣外套,走到镜子前。
镜光一凛。
大概又是反射了房间里的灯光。
相叶雅纪把绿色毛衣外套穿在身上,再在红衬衫领子里系上白色波点领结。
看着镜子准备正正领结的时候,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哪里有什么违和感。
是哪里,不对劲。
两手拉着领结边,他眯起眼睛,靠近镜子。
红衬衫。
绿毛衣。
黑色短发。
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别扭?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
镜子里的人正双手拉着的领结,分明是黑色波点。
定睛。
没错。黑色。绝对是黑色。

相叶雅纪一惊,但是不知怎么,却并没有感到害怕。
照理说他应该当即后退一步,但是他反而盯着镜子没有动。
视线移动。
终于看见,那黑色额发底下覆盖的眉,和他的并不相同。眉尾微微上挑,修得很整齐。
几分相似又几分不似的眼睛,也正从镜子里看着他。
相叶雅纪眨下眼睛。
镜子里的人也眨下眼睛。
相叶雅纪拽拽领结。
镜子里的人也拽拽领结。
相叶雅纪继续往镜子里看。
一模一样的家居摆设。
墙上的钟,10点10分。
看来明明没什么异样,但是镜子里的人,却就是不是他自己。
这算是什么情况?圣诞传说吗?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
“你是谁。”他说。
“你是谁。”镜子里的人也同时说。
——或者没说。那可能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在问你。”
“我在问你。”
“干嘛学我?”
“干嘛学我?”
这是什么学龄前的幼稚游戏!
相叶雅纪抿住嘴。
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抿嘴。
“……”
“……”
“我是相叶雅纪。”
“我是樱井翔。”
一格空白。
没错,他没听错。
这回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虽然是同时响起,但分明是另一个声音,说出了另一个名字。
“你说……”相叶雅纪盯着镜子里的另一个男人,缓慢地问道:“你是谁?”
“樱井翔。”镜子里的男人扯动唇角。
樱井——翔?
他认识这个人吗?
他不认识这个人吗?
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认识你吗?”相叶雅纪再问。
“……”樱井翔却只是挑着一边唇角微笑不语。
“你住在这面镜子里的?”相叶雅纪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些什么。但大概这一类的疯言疯语也只有他想得到并且还能说得出。
“……”镜子里的樱井翔看着他,“算是吧。”
“你是——魔镜?”相叶雅纪跟着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说。
“噗——”樱井翔在镜子那一边笑了出来,“那你是蛇蝎心肠的坏皇后了?接下来要问我这世界上最漂亮的是谁吗?”
“是谁……”相叶雅纪鬼使神差地把话接了下来。
“反正不是你。”樱井翔乐不可支。
相叶雅纪挠挠头,也跟着笑了。
奇怪。
三年来,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和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妖魔鬼怪的镜子。
他有没有寂寞至此。
没关系。
他最喜欢的四字熟语就是临机应变。
现在就到了需要临机应变的现场反应了。
“那你……为什么穿得和我一模一样?”相叶雅纪问。
“因为——”樱井翔眨了下眼睛,“我是镜子这边的另一个你。”
“……”
“……”
“你其实果然还是圣诞节女巫送给我的魔法礼物吧。”相叶雅纪一脸黑线。
“你魔女小樱看多了。”樱井翔也一脸黑线。
“我不看少女漫。”
“我也不认识女巫。”
“你是女巫做出来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相叶雅纪横下心胡说八道。
“……好吧,既然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是被魔法困在这面镜子里的,我本来是个王子。”樱井翔也毫不含糊。
相叶雅纪在镜子前哈哈大笑。
“王子?你还真敢说。”
“我为什么不敢说!”
“好好……那这位王子,你的王国呢?”
“破碎了。”
“哎哟,被女巫给害的呀。”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好好,不提了。”相叶雅纪含住笑意,对樱井翔说:“那就,欢迎你入住8号室成为我的室友,王子大人。”
“……”樱井翔看着他,眼波在镜光里晃动了一下,一闪而逝,“既然知道是王子大人,还不行礼?”
 
 
无逻辑全乱来的对谈不知持续到几时。
大概是因为墙上多了个大面积的反光点,所以本来晦暗无光的房间好像忽然变得明亮起来。而又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绿色毛衣毛线织得特别细密厚实,所以一直感觉很冷的的相叶雅纪,身上也开始温暖起来。
相叶雅纪知道自己也许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因为寂寞太久。
因为冬夜寒冷。
所以第二天早晨起来准备出门,穿好衣服再站到镜子前时,镜子里就原原本本只映出他自己。无论再睁眼闭眼几次,镜子里都只是他,并没有什么被关进镜子里的王子。
是吧。
果然只是场梦。
虽然这么跟自己说,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但却在夜归时,再次不甘心地站在了镜子前。
——被魔法关起来的王子,你还在吗?
却只有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很难看。
昨天的温暖光线呢?
哦,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穿那两件红绿撞色的衣服,所以光线看起来才这样黯淡?
相叶雅纪快速地拎起红衬衫绿毛衣穿上身,然后系起白色波点的领结。
镜光如水波,对角流动闪过。
镜子里正领结的人,手里的领结变成了黑色。
相叶雅纪笑了。
他的某些感觉是很准的。
镜子里的樱井翔拉着黑色领结,也对他笑了。
“你好,王子大人。”
“你好啊,相叶君。你又不行礼。”
相叶雅纪知道了。
这套红绿撞色的搭配,果然是开启镜面活动的关键。像一道魔法,能解开附在镜子上的魔咒,让镜子里的王子出现。
此后屡试不爽。
不管理由是什么,又无论是不是只是一个无聊的梦境。
反正他就是每天回家都想见到他。
讲些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
看彼此的眼睛,对彼此笑骂。
似乎只有在那时,他才感觉到光线,体会到温度,知道自己正存在着。
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也许该相信这句话。
又也许自己真的是自己碰到了一个被关进镜子里的王子。
怎样都好。就当他是疯了吧。
这身红绿撞色的衣服,就成了打开镜之国的钥匙,也成了约见的唯一暗语。
 
 
“王子大人,你的国家是不是很穷啊?”
“……”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你只有这一套衣服啊?”
“……”
“所以才只有在我穿上这套衣服时,你才会出现,是不是?”
“……”
“我说对了吧。”
“这身衣服……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特别的意义?”相叶雅纪蹙起了眉尖。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刹那间的莫名敏感是什么意思,似乎他就是知道这特别的意义里包含的内容。
“关系一个很重要的人。”镜子里的樱井翔敛起了笑容。
“很重要……的人。”相叶雅纪轻声重复了一遍。
“很重要,最重要。”樱井翔的眼尾,浮上了不易察觉的悲伤纹路。
相叶雅纪看到了。
什么人。
咦这从心底窜上来的不爽是师出何名?
他紧抿住嘴,不出声。
“相叶君?”镜子里的樱井翔叫他。
“……”
“相叶君?”
“……别叫我。”
“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是啊,他怎么了。
“相叶君——你该不会是……”樱井翔拖长了声音,“喜欢上我了吧。”
相叶雅纪抬眼。
镜子里的樱井翔正别有意味地看着他。
喜欢?
喜欢上一面镜子?
喜欢上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就算是空窗三年,他也不至于饥渴至此?
“你,你……”他想对樱井翔说你胡扯什么,却竟然卡住说不出来。
“是不是?”樱井翔从镜子里靠近镜面。
“……”相叶雅纪移不开目光。
镜里樱井翔的眼睛散出的也许是镜光,所以格外明亮犀利。
像真的有了魔力,吸引着相叶雅纪也向镜面接近过去。
樱井翔张开双手,手掌贴在镜面里。
相叶雅纪目光恍惚,不自觉地张开两手,把手心贴在樱井翔的手掌上。
两人之间距离靠得很近,只隔着一层银亮通透的镜面。
“到现在,还没对王子行过礼呢。”樱井翔盯着相叶雅纪低声说道,声音穿过镜面,染一层浅淡磁场。
相叶雅纪贴着镜面的指尖一阵发麻。
中了咒语。
他一定是中了咒语。
不知名的力量像一种巨大蛊惑,吸引着他探身凑近,朝镜中樱井翔的唇吻了下去。
一眼看去,这是个极其诡异的画面。
像是相叶雅纪对着镜中的自己,吻了下去。
镜面冰凉。
却只在刹那间,玻璃和水银就像融化于唇间,冰凉的质地在两人之间消失,取而代之柔软温暖的真实触感。
好真实的唇。
好真实的触感。
镜子那边的樱井翔探过了舌尖。
相叶雅纪很自然地张开嘴,被唇舌缠绵之间的快感迷惑。
这种满心的雀跃,好像……明明很熟悉,熟悉了很久。
温柔的,深情的,思念已久的。
但是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呢。
本来隔镜相贴的掌心,忽然间就被填充进了温度。
樱井翔的手指像从镜子的水银湖面上浮出来,扣住了相叶雅纪的十指。
“因为你行过礼了。”樱井翔挑着唇角,牵起相叶雅纪的手,“所以欢迎你来到镜之国。”
谁的国?
谁的国是接吻行礼啊。
你这个流氓王子。
相叶雅纪这样想,却再一次上前吻住了樱井翔。
——好想你。
——你终于回来了。
不对,这些潜台词是什么意思。
这种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只该是一个荒唐的梦境。
却为何让心里被各种情绪充得满满的。
为什么,吻着樱井翔让他眼眶酸胀有想哭的冲动呢。
“你的嘴里……”樱井翔别开嘴唇说:“有点咸。”
你一个镜之国的王子,还知道咸呢。
这人间的酸甜苦辣咸,你懂吗。
“别说话。”相叶雅纪搂住樱井翔的脖子,“吻我。”
吻。
大概因为空窗太久,唇之间的温润触觉已经足够让他感到刺激。
又或者是,这种愉悦的刺激感他以前明明就曾经拥有。
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樱井翔的唇舌让他感觉沉醉了。
那种温柔,和爱意。
他揉搓着樱井翔的头发,声音轻而嘶哑,“脱了你那很重要的衣服。”
“还命令王子……”樱井翔笑着退下他毛衣的袖子,解开红衬衫的钮扣,“到底谁才是王子了。”
樱井翔的指尖触到相叶雅纪的身体时,他一个激灵。
“你手怎么那么冰!”
“是吗……可能因为毕竟我住在镜之国吧。”
镜之国……
其实,他现在是进入了镜之国,还是樱井翔走出了镜之国?他已经分辨不出。
只是,人心会说谎,记忆也会说谎,但身体总是最不会说谎的一个。
被冰凉的指尖划过肌肤时,相叶雅纪的身体瞬间就起了反应。
衣服还没脱完,他身上已经发烫。
大概因为如此,樱井翔的胸口贴过来的时候,才会感觉跟指尖一样冰冰凉的。
相叶雅纪吸了口气。
红红绿绿的衣服,散落一地。
肌肤相接摩擦时,相叶雅纪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
“这么敏感?”樱井翔扯动唇角。
三年没做过你试试——他这样想,但又笑自己。
樱井翔的舌尖绕过他的乳首时,他的胯下直接就发热抗议了。
“又来行礼?……”樱井翔笑。
果然是流氓王子。
“你到底……”相叶雅纪故意顶了他一下,“还做不做!”
樱井翔凑到相叶雅纪耳边,“着急吗?”
张开嘴唇轻咬他耳廓的同时,也握住了他变硬的器官,上下套弄。
“嗯……”相叶雅纪仰起头。
樱井翔的手指一点点用力,相叶雅纪的呼吸声跟着一点点加重。
含住他的耳朵,樱井翔用牙齿微微用力磨咬那些耳软骨。
刺激感加乘地鼓噪心脉。
这种轻快的愉悦。
相叶雅纪深呼吸,很快就小腹发热,缴械投降。
“啊……”他轻叫。
浅烫液体滑进樱井翔掌心时,他像一时脱了力,膝盖发软,顺势跪进那散落一地红红绿绿的衣服里。
樱井翔跟着跪下来,把两根正湿润的手指缓慢地探进了他的身后。
“呃!”
相叶雅纪收紧了肩胛骨。
似乎像是空虚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在等的人。
忽然被进入的刺激,让才刚刚熄下来的火瞬间就又被引燃了。手指骨骼,清晰地在身体里一圈圈活动着。似乎太轻意就触到了欲望渴求的最深处。
想要。
他想要他。
身体在呼唤樱井翔。
他的身体清楚地这样告诉自己。
在樱井翔的手指一点点扩张空间时,相叶雅纪俯下身,将手肘支撑进衣服。
他腰臀的黄金弧线,就这样在樱井翔面前一览无遗。
这个交付和呼唤的姿势。
让人哪还有抵抗的余地。
抽出手指,手扶在相叶雅纪腰间,樱井翔把自己送到他身后的入口,小心地挺身进入。
“啊……”相叶雅纪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说是微痛,不如说是被进入的充实。
发烫的,坚硬的。
随着樱井翔的进入一寸寸逐渐填满。
像是占有自己的属地,却又十分温柔。
摩擦,充斥,微烫。
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心感让相叶雅纪周身发烫,每一个细胞都无比愉悦。
“啊啊——”他轻声呻吟。
到樱井翔的器官终于完全没入他的身体,两个身体严丝合缝结合起来的一瞬,无法比拟的满足和快感甚至让相叶雅纪心尖发抖。
“呃啊……”他呻吟着,汗滴开始一层层涌出毛孔。
当樱井翔扶着他的腰缓慢抽送,汗已经顺着他的下巴滴进红布绿线之中。
安心。
愉悦。
身体又在这样说了。
在樱井翔逐渐加快的抽插之间,进出里的摩擦不仅生热,更反复制造生成更多快感分子,激化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嗯呃呃——”
液体在身体肌肤间粘滑的水声,急促的呼吸声和渐渐不可抑制的呻吟声,让8号室的门里响起了一片情欲淫靡的声音。
“呼……”
有一个呼唤的欲望已经爬到了相叶雅纪的喉咙口。
“雅纪……”却先听到了身后这一声呼唤。
相叶雅纪的心底窜上热流,眼眶一酸,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雾汽。
“小……翔。”他呢喃。
催化。
终极催化。
樱井翔一只手抚摸在相叶雅纪突起的脊椎骨节上,用力加快了抽送。
一次次抽送已经近乎于碰撞。
那些渴望已久的。
“喜欢……小翔。”
激化的快感。
一波波从身后的结合处四散开,游至全身各处。
“呃啊啊——”
“啊啊啊!”
略显冰凉的身体碰撞着他,身体里却涌进了热流。填满,温热,再涌出,顺着腿间粘稠滑落。
宣示属地。
宣布占有。
他就是他的。
情深意重间。
分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着迷的,沉醉的,正是如此。
相叶雅纪也终于得到了释放。
悬殊而超乎想象的高潮。
直酥麻到每一个骨节之间。
目眩神迷。
像身陷一个宇宙。
意乱情迷之间,相叶雅纪感觉到樱井翔趴在他的背上,嘴唇再次凑到自己耳边,用模糊不清的气声,说了什么。
难以平复的喘息间,自己像是什么也没听清。
像风声。
像水声。
像镜面般平静的湖水。
清凉,舒适,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他再没力气说话和睁眼。
他想要好好睡一觉。
然后,不知几时,压在他背后的重量就消失不见了。
 
