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ブログ

sholovemasaki

[PR]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花一开满就相爱(七)


——“你的读书笔记我看过了。”
——“给多少分?”
——“B。”
——“才B?”
——“死亡的墙角是希望——整份读书笔记,要不是因为有这句话,最多给你打C。”
——“除了这句话就没好的地方了吗!”
——“什么这简直就是越狱的鼻祖这种内容你觉得还能给多少分?”
“怎么!”相叶雅纪放下手机一拍桌子,“我写的哪里有错?”
樱井翔也放下手机,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不知道。”
明明面对面坐着却一直用twitter聊天的两个人都抬起了眼睛。
又笑。
这一天里两个人已经在对视里莫名其妙地笑了不知多少次。
樱井翔忍不住笑着把脸扭到一边。
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笑什么。
记起那一天相叶雅纪真的第一次到他的课堂里上课,闹了一个关于“风花雪月”的不欢而散,下课以后自己也是无意识地浏览校园网里的twitter更新,便看到了那一条“文学是只什么鸟”。通常他都只浏览不说话,但是这一天他心里也觉得堵着,实在忍不住为自己申辩一句。
从来没想过,对面的那一端,会是相叶雅纪。
无人生还。
他学生时代最衷爱的推理小说。
几乎所有情节都能倒背如流。
教书这些年来,再没有一个学生跟他提起过这本书,跟他探讨个中精妙。这一直是他心里多多少少的一个遗憾。
没有想过,一个当场给过他难堪的相叶雅纪,竟然一击即中。
就像用篮球打中他头一样的,一击即中。
这家伙是不是特别擅长这个啊。
那天的阳光底下,樱井翔被相叶雅纪的眼睛吸引。
那个认真得像个孩子一样给他的伤口缠上创可贴的专注眼神。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这个化学系的男生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起了不知道什么化学反应。
所以他明明就从来没有对学校的任何舞会有过兴趣,却在万圣节那天晚上突然间想要去万圣节舞会看一看。
戴了面具,是怕被任何学生或者老师认出来。
心里并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去见什么人。
却在见到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正惹上麻烦的傻瓜。
被认出来。
又怎么可能不被认出来。
那场景着实是尴尬的。
但是转念回想时,又觉得那场景是诡异而微妙的。
因为他自己的意图是扮吸血鬼,而如果没认错的话,相叶雅纪扮的则是狼人。
宿敌的两个种族。
樱井翔觉得那晚月光下的一幕简直快成了一幕戏剧脚本。可能的话,他真想自己把它写下来。
所以他才留下了那句感慨——月光下,面具被挑落。
那晚之后的课上,他收到了相叶雅纪交上来的读书笔记。
认真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纵然完全是一个外行,却有着自己独到的视角和切入点,并且又还有最可贵的一点,那就是情感真挚。这是樱井翔认为读书里最为关键的一环。
接着他发现,他开始惦记起校门外那条街了。
想再去看看。
并不是想着会见到什么人。
只是单纯地想起,那条街的景色,其实真的还挺不错。
而后。
而后他就看到了隔街笑趴在桌上的相叶雅纪那头茶色短发。
 
 
那天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一直在那条街上坐到很晚。
咖啡饮料反复叫了很多杯。
樱井翔带来的所有作业都已经看完。
相叶雅纪手里的那本《我是猫》也几乎已经读完了。
却还是谁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天色渐暗,入夜的秋天,气温已经让一直坐着这件事不那么温暖。
“啊嚏!——”相叶雅纪的亮黄色学院风毛衣其实很薄,天色暗了以后,风变得很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樱井翔身上的毛衣外套就厚得多,他才意识到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回去吧。”
“嗯?”相叶雅纪用手指蹭蹭鼻子,看着樱井翔,“还挺早呢……”
“哪里还早,你已经大四了,还一直坐在这里把时间都花在一门选修课上,也该回去温你自己的书了。”樱井翔笑着起身。
相叶雅纪却仍然不愿起身。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那么喜欢这里,明天可以带上你自己的功课再来啊。”
相叶雅纪这才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即使天色已暗,樱井翔仍然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孩子被承诺乖的话给糖吃后般喜悦的光。
太过纯真。
像这个时代里早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像是文学作品里才会有的虚构。
糟糕。
真糟糕。
这回好像真的有什么风花雪月鸳鸯蝴蝶,从相叶雅纪身上如试管里的化学试剂般蒸腾出来了。
 
 
“相叶君……”
大野智被对床的灯光和声音弄醒的时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看一眼床头闹钟,半夜两点。
“你怎么还没睡啊……干嘛呢?”
“啊,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在看书,等我把灯光调暗一点。”相叶雅纪赶紧小声道歉。
“没事,不影响我……只是你那么晚不睡,看什么呢,还真精神……”大野智眯着眼睛看相叶雅纪,觉得可能自己睡得不清醒,相叶雅纪看起来简直就有点精神亢奋。
“没有,赶完作业一时睡不着,翻几眼书……”虽然这样说,但是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手机的相叶雅纪真的正有些双眼放光。
“这么晚你跟谁发短信?……”大野智有点醒过来,看相叶雅纪的样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翻过身,“你该不会是——又谈恋爱了吧?”
“什么?恋爱?你说什么呢!哪有!没,没有的事!”相叶雅纪赶紧扔下了手里的手机。
“是吗……”大野智看他一眼,也不想再追究,他一向也懒得去干涉室友的私事,翻个身,他说:“好吧,你还是早点睡,明天早上还有课。”
“是……”相叶雅纪说着,小心地关掉了床头灯。
恋爱?
怎么会说到这里来!
他的样子像在恋爱吗?
他明明是在和一位教授探讨“学术”问题?
怎么会看起来像在谈恋爱?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
先不要说对面是一位教授,对面的首先可是个男人。
相叶雅纪觉得这个说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一闪。
“樱井教授”——单只是看到发信人名字的这几个字,相叶雅纪的心跳就错了几拍。而这一次,他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完全是一种期待中的兴奋。
兴奋里还填着满心的喜悦。
这种心情还只是在几年前他刚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才有过。
有过之而无不及。
恋……爱!
黑暗中,相叶雅纪这一下着实给吓得不轻。
——“虽然你选书完全是凭随机,但你这次选到简奥斯汀的书还是让我有点意外。读简奥斯汀,将会是一次认识自我之旅。”
黑暗中,来自樱井教授的信息,一字一句,萤火般闪烁着。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PR

执事VS执事 (八)

H
当晚大雨一直下个不停。
但所有宾客在周全的安排布置下,没有一个人湿了鞋或者裙角。
不仅没有因雨败兴,满室铃兰的香气和窗外淅沥不停的雨声相得益彰,反而将整个宴会的主题衬得更加清新自然。
夜色降临,灯火依次点亮,宾客在暖光烛火中逐渐聚集。
在当晚的绝对主角藤森响子在相叶雅纪的搀扶下从台阶上款款移步到大厅里时,举座皆惊。
那素白晶莹清新欲滴的礼服每一厘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曳过楼梯台阶飘然而下时宛如倒挂的铃兰,珍珠发饰盘起一头如瀑的秀发,每一股卷起的发丝里都吐露油亮的黑色,反衬着珍珠白的发饰越显娴静。低调简单的白色高跟鞋在蕾丝裙底若隐若现,细高跟叩着台阶发出悦耳的声音。
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几乎连赞叹之辞都无从说起。
藤森先生依然没有出现。
如果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在藤森响子身边的那个相叶雅纪就是这家的男主人。
在一片赞叹声和窃窃私语中,樱井翔连头也没有抬。
他正忙着检查在桌上燃着蜡烛是不是一样齐,烛芯有没有烧出分叉而导致火焰不好看,又仔细看着座位的摆放和桌旗是否整齐,餐具的分配和摆放是否正确,交代着所有侍者端着餐盘里的餐前酒饮和甜品一定要及时到位,不能有哪位客人的杯子是空的,更细心观察着所有客人的状态,有没有夫人感觉冷以递上披肩,有没有先生正想要掏一支雪茄便随时点燃,更需要如果有任何特殊情况时都可以随时掌控全局。
壁炉里的木柴用了最好的果木,按樱井翔的指示烧得很旺。因为下着雨,空气湿冷,而宴会的铃兰主题更需要配合果木燃出的清香加以配合添色。
尽管如此,樱井翔还是感觉很冷。
他不知道相叶雅纪是几时回到宅邸的,总归不会多过十几二十分钟。而他自己则肯定至少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宅邸。
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湿透是无疑的。
即使换了衣服,仍然不觉得干爽。
全身的湿冷始终没有缓过来。
当他铁青着一张脸将自己真正的雇主迎进门时,都没有注意到铃木太太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
穿梭厅堂忙碌不休的同时,樱井翔一直在微微地打着哆嗦。
响子夫人走下楼梯,在一众女眷的赞叹笑语声中点头致意,优雅入席。
宾客于是纷纷跟着入座。
晚宴正式开始。
樱井翔吩咐着传菜,几乎每一道都亲自端上桌,甚至每一杯红酒都亲自去倒。
头昏脑涨。
比这样的宴会更大的排场他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点工作量不算什么,他应付起来应该游刃有余。但是为什么,脚底下一阵阵发软,眼前一晃一晃地模糊。
他丝毫没想过自己是淋了那么透湿的一场雨可能已经生病。
添酒替换餐具的间隙,樱井翔偶尔向站在响子夫人身后的相叶雅纪望一两眼,感觉自己的精神逐渐难以集中。
“所以说啊!响子你真是的!”铃木太太在位子上敲了敲酒杯,扬起声音道:“之前还那么推三阻四的,其实明明有条件把宴会办得这么好不是吗?”
“哪里的话。”响子浅浅一笑,“这是多亏了樱井执事打理一切,这次宴会几乎全靠他一手筹办的。”
被叫到名字,正在撤换餐具的樱井翔从桌上抬起头来,看到坐在桌边的铃木太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他又看一眼相叶雅纪,发现相叶雅纪也正看着他。
然后他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实际上耳边宴席上的各种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轻微的嗡嗡声在作响。
他感觉得到,相叶雅纪在看着他。
所以他强撑。
微笑,点头,致意,询问,倒酒。
樱井翔渐渐有一种脚踩云端的感觉。
不仅全身发冷脚下发软,而且身上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到了宴会的后半段,他完全是靠意识在支撑自己。
等到晚餐过后,宾客们开始跳舞聊天,樱井翔穿梭其间照应。
当有位先生掏出自己的雪茄,樱井翔小心地上前准备点燃时,擦火柴的手竟然开始不听使唤,抖个不停。
一只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火柴,点燃。
樱井翔抬眼,相叶雅纪。
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离开了响子夫人身边。
相叶雅纪向樱井翔使了个眼色。
樱井翔不明白,但还是跟着他退到大厅的一角。
“什么事?”樱井翔问。
“你要不要紧?”相叶雅纪看着他的脸,“你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樱井翔冷淡地说。
“是不是淋雨受凉了。”
“说了没事。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也是,好好待在夫人身边。”说着樱井翔便转身走回大厅里。
其实他的脚下几乎已经开始打晃。
 