 
手机响了很久很久,相叶雅纪才终于醒过来,醒来的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呆了一会儿,醒了醒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昨晚好像……
但几时回到了床上,却浑然不知。
手机铃声还在响个不停,他伸手抓过床头手机接起来,迷迷糊糊地应。
“喂……什么……圣诞聚会,顺便给我过生日……不用了,我不想去……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没那个心思……不是的,我没……好好,好……你别嚷,别嚷,我去,我去。”
二宫和也在电话那头差点把听筒喊破。
说是有几个老同学都五年没见过了,他必须来。
没办法,就去吧。
圣诞聚会。
给他过生日。
知道二宫和也是一片好意。
好吧。相叶雅纪爬起来穿上正红色衬衫和森林绿毛衣——那上面大概还有属于那一刻的味道。出门之前还特意翻开自己的饰品箱子,从里面找出一只豹纹包和一副玳瑁眼镜框搭配。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有心思打扮了。
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相叶雅纪红了脸。
他明知道。
出门赴约时,外面的空气一样冷到末日要来一般。但是却没有再刮风,而是静悄悄的冷,冷得四下一片肃杀的宁静。
走进约定的店里时,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僵了,二宫和也朝他招手的时候,他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又这么个难看的脸色。”二宫和也瞪他。
“我是脸冻僵了!”相叶雅纪也瞪他。
二宫和也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但是今天倒还比较像样。”
“我说了我就是冻得不行。”
“你看,我说了他几乎没变吧,和上学的时候一个样,就是瘦了点。”二宫和也和身边的同学说着,手指指着桌上敞开的毕业册上。
相叶雅纪在桌边坐下,“连这个都带来了。”
“太久没见了嘛,想说大家叙叙旧。”同学笑着说,接着逐一看着毕业照里的人。
相叶雅纪也很自然一眼扫过去。
然后。
他的目光被一张照片锁住了。
他死盯着那张照片里的男生,还有照片下的名字。
正在聊天的二宫和也看了他一眼,伸手就想把毕业册拿走合起来,“哎哎人都齐了,我们还是先点菜吧,点完了再聊,这个先收起来别弄脏了。”
相叶雅纪却一把按住了那本毕业册。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二宫和也叹口气,“今天高兴的日子,别这样……”
“这是谁。”相叶雅纪不理他,手指着那张照片。
“……”举座无人应声。
“这人叫樱井翔?”他指着照片底下的名字。
“……”所有人面面相觑。
“别这样。”二宫和也想要扒开他的手。
“我问这人叫樱井翔吗!”相叶雅纪甩开他的手。
“你这样大家都很尴尬好吗?”二宫和也斥道。
“他现在人在哪里。”相叶雅纪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在座所有人看起来都被他吓坏了。
“你在说什么呀相叶君……”
“别吓我们……”
“我只是问你们他人在哪里!没人知道吗?”相叶雅纪却已经顾不得。这张照片里的人分明就是自己镜子里住的那个男人!
“相叶雅纪你给我适可而止吧!”二宫和也一把夺过他手底下的毕业册,扔在一边,“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你不要再闹了!”
“你在说什么呢?”相叶雅纪看着他。
“你别再这样了!”二宫和也似乎已经忍无可忍,横下一条心说:“樱井他已经走了三年了,你该接受现实了!”
“你说……什么?”相叶雅纪盯着他。
“樱井翔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你还要自暴自弃到几时!”
 
 
那本毕业册这时候就像一本被破了魔法的书,从页面的照片上,影像四溢散开,如烟尘弥漫升腾,定睛细看,迷了眼。
烟尘里,他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喜欢一个人好几年,默默地直到毕业。
那个喜欢了好几年人的却居然在毕业前跑来跟自己告白。
告白的方式也很特别。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算哪门哪路的告白方式。倒是懂得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但是谁让他当时竟然也就心花怒放想也没想就承认了呢。
真没出息。
明明就该反过来让樱井翔再来单恋他一把才对。
但是也许应该庆幸他当时没有这样做吧。
幸好没有因为这些无聊的意气和虚荣再浪费生命里更多有限的光阴。
幸好他们还有好好在一起的那些年。
那些要多好就有多好的岁月。
那些随便胡说八道什么都欢乐的时光。
那些无论胡说八道什么最后都总会转到一件事上去没羞没臊的生活。
在那扇8号室的门里。
“哎你知道公主病这个词吗。”
“知道啊,是不是就是说女生总是很娇气爱撒娇,以为自己是公主。”
“你看男人会不会也有这种病?”
“嗯?”
“就是说,比如王子病?”
“哈?王子病?你发明的啊。”
“你看看,比如你是不是就有王子病?”
“谁有王子病?”
“每天要喝威士忌,没有冰块不肯喝,我忘了冻还要骂我;出门吃完饭要回家换个衣服,再赴下一摊约会,赴完这一趟晚上还有约的话,楞是能回家再换一次衣服;还要半夜放洗澡水早上洗澡……你看你这算不算是王子病?”
“这算?这算?!那你肯定也有!”
“我怎么有?”
“你穿衣服那么讲究,一周七天搭配不许完全相同的,换季时没有新衣服就要抓狂。围巾不搭不行,眼镜不搭不行,背包不搭不行,头发不打理不行,那么贪帅,你看这算不算是王子病?”
“你有王子病!”
“你才有!”
樱井翔把相叶雅纪按在自己家的镜子前,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然后就听到相叶雅纪背后“喀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
“怎,怎么……”樱井翔赶紧揽过相叶雅纪的肩把他搂进怀里。
相叶雅纪转过脸看一眼,镜子上已经向外散开了裂纹,他转回头来说:“镜子!被你按碎了!你就永远没轻没重!家具破坏王!”
“是……对不起。”樱井翔笑了笑。
“别再这样不分场合……”相叶雅纪也笑。
“对不起,明天就去给你买一面新镜子。”
“没事,我又不住这里面。”
“诶,镜子里可以住吗?你说的话好梦幻啊,真不愧是王子殿下……”樱井翔笑着吐槽。
“滚!”相叶雅纪笑着推开他。
 
 
就在那年圣诞点灯之后。
“一定要吗?还是算了吧,你看,都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明天就要穿,来不及了。再说现在才十点多,也不算太晚,你开车去不就好了?”
“为什么明天非要穿啊,而且你自己明明已经买好了,我就算了吧,好不好?”
“不行,我是因为刚看到这个PARTY要求的是情侣装入场,要不然我之前会把你那套也买来的。所以你就去嘛!还是你到现在还怕承认我们的情侣关系啊?”
“哪来的这回事……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
“记得,衬衫是正红色的,毛衣外套是TOMMY带H字母绿色的那件。”
“记得记得,你就放心吧我的王子殿下。”
……
……
樱井翔就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带着宠溺的笑走出8号室的房门的。
他出门的时候,墙上挂钟的指针正指着10点10分。
但那之后,他却再也没有走回这扇门里。
任相叶雅纪一等再等。
也最终没有回来。
那晚他开车出去买红绿搭配的情侣装,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相叶雅纪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最后一面。
——算了吧,好不好?
他明明那么对自己说来着。
为什么非要逼他出去买这什么破烂劳什子的衣服?!
他脑子是哪里坏掉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见鬼的衣服背包配饰为什么不通通去死?
那么任性的他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要不是二宫和也拼命拦着,他可能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逝者已矣!
谁也不想的!
别干傻事!
人生无常。
生死有命。
无论发生什么,活着的人总要一直走下去。
是,是,他知道。
但一时的悲伤冲动可以拦得下来,心里对自己的怨恨却不可能拦得住。
相叶雅纪把衣柜里的所有衣服拿出来胡乱撕扯,崩溃之后再冷静,反反复复,到再没有一点力气。最终一眼都不想再看地把他和樱井翔的所有衣服全部硬塞进衣柜,从此尘封。
有些记忆他不敢再去碰。
因为每碰触都会让自己彻底崩溃一次。
那以后,8号室的家里再无镜子。
再以后,不知几时起,8号室里好像也从来没有过樱井翔这个人了。
 
 
——你就放心吧我的王子殿下。
 
 
“已经三年了,该放下了。”
二宫和也这样对相叶雅纪说:“别再继续怪自己,都是意外,不能怪任何人。”
相叶雅纪浅笑,浅得几乎看不出,鼻腔里酸得发苦,“我知道。”
——不怪你。
——别再惩罚自己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在神思迷乱的一刻,他听到的就是这几句话。
住在镜子里的王子对他说的。
已经离开他三年的樱井翔对他说的。
因为放心不下吗。
因为也不想看到我这样吗。
所以回来看看我吗。
真是个温柔的白痴呐。
聚会散时,宁静的天空里无声飘下鹅毛大雪。
相叶雅纪抬起头。
雪片扑在鼻梁上,融化,顺着温热的两颊,化水滑落。
风霜雨雪。
温热冰冷。
就是这个人间吧?
镜之国的王子大人,你那边呢?也是这样吗?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谢谢你那么大老远的还来看我。
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很想念你。
这人间,没有你,真是有点闷。
但是,我想,我应该没事。
所以,你在镜之国也要好好的。
我们迟早还会再相见的。
推开家门,相叶雅纪走进房间,向墙上的镜子望过去。
本来光滑凛冽的镜面,已经无端从中心碎裂开。
相叶雅纪看着那些碎片里映出的每一个自己。
良久。
一笑。
 
 
你就放心吧,我的王子殿下。
 
 
辰.


肉段子是越来越名不符实。。
就。。总归绿镜红给了个交待也算安心了。
其他就。。骗父没商量了。

拍手[3回]

幻色井边咒(四)

咒.
游戏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次的这几个人选啊。”
“没什么特别,恐怕还是免不了一场无聊。”
“是吗?我倒觉得未必。”
“怎么。”
“你注意那个人没有。”
“哪个。”
“这个,3号。”
“3号?你没搞错吧?那么一副人畜无伤的样子,能闹腾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一看你就不懂……这种类型身上往往才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是不是啊……相比起来这一次我还是更看好那个2号。”
“你说那个西装领带的精英?那样的刻板系才叫能有什么出奇的呢。”
“这你也不懂了,虽然穿着打扮一板一眼,但是那双眼睛里,其实凶光毕露。我能感觉到,他绝对不简单。”
“切……这纯粹是你个人的臆想吧。”
“要是这么说你那个无限可能难道就不是臆想!”
“啧,说再多都没用,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次就把这两个编一组,不就得了?结果自然能说明一切,敢跟我赌这把吗?”
“怕你啊,来这里就是来赌的,就这么定了。”
“好!2号3号分一组,其他你们随便分。老规矩,七天为限,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等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带到那扇门前时,相叶雅纪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但是对方却不并理会,推开了那扇门。
相叶雅纪站在门口向里张望,超大型房间里一片极度奢华的景象,玻璃水晶灯光四处光芒耀目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越发觉得不对,站在门口不进去,转过身看着把他带到这里的人,“这究竟是哪里?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身穿黑衣的人却不由分说,一把将相叶雅纪推进房间里。
厚重的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喂!”相叶雅纪转身扑到门边,伸手拍门,“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和开始说的不一样啊喂!开门!”
自然无人理会。
“开门啊!”相叶雅纪把门拍得砰砰乱响,“开门!”
“安静点。”
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相叶雅纪吓了一跳,大概因为房间太大,他刚才并没看到房间里已经有人。
转过身,才发现房间正中央的复古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双臂交叉在胸前看着他。
西装革履,上班族标配。
“安静一点。”他又说了一遍。
相叶雅纪走近几步,歪过头仔细看他。
年纪相仿,表情漠然。
“你也是……”他试探地出声。
“都已经到了这里,还何必大惊小怪。”沙发上的人瞥他一眼。
“我来是因为——”
“大家来这里的目的都一样,你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
“我——”
相叶雅纪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不知从房间哪里传出了广播样的声音。
“欢迎光临。”
相叶雅纪抬起头。
“欢迎两位光临七天快捷梦想游戏。虽然两位应该都已经知道游戏内容了,不过为免不必要的误解,这里还是再为两位重复一次游戏细则。两位在此次游戏中被分为一组,本游戏限制时间为七天,游戏的最终奖金将是1亿日元,由两位之中的胜者获得。游戏规则——没有任何规则,七天后谁是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谁就是赢家。除此之外,房间里的一切,七天时间的分配,任由两位随意支配使用。另外需要提醒两位注意的是,如果七天之后两位都还活着,那么对不起,两位都别想再离开这个房间见到外面的世界了。那么,祝您玩得愉快,七天后见。”
声音结束。
相叶雅纪仍然仰着头,半天回不过神来。
“嗯。”坐在沙发里的人挑挑眉毛,“那么就是从现在开始了。”
相叶雅纪转头看他,目光发直,“什么开始,开始什么?”
“游戏啊,开始了。”那人从沙发里起身,走到他的对面,站定,“自我介绍一下,樱井翔。”
“开始什么啊?什么游戏啊!”相叶雅纪却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他说:“什么七天以后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什么别想再见到外面的世界?这什么意思啊?”
樱井翔耸耸肩,“如你所见的意思呗。”
“我来这里。”相叶雅纪上前半步,“只不过是想要来做一项七天的工作,赚一笔打工费而已,不是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呵。”樱井翔翻着眼睛冷笑一声,“别说的那么良好市民,你和我来到这里的渠道能有什么差别,一定也是循着那则‘给我们七天时间,还您一笔超乎想象的巨款’的广告而来的。”
“……”相叶雅纪没法否认,他的确是在求职杂志的边角缝里看到这条没头没尾的神秘广告的。
“大家都是为钱而来,就别多说什么了。”樱井翔冷淡地说。
“我并不知道是来玩这种什么变态游戏的!”相叶雅纪说着转身走到门边,又开始拍门,“开门!放我出去!我不会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的,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开门!”
“别再吵了!”
相叶雅纪被樱井翔突然的低吼吓得住了手,回过头看身后的他。
“我不管你看没看出来这里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也不管你还想不想要那一亿日元,总之我会赢。”樱井翔看着他,认真地说:“随便你怎么样,七天以后活着走出这里的,一定是我。”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疯了。”
 
 
“本来。”樱井翔又耸耸肩,走到冰箱边上,拉开冰箱门,“会因为那种广告就来到这里的人,也不会有多正常吧。我的想法是,我们先好好吃顿饭,然后就开始吧。说起来时间倒是很宽裕,所以也不着急。”
相叶雅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在自家客厅里一样,悠哉地从冰箱里掏出各种食物。
吃什么饭?
现在是在说关于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而且还是要以互相残杀的方式不然七天后大家都要死这件事吧?
还吃他妈什么饭啊!
“哟,还全都是些顶级品啊。”樱井翔看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似乎颇为赞赏地撇了撇嘴,“等我去旁边厨房里看看,一定还有酒。”
一会儿功夫,他又从厨房里拎了两瓶红酒出来。
“看看,我就知道,这年份,半年工资换不来一瓶呢。”樱井翔说着,把东西七七八八摆在长餐桌上。
相叶雅纪还是站在原地。
樱井翔往桌边一坐,然后抬眼看看他,“站在那儿干嘛啊?过来一起吃吧。”
相叶雅纪带着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犹疑着走到了桌边。
“干嘛那么看着我啊?”樱井翔已经拿起红酒准备开酒,“担心我从现在开始就会给你下毒一类的吗?放心,我说吃完了才开始就吃完了才开始,绝不会提前小人的。”
“……”相叶雅纪盯了他的脸几秒钟,“你真打算在这里玩这个游戏?”
“是啊。”樱井翔开始转动红酒瓶塞。
“这不是在开玩笑。”相叶雅纪有点急切地说:“是人命!”
樱井翔抬起眼皮看他,“不就是生存游戏吗?”
“不就是?”
“你认为我们在外面就不是每天都在玩这个游戏吗?如果不是在外面那个世界里快要生存不下去,你我会相信那种广告而来到这里?其实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樱井翔拔出了木塞,闻一闻,“你也应该开始明白,我们其实已经没的选了。博一个50%的机会,总比100%的等死要好吧。”
相叶雅纪双手扶住额头。
“来啊,坐吧。”樱井翔已经开始往高脚杯里斟酒,“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要你死我活,还是至少要先喝一杯的。”
喝什么?庆祝这个你死我活的缘份?
相叶雅纪有些绝望地坐在了樱井翔对面。
樱井翔把杯子推到了他的手边。
“选你喜欢吃的。”说着自己已经开始动手吃起来。
相叶雅纪皱眉,“哪来的胃口?”
樱井翔边吃边看他,“你看,从现在起,饭是每吃一顿少一顿了,你还不珍惜?”
“……”相叶雅纪已经感觉脱力。
“还有,不吃东西的话,更没力气跟我争活命的机会吧。”樱井翔撕开一块蓝纹芝士的包装纸。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简直哭笑不得了。
面对着这么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这么个荒唐的地方,等着杀人或者被杀?
他在桌上的一堆东西里随便拨拉着,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些什么,根本看什么都有想吐的冲动。最后他放弃,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樱井翔看看他,再为他斟满。
是好酒。
口感特别滑,而且果香扑鼻,极其易入口。
自己这辈子活到现在,一定还没有喝过这样好的红酒。
却是在这么一个场合里吗?
相叶雅纪磨咬着牙齿,不知觉一杯又一杯地把酒灌进了喉咙。
很快就脸颊发热。
他吐一口气,看看手里的红酒杯,眼里微醺,“没钱就是这么该死吗?就该跑到这种地方来被有钱人耍着玩?”
樱井翔也喝一口酒,边吃东西边不经意地说:“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么回事吧,人家付费了嘛。”
“什么啊……”什么玩意儿,你三观有什么问题啊,相叶雅纪心想,再打量樱井翔衬衫袖口露出来的手表一眼,“你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穷人啊。”
樱井翔挑眼皮也看看他,“你脸上也没写着穷字啊。”
“哈哈哈……”相叶雅纪笑出声来,“所以我们两个不缺钱的神经病来这里找乐子的吗?”
樱井翔咬咬嘴唇,没说话。
“真是够了……”相叶雅纪摇摇头,忽然间心灰意冷,他带着醉意看樱井翔,“你很需要这笔钱吗?”
“……也很难说就一定比你更需要。”樱井翔平淡地说。
“……很需要这笔钱的话,你拿去吧,我不适合这种游戏……以前看《大逃杀》时我就说过,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是那个找地方自杀的。”相叶雅纪用手指弹弹玻璃酒杯的杯壁。
桌子对面的樱井翔看他一眼,塞一块芝士进嘴里,没出声。
 
 
“喂,喂!”
樱井翔伸手去推相叶雅纪趴在桌上的胳膊。
醉了?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脸,长睫毛竟然在脸颊投下影子。
这样可以?
这可是生存游戏的现场。
就这会儿抄起个大理石烟灰缸照着他的后脑来一下,这游戏不就结束了?
但是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动手。
当然应该是因为他又不是干这行的,杀人哪有那么顺手说杀就杀。但是,又只是因为这个吗?
应该已经是半夜了。
还是先让他睡一觉再说吧。
樱井翔拉过相叶雅纪的胳膊把他架在肩上,走到房间一侧尺寸巨大的床边,把相叶雅纪扔在了床上。
然后樱井翔自己在床边一坐,双手撑在身后,轻叹口气仰起头。
仰起脸的一瞬间,他给吓了一跳。
巨大床铺的正上方天花板上,还有一面更巨大的镜子。
亮闪闪地映出床上两个人的身影。
樱井翔眨眨眼。
真是见所未见的场所。其实令人惊讶的还有从最初他就假装没看到的那个浴缸。全透明玻璃浴缸,还就戳在房间里,离床不远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啊?
樱井翔忽然感觉有点累了。
虽然到此为止他还是表现得很坦然,而且一副志在必得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如果不是缺钱缺急了,他会相信这种根本不合常理的东西所以被困在这种变态的场所里吗?人一旦有所求被逼急了,就会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
他看了另一边的相叶雅纪一眼,这张床大得离谱,足够两个人躺下中间还能隔出个楚河汉界的。樱井翔于是也让自己躺倒在床上,然后盯着天花板镜子里的自己。
怪他吗。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已经到了破产边缘这事儿,该怪他吗。该吧。他是社长啊,不怪他怪谁。纵然经济环境有多不景气,照样有那么多公司也还是好好生存下来了啊,怎么就你的公司不行了呢。还是你的经营策略有问题,怪不得别人。
他需要一笔巨款,来补上资金链断裂的链条。
所以他现在就躺在这里了。
不能说被骗被坑。这种情况其实都是人们自愿的。如果不是你起了贪念,就没人能控制得了你。所以樱井翔自打进了这个房间就一直很坦然。
其实一间公司倒就倒了,于他来说又能如何。但是公司里那么多人拖家带口,老的老小的小,大家全都等着吃饭,又怎么能甩手不管?身为男人,有些责任不是说不负就能不负。
樱井翔真的累了。
躺了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开始觉得此时此刻说不定就是场梦,等会儿一睁眼,发现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想钱想疯了所以才做了这种荒唐的梦。
……
突然间身上一沉,喉咙一紧。
鬼压床?
不对!
压住喉咙气管的分明是带着体温的手指!
樱井翔在缺氧的疼痛中猛地睁开眼睛。
发现本来被自己扔在床另一边喝醉的那个男人正骑在自己身上,双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樱井翔吃了不大不小的一惊。
这不是梦。
天花板上的镜子里清楚地映出他被人扼住喉咙的模样。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骑在樱井翔身上的相叶雅纪似乎很艰难地在十指上用力,嘶哑着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说:“樱井君……我的名字叫相叶雅纪。”
自己居然在你死我活的争夺里轻信对方。
扼住气管的手指还像他以为的那么淳良无害吗?
还学自己自报家门?
镜子里自己那张脸,还有那个蓬松头发的后脑勺。
樱井翔的愤怒直接燃到了指尖。
“别开——”樱井翔抬手去掰相叶雅纪的手指,“玩笑了!”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相叶雅纪的声音里似乎夹带不易察觉的哭腔。
我就不需要吗!
樱井翔的暴怒涌满血管,让他手上的力道超乎寻常地大。相叶雅纪的手指被向后掰开,樱井翔抬起膝盖用力顶开他,抓住他的手一个翻身,反过来把相叶雅纪压在身下,手肘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脖子上青筋毕露,胳膊死死顶在相叶雅纪的颈间。
“我说过,我可没准备死在这里,相叶君!”
相叶雅纪艰难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演技很好么!在外面是不是干这行的啊?!”樱井翔咬牙切齿地说。
喉咙被紧紧抵住,相叶雅纪抽着气发不出声音。
灯火始终通明,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脸。
不知刚才那声音里的哭腔是不是并不是装的,或是因为被他抵住喉咙缺氧,所以此刻那双眼里才隐约升起一层水汽,在长睫毛的每一次翕动里看得一清二楚。
本该就在此刻掐断他的喉骨,樱井翔却迟迟下不了手。
在胸口反复的起伏和喘息声里,樱井翔死命咬住槽牙,深深憎恨自己这一刻不明理由的手软。
手肘的力道,便就在这一厘一寸里放松了。
相叶雅纪用力地吸着气。
“对不起……”他说。
“……用不着道歉。”樱井翔似乎感觉有点卸力,“你也没做错什么。”
“我只不过是……”相叶雅纪想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是受了哪个魔鬼的驱使才会如此。
“你用不着向我解释。”樱井翔却打断他。
“……”
“……”
薄雾般水汽间的对视。
樱井翔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翻身坐起。
他到底想要怎样。就算这一刻不得出个结果来,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吧。他发现人类的脑神经有点复杂,不是说明明看到运算方式和结果就能理所当然地照做的。明明知道该用哪一个定理和运算的结果,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总是很多。
比如现在。
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樱井翔似乎已经隐约有了某种预感。
 
 
“喝杯热水吧。”
樱井翔从厨房里接出一杯热水,递到靠坐在床边的相叶雅纪手里。
相叶雅纪双手接过来,抬头,“谢谢……”
樱井翔不看他,摘掉手表放在床头,转身抠开衬衫的扣子脱下来甩在一边,走到床边那个全透明浴缸旁边研究起来。
相叶雅纪捧着水杯看着樱井翔发呆,直到看到他开始放水然后解皮带才意识到他准备干什么。
“你这是——”
“洗澡。从昨天到现在没洗过澡,刚再被你那么折腾一下,一身酒气和汗味儿,浑身难受。”樱井翔理所当然地说:“这房间没别的浴室,虽然不太合适,不过,也没办法了。”
“……”看着樱井翔开始脱裤子,相叶雅纪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指节发痒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他吃力地从床边起身爬到了另一边,背对着透明浴缸的方向坐下。
然后就听见背后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相叶雅纪直勾勾地盯着手里水杯中升腾起的热汽。
房间里明明到处灯火璀璨,但此刻他却为何感觉四下如此荒凉。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樱井翔在背后出声。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相叶雅纪说。
“……”
“……”
静默一会儿,相叶雅纪听到身后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偷偷转头,看到樱井翔腰上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手上拿一条毛巾擦着头发,正往厨房里走过去。
他突然变得不敢动。
直到樱井翔又端着一杯威士忌走回来,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说:“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我?”相叶雅纪眨眼,樱井翔拿毛巾擦头发的水滴有些甩到他的脸上,凉凉的。他赶紧摆摆手,“我就不用了。”
“怎么,还有六天呢,就算死也要洗干净再死吧。”樱井翔说着就一拽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相叶雅纪就这样被推到了那个透明浴缸旁边。
已经重新放进了新的热水。
洗澡?
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
好吧。
但是当他开始脱衣服的时候,一个侧身,发现樱井翔正坐在床边,端着手里的威士忌看着他。
怎么回事啊……不是应该和我一样主动回避一下吗?
相叶雅纪看看樱井翔,想用眼神暗示他。
樱井翔端着酒杯,也看看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意有所指。
“那个……”相叶雅纪无可奈何地开口。
“嗯?”樱井翔歪歪头。
“……”相叶雅纪觉得你要不要回避一下这种话也实在太娘根本说不出口,索性横下一条心转身开始脱衣服。
那件已经挑了线的杂色毛衣真是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了,似乎再拽一拽拉一拉就能扯破了。但是谁让那是多少年前手织的了呢。
他小心地把衣服都脱了坐进浴缸里。
烫得恰到好处的热水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他捧一把热水拍在脸上,深呼一口气。
正当他想找喷淋开关冲一冲头发时,有人从背后伸手捧住他的脸,把他向后一拽,仰面压在了浴缸边沿。
相叶雅纪仰起脸,看见倒转的樱井翔的脸。
在周遭的尖锐光线里几乎要看不真切。
又来?
跟他一样搞偷袭吗?
我方唱罢你登场,这可还真是一场趣味十足的游戏啊。
好吧,就这会儿,他真的已经是无心恋战。
就这样掐死他好了。
相叶雅纪闭上了眼睛。
他等着喉骨被掐断的那一瞬间。却感觉一双唇,带着点滴威士忌的味道,覆在他的唇上。
相叶雅纪猛地张开眼睛。
但是灯光已经被俯下身来的身体挡住。
这是——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但却被牢牢压在浴缸边沿。因为脑袋被压制住,所以他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要干什么?
干嘛吻他?!
并且这吻还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舌尖挑开唇齿就攻城掠地。
樱井君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好像不太熟?
“唔——”相叶雅纪想要出声,但根本是妄想。
樱井翔把他吻得死死的。
不必放开相叶,不必放开他让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回为就算是樱井翔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就在那张床边望着相叶雅纪,透过那层透明玻璃,水汽蒸腾间,裸着的背脊、肩胛、腰和那一欠身就若隐若现的股沟。他骨骼清瘦,但肌肉紧实线条流畅。
蓬松的后脑勺。
樱井翔眼前出现了那双悬浮薄雾的眼睛。
相叶雅纪在浴缸里每一欠身,腰臀线条在玻璃那头一个光影晃动,他就感觉心脏那里猛敲一下,小腹异样地涌过热流,胯下胀热。
就在相叶雅纪起身准备去寻找开关,腰部几乎欠出一个S型弧度时,樱井翔扔掉酒杯上前按住了他。
湿润发烫的舌尖,递过来的全是欲望的信号。
热切,贪婪,不加掩饰。
对这深厚用力的吻,相叶雅纪忽然感觉自己抵抗的意愿在退散,喉咙口像沁进了什么好喝的液体,滑进心里,一下子就刺痒难耐起来。
一吻至抽干空气,樱井翔放开了相叶雅纪。
喘气声。
相叶雅纪看看眼前樱井翔的喉咙,似乎正在吞咽口水,不知被什么击中,他抬手勾住樱井翔的脖子,回吻住他的嘴。
这一吻比樱井翔刚刚吻他还要用力。
舔咬着,吞咽着,在对方的舌间齿隙翻滚着。
倒吻,又是相叶雅纪这辈子的第一次。
居然是和一个男人。
 