 
当天的晚宴终于在清新却不失华丽,淡雅又不失热闹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宾主尽欢。
无论是餐点,还是红酒,或是光彩照人的女主人,又或者是壁炉里那烘得人暖洋洋的炉火,甚至是窗外不停的雨声和夹带着一些泥土味道的风,都几乎堪称完美。
这无疑是一次将在一定的圈子里口口相传很久的宴会。
飞羽舍的定制礼服也好,华丽如双生的执事也罢,藤森响子都风头出尽。
这场宴会将成为一个难以超越的传说。
宾客开始逐一告辞离开。
响子夫人一一微笑着送客。
樱井翔站在宅邸庭院的大门边,为通过雨棚走过地毯准备上车的客人一一撑伞,送客人上车。
相叶雅纪曾经走到他身边想要一起,但是被他冷淡的一句“去陪夫人送客”支开。
看着客人一个个上车,关上车门,鞠躬致意,樱井翔其实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他的手始终微微地打颤,所有一切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
直到铃木太太走到他面前。
“干得漂亮啊。”铃木太太站在樱井翔面前说。
樱井翔赶紧点头致意。
“谁让你干得这么漂亮的?”铃木太太又扬高了声调。
“您交代的工作,我都会竭尽全力。”樱井翔低着头说。
“是吗?原来是我?”铃木太太尖声道:“原来是我让你替别人家办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宴会?我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病,支付着高额的费用,却是给别人家买面子?”
樱井翔还是低着头,“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懂?你别以为女人是这么好骗的行吗?以你的聪明,会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樱井翔只能不出声。
因为他的确明白铃木太太的意思。
“说话啊你!”
“对不起夫人,我只是做好我份内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让您感到不快,我非常抱歉!”
“你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该不会也是被那女人给迷住了吧!”铃木太太又手交叉抱着胳膊肘,冷笑道:“拜托你也看看清楚,人家那里明明就已经有一位相好的,你就别在不伦中搞不伦了吧,也未免太肮脏了点!”
本来情绪平静的樱井翔忽然就怒火中烧,全身严重的恶寒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一贯的冷静。
“夫人,请恕我无礼——您放尊重一点。”
执事生涯以来,樱井翔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态度和字眼对待主人。
本来已经心情恶劣的铃木太太几乎被这种无礼的态度激怒到要跳起来。
“你说什么?!”
恼羞成怒让铃木太太一时有点失去理智,而一向跋扈的习惯让她的一只手已经扬了起来。
樱井翔只是低着头,动也不动。
就在那只戴满戒指的手向着樱井翔的脸挥下来的一瞬间。
有人一把握住了铃木太太的手腕。
“夫人,您是想要雨伞吗?”
相叶雅纪微笑着递上一把伞,手上却不松不紧地牢牢抓住铃木太太的手腕。
这一抓让铃木太太从盛怒中回过神来。
自己有一些失态了。
她赶紧吸了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接过了相叶雅纪递过来的伞。
然后,举着伞,转身离开之前,铃木太太看了樱井翔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的租期,从现在起正式结束。”
“虽然时间不长,但仍然很荣幸能够为您服务。”樱井翔手扶胸口,鞠躬,直到铃木太太钻进车里离开。
目送铃木太太的车开远,相叶雅纪转回头来看樱井翔,“你没事——”
话只说了一半,樱井翔已经脚下一软,倒在相叶雅纪脚边的地毯上。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锦灰堆 (十三)