 
相叶雅纪带着一身水滴滚进了层层叠叠的高级床品里。
被樱井翔压在身下的他几乎整个人陷进各种绵软的被单枕头里。
两个人肌肤间一相贴,相叶雅纪已经感觉倒抽口气。他从不知道的是,和男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也可以这样地撩拨起情欲的那根弦。
当樱井翔的唇舌舔吻在他的耳际颈边时,他才第一次注意到天花板上那面巨大的镜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以及压在他身上樱井翔的背影。
樱井翔肩背上那些本来被衬衫挡住的坚实肌肉,清楚地映入眼帘。
相叶雅纪本来没脸红,但此刻就瞬间全身发烫。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但是当樱井翔的吻从颈窝到胸口再到含住乳首时,他却已经完全是愉悦感占了上风,“这是在干什么”的理智几乎被踩到脚底下。
镜子里一清二楚地映着樱井翔的每一个动作,相叶雅纪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上移动,抚摸,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这景象实在难得一见。
他一时间根本没有做反应的能力了。
樱井翔的舌尖沿着他的胸口,一舔一吻地到肚脐,再湿润地滑到小腹,相叶雅纪已经分辨不出是身体的刺激更直接还是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更让他热往上涌。
分开他的两条腿,樱井翔已经顺着他的耻骨吻到大腿内侧,再往下吻去时,樱井翔把相叶雅纪的两腿架在了自己的肩上,用手推起他的下半身略微离开床面,埋头向他身后的入口吻了下去。
前所未有的触觉让相叶雅纪几乎大惊失色,他在镜子里清楚地看着这一幕,身后正被柔软地舔吻浸湿,他的喉咙一下子就完全抽紧,小腹像着了火一样灼烫起来。
快感陡升让他胯下的器官起了变化。
对于天花板上镜子里的两个身影相叶雅纪已经不敢直视,再看也许他会自燃起来也不一定。他把双手手背交叉搭在自己眼睛上,不敢再看那面镜子。只是这样一来,身后的感觉就变更加尖锐刺激了。
他的呼吸加快,喘息声明显变重。
身体后面莫名的胀热让他变得难耐,微张开嘴吸着气。
“樱井君……”他嘶哑地叫他。
樱井翔抬起头,向上探过身,将相叶雅纪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肩上,完全架起了他的身体,露出了身后的入口。
“叫我翔。”
他说着一挺身,全无防备地将自己早已滚烫发硬的器官送进了相叶雅纪的身体里。
相叶雅纪在一片漆黑里忽然承受撕裂身体般的剧痛,他惊得睁开了眼睛。
“啊啊!!不行……好痛……”
他的腿被架着弯曲在身前,只有身后完全无遮拦地承受着樱井翔进入的力量。
“人生……就没有不痛的事。”樱井翔喘着粗气,却没有停下动作,继续挺腰向里顶入。
相叶雅纪的身体里的紧致阻挡着樱井翔的进入,这种摩擦生热让樱井翔的欲望再被向上推送着,他用力将自己全部顶送进相叶的身体里。
“啊啊啊——”这种粗暴的方式让相叶雅纪连不行也说不出来了,他怀疑自己一定流血了,不然身后不会是这种撕痛中夹带湿热。但也许这样反而更好,这些湿热多少还能缓解那粗暴进入的力量。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身体里樱井翔的热度和硬度。
他急促地喘气,樱井翔却已经开始向外抽出器官。
又一次摩擦生热,那阻力对两个人来说都已经形成了一种最尖锐的刺激。
然后再一次完整地进入。
相叶雅纪有点承受不住但已经没有余地抵抗,他伸手勾住了樱井翔的脖子,然后身后的抽插就开始一次比一次更快更用力。
“呃!呃嗯!——”他咬着牙,疼痛感在反复的进出间化为一种引领,一次次的深入似乎正在触碰自己最敏感的地方,神秘而深不可测的欲望深渊似乎开始准备吞噬他。
欲望。
他很久不曾体尝的东西。
他人生糟糕到连燃起欲望的心都很久不敢有了。
这一刻,那些压抑已久的东西却全都被侵入他的这个身体唤起了。
人生就没有不痛的事吗?
没错。痛才是人生。他想要。他开始无比想要这种疼痛里的快感。
相叶雅纪的指尖紧紧扣住了樱井翔后颈的那块椎骨。
“嗯……”
两个人都开始汗如雨下,粘腻着毛孔的汗水很快就变成了肌肤之间的润滑剂,滚热地滑过两个人的身体。
樱井翔发际颈间的汗,顺着相叶雅纪的手指手腕,一路滑下去。
器官在身体间的进出似乎也开始变得顺畅,喘息声却越发粗重急促起来。
缺痒让相叶雅纪抬起头希望吸入更多空气,却在一抬眼间再次在镜中撞破自己现在的模样。
高亮的光线里,两个身体完全纠缠在一起,皮肤上的一层汗水几乎已经在反光。
樱井翔一次次的挺腰顶送,自己身体弯曲的角度,在相叶雅纪眼里一览无遗。
这一眼简直就像是在血管里点了火。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各个关节都快这种视觉刺激得爆裂开了。
他开始讶异镜中的那个自己已经露出了迷乱的表情。
——他开始享受这一切了。
救命,他的一切理智已经完全溃散了。接二连三袭来的快感让他无法抑制地呻吟出声:“翔……小翔……”
为什么。
自作主张地这样叫了他呢。
天知道。
这还能比他现在在做的这件事更值得问个为什么吗?笑话啊。
樱井翔像是被这一声难耐的呼唤击中了要害。
天知道这应该完全只关乎生命快到尽头因此纵欲贪欢发自本能的一件事里,怎么还能听到这样情真意切的一声呼唤。
到底是谁疯了啊。
他抽插的动作完全失去控制,在相叶雅纪的呻吟声中,在身体间的碰撞声里,淫靡而情欲的类似水声混杂一起,回响在整个房间里。
“哦……嗯……小翔……”
“呃啊啊——”
完全失控的胡言乱语。
快感的弦已经一圈圈绷到了尽头。
樱井翔在几乎咬碎牙的高潮里释放。
温热粘稠的液体从相叶雅纪身体里流出来。
身体早已经没有痛感而只能感受温度,相叶雅纪已经晕眩得看不清镜中的自己。一片模糊的光晕里,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快要失去意识了。
“小翔……”
他应该是这么叫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
睁开眼睛先看到天花板上的镜子,相叶雅纪心里一悸。
他还以为自己死了。
或者说,怎么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没被弄死。
他挣扎着坐起来,腰椎的剧痛一直连到身后,让他差点又躺倒回床上。
他呼口气坐到床边。
看到正坐在沙发里抽烟的樱井翔。
相叶雅纪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你到底……”樱井翔不看他,吐出一口烟,“需要这笔钱干什么。”
相叶雅纪看他一眼,“不是说,不用向你解释吗?”
“我现在想知道了。”樱井翔说:“说出来试试,也许我会让给你。”
“谁用你让?”相叶雅纪说。
“是不是给家人治病的。”樱井翔却继续叼着烟说。
“……你怎么知道?”
“睡着的时候,一直反复叫一个名字,是老婆吧?或是孩子?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是救命钱吧?”
“……不关你的事。”
“确实,我们本来谁也不关谁的事。”
樱井翔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房间里一面药剂柜样的壁柜前。
“既然是生存游戏。”他看着药剂柜里陈列的瓶瓶罐罐,“这里面恐怕应该都是随便就能要人命的东西。”
“……”相叶雅纪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现在,有点改变主意了。”樱井翔说着,伸手拉开了柜门,拨弄几下,从里面随便抽出一个瓶子,拿在手里端详,“什么化学式,这么复杂,还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不过,没差别吧,反正肯定能要人命的。”
“……”相叶雅纪从床边站了起来。
“虽然我说过,活着出去的一定是我,但是想想我一个人也无所谓,何必搞得别人家破人亡制造人间惨剧呢。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呀。”樱井翔平静地说着,似乎竟然微笑起来,“所以说……让给你也无妨。”
说着他已经拧开手里瓶子的盖子。
从床边站起来的相叶雅纪几乎是两步跳到樱井翔面前,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瓶子。
不知名的药片,滚落一地。
“你是不是疯了!”
“又是这句吗……”樱井翔看着他笑。
“不是,不是还有五天呢吗!”相叶雅纪咬着嘴唇说。
“所以呢?”樱井翔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所以……”相叶雅纪攥起了拳。
“嗯?”樱井翔问,目光温柔。
相叶雅纪忽然一个跨步凑近樱井翔,吻住他的嘴。
樱井翔一愣。
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回吻。
依然吻得用力。
却深情缱绻。
直吻到嘴唇发痛。
“不是还有五天呢吗?所以说——”相叶雅纪慢慢抬起脸,喘着气,看着樱井翔,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不如我们做爱到死。”
 
 
“啧!”
“怎么?”
“关了关了!立马给我关了!”
“怎么,把他们两个分到一组是你的主意吧?这还没到七天呢。”
“他们没做够我都看够了!”
“所以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啊?”
“咱们打的赌啊,谁输谁赢总得看个结果吧。”
“看什么?还看什么?还什么输赢,你难道还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他们是真他妈的打算做爱到死了!”
 
 
小翔。
嗯。
其实,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其实,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卯.


搞个肉包子这叫一个费劲。。面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节操早已是路人,自此最好永远不回头(何
什么透明浴缸啦天花板镜子啦这个梗我窝在心里多久想着不用死不瞑目这种话我会说出来?
老掉牙梗终于付诸实现可以踏实去填别的了。

拍手[3回]

幻色井边咒(三)

先想说,平了上一坑以后才发现,这里的人比我想象得多。。就,谢谢大家,大家在这里玩得开心就好~
然后是,肉月饼。。过了中秋还有人要吃吗。。
废柴没赶上节日orz
花剑梗不动死不瞑目,但其实在此之前连规则都不懂。。所以大家表认真,看个。。热闹吧。
长假快乐!!!




咒.
封喉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的!……”
“快,快叫救护车——”
“好,好多血……”
“谁,快想办法先给他止血!”
“别在那边看着了,快点!!”
“怎么可能出这种事,谁的剑……”
“为什么不穿金属衣……”
“现在先别说这个了!救人要紧!”
……
……
 
 
细长的剑身,耀犀利的光。
正在从剑尖上向下滴落的血,还热着。
 
 
相叶雅纪第一次见到樱井翔,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由远及近地靠近赛场时,队里的前辈给他指了一下,现在站在左边的是樱井翔,他才知道。看起来,大概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
因为那时樱井翔正穿着全副比赛装备在进行练习赛,脸上扣着面罩。
那传说中的人物。
相叶雅纪本来是想能多观战一会儿,但是事与愿违,这场练习赛极快的结束了。原因,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手底下没半分留情,用一种面对仇人般的气势三下五除二地赢下了比赛。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楚。
即使是以相叶雅纪的水准。
樱井翔摘下面罩,前辈赶紧上前一步,介绍道:“这是之前提过的,相叶君,今天正式来队里报到了。”
相叶雅纪跟着上前一步,向樱井翔点头致意:“前辈。”
额发微微汗湿,樱井翔抱着面罩拎着剑,看他一眼,“你就是相叶雅纪?”
“是,我是相叶。”相叶雅纪微笑着应道。
“听说你相当优秀。”樱井翔在“相当”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话里的弦外之音,并不是很难听出来。
“在这里的大家都很优秀。”相叶雅纪这话是自谦,但也是事实。这所大学里的花剑队如果在全国高校里认第二,那就没人敢领那个第一了。这里集中了全国同年龄段中最高水平的选手,这里高手云集,每年都会有国家级选拔赛,是通往国家队与奥运会的最佳平台之一。
这是相叶雅纪之所以转来这里的原因。
“听说你在近半年的正式比赛里还没有输过。”樱井翔看着他,目光里似乎燃着战意,或者这是从刚才的比赛里就没有熄灭的,或者这是面对他又重新燃起的。
“这样说的话,前辈不也是?”相叶雅纪笑着说。
作为这支顶级花剑队里最优秀的队员,樱井翔无疑是一个几乎无人不知的传说。从十几岁时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锋芒毕露,其超乎年龄的敏捷和动作水准令所有人印象深刻。之后的花剑生涯简直可以说是光芒夺目,成功典范。在所有大小比赛里几乎未尝败绩,战术运用的多变、进攻方式的出其不意以及绝佳的判断力,造就了一个年轻的不败传奇。
像樱井翔这样的选手,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天才型选手。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敏捷的动作配合,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能力,这种对花剑运动来说最重要的能力,于普通人可能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和积累才能形成,但于他来说,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算是在这支最好的大学花剑队里,任谁也毫不怀疑,樱井翔将是今后晋升奥运选手的不二人选。
“前辈的大名,我听闻已久了。”相叶雅纪笑得谦逊,“刚才观战,果然名不虚传。”
樱井翔略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一身人畜无伤的相叶。这样看起来毫无战意的人,会是一个好的花剑选手吗?
“不用互相吹捧了,不妨一试?”樱井翔提起了剑。
相叶雅纪有一点意外,毕竟他这是刚来队里报到,连全场都还没走完一圈,招呼还没打完,哪有这就开始比赛的道理。但是他依然笑道:“那就请前辈指教一二了。”
 
 
14米长的赛道,对面而站,提剑,行礼。
双方的剑尖轻微相碰,彼此进行着最初的试探。
而后相叶雅纪突然出其不意地跨步进攻。
樱井翔挡剑后退。
相叶雅纪于是再往前连续攻过来。
面罩底下的樱井翔一定是皱了眉。
这叫什么打法?没头没尾上来就一通猛攻,不瞻前不顾后,就好像从没学过攻防战术一样。这就是那个近来所有人都在说的即将进队的“微笑剑客”?就是用这种楞头青的方式赢下了近半年的比赛来到这里的?
樱井翔冷眼观察相叶雅纪的进攻路数。
发现随处可见的破绽。
在最讲究“术”的花剑比赛中,华丽而复杂的战术是最大的要点和看点。而在这种繁复多变的战术网络中,只需眯起眼睛就能够看到对方的进攻路线和意图,就像在一张巨大的网里迅速地直接寻找到亮着光的唯一一条引爆线一样。这就是樱井翔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已经一眼看到相叶雅纪的进攻意图,迅速撤身闪避。接着就是反击满眼漏洞中的任意一处。
樱井翔迅速地跨步反击。
他以为他一定得手了。
不过没料到的是,相叶雅纪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后退避开了他的剑尖。
事实上,很少有人避得开他这种势在必得的攻击。樱井翔挑了眉毛。
攥紧剑柄,脚底发力紧紧抓住赛道,挥剑展开了连续的攻击。他的剑尖像雨点一样接二连三地向着相叶雅纪的有效部位刺过来。
这也是他的特长之一,华丽迅猛的连续攻击,杀对手于措手不及。
相叶雅纪撤步,避一,避二,但最终没能避过三。
有效灯终于亮起。
他们选了四分钟内先得五分为胜的短赛制。
接下来樱井翔再连得两分。
相叶雅纪依旧毫不退缩,拉开全力猛攻的架势,似乎丝毫不怕因此露出过多破绽。而樱井翔也就因着这个路数全力连续进攻。
到第四分时,他的精力因为持续高度集中而出现了下降,步幅向前攻得过猛,体力也有所瞬减。樱井翔感觉自己出汗了。而因为这种感觉,他有了一丝焦躁。因为这种状况说明,他虽然在得分,但还是被对方逼到了。惯常压倒胜利的他,就连这一点也觉得不能容忍。
他本来平衡稳健的步伐因为心态出现这种微妙的失衡,而显得比刚才杂乱。
在再一次避开相叶雅纪的猛攻而后发起反击时,他眼前的线路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怎么办,该选哪一处攻过去。
就在这一念之间的犹疑里,本来撤步中的相叶雅纪站定,冷静而出其不意地向他露出的空当刺过来。
有效灯亮。
相叶雅纪得分。
樱井翔没料到。他还以为对这个看起来像是个样子货的新人,一定会是以自己压胜为结果结束比赛。
击剑比赛,胜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一个意外,就已经再丢一分。
樱井翔咬住了嘴唇。
别开玩笑了。自己怎么可能在面对这样的新人时乱了阵脚。
他闭了下眼,吸口气。再睁眼时,眼前线路变得无比清晰。
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
樱井翔挥剑展开了凌厉的攻击。他脚下的动作和手上送剑击刺的配合堪称完美。
相叶雅纪也并不退缩,稳住脚下不让重心偏离。
清脆的剑身碰撞声之后,剑尖刺到金属衣上弯出银亮的弧度,樱井翔拿下了这场练习赛。
摘下面罩,他的额发已经全湿了,汗还在顺着鬓角往脖子里滴。
相叶雅纪也摘下面罩,也是一脸的汗。
樱井翔呼口气,这场比赛他赢得并不轻松。而对眼前这个新人,他也确实轻敌了。
“前辈果然厉害。”满脸是汗的相叶雅纪绽开一个很灿烂的笑。
樱井翔看他一眼,冷冷地说:“承让。”
事实上他知道,相叶雅纪是难得的全攻全守型选手。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这种全力进攻又全撤防守型的打法对体力的要求非常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强度。
的确并不负大家口中所传的“相当优秀”。
就算笑得那么天真,你也照样是个威胁。
樱井翔转过脸。
 
 
相叶雅纪很快就成为了队里的红人。
这一点可以说是不出所料。不仅人长得帅,而且永远笑容可掬,各种练习里对待队友都是认真但又温柔,面对后辈时更会特别耐心。相比起樱井翔一向的冷淡倨傲,相叶雅纪各种为人之NICE让他几乎成为队里新的明日之星。
当然,这些在樱井翔眼里都不值一提。
赛场上,赢才是一切。
这是他的信仰。
但是,在进入这个具备更好的训练条件,能够面对更高水平对手之后的相叶雅纪,进步却是有目共睹的。他的水平在最好的训练里提升得更快了。
樱井翔看在眼里。
暗自攥紧手里的剑柄。
练习对战时,他能感觉到,虽然仍然一直是他在赢,但余地已经越来越小。要赢,正在日渐变得更加吃力。
他不能容忍这种日益迫近的威胁。
因为即使是以这所大学这支队伍的优秀,能够争取到的参加选拔赛的名额也有限的,更不用说可能出现的直送名额,绝对不可能超过一个。
也就是说,这支队伍里,他必须是第一。并且绝不能让出这个位置。
任对方是谁。
他才是最终能站上世界最高舞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以此为目标,那么大可不必再从事这项运动。
所以在所有面对相叶雅纪的时刻,练习也好比赛也罢,他都全力以赴,不留任何余地。
每一次摘下面罩,都是喘着气大汗淋漓。
拎着剑,彼此打量。
相叶雅纪永远会带着满脸的汗笑着看樱井翔,“跟前辈的比赛,真是永远受益匪浅。”
笑得那叫一个一脸纯真。
纯真得扎眼,让樱井翔几乎想要挡眼睛。
是想照亮我的阴暗吗?樱井翔心想,我才不信这个邪。
选拔赛,不会因为你笑得好看就让你多得半分!
 
 
在全国选拔赛开始之后,队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平时相处融洽,但在机会面前,还是没人不想争取,更没人想要放弃站上更高舞台的机遇。
这就是现实。樱井翔淡漠地看着紧张起来的队友,心里暗自冷笑。
只有相叶雅纪,看起来仍然和平常没有两样。认真地练习,温柔地说笑,对他谦恭有加。
选拔赛,我不会输。樱井翔的心里却只有这一句。
虽然这样,他心里已经并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
在天才的赞叹声里长大的他,再次对这种心态难以容忍。
他开始史无前例地留在练习场里加练。
在此之前他甚至经常理所当然地早退。因为,没有更高水平的对战对手,重复再多遍相同水准的练习也是不可能提高的。虽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越发没底的心态,还是把他留在了练习场里,直到很晚。
步伐的控制,重心的平衡,出剑的速度及力道,手眼步幅的配合程度……樱井翔反复揣摩着自己的技术动作,眼里已经完全没了他人。
场馆里已经渐次熄灯。
到终于熄到自己头上时,他才发现。
四下看看,大概是已经太晚,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拎着剑走出场地,进了更衣室。
拉开自己的柜门,把面罩和剑放进柜子里,正脱下身上的金属衣,忽然听见淋浴室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还有人没走?
樱井翔其实也不关心。
但是走出来正在用大毛巾擦头发的人还是让他忍不住侧目了。
“啊,前辈你也还没走?”
相叶雅纪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拉开柜门。
“……”樱井翔没有应声,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那理由有点说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相叶雅纪竟然也留到这么晚,无疑也是在加紧练习。竞争分明就一直都在,不是一个笑容就能化解得了的。两人之间那绷得很紧的张力让樱井翔在这一刻越发不自在。
“也在练习?”相叶雅纪站在自己的柜子前问。
“……显然的吧。”樱井翔不客气地说。
“……”相叶雅纪似乎在柜门那边轻呼了口气,然后出声:“其实你也用不着那么紧张,你现阶段的水平已经很稳定了,不会因为多练一时少练一时就有什么太大变化的。”
樱井翔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相叶雅纪的这几句话,语气忽然变得和平时不一样。少了那种对他的谦恭有加,多了分真正的对手的感觉。
刚刚脱下比赛服,赤着膊的樱井翔手扶在自己的柜门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没穿衣服的相叶雅纪。
“我知道你对这次的选拔赛志在必得。但,我也是一样。”相叶雅纪不看他,伸手准备从柜子里掏衣服出来。
这语气里的挑衅。
樱井翔朝他走过去。
走到相叶雅纪的柜门边站定,他一手扳过柜门,看着相叶雅纪的侧脸,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很显然吧?”相叶雅纪也不转脸,仍然翻自己的东西,“就是既然来到这里的,肯定都不是来玩的啊。”
“有意思……”樱井翔扶着柜门,冷笑道:“平时那谦卑的样子哪儿去了?”
“我只是什么时间说什么话而已。”相叶雅纪淡然地说:“平时练习时你是我的前辈我绝对尊重你,但事实上现在我们是竞争的关系这也是事实。面对竞争对手,我也该有我的态度啊。”
“呵!……”樱井翔又是一声似笑非笑,“你以为你赢得了我?”
相叶雅纪的衣服始终没掏出来,肩上搭着毛巾转过头,看着樱井翔说:“那要试过了才知道。”
也许并无挑衅的意思,但在樱井翔看来,却就是在挑衅。
挑衅我,就凭你?
“你……”他用力地一扒柜门边,柜门啪的一声被掰到门边的柜子上。柜门里和通常情况一样,有镜子并且贴着便条通知照片一类的东西。
樱井翔的余光瞥到了什么。
他转过脸,眯了眯眼睛。
都是一些比赛和练习现场的照片。虽然照片里的选手脸上都戴着面罩,但是樱井翔当然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每张照片里的主角,都是自己。看起来全都是在场边偷拍的,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偷拍他实战的情况以作对战分析研究之用,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相叶雅纪这时似乎有一点慌,想要把柜门扳回来,但是樱井翔死死按住那扇柜门。
“你分析我的技术特点?”他逼近他。
“是又怎么样?”相叶雅纪不后退。
樱井翔心里窜起了本无火种却异常猛烈的火。其实就算是任何一个竞争对手这样做,也都早已经是惯例,并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他却就是火了,那些一直被某种压力迫近的紧张情绪瞬间也跟着全部反弹起来。
另外还有就是——
说话的这期间,相叶雅纪始终只搭着一块毛巾而已。
身上几乎还浮着一层水珠。
那因长期运动而特别好的肌肉线条和与生俱来的黄金比例,似乎正在向外散发荷尔蒙。
樱井翔意识到,自己心里窜起的火,其实竟然还有重要的一层。
因为他的逼近和相叶雅纪的不后退,两个人此时已经贴得很近。
相叶雅纪那还在滴水的发梢轻轻扎到樱井翔的脸。
那温热的鼻息已经扑到樱井翔脸上。
樱井翔没能控制住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那心头烈火里的重要一层——本能蠢动。
他张开手揽住相叶雅纪的后颈,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柔软湿润,意外地挑动神经。
双方似乎都很自然张开了嘴,舌尖迫不及待地绞缠在一起。这半吞半咬的舌吻异常热烈,几乎让樱井翔奇怪他为什么早没这么做。
赤裸的胸口贴在一起。
滚烫滚烫的,带着水滴和汗,粘着在一起。
肌肤相接的瞬间超乎寻常的愉悦。
樱井翔心头的火完全已经变成了欲火。
相叶雅纪身体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吸引简直让他无法抵抗。
他拼命吸吮着,手从相叶雅纪的后颈向下滑,顺着脊椎的骨节,一节节抚摸下去,直到腰部那个凹进去的弧度。
樱井翔的手用力一搂那个弧度,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相叶雅纪肩上搭的毛巾滑落在更衣室的地板上。
那缠绵贪婪的一吻,已经让樱井翔全身发烫。相叶雅纪柔软唇舌的欲迎还拒更让他的心上像被火石擦过,往日赛场上的对峙拼杀,那稍微一碰似乎就要断开的弦,这一刻全部转化为了血管里的某种渴望。
一吻直到不得不放开彼此吸口气。
两双眼睛距离靠得太近,因此几乎对不上焦距,看到对方的脸只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虚化却反而极诱惑。
这样的一个对视,彻底打开了身体的开关。
樱井翔埋下头吻在相叶雅纪的颈间动脉上,张开唇齿,嘶咬着四下滑动。他一只手揽住相叶的腰,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胸口,揉搓着乳首。
“嗯……”相叶雅纪的身体被这样抵住向后仰,这让他不得不伸出双手搂住樱井翔。
湿滑的舌尖舔走了相叶雅纪身上未擦净的水。
啄咬从喉结轻叩到锁骨,再舔吻到胸口,含住已经挺立的乳首。
“呃……”相叶雅纪敏感地呻吟出声。
樱井翔的手从他腰上向下滑,手指顺着臀部的弧度半压半按地探向他的身后。
相叶雅纪的指尖用力扣在樱井翔背上,小腹涌上热流。
找到入口时,樱井翔小心地探进了一根手指。紧绷的内壁干涩地阻碍着他意图活动的指节。
相叶雅纪抽一口气,身体因为外来强行的刺激而变得紧张。
因为零距离地贴在一起,樱井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他。
虽然态度暧昧,但身体却始终不说谎。
樱井翔边舔吻着他的胸口,边再探进一根手指,指节用力活动起来。
相叶雅纪想要吞咽一口唾沫,但是发现嗓子里已经全干了,只有已经蒙上一层汗的喉结空洞地活动一下,胯下更明显地发胀变硬。
这种变化让樱井翔迫不及待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推开搂住自己的相叶雅纪,扳住他的肩膀转过身,然后往一排更衣柜上用力一推一抵。
相叶雅纪几乎是半撞在一排更衣柜上,脸颊贴在柜门上,微微喘息。
面对相叶背对着自己一览无遗的身体,那肩胛骨上流畅的骨骼线条,那腰里微妙诱惑的弧度,无一不让樱井翔血管发烫,胯下鼓噪。他想要征服这个身体。在剑尖上取胜的,更想在身体上彻底占有。他发现也许他早就这样想过,只不过本能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知脑神经。
他把自己发烫的身体贴了上去,嘴唇凑到相叶耳边,吹出滚烫的气息:“想不想要。”
“……”相叶雅纪轻呼着气,不出声。
樱井翔伸出一只手握住他身前已经发硬的器官,继续咬牙切齿地问:“问你想不想要?”
相叶雅纪的身体一抽,抿住嘴唇道:“你做就做,不做就算。”
樱井翔的手从掌心向手指用力,开始上下套弄。
“嘶——”从脚底开始向上爬的刺痒让相叶雅纪难耐,头微向后仰着。
樱井翔紧贴着他的耳畔,“想要就说想要。”
然后他再次直接将两根手指探进相叶雅纪的身体里,用力活动起手指,长期攥握剑柄的手指灵活而有力,一圈圈向外扩张对抗内壁干涩的阻力。
“呼……”前后夹击的刺激让相叶雅纪的身体开始卸力,他把双手扶在更衣柜门上,支撑自己的身体。
那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开始在更衣室里持续飘浮,身上原本未擦净的水早已经蒸发干净,换上一层粘腻的汗水。
樱井翔胯下早已经在叫嚣的器官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抽出手指,吐了些唾液在手心涂在变硬的器官上,然后撑开相叶身后的入口,一挺身将自己送进了他的身体。
“呃!”这个进入突然而强硬,相叶雅纪感觉到了撕裂的疼。他身体本能地抽紧,但并不能阻挡樱井翔继续用力地深入。
“啊啊啊!——”相叶雅纪双手紧紧扒着更衣柜门,疼得叫出声。
被紧紧包裹住的樱井翔已经是停不下来,事实上那滚烫的内壁带来超乎想象的刺激,欲望那把火瞬间几乎要爆开了。
把自己整个没入相叶雅纪身体时,樱井翔发现心底那种莫名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简直无可比拟。像是一场颇为艰难的比赛,他终于占得上风的那种快感。
这种快感让他的身体更加失去控制。他扶着相叶雅纪的腰,用力顶送自己的腰胯,快速地抽插起来。
每一次几乎都是深入到底。
“呃啊啊啊……”第一波撕裂的痛感在发烫地冲撞里逐渐麻木,被反复撞击到的身体深处开始升腾起令人恐惧的快感,顺着脊椎骨一节节迅速攀到脑后,相叶雅纪想要咬住自己的嘴唇,但是却只能呻吟出声。
在每一次进出都被摩擦到快要出火的勾勒里,樱井翔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被上了快感的绞索般,一波波直接冲到额头上。
超速的心跳直接转化为喘息声,在更衣室里回响。
樱井翔一次次地顶进去,相叶雅纪的身体就被推抵得轻撞一下更衣柜,他身体上的汗已经多到顺着柜门滑下来。
“嗯嗯……”相叶雅纪咬住自己的牙,从牙缝里漏出难耐的呻吟。
两个身体间一次次地碰撞,伴随着各种体液夹裹其中,逐渐变成一种淫靡的声音。
樱井翔一手扶住相叶雅纪的腰,一手握着他身前的器官,所有动作都已经失控。占有和征服身前这个男人的成就感,伴着欲望的本能化成了疯狂的抽插。
喘息声和呻吟声混合出了回音,似乎成了一种危险气体,擦一根火柴就会直接爆炸。
已经膝盖发软的相叶雅纪马上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快要体力不支。
他被一波波冲上来的快感撞得眼前发黑,并不知道自己不自觉地叫出了声音:“前辈……”
这含糊而极尽欲望的一声,终于尖锐刺激地释放了樱井翔的高潮。
他最后顶送一下自己没入相叶的身体。
滚烫的液体溢满相叶雅纪的身体,从身体最深处发出的快感酥麻了他整根脊椎骨,高潮冲击得他半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浅白液体略带粘稠地从两人腿间滴落,滑到脚踝趾骨间。
前所未有。
短暂窒息。
他扒住更衣柜,身体里一波波不退的微电流让他眼前一直金线乱窜,只能听到耳畔粗重的喘息声久久未平,以及靠在他背后那擂鼓般的心跳。
像是经过一场大战,更像是打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刀光剑影,极致刺激。
高手过招,双方尽兴。
绝好的体验。
胸口背后,紧贴的肌肤间依然粘腻,像是不舍得分开。
似乎这一次才刚刚结束,已经开始渴望下一次的到来。
 