十三
嗡嗡嗡——
嗡嗡嗡——
从剧场里走出来,相叶雅纪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振动。
掏出来。
居然是几个月前二宫和也来洛杉矶和他见面时留给他的号码。
他接起来。
“喂——”
“喂!相叶雅纪!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多年如一日的高频声线尖利地刺出听筒。
“我刚带孩子们在剧场里看戏,手机调成振动了,没听到。你又到洛杉矶了?但今天不能和你约呢,今天是我家庭日……”
“没有人要约你!”二宫和也打断相叶雅纪的话,急躁地说:“我问你,你今天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什么?碰到什么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相叶雅纪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伸手去把几个孩子从街边拉回来,“不要乱跑,都给我好好站在这里!”
“我是说,在你家附近,有没有看见……看见什么熟人?”二宫和也有点吞吞吐吐。
“什么家附近的熟人啊?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都给我别乱跑没听到吗!……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有点乱,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之后再打给你。”相叶雅纪说着就想把电话挂掉。
“别挂!!!”二宫和也的声音史无前例地拔高,几乎快要破音。
“到底怎么了,你真的没什么事吧?”相叶雅纪只能接着问。
“翔在洛杉矶。”二宫和也似乎下了决心,再没拐半个弯,直截了当地说。
“……”相叶雅纪握着手机静了几秒,“什么……你说?”
“樱井翔在洛杉矶。”二宫和也一字一顿地说。
“……在哪里。”相叶雅纪平静地问。
“不知道。现在也许已经不在了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洛杉矶的天气的确如传说中那般温温吞吞的。
一出机场,樱井翔就已经明白了。
准备上出租车的时候,由于是与日本相反的右行左驾,樱井翔还走错了车门。等终于钻进出租车,他掏出手机,点开二宫和也发给他的相叶雅纪家的地址,拿给司机看。
然后,就看着车窗外经过的一条又一条街区。
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却笼罩着似乎早已熟知的气候。
长途飞行让樱井翔抽过筋的脚一直没有很舒服地恢复过来。
而手边的背包,当年的限量迷彩LV,在透过车窗照射过来的明媚光线下,更清晰地浮现起岁月书写的痕迹。
樱井翔把头靠在车窗上。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行道树,陌生的咖啡馆,甚至连垃圾桶都是陌生的。
他想来见的那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是已经成为属于这里的陌生人,还是仍然是那个别世界里他最熟悉的那个人呢。
生命里从来没有那么多答案。
抬手看一眼手表。
那块积家的手表,从这次旅行出发开始就没有调动过,一直在转动着东京时间。
所以樱井翔其实不太清楚现在是洛杉矶的几点。只知道,夜间飞行过后,应该刚刚天亮不久。
从出租车上下来,樱井翔站在原地,大约有几十秒的时间里,完全在陌生的空气和味道里放空,瞳孔里似乎能捕捉到光线的流动,耳朵里听到的嘈嘈切切几乎接近异次元的声音。不曾认识的云和从不相识的路面,到最后,他甚至不知道第一步该迈出的是右脚还是左脚。
似乎他的时间过太快,而周围的时间又过得太慢。
强烈异样的错位感让他有点头晕。
时间太早。
飞了太长。
还没有吃早餐。
所以有点脑缺血。
一定是因为这样。
樱井翔攥紧了背包的包带,四下望了望。
看到了身后的咖啡馆。
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似乎和纽约咖啡馆一早起来排满上班族的情况不同,咖啡馆里空间不小,有不少空位,玻璃落地窗旁边的木制桌椅上还洒下了温暖的阳光。
樱井翔买了热狗和咖啡,走到窗边坐下。
他选了迎光的座位,让自己的脸完全面向阳光。
并不怕刺眼,而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就在他把第一口热狗咬进嘴里的时候,他看到落地玻璃外面,有个男人带着几个孩子从车上下来,穿过马路,朝这间咖啡馆走过来。
男人人到中年。
穿着打扮都非常美国中产。
很宽松,很舒适,很自在,很悠闲,很自信。
所以看起来仍然年轻。
孩子们都极可爱,头发黑亮亮的。其中一个个子最小的女孩子,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一直用手攥住男人的衣角,不放手。
阳光极好。
樱井翔看得真切。
眼看着他们推门而入。
他完全忘记了要咀嚼嘴里的东西。
他的座位虽然迎光,但是却背对着点餐收银处。
“要吃什么,热狗还是汉堡?……好了好了,别在这里添乱,都去坐到那边等……我知道,你的不要辣椒你的多放蛋黄酱……”
熟悉的声音,不管多少年没听过,依然熟悉到活像一把扳手,死死地拧紧了樱井翔背上那些并不存在的螺丝,让他的背部整个抽紧,动弹不得。
然后他听到孩子们嘻闹的声音移动到了他背后不远的位置。
从身旁的玻璃窗向后看,刚好可以在玻璃上看到就在他身后不远位子上坐下的孩子们。
他还是不记得嚼嘴里的那一口热狗。
接着他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也来到了他的身后。
小心翼翼。
明明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樱井翔却生怕自己发出哪怕一点声音引起注意。
“洗手了吗你就去抓!有纸也不行!别以为妈妈今天不在就能过得了我这关,去洗手!……还有你,一大早要喝牛奶,别跟我要可乐!……都不要磨蹭,我们等下要去看戏……别挤那么多蕃茄酱了热量很高对小孩子身体不好……”
接连不断,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偶尔掺夹进几声“呃哈哈呵呵”那好像车胎抽了气般的笑声,一起钻进樱井翔的耳朵里。
即使走遍全世界,樱井翔也只听过一个人会发出这种笑声。
“嗯?不要再抱怨妈妈不能来了,妈妈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啊,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她……妈妈要带大你们几个活宝,不知道已经比原来老了多少,你们要知道心疼她……什么?当然了,妈妈年轻时当然漂亮了,那些好莱坞的女明星也未必比她好看……不然你们的小妹妹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啊我的小影后?……呃哈哈哈……”
樱井翔迎着阳光,吞下那口热狗。
阳光怎么竟然会这样好。
“什么,那我呢?不要小看你们的老爸,我可曾经是super star的!……什么叫就我这个样子,你们是什么意思!……”
樱井翔开始觉得阳光刺眼了。
他想看看手表,现在几点了,虽然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看了也不会明白现在是几点。
“哎呀!这怎么搞的!……叫你不要边说话边手舞足蹈的,就是不改!牛奶都泼到爸爸手表上了!……什么,什么叫那么旧的手表?你们哪里知道什么叫好手表?呐,这种积家的古董表呢……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说这个!……一个个赶紧给我把东西吃干净,再磨蹭我们真的要把戏误了!”
不用回头,不用凑近。
樱井翔也知道那块已经“那么旧”的积家手表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就和他手腕上这块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知道。
这没有为什么。
刺眼的阳光让眼角不舒服,小针扎过一样。
他看看手表上转动的指针。
看不懂是几点。
只是一个快要把戏误了的时间。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把嘴擦干净!……等下进了戏院你们还敢这样吵我就把你们都轰出来带回家去看书!……走走走……”
嘻闹声和斥责声和笑声,一起走远,消失在门外。
樱井翔不知道自己静坐了多久。
他拉过那只已经“那么旧”的迷彩背包,掏出一些东西。
只是,所有这些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这一次,感觉反过来了。
他的时间开始变得很慢,而周围的时间却似乎开始变得飞快。
无论如何,依然强烈异样的错位感,他却已经并不头晕。
那一口热狗竟然这样有用。
看来不用吃完了。
到底过了多久,没有概念。
樱井翔掏出手机。
“他的确过得很好。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孩子们都可爱极了。没人比你看得更清楚,他是我们之中最坚强的。之前说的可能去好莱坞那边看看你,恐怕没时间了,我要接着飞去别处,没关系,我们之后回国见。”
发送给二宫和也。