 
那一次的更衣室疯狂之后,他们之间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做爱这件事。场合地点都可能很随便,只要是时机适当,似乎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樱井翔觉得这不是一件该做的事。同时又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早该做的事。身体间的吸引和彼此带来的愉悦让他像染了毒瘾一样不可自拔。他开始觉得,这件事是否应该不只关乎身体,而是也关感情点什么事?所谓人应该就是这样的生物,不是吗?
他想要征服和占有相叶雅纪——已经不止于身体。
你——喜欢我吗?
这当中某一次意乱情迷的一刻,樱井翔没能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地在相叶雅纪耳边这般问道。
你别当真了啊。
相叶雅纪却带着一点取笑意味这样回他。
哪有人把这种关系当真的,这样的不过都是大家图个刺激罢了。这时还感觉新鲜,就做,几时觉得腻了,就不做了。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相叶雅纪说的是惯常情况。
事实上通常这种关系大多如此。
樱井翔也知道。
但在这一刻,樱井翔那一向骄傲的自尊还是受挫了,只是他不承认。
 
 
这之后,在两人的练习对战里,樱井翔第一次输了。
并且随着和相叶雅纪做爱次数的增加,逐渐开始输得越来越多。
剑在他的手里,似乎开始不受控制。他的步伐和进攻没办法配合得很好,而每当面前站的是相叶雅纪,他眼前那张攻守线路图,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再也没办法迅速分辨出其中有效的颜色。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彻底失衡。
他甚至开始怀疑,一次次和他发生关系,也是相叶雅纪利用破坏他心态从而赢他的一种手段。
他明知道,身体却戒不掉。
并且对自己的心束手无策。
选拔赛在即。
他人生的全部信仰都在于赢。
无论是比赛,还是别的什么。
不然,他的生命就将毫无意义。
在又一次更衣室做爱之后,看着相叶雅纪那张迅速从喘息中恢复平静的脸,樱井翔下定了决心。
 
 
你知道——击剑运动本身源于决斗而来吧?
这个谁不知道。
成为一项运动以后为了安全起见,才有了各种护具的出现。
是啊。
我们就来还原这项运动的本意,决斗一次吧。
你说什么?
不用那么惊讶,即使是在现代奥林匹克比赛里,也曾经有过因为平局争议无法判定,而最终用不穿戴护具的方式决出胜负的情况。这种赛制现在就被称为“轻伤决斗”。
……
所以,我们就来一场轻伤决斗吧。
为什么。
谁输了,就自动放弃选拔赛。
……
这也是一种很公平的方式吧?
……
怎么,怕了?
我没怕过。
那么,就来吧。
来就来。
 
 
站在长14米的赛道上。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身上都没了那件金属衣。
脸上也没有戴着面罩。
他们只穿着便服,提剑而立。
“你看,是不是颇有点决斗的味道。”樱井翔笑着举起剑,剑尖指向相叶雅纪。
“既然是决斗,那就谁输谁赢都不要抱怨。”相叶雅纪也举起剑。
“你这种字典里没有进攻和后退的人,话就不要放得这么大。”樱井翔拉开弓步。
“难道我的字典和你的不是同一本?只要有胜负这两个词,就够用了吧?”相叶雅纪也跨步。
没有电缆。
剑光闪烁。
短暂的对峙之后,相叶雅纪跨步进攻。
路数从来不变,总是这样,上来就是猛攻。樱井翔迅速撤步防守。
可以看着对方表情的比赛,真是几乎从未体验过。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鲜活。
原来比赛时的表情,是这样的好看。
而且,没有了面罩的阻隔,似乎终于能把平时比赛时暗自在心里说过的话,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
“别以为在练习时赢过我一两次,就代表真的能赢我了。”
“我说过,那要试过才知道。”
“别太得意忘形了。”
“得意忘形?你这种所谓的天才,哪里知道普通人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获得你十分之一的进步和提高。”
“少说这种废话,谁的成功会是白来的!别以为只有你吃过苦!”
“你们这种天才型就是不劳而获!”
“你们这种努力型就是爱卖苦情!”
剑身频繁相碰,清脆的声响接连不断。
接下来的话樱井翔就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和我发生关系是不是只是为了扰乱我?
只要能赢你也是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我怎么就有所谓了呢?
比起你赢我,我发现自己更不能忍受的居然是你对我的利用?
比起你对我的利用,也许我更不能容忍的是你其实也并不喜欢我?
看看对面相叶雅纪那张漂亮的脸,樱井翔诧异自己此刻的决心。
从小到大,就没有我想要得不到的东西。
天份也好,比赛也罢。
而你竟然想要成为这世上第一样我想要而不得的东西吗?
你这种挑战太危险了。
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因为你似乎还不知道,求而不得,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一种心态。
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
宁可毁了。
 
 
击剑比赛规则中明令禁止的事项,其中包括——不可将剑尖打磨锋利。
 
 
樱井翔几个跨步上前,迅速地一串连续攻击。
在面对这样凌厉的攻击时,总会撕出对方防守的空当。
而此时樱井翔希望撕开的破绽之处非常明确。
这一刻,他的剑尖瞄准了那条鲜活跳动的动脉。
相叶雅纪挡下他的前两次攻击,毫无防护遮挡的颈项完全暴露出来。
就是现在。
樱井翔紧紧握着剑柄的手向前刺了过去。
他真的想这样吗?
不,这一刻才来问已经迟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也不可能刹得住闸了。
他是疯了。
但是难道不是从和相叶雅纪在更衣室做爱开始,他就已经疯了吗?
对于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樱井翔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画面,背景是奢靡华丽的中世纪,他身着华贵繁复的贵族正装,正在与一个青年决斗,决斗为的是那诗歌吟诵的永恒爱情。而这老套爱情故事里的决斗却并非如以往为了争夺一位贵族少女,而是单纯地只与他和他有关。那故事大约是这样的,一位年轻贵族遇到了一个阳光般的云游青年,年轻贵族对那青年怦然心动,而青年虽然和他在肉体上保持关系,实际上却并不为所动。高傲的贵族从未遭遇过拒绝,更加无法忍受得不到那个青年的心。年轻的贵族于是提出决斗,为了他那骄傲的自尊,更为了那颗他求而不得的心。他想要占有他,这包括他的全部……怎么回事,这故事其实真是相当枯燥没什么意思呢。
年轻的贵族最终刺出了他的剑。
锋利的剑尖刺破皮肤穿进血肉。
鲜红血色随剑尖翻飞挑动,在空中划出一条华丽的弧线时,相叶雅纪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的!……”
“快,快叫救护车——”
站在一旁提着剑的樱井翔一动不动,任凭耳畔风声呼啸。
细长的剑身,耀犀利的光。
正在从剑尖上向下滴落的血,还热着。
 
 
“这把剑的剑尖,是你故意打磨锋利的吗?”
“……”
“你不出声也没用,我们已经调查过这把剑了。”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嫉妒对方的才能,怕输给对方?”
“……”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会毁了你的花剑生涯?”
“……”
“现在幸运的是对方没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别再提花剑,你就是杀人犯无疑。”
“……”
“对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说要见你。”
“……见我?”
“对,就在市立医院。”
 
 
亏大家都说你是天才。
为什么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就算是要偷拍你的比赛动作分析你的技术要点,有必要把那些照片全都贴在更衣柜的柜门上吗?
那每天都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感情会是什么?
那不是暗恋还能是什么?
那一天那一刻,当这一点暴露在你面前时你难道就没看出我有多尴尬多慌张?
为什么你竟然就想不到这一层?
你那些天赋异禀全都在那柄剑上了是不是。
这个剑痴。
谁让我竟然就是着迷于这一点。
不能承认,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动摇你,不想让你会有意无意地在比赛里让我。
要赢你,也要赢得堂堂正正无话可说。
选拔赛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表白的。
你竟然连这也等不了。
竟然还想杀了我?
你果然不是正常人。
够狠。
真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但是说了是决斗,就是生死有命不得相怨。
会答应这件事的我本来也不太正常。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我认。
所以我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想怪你,更谈不上原谅。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事实——你欠我一条命。
我想看看你这辈子拿什么来还。
我想听听看我这么问的时候,你怎么回答。
如果你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答案,那这次就换我让你见血封喉!
 
 
脖子上缠满纱布的相叶雅纪躺在病床上,微笑望着窗外,等待着樱井翔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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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二)

咒.
合欢
 
那个破烂江湖把戏摊子将他吸引住的唯一原因,就是那只翠青色的小罐子。
翠青碧绿的底釉,珐琅金线勾连在其中。手法难说多么细腻,釉质难说多么优良,但是那姿态韵味,却是一点不差。青坛状的瓶身圆润完整,线条流畅,没有外伤。
他蹲下身,伸手去拿那只小罐子。手指捏住罐身的时候,发现釉质比他想象得油滑厚重,有一种很平滑的均匀感。
不过手心可掌握的大小。
“这位客官真是有眼光。”
摊主的老套台词,他连接都懒得接,只端详着手里的小罐。
翠色如碧玉,青亮如秋水。
越看心里越发中意。
“这怎么卖。”他问。
“五十两。”摊主笑道。
他当场几乎差点把整个摊子掀掉。
五十两?你这整个破烂摊子值不值五两?不如直接去抢还来得更快些?
“五两。”但他无心闹事,只是莫名一心想要手里的这个小罐。
“这位客官,这个罐子可不一般。”摊主依旧是笑。
“少废话!”他已经没了耐性。
“这罐子里面。”摊主探身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可能装下人命哦。”
他侧目。皱眉。
什么鬼狐仙怪,跟他来这套。
“人命?呵。”他说着就用手指一把抠开罐子紧封住的盖子。
盖子封得很紧,打开的时候,罐子里似乎冒起一点烟尘。一股草木味道随之飘出。
他抖抖罐子,眯眼看看里面装的东西。
“不就是些种子吗,以为我不认得?你弄什么玄虚?”他不屑一顾。
“种子也许是没什么特别,但是再装进些别的东西……可就未必喽。”摊主的笑,诡异起来。
“别的东西?”
“比如……”摊主凑近他的耳边,“人的头发啦,指甲啊……一类的。”
果然是个跳大神儿的。
他蹭地一下起身。
从腰间丝绦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摊子上一扔。
“十两,若还说不卖,立刻砸了你这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饭碗!”
摊主此时也不再争辩,抬眼一笑。
“客官是有缘人,我也不再多说了。这罐子里的是合欢树种,至于怎么种,便全随客官自己的意了。”
 