相叶雅纪在街头狂奔。
——“所以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洛杉矶了。”
几乎等不及听完二宫和也的电话,匆忙把孩子们送回家,相叶雅纪转头狂奔出门。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腿好像不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有多久没跑得这样快了。
在哪里,他在哪里,樱井翔在哪里。
他在哪个地方见过自己,又是在哪个角落里不出声。
如果见了,又为什么不叫他,又为什么直接消失?
相叶雅纪拼命地回想。
今天到底去过哪里,又经过了哪里。
已经跑过了那家他们通常都在那里吃早饭的咖啡馆。
跑了几十步,相叶雅纪又退了回来。
因为跑过时,瞥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些东西。
他一时已经不认得,所以跑了过去。但又像在脑中略微发酵了片刻,便立刻被熟悉地牵引回来。
相叶雅纪推门走进店里。
呼吸声。
自己的呼吸声非常重。
跑得实在太急,而他已经不再年轻。
在自己的呼吸声里,相叶雅纪一步步靠近窗边那张桌子。
这间店一向就是如此,客人不多的时候,桌上的东西可能很久都不会有人去收。
越走近,相叶雅纪越确定,自己认得,桌面上的东西。
自己到底是走得太慢还是走得太快,怎么一直走不到那张桌子边?
相叶雅纪急促的呼吸完全慢不下来。
终于站在桌边。
一杯原封未动的咖啡。
一只咬了一口的热狗。
一本烧到只剩边角的——琴谱。
没错。
是琴谱。
即使只剩下边角,并且那些边角只不过是一些变黄发脆的腐纸。
相叶雅纪还是认得。
为什么他认得。
这没有为什么。
一桌子的灰。
琴谱纸页燃剩的灰烬。
相叶雅纪伸出手,摸了摸那仅余的黄色边角。
又用手指抚一抚那一桌子的灰。
用手指捻一捻。
没有温度。
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还带着余温,还证明着,他可以顺着这条街再追出去,不远处,就可以看到某个熟悉的背影。
没有。
相叶雅纪抬起头。
回头看看他们一家一向惯坐的位子。
想象着,今天早上,有个人,就这样坐在这里,背对着浑然不知的他。


你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而来。
为什么来了却又不出现。
为什么见了却又不招呼。
你背着我坐在这里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樱井翔在想什么,相叶雅纪明白。
他眼前甚至已经看见,樱井翔正坐在他面前的桌边,咬着一口热狗,没有动。
他甚至还接着看见,自己从另一边带着孩子们走出门,而面前坐着的樱井翔,便点燃了手里的那本旧琴谱。
他看得真切。
Still。
热闹繁华的街景,不知名的人们擦身而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爱叫人心慌意乱。
几乎被怀抱太多事物而压得崩溃的那一刻,请你想起。
一直牵著你的那双手,并非虚假的谎言。
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多令人疼惜,不过明天还在等待著我们。
可以走到天涯海角没问题。
那曾经跃动于万人舞台上七彩生辉的一个个音符,如今锦灰成堆。
那曾经攥人衣角的,如今已经被人拽住衣角。
还有什么是非需要招呼不可的。
相叶雅纪看见,眼前的樱井翔在粉灰中起身。
相叶雅纪向后退半步。
让那个樱井翔从身前走过。
推开店门,走进了那极好的阳光里,像水蒸汽一样,消失。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樱井翔。
原来即使你便是从我眼前这样走过,我也一样不会出声,更不会招呼。
原来。
这个道理,原来我们都懂。


“先生。”
“……”
“先生?”
“……”
“樱井翔先生?”
“啊,是,对不起。”
“先生,请问您要签去哪里的机票?”
“不丹。”


THE END

拍手[4回]

那年(小雪)

相方!血亲!多得你们鼓励,节气文又出现了!简单的短文,献给你们,还请凑合食用。



白砖,灰瓦,青石板。
蜿蜒清秀的涓涓溪流,姿态柔媚地伸展曲折向远方,层叠进望不见底的屋檐窗格里。
初冬时节,空气里蒙一层薄薄的水气,揉成浅白的雾,安静地弥漫。
静谧又清冷的一天。
他照例是去河边打水,准备开始一天的清扫。
走过那道青石板拱桥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正站在桥上,端着单反相机拍照。
他先是看见那人脚上复古的棕色皮鞋,再往上,是挽起裤脚的卡其色休闲裤,白衬衫,肩上搭过黑色的背带扣在裤子上,厚呢子西装外套,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翻绒英式绅士帽。
他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打扮,绝对不是小镇上的人。
看那专心拍照的样子,多半是个旅人。
这清静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过外来的客人了。
“请问……”
和小镇上的所有人打招呼,已经是他的习惯。
单反相机放下来,露出远方来客的脸。
他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微笑着说:“您来镇上是旅游还是探亲访友的?”
对方点头致意:“我是来找这镇上的一座古寺的。”
“古寺?”
“嗯,我平时喜欢去一些古寺院里小住,听诵食斋。听说这里的这座古寺非常别致静雅,所以就慕名而来了。啊,这是我的名片。”旅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名片夹,向他递来一张名片。
他接过来。
——樱井翔。
不出所料,这样公式化先递名片的自我介绍方式,是个商人。
现在所谓的儒商吧。
通常这类商人会特别信奉某种宗教,热衷于宗教教义和文化,来到寺庙中会诚心跪拜祈祷。并且有很多还会在寻到的寺庙内清心静养几天,以修身养性,似乎希望借此暂时远离商场的尔虞我诈。
“相叶雅纪。”他微笑点头,“我想您要找的寺庙,刚好我可以带路。”
没错,刚好。
他在这座镇上唯一的寺院里清修,已经好几年了。
每一天,都是在打水扫院拂尘中开始的。
“诶,是这样啊……”樱井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别误会,我并不是和尚,只不过是在这里清修而已。”他连忙摆摆手,打消樱井翔的疑惑,“我现在刚好要打水回去,请您稍等我一会儿。”
“好的。”樱井翔把单反相机端在胸口,一侧身。
似乎拖了一下脚步。
这不自然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这才发现,桥边的汉白玉栏杆上,靠着一支拐杖。是那种登山用的金属质拐杖,看来很轻便。通常旅行者会带这种拐杖在身边也许并不出奇,毕竟可能会有需要拔山涉水的时候。但以樱井翔尚且年轻的年纪来看,再加上他刚刚脚下不自然的那一拖,多半可以断定,这支拐杖应该是真正在起到辅助行走作用的。
等他打完水返身回来走在前面给樱井翔带路时,果然看到,樱井翔的左脚行动起来有些不利索,没有拐杖的话,可能难以自如行走。
沿着河,拐杖敲在寂静的青石板路面上,在寂寞的小镇里发出嗒嗒的响声,相叶雅纪一路把樱井翔领进了寺里。
并非什么香火很旺的寺院。
只是镇子上一座自古遗留下来供当地人上香供佛之用的古老寺庙而已。
“您……”相叶雅纪转身看一眼樱井翔。
“啊,不必管我,我一个人可以了。”
“好的,那么您请便了。”相叶雅纪说着,便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他扫院洒水礼佛拂尘之后,看到樱井翔正跪在佛堂里诵经。
初冬时节的冷风穿堂而过,樱井翔的脸上宁静详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释然。帽子扣在放在佛堂地上的拐杖上,相机靠在一边。
他便也在自己平时打坐听经诵经的位置坐下。
佛香淡绕,寺院里几乎没什么人出入。
间或一响的钟鼓声,以及轻微的诵经声。
在这样的平和寂静中,天色便慢慢偏暗。
相叶雅纪起身。
“您今晚要在这里留宿吗?”他走到樱井翔身边。
“是的,我想在这里叨扰一晚。”樱井翔抬头。
“好的,那么等下用饭时我会再来叫您。”
 