 
合欢树?
是夜,他在灯下端详手中的罐子。
灯火边,翠青色的釉质更显得油润亮泽。
不过是个玩物。
什么人命。
人……命。
他不知怎的忽然极其困倦,把手中罐子放在桌上,吹灭灯火,反身上床。
像是睡得极沉的一夜。无梦,且倍觉周身疲累。
第二天起床,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翠青小罐,拿起它走到院子里,抠开盖子,将里面的合欢树种倒在手上,种进了院里的泥土。
会发芽长出树来?
他压根儿没指望。
只不过是他的院子里有空地。只不过是他想把那罐子腾空纯当个摆件玩物。
总之,种子种下去,他很快便不记得了。
只余青色小罐,每夜在灯下亮出温润诡魅的光。
只是他开始每夜都睡得不太好,似乎一直梦到什么,想要醒来又动不了,憋闷得醒过来以后,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睡相不佳,所以才会这样,也没放在心上。
之后不多久的时间过去,某一个同样醒来手脚发麻头脑发沉的早上,走出门,他发现,空荡荡的院子中间冒出了一株绿芽。
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走近,蹲下身。
那树苗明明应该是刚刚破土,却已经不像是刚破土的嫩芽,而是像颇生长了一些时日的样子。
伸出手,他摸了摸那株窜着新绿的树苗。
手指接触到树苗的一瞬间,头上竟像凭空打了一个惊雷,莫名地震得他手掌一麻,吓得他把手缩回来。
他起身。抬起脚想要踩折这株莫名让人不快的树苗,但是脚向下踩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再看那新绿一眼。
由它去吧。
一棵植物而已。
反正也没准备浇水施肥照顾它,随它自生自灭好了。
于是作罢。
奇的是,自那天之后,他却每夜都开始恢复了安睡,再也没有过胸口憋闷而动弹不得的情况发生过。
如此,冬去春来,一年光景,没浇水没施肥的情况下,他院子里那株树苗却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长成小树,枝干日益茁壮。
他开始偶尔做梦,并且隐约能够记住梦到什么,似乎是有人影在梦里晃动,但看不真切,更记不下面貌。
心头隐隐有些什么感触,又说不出来。
某个暑假之末,闷热难当,他早早躺下,但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床上翻腾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捱到半睡半醒。
因为闷热而大开的窗户外,似乎吹进了些凉风,让他感觉本来满是细汗的额头上一凉。
是变天了吗,如果能下雨就好了。他迷迷糊糊这么想着。
那风竟然渐渐更清凉起来,他觉得周身都凉下来,满身的汗褪了大半。
很好,他可以好好开始睡了。这么想着准备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又动弹不得了。手脚都像被什么压住,没办法用力。
怎么回事……正这样想,忽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碰自己的手。
他一惊,猛地睁开眼。
自己的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什么人!
他吓得不轻,但却依然没法挪动半寸,只能惊恐地张大眼睛。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轻薄的白衫,脸色也显得格外苍白,所以才隐约看得清他清秀的眉目。
很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得让他觉得有点恐惧。
此刻,这男子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只手压在他的手上,眼睛看着他的脸。
要不是窗外忽然月色皎洁,就是他忽然能在黑暗中视物。总之,他能看到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眼波流转,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冰水般。
他想动,但完全动不了。
“你是什么人?”
他问,但对方不回答,反而把手伸向他的身上,解开了他的衣服。
?!
他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是什么状况,惊恐间白衣男子却已经脱掉了他的衣服,手指探进他的胸口,冰凉的指间和手掌贴在他发热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他本来因暑热而发烫的身体瞬间就冷下来。身上即使还有汗,也已经成了冷汗。
那冰凉的手掌继续在他上身移动,掌心的触感就像一块玉石。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白衣男子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要碰我!”他还想挣扎。
白衣男子俯下身,用嘴堵住他的嘴。
清凉的气息顺着唇边进入喉咙,他忽然又像被什么当空炸雷闪电给激了一下。
你是……谁呢。
随着唇间湿润,舌在齿间被挑动,这一点好像不重要了。
因为,这清凉的气息让他很舒服,本来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舌尖在他嘴里轻巧打转,指尖却已经从胸口一路往下探摸。
那冰凉的玉石触感极端挑动了人的神经,小腹开始发热。待那玉石指尖摸到他胯下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想法。
等被那凉润的手掌包围起来,稍微受力,他胯下的器官便已坚硬起来。
白衣男子放开他的唇,攀上床来,骑至他身上,俯下身靠近他的胯下腿间,将那坚硬之物含入口中。
竟不是温热,而是如同被一片微凉湖泊包围。
“嘶……”他吸一口气,周身发热。
白衣男子直把他坚硬的器物含至最深,抵到喉咙口,紧迫地吞吐着。
他很快便觉肿胀难耐,气息急促。
湿润清凉的摩擦和吞吐间的挤压,让他倍感刺激,愉悦感让身体反应加快,胯下持续胀热。
“啊啊——”吞吞吐吐间,他终于到了极限,浅色液体冲入微凉湖泊,冷热相抵般融合,自白衣男子唇边滑落。
月色下,他几乎快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白衣男子从他身下爬过来,趴在他胸前,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听他那击鼓般的心跳声。
“喜欢吗?”他听到他清幽如古寺蝉鸣般的声音,这般说道。
但他哪里还出得了声回答。再说他又该答些什么,喜欢?
他不出声,白衣男子于是又把脸凑到他的耳边,吹气般轻声道:“还想不想要?”
他仍只是喘息着不应声,白衣男子便作势要从他身上爬起,戏谑轻挑道:“如果不想要,那就算了。”
本来动弹不得的他忽然就伸出手,本能般将对方搂住,心下感觉已如受了蛊惑般。
“谁说不想要。”
他倒是说了实话。几番来回而已,他胯下之物已经又再难耐起来。
身上的白衣男子似乎鬼魅一笑,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白衫滑落,露出白晰身体。
他的胯下之物受了这骑跨的压力鼓噪,异常难耐地不安起来。而身上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坚硬,伸手握起那器物,抬起身体,小心地把它送到自己身后。
这样的动作让他心头的欲火已经烧得像要五内俱焚,急不可耐地想要进入了。
“想要吗?……”白衣男子却停下动作,再次探身问道。
“……”他咬住双唇。
“还是,不说便算。”
“想。”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入口,箭在弦上。
身上的人这才慢慢放下力来,一寸寸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被一点点吞裹包围起来,又是一样,滚烫的却浸入清凉,紧致得像每一寸都被包紧勾勒出清晰的存在。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他仰起头,大口吸着气。
在全部没入身体之后,身上的人再次抬起身体,让内壁与他的器官再次一寸寸摩擦过,而后,再放下身体。
“嗯……”他听到那清幽的声音发出呻吟,诱媚得更像是故意掺几分催情在里面。
热血上涌,周身均如蚁噬般刺痒难耐。
“呃,呃……”每抬起放下身体一次,都能听到那个故意的呻吟声,配合着节奏,撩拨他更多的欲望。
他伸出手扶在身上男子的胯骨两边,腰部用力顶送自己的器物,在对方身体里抽插起来。
他的喘息声和对方的呻吟声顿时都变得更重,夹杂着身体碰撞的声音,充满了空旷房间的空气,甚至略微响起回声。
“呃嗯,呃——快,再,快点……”
白衣男子的细长颈项向后仰着,媚惑的呻吟声比催情药的效力更重三分。
几乎全进全出的反复刺激已经冲到了他的额头,上了绞索般接近窒息。
“啊啊啊——”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快速顶送几次,滚烫释放。
全身热流涌动,眼前全黑了片刻。
这简直不似人间的体验。
更像是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
但是当那个声音吹着气再次凑到耳边,轻问“喜欢吗”的时候,他却再没半个卡壳地应道:“喜欢。”
 
 
自那夜后,白衣男子每晚必至。
在搞不清是什么时辰的时刻。
鬼魅地出现,诱惑地交合。
夜夜云雨。
种种合欢。
他为种种销魂所迷惑,已经完全不想问任何前因后果。
日间时光渐渐便成了煎熬,似乎每日都嫌日长,看日头为何还不落,星月为何还不升起——该来的人,为何还不至。
 
 
他日渐消瘦。
不过一两个月间,他已经憔悴到脱掉一层人型。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生病。
至于说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变化,他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只不过是并不想去关心。或者说,他不在乎。
“这位客官……”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街上,无端冒出一个路过的道士,看见他时就从对面斜着走到面前,一脸颇为大惊失色的样子,看着他的脸道:“身有大劫,不洁之物不可不去啊!”
跳大神儿的。就有这么多。你随便走在路上也能凭空冒出一个来。
“今日身上没有碎银子。”他厌恶地一侧身,准备走开。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那老道却还死死拦着他,“客官家宅近来可有何异状?万勿大意啊!不然灭顶之祸不远矣!”
他不说话,侧目看那老道。
那老道则拼命睁圆眼睛,以强调自己是认真的。
“这位道长,多谢你的好意。”他于是这样说。
“我有破解之法!”那老道凑近他。
“不必了,不需要。”他说着就侧身迈步离开。
他也是认真的。
近来家宅的异状,以及这异状只怕定是灾祸,他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
但是他不需要什么破解之法。
回到家,推开院门,院子里那棵合欢树已经不正常地开枝散叶,几乎长成一棵大树,遮蔽了日光。
他抬头看看那棵树,然后进屋。
他等待着夜色到来。
是夜那一袭白衫来至他床边时,他正睁着双眼。
他从床上坐起来。
不等对方伸手,自己先抬手,摸着对方的脸颊,温柔地看他。
“来了。”他说。
对方也看着他,冰潭样的眼波静静流转。
“其实,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他淡淡地说。
他其实早明白,他大概应是鬼吧。来此诱惑痴缠,想要的也无非就是人命元阳三魂七魄一类。他反正也没什么其他的可给,倘若,他能有的能给他,那也不错。
对面那双眼里的清冷潭水晃了晃。
“给你的话,没关系。”他轻轻抚摸那苍白的脸颊。
“你知道……”对方看着他。
“我知道。”
“……”
“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要求。”他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
“不能告诉我吗?”
“……雅纪。”
“雅纪……”他重复着,似乎和这个名字久违了一般,眼前像忽然闪过什么亮光,或者是什么画面,但只是一晃而逝。他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雅纪看了他一会儿,倾身上前,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脸扎进他的颈窝里。
“拿去吧。”他平静地说。
奇特的不仅仅是他平时明明最不信鬼狐仙妖之说此刻却如此平静地接受家里有鬼的事实,还有他可能即将丧命却异常平和毫无恐惧的心态。
雅纪在他的颈窝里扎了一会儿,没说话,没动,甚至——也没有气息。
把唇贴在他颈间的血脉上,轻轻吻了一会儿,雅纪抬起头。
“我本来是想拿的,不过,现在又不想了。”说着,雅纪身上白衫开始散溢绿光。
“……”他不解。
“我要走了。或者说,也不得不走了。”绿光荧荧中,雅纪道。
“什么意思?”他仍不解。
“你身上洒了驱魔香,法力很强,只要我碰到,就会魂飞魄散的。”雅纪笑道。
?!
他于是想起白天碰到的那个老道。在他侧身离开的时候,似乎在他身后还忙着跟了几步,原来竟然是在他身上洒这种东西!
怎么你既然知道,还要碰?
“我走了。”绿光漫溢,雅纪站起身来。
“别走!”他扯住他的白袖。
雅纪回头看他,幽幽道:“又是这句吗?”
“……”他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只紧紧攥住他的袖口。
“放手吧。”雅纪淡淡道。
“……”他想说不,却开不了口。
雅纪最后看他一眼,用力一甩袖子,转身向门口走去。绿色光芒忽地变得无比耀目,而白衫绿光似乎就在这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发不出声音,起身便向外追。但追至门外,夜色中却什么都没有。
他眼前,院中那棵本来已经茂盛遮天蔽日的合欢树,一树绿叶正如雪抖落,树的枝干也迅速干枯萎缩,树的根部吱嘎嘎倾倒歪斜。恍惚间一棵大树着了恶道般蓦然颓败,枯枝亡干轰然倒地。
落叶枯黄干碎,腾起一地烟尘。
不要!
刺骨的绝望让他想要喊出声来,他扑向那棵倒地枯亡的合欢树,倒在那一地枯叶泥土中时,忽然间忆起往昔般,记得原来似乎也曾有过这般情景,而自己拼了命阻止,最终却究竟如何了呢?
 
 
“我要走了。”
那对原本只是路过他家借宿一夜的父子,怎知为父的第二日竟然天不亮就不告而别,留下那面目白晰唤作雅纪的男孩子,无端成了弃儿。因那孩子生得讨喜,家里便决定收养了这可怜的孩子,反正不过多一副碗筷。
于是雅纪便留在他家,与他一起玩耍长大。
虽然是寄人篱下,但雅纪守礼中却并不怯懦,神色中总带点不卑不亢。雅纪爱笑,笑得清爽,清爽得像春天的绿色般。
他喜欢那个神色,喜欢那个笑。
或不如说,他就是喜欢雅纪。
喜欢得不想讲道理。
不讲道理得到雅纪和别人家的姑娘互有往来时他几乎就是勃然大怒。
“不要这样。”雅纪对愤怒的他说:“你我早晚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是吗!”他却全然失了理智。
雅纪不与他争辩,却只在某天突然说要离开。
“我要走了。”说得绝决,听得出绝非玩笑。
“去哪里?”他问。
“去娶妻生子,过该过的日子。”雅纪漠然回答。
“不许!”他说。
“不许?”雅纪侧目,淡然道:“你凭什么不许。”
“我……”他哑然。
“我走了。”
“别走!”
他拉住雅纪的手。
雅纪用力一甩,撇开了他的手。
他其实是在哀求他。
而他竟然绝情至此。
他双眼发红了。
他的双手手心里一定是着了火,才会烧烫得像要爆裂。
愤怒和绝望顷刻间吞噬他的整颗心,让他向着雅纪扑了过去。
之后。
之后……
没错,之后他就失去理智失去意识失去一切自控能力了。不仅不记得当时自己做了什么,更在事后也混沌不清,像彻底变了个人,也彻底失去了某段记忆,彻底抹掉了某段人生,某些事,某个人。
他已经不是他。
雅纪?
在那之后,世间不就再无雅纪?
 
 
跪在一地枯叶碎木之中,他把双手插进了院子的泥土里。
十指在土里拼命地扒着,发狂般地把泥土挖开。
手指很快就在失控地用力里血迹斑斑。
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挖着。
不知道多久。
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仍然停不下来。
直到他的手,终于触到了一块硬物。
他把硬物上的泥土拨开,月光下,惨白从泥土中吐露而出。
那可怖的惨白色是什么。
他颤抖着滴血的手指,久久不敢去碰触。血于是顺着指尖滴落,掉在那惨白的硬物上,滑不动,突兀地耀着鲜红色。
他哆嗦着,摸下去。
当空闪电炸雷。
再一次毫无防备地劈下来。
他这一次被激得七窍生烟,似终于大梦初醒。
这是人骨。
不,这是雅纪。
这是被他杀掉以后埋进院中的雅纪。
多少年了。
他孤身躺在这里多少年了,自己竟然不知。
还是佯装不知?!
他从土中挖出白骨,失了呼吸。
 
 
“翔,你知道吗,我并不怨恨我的父亲。”
“只不过,以后我一定要做一个世间最好的父亲。”
“翔,你觉得我能吗。”
“翔……你懂吗?”
翔,翔。
 
 
你想做一个好父亲。
所以你不能留在我身边。
你是多么委婉地这样向我暗示,向我解释。
我就是佯装不懂。
——翔。
我就是想一辈子听你这样叫我。
就是想一辈子。
是的我就是这样自私的。
自私得像个厉鬼。
合欢树种用你的骨血化出的那个你,并不是鬼。就算是鬼,最终竟仍不忍取我性命。
我才是鬼。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鬼。
 
 
他紧紧将从泥土中挖出的白骨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我本来是想拿的,不过,现在又不想了。”
——“又是这句吗?”
——“放手吧。”
放手吧。
放开拉住我手的手。
放开扯住我袖子的手。
放开,搂着我白骨的那双手。
放开吧。
 
 
丑.完


这就是我想写的鬼话段子啊(何?!