 
当天的斋饭是蔬菜素锅。
寺院的斋堂里准备了碳火,点燃后放在锅下,砂锅的盖子掀开,热气蒸腾,素香四溢。
樱井翔合了合掌,说:“多有打扰了。”
“斋饭只是随缘,施主也是有缘人,不必太客气了。”
樱井翔点点头,端起碗,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
“啊,真是清香。”他感叹。
“这是镇上人家自家现磨出来的豆腐,比不上山珍海味,但是天然的豆香别处也是吃不到的。”坐在他对面的相叶雅纪微笑着解释。
“的确特别醇香爽口。”樱井翔也微笑。
“今天天气寒冷中还有些阴湿,所以特意架起了碳火,煮些热的驱一驱寒。”
“有心了。”
“远来是客,何况只是些简单斋饭,您又何须客气。”
“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有什么比围炉吃这样一锅热菜清汤更温暖的呢。”
锅里的食物在碳火的熬煮中保持轻微沸腾,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浅白色蒸汽在夜色灯光里淡淡袅袅。
热烟熏着眼睛,眨一眨,发现似乎周身烟雾缭绕。
烟雾,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樱井翔对正在跟他说着什么的二宫和也大声问道。
“我说——你能不能把烟掐了!这里的空气够糟的了,你别再没完没了地抽了!”二宫和也用手指堵住耳朵,几乎是用喊的在和樱井翔说话。
光线昏暗,只有球型灯和红绿色激光射线迷幻地旋转闪烁。重低音和打碟声嘈杂成一团,砰砰砰地敲着人的心脏。
人流混杂的酒吧,空气混浊,人们的脸起伏在明灭的光线里,活像一张张X光照片。
樱井翔一手抓着酒杯,一手夹着烟,一边从嘴里往外吐烟一边和二宫和也说话。
“来都来了,还啰嗦什么。”他把烟吐在二宫和也脸上。
“你已经醉了!”二宫和也皱着眉别开脸。
“这刚哪到哪儿?”樱井翔仰头喝一口酒,“你也喝点吧!醉了才知道醉的好。”
“你到底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难怪大野松本他们都说随你的便再也不想理你了!我今天就想看看你到底都在这样的地方干些什么,结果发现我真不应该来,你只管在这样的地方混到死好了。”二宫和也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樱井翔想要伸手去拦他一下,想了想又算了。
对啊。他这样的人反正是没救了。又有什么朋友能忍得了一世的混蛋。
朋友也许能忍他失恋时的悲伤胡闹,但又是不是能接受他失恋其实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喜欢女人呢?
不要说接受,恐怕立刻会先站远三尺再说。
在这样的地方混到死——挺适合他的。
他握着酒杯,叼着烟,手肘支在吧台上,撑着脸,眯起眼睛在烟雾里放空。
身旁有人凑到吧台前。
“给我一杯龙舌兰。”
要的是和自己一样的酒,樱井翔半晃着神把脸转向身边。
光线明明灭灭,他又已经灌烈酒到恍惚,大概只看得清这个年轻男人的金色短发,瘦削轮廓,以及耳廓手指上零零碎碎的闪光。
各种乱七八糟繁复朋克的饰品。
樱井翔在这样的地方混久了,他已经能通过这样的饰品风格而判断出这大概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请。”他说。
对方侧目。
一明,一灭,闪烁的光线映出一张漂亮的脸。
“谢了。”
一个几乎被淹没听不到的声线。
樱井翔是喝多了。这一声浅淡暧昧的“谢了”似乎直接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一下子让他血往上涌,连耳朵都发烫。
“不用客气。”他凑到对方耳边,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说。
对方看他一眼,端过那杯龙舌兰一饮而尽,轻笑着转身走开。
樱井翔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拉上洗手间隔间的门,略显急切地扣上锁。
早已经纠缠着吻到一起的两双唇让酒精烟草的味道堵住了空气。
陌生,新鲜,肌肤初次接触的刺激,这激烈的吻让樱井翔感到惬意,似乎抽走了空气,却反而觉得呼吸顺畅。
他贪婪地索取着。
酒精受到催化,效应开始升腾加乘,这让樱井翔心跳加速,他用手指揉搓着对方那头金色的短发,纠缠的唇舌间几乎开始咬牙切齿。
强烈酒精,浓重烟草,再飞进一抹咸热的血腥味。
“唔……”这太过异样刺激的味道终究代替不了氧气,对方推开樱井翔,急促地喘气:“我要窒息了。”
樱井翔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已经要窒息了,只是他竟然有一种在从对方嘴里身体里吸取氧气的幻觉。他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一拍即合的对象也不在少数,但是却没有一个给过他这种感觉。
有什么不一样吗?
只是因为他长得特别好看吗?
其实樱井翔根本也醉得看不清,只是从本能上感觉到——他是同类,并且是个很漂亮的同类。
总之,樱井翔的确格外,特别,想要他。
这不知名的渴望强烈得鼓燥着他,让他已经迫不及待再不想做更多前戏了。
扳住他的肩膀,樱井翔让他转身背对着自己,伸手便去解自己和他的皮带裤子。
狭窄挤迫的空间里动作却相对自如,看得出来,双方应该都不是第一次。
酒精上头的樱井翔已经顾不得留什么余地。他掏出通常已经会随身携带的小瓶食用橄榄油,熟练地涂在手指上。找到入口,毫不客气地顶进两根手指。对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因为是在洗手间这样的公众场所,所以刻意让自己不出声。樱井翔的手指在内壁转了两圈之后,就从边沿伸进了第三根手指。
对方仍然不出声,伸手扶在了马桶的水箱上。
这样的一个姿态更加挑拨了樱井翔那根早已经绷紧的情欲神经,胯下的燥热让他真的等不了了。
扶住他的腰,樱井翔抽出手指,将自己硬生生顶进了他的身体里。
“呃!——”腰上承受突然的冲力,他把一个膝盖抵在了合上的马桶盖上,手扶紧水箱,支撑自己受力的身体。痛感和快感都过于刺激,他抬起头,那头金色的短发向樱井翔仰过来。
那个侧面的剪影要多情欲就有多情欲。
樱井翔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个男生给迷惑住了。
从来没有过的迷乱。
在他身体里推进,抽出,再推进,再抽出。
呼吸声和呻吟声都已经不再是一扇门可以关得住的了。
那头金发已经后仰得靠樱井翔很近。
正在樱井翔紧紧包围住的快感弄得眼前发黑时,金色发丝蹭他的脸颊,一个声音吹着气对他说:“寂寞吗?”
“你说……什么?”像被轻微地电击了一下,樱井翔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我一眼,就知道。”那声音继续嘶哑着说。
不过简单的两句话。
却让樱井翔有点陷入失控。
心室里随着脉动袭过来的血液里不知道运载的是快感还是痛感。
他瞥见那靠近自己的纤细颈项上系着一条朋克风黑色窄领带,一手揪过来,让领带在那颈项上反转,勒住了身前人的喉咙。
“没人告诉过你,做的时候……别那么多话吗?”樱井翔抽过手里的领带,让对方的耳朵更靠近自己。
胯下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
两个身体之间发出啪啪的碰撞声。
被领带勒住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声。
水箱盖和马桶盖都因为受力而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
高潮的时候樱井翔咬住了嘴唇不发出声音。
浅色的液体顺着两人的腿间流下来。
从来没有这样投入过,所以几乎咬破了嘴唇,前所未有的周身酥麻脚下发虚。
放开手里的黑色领带。
“咳咳咳!!——”身前的人扑在水箱上,咳嗽着喘息。
樱井翔有点内疚,但说不出道歉。
为什么要来戳他的痛处。
但又戳得那样准。
回想起来,才体味出当时的那语气,并非嘲笑,而是一种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看似柔弱,却其实更敢直面生活残忍的坚韧气场。从头到尾,即使在他失控地勒住了他的喉咙时,也没有听到一声“不要”。
对他的粗暴全部坚强地隐忍下来,是因为发现自己是他的同类吗?
就像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自己的同类那样。
樱井翔看着那金色的发丝,心里溢出不知名的情绪。
 