拍手[2回]

幻色井边咒(一)

自己地方,我就直说了,这坑就是想搞成一个肉段子集中营而已!!!
所以节操下限都让狗吃了!
各种三观碎一地的短篇!希望能带给你们一股背后清凉(你这头猪。。
为了鬼节开出来,整个人都燃了有没有!(果然还是变态= =
就这样吧诶嘿嘿嘿嘿(好,好可怕。。


樱树。
枝干繁茂。
如正值壮年的男子般。
旺盛而摄人心魄的生命力。
弦月漠蓝。
玄色风起。
花叶掩映,夜落缤纷。
锦簇迷眼间,樱树下隐现一古井。
古井色沉,井石靛青如老玉。
井口边落得叶绿花胭,恍如一张锦媚之口,娓娓述说出一道道内容诡魅的咒语。
咒语如幻色烟雾,袅袅吐露,婀娜妖异。
樱如锦。叶似锻。
幻色咒语自井中汩汩涌出,浅吟低唱间,与熏风共舞。
过路的客呵,请停下脚步,且驻足井边,来听一段咒中乾坤。
 
 
.
绿阳
 
他的刀架在那孩子脖子上时,只差将有半分毫厘,就血溅当场。
至于为什么在毫厘之间他没有手起刀落,他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大约是因为那孩子当时正死命搂着身下的母亲和弟弟,试图用身体护住亲人们。
他从来不手软的。
自打干了这一行,他就跟自己说过,心慈手软已经不是自己的命。
但是那一天那一刻,他的刀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孩子扭头看他时的那双眼睛,燃着那样盛嚣炽烈的恨。
何必恨我?
我是落草为寇的山贼你是商贾之家的少爷,我和你生就该是此一刻这般命运。你一家老小皆丧命于此固然是可悲,但谁让你们借道于此?命这个东西,由不得你不认!
心软不得。
心软也没有用。
手里的刀扬也扬了,落也落了。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听见那孩子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鲜血最终溅溢在一地黄土和他的衣袖上。
但是在尘埃落定,挟裹所有财物回到寨子里时,那个“死也不会放过他”的孩子,却仍然还活着。
在他的腋下。
圆睁着那双溅进鲜血的眼睛,半分不眨眼,死死瞪着他。
“老大,这孩子是?”
他不说话,只夹着那孩子一路往里走。
“老大!”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急切地说:“你把这孩子带回来是想干什么?不留活口一向是我们的铁则啊!”
他依旧不说话,只管夹着孩子走。
“老大!”后面的人再叫。
他猛地停下,转过身,正色道:“怎么,我带个孩子回来还要经你同意?我想干什么还要跟你知会?!”
“……”
无人敢造次。于是也便没人再出声。
被相当粗暴地夹在腋下的孩子,眼角开始向外流血。
那虽然不是他的血,但至亲的血液却几乎燃着了他的眸。这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在一片燃烧的血火里,当空艳阳从夹着他的那个男人脸上照过来,将那张侧面轮廓勾勒得像一尊阴界魔像。
而从那侧脸旁隐约闪现的一轮日光,竟然是绿色的。
 
 
“你叫什么名字。”
“……”
“问你叫什么名字。”
“……”
掌了灯的房间里,他和那个孩子对峙着。
这时候细看这个孩子,才发现,说是孩子,其实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只不过是长了一张孩子般稚嫩的脸,才让他有这种错觉而已。而因为生得瘦削,所以被常年生活山野的他夹在腑下时竟然也没感觉到应有的重量。
“你不是哑巴,我听到你出声了。”他看着那张年少的面孔。
“……”少年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声。
面无表情,亦不吵不闹,一身绿色衫子沾染了片片血污。
把他夹着扔进房间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似乎经过最初的惊吓和愤恨,已经被抽走了灵魂,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不仅如此,还流露出要杀要剐你奈我何的大义凛然。
用这种态度求死吗?
他今天偏偏没有再杀生的心情。
“我叫翔。”他说。
“……”
“不能连灭门仇人的名字都不让你知道。”他又说。
“……”
“人也不能没个名字,不说你叫什么名字的话,我随便起了。”
“……”
翔看着面前那个明明纤细但努力强硬的孩子,心上忽然涌过一道莫名的血流,想要把他那个不卑不亢的倔强给驯服。
“今天起,你就叫——绿阳。”翔说。
“……”少年的眼睛这时候似乎第一次转动,几乎看不到眼白的黑眼珠盯着翔,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缕不屑和鄙视。
似乎在说,就凭你。
翔没有理由地被这个神情激怒了。
留下这条命本来就是不明理由。
这一刻心头翻起的冲动更是无法解释。
不是恨我吗?
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恨。
他几步上前,伸手捏住那清秀的脸颊,指尖暗暗用力。
四目相接。
尚且年少的脸颊在略显粗糙的手指间被捏得有点变型。
但那目光里的鄙夷却不变,甚至更多了三分挑衅。
“你就叫绿阳!”
翔的血管躁动,抬起胳膊再次挟起面前这个他硬要唤作绿阳的少年,一转身把他扔在床上。
被摔在床上的绿阳扭过脸,用不变的眼神盯着翔。
翔从背后扭过他尚且细稚的手腕,揪住他身上绿衫的领子后端,用力一扯。
绿色的衫子瞬间四分五裂。
白晰的皮肤露出来,瘦削的骨骼似乎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
翔的心猛跳起来。
这身体,莫名地蛊惑着他。
过往,他有名无名的压寨夫人,或是男人女人,也有过不知多少,竟然都没给过他这种强烈想要的欲望。
他的手抚过绿阳的背脊。
商贾之家少爷的皮肉,显得稚嫩青涩。
翔的指尖滑过脊骨,摸向下方。两腿之间的那处,握到的时候,绿阳的身体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双腿立刻抗拒地夹紧。翔强硬地掰开他的腿,动作略显粗鲁地玩弄着。
年少未经事的身体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虽然拼命隐忍,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翔的手套弄着用力。
虽然抵死不想,但绿阳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开始起了反应,腿间开始肿胀发热,逐渐变硬。
翔的手心感受着这热度,竟觉几分得意。
于是再继续加快动作,用力玩弄。
不过几个回合,绿阳小腹间的热流已经四处流窜,莫名难耐的感受充斥着他,不多久,身体一阵颤抖,浅温液体流过翔的指缝间。
翔知道,这恐怕是处子之身的第一次。
虽然他拼命忍耐和抵抗,但还是很简单。
趴在床上的绿阳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似乎因为感觉屈辱而很想哭,但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模样让翔的喉咙收紧了。
小腹似乎也开始涌过热流,腿间发紧。
他沾染着液体的手指伸到了绿阳的身后。在缝隙之间摸索了一下,探进了手指。
绿阳的身体猛地抽紧,似乎想要翻过身来,但是翔死死压住了他。
他的手指被紧紧夹在绿阳的身体里,要很用力才可以转动。这样的身体。翔的喉咙口越发烧了起来。他把余下几根手指都探入,向外扩张着用力。
身下的绿阳躬起了背,手肘支在床上不肯乖乖就范。
但那身体还是年少。
翔死死钳制住他,让他无论如何用力都动弹不得。
那白晰稚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汗。
那份抵死不服的微弱力量和拼命隐忍不发出半点声音的急促呼吸声,让翔的身下彻底发烫坚硬了。
他抽出手指,双手扶过绿阳的腰,将他的身体抬起,让他的双膝像手肘一样抵在床上,然后把自己的下身贴在他的身后。
绿阳在刹那间感到坚挺的靠近,还来不及惊讶,已经感觉巨大力量的瞬间进入。
不可想象的状况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绿阳全身每一个骨节都绞紧了。
这让他的身后变得更加紧涩,翔的进入几乎被这种身体的本能抵抗牢牢夹住。
但是不能停。也不可能停得下来。
扶着绿阳的腰,翔用力一顶腰。
完全没有考虑少年身体的承受能力,不留余地的进入他的身体。那过大的力量几乎要撕裂绿阳的身体,尖锐的疼痛让绿阳眼前一黑。
“呜……”几乎失去意识的绿阳发出这样的呜咽声。
这终究未能隐忍住的声音更加刺激了翔的心脉神经。他想要宣布属地的渴望简直从未如此炽烈。
他感觉自己在绿阳的身体里被紧紧裹住,甚至勾勒出了清晰的形状。
移动身体,他开始了抽插。
进出的路线都被紧紧绞锁住,磨擦,生热。
翔的呼吸粗重了,动作幅度也变得更大。
跪趴在床上的绿阳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全身都已经汗湿。这个姿势让他的身后正面接受着翔的进出,力量十成十地全部由他消化。最初巨大的疼痛感已经开始变得麻木,撕裂的伤口不断扩大,点滴血迹顺着绿阳的大腿内侧流下来。
两人身体间的碰撞声夹杂着潮湿的液体声,还有一塌糊涂的喘息声。
翔的快感直冲脑门,身体下的这个人给了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手肘和膝盖拼命用力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绿阳,身体后面的疼痛感开始转移变化。被充满的身体,和被反复冲撞的刺激,让身体深处升腾起另一种感受。这种反应虽然难耐,但与疼痛又完全不同。那种滚烫的热度似乎开始抓挠他的心,小腹的热流又开始乱窜。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种反应,但咽喉里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冒出声音。
“呃……”在接连不断的碰撞声里,绿阳发出呻吟。
意识到的时候,他立刻咬住自己的手指,以阻止自己再张嘴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都被翔尽收眼底。
他几乎有了想破坏掉这副身体的冲动。
他的喉咙紧绷,几近失控地绿阳身体里抽插着。
“呃,呃,嗯……”每进出一次,绿阳的身体每被向前推撞一次,他都会低头咬住指节,但依然挡不住呻吟声从唇边滑出来。
他的身体被推撞得几乎战栗。
时间越长,他的感受越诡异。
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那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动,不自觉地配合起身后本是强迫他侮辱他的人的动作。
每进入,身体便向后迎合,肌肤相贴,再被向前推撞,离开,再贴合。
这让床第之间的声音立刻多了淫靡气息。
连同呻吟,连同碰撞,连同体液声,一起。
“啊啊……”
翔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他用力顶送几次,终于滚烫地释放。
液体和着血,一起顺着绿阳的身体滑下去。
他倒在床上,汗从额角淌下来,身体四肢无法抑制地抽搐,喉头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呜咽。
他失去意识了。
所以不知道,翔后来趴在他的身上,平复不下自己的喘息,良久。
 
 
那之后,此番这般的事情,几乎每日上演。
绿阳无力抵抗,或者说,也几乎不再抵抗。
在翔的拥抱里,他的身体,发生了不可扭转的改变。
他虽年少,亦已知晓。
岁月可以改变世间万物,模糊人们那极度脆弱的记忆。
天知道,夜夜夜夜的身体绞缠之间,他是在承受,还是已经变成了等待。
他但愿自己还记得这本是一种屈辱。
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记不记得。
因为记不住,而倍感恐惧。
 
 
绿阳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他贴身不离翔的身边。
跟翔学武练功,随翔打劫商队。
他似乎俨然成了这山贼寨子里的一份子。自然得几乎像是没人记得他的来历和本来的身份,好像他生来就是个山贼一样。
只是,他仍然从来不说话。
也许他本来并不是个哑巴,但是几年过去,便已经不再有人知道他原来是会说话的。
翔喜欢绿阳。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这种喜欢显得有点复杂。
既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又始终没有退去对峙的情绪。
绿阳的一身功夫越发地好。
瘦削的身形逐渐长成大人,曾经细弱的手腕也已经坚实有力。
在劫杀的营生中,他屡次三番替翔挡过刀,拦过剑,不出任何声音却如影随行。
而在床第之间,翔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他有时甚至也会回抱他。
曾经稚嫩的身体,已全然不同。
眉宇间的俊秀,也越发出挑。
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迅速撩拨欲望的弦。
两人之间的关系,倍显微妙。
翔也许是沉醉了。
竟然连他都渐渐开始忘记绿阳本来的身份,以及他于绿阳来说,又是什么身份。他甚至觉得,也许有人可以陪伴他左右,在这空旷的山野之间,一直到不知道多远的多远。
尽管天生草寇的命,他也曾经在无边的孤独中有过这样的期许吗。
这该是何等的奢望。
奢望到危险。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自己已经迷失在天天夜夜间。
山间岁月,悄倏而逝。天干地支,轮转交替。对一个身体的贪恋,占有,求欢,变得越发原始和简单。
那一日艳阳高挂。
翔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没人。
他起身寻出去,被门外的阳光扎得张不开眼。
用手挡在眼前遮光,慢慢睁眼,在指缝间看到熟悉的背影。
居然穿了一袭绿衫。
这些年来,从未再见绿阳穿过绿衫。自从他原本那件绿衫被撕碎之后。甚至连丝绦,鞋袜,头巾,都不曾再用过半寸绿色。
翔放下自己的手。
看到绿阳的发丝在风里被撩动。
想叫他,但竟然一时张不开口。
绿阳转过身。
簇新的碧绿色,几乎荡漾水光。
翔的脚下不自觉地挪动,向他靠近。
艳阳光线透过绿衫,绿阳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
竟然对他笑了。
那俊秀的人,数年如一日淡薄如霜的脸上,竟然对他绽开了笑。
翔的呼吸静止了。
他伸出手,想要揽过绿阳到自己怀里。
也就在这一瞬间。
绿衫袖里寒光一凛。
绿阳向翔的胸前一贴,脸靠在他的肩头。
翔的腹部一凉。接着一热。
他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了。
被尖利地刺穿身体,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翔没有推开绿阳。
任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十年了。”
翔的瞳孔闪烁。
他出声了。
从来未曾与他说过半句话的绿阳,出声了。
但也许因为太久不曾出声,他已经快要不会说话。他的声音极度沙哑,粗砺到几乎像是发不出声音,只是依稀可辨,他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绿阳的声音砂纸磨过般,低沉模糊。
“……”
“我家人的,十年忌日。”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
“……”
翔不说话,只安静听着。
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
多说些。再多说一些。
“你听好了。”绿阳从翔的肩上抬起头。
“……”
“我不叫绿阳。”他看着翔的眼睛。
“……”
“我叫雅纪。”他拼命发出声音。
“……”
“这是母亲给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颤抖。
“……”
“你没资格给我名字。我不叫绿阳,我也没叫过绿阳。”
“……”
“我等这一天,十年了。”
那本唤作雅纪的男人,双手紧握短刀刀柄,由于仍然一直在向里用力,双手已经被冒出的鲜血沾满。
他的瞳孔明明是那样乌黑,但却像是向外燃出红光。
没错。
你不是那个叫绿阳的少年。
不再是。
你是名叫雅纪的男人。
翔于是笑了。
再一次四目相接。
其实人生短短数十年,活到哪里就算哪里,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杀你亲人时,我知那是暴行,但从来都想人生一世也不过殊途同归。最多不过是,我多受点阴界厉鬼的油煎炮烙而已,所谓的——报应。
就比如此刻这样。
所以我没有遗憾。
余生已少少,却还有机会看过你的笑,听到你的声音。
至此,我也算活得够本了。
沉默中,叙尽过往种种。
雅纪把手里的刀柄用力一转,从翔的身体里抽出来。
翔倒下去。他的头靠在地上,努力抬起眼,看逆着光的雅纪,片片绿光荧荧。
“我以为……”他轻轻说,像是自言自语。
而后,世界从眼前谢幕。
 
 
“其实……”
血滑到刀尖上,滴落。
提着刀的雅纪看着合上眼睛的翔。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最后想说的,是什么。
你以为的又是什么。
雅纪弯下膝盖,跪在翔的身边。
那如此平和的脸。你不怨恨,因为是我?
你以为的没错。
我的确是——对你有如你对我般的感情。
这一点其实我和你早已经心知肚明吧。
十年,足够让你我知道了吧。
但是,那亦不能改变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这个事实。
永远不能。
我就是在等“你以为”的这一天。我要让你以为,让你希望,然后再让你知道,什么叫锥心之痛。
手刃你,是我活到今天的意义。
所以,我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握刀的手,靠近颈边。
刀刃上染抹着将凝未凝的血里,漾起寒冷的日光。
那寒光猛然一晃。
新的热血滚落下来,将那原本的光芒倒影吞噬淹没。
 
 
叫他绿阳,是因为,那一天,他也同样看到一轮绿色日光。
从他看见他的第一眼。
那太阳般明亮却因惊恐闪烁异色的脸。
那双因为仇恨而燃出血火的眸子里。
那之后一晌贪欢,便是十年。
生命里,拥有绿色阳光照耀的十年。
如此奇遇,夫复何求。
绿色艳阳,高悬碧空。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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