 
拨开洗手间的锁扣,推开门。
樱井翔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洗脸。
他脚下发软,全身发烫。
用凉水扑几把脸,他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连眼睛都红了。
然后他从镜子里看见,那已经一头凌乱的金发也探出了隔间,在他身后走到洗手池边。
开水龙头,接水,洗脸,拨顺头发。
樱井翔忽然不敢再看他的脸。
他转身靠在洗手池边,点燃一只烟叼在牙间,从怀里掏出钱夹,抽出几张万元钞,放在洗手池边。
还在水龙头底下接水的手停了下来。
一只手提起了那几张万元钞,另一只还沾满水的手抬起来,把樱井翔叼在嘴里的烟捏到了手心里。
烟头靠近钞票的边角,火在红黑色的光中一闪,纸钞被引燃,烧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被水打湿的金发底下,极尽鄙夷不屑的眼神,“别说我并不是出来卖的,就算我是,也不会找你这样的卖。”
烧到只余一半的纸钞和用手浸湿捻灭的半只烟,一起被扔在地上。
不等樱井翔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洗手间。
樱井翔追了出去。
那头金发已经在刺眼的冷光里穿过人群向门口方向移动过去。
樱井翔拨开人群,一路追到门口。
他已经推门走出酒吧。
樱井翔紧跟着追到外面。他心跳得厉害,动脉血管鼓嗓着耳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慌些什么。
初冬季节,樱井翔跨出门去,细小的雪粒扎在脸上,才发现竟然下雪了。
小雪。
大约已经下了一阵子,路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
空气阴冷。
樱井翔左右寻着。
看到右前方,他正双手插兜,横穿马路。
樱井翔几步追上去。
车道中间的一层积雪已经被来往车辆辗压成一层薄冰。
因为这一层薄冰,路面无比湿滑。
这个位置没有信号灯。
连路灯也坏了几盏。
醉酒的人横穿马路而造成的恶性事故已经不止一起两起。
樱井翔追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站在了马路中间。
那一层镜面样的薄冰,可以让任何汽车的刹车制动失灵。
没等到樱井翔说出一个字,由远及近的汽车远光灯已经拼命地闪动起来。
只是一眨眼间的事。
鸣笛声,刹车声,碰撞声,樱井翔全没听到。
细雪里他到最后都只记得,他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忽然之间不想再糟蹋自己,忽然之间开始想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还可以。
我也希望你可以。
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他果断地推开一个面露惊恐的人。
那个人在踉跄中倒退几步,摔倒在路边,在车前远光的照射下,短发在飘飞的雪粒里闪出漂亮的金光。
一切都像放了慢镜。
 
 
咕嘟咕嘟。
砂锅的清汤已经见底。
碳火也即将燃尽。
“多谢款待。”樱井翔放下筷子。
“您客气了。”相叶雅纪微笑。
那天晚上樱井翔睡得很好。
多年来他一直会做些浮光掠影的梦。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因为如此,他在商场里才一路风声水起。但是无论在商海里已经摸爬滚打到多么持重老练,他总不忘记提醒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无知的岁月,付出过怎样沉重的代价,几乎差一步就失去活下去的机会,才学会珍惜今时今日的一切。那些抹不掉的梦的碎片,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些,才反反复复地出现。
多年来不断地寻找一些清静的寺院庙宇小住,就是为了让自己撇去浮华,远离喧嚣,永远退一步,看清自己。
或许还有些别的执着难忘的情绪,始终忘不掉,或者说是不想去忘记却又每每想起必然戳心戳肺的人和事。但是时日久了,这些也就都渐渐模糊,被跳动的指针碾得越发细碎,不再记得。
多年来,不外如是。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寺院里特别安静的原因,这一晚,樱井翔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拄着拐杖推开寺院的房门时,樱井翔看到满目素白。
他抬起头。
天空正飘下细碎小雪。
朴素净雅的寺院,在一片琉璃透白中更显别致韵味。
他忍不住跨出门去,空气冰冷,口鼻呼出的都成了白色的呵气。
时日已久的身体不便让樱井翔已经习惯,在雨雪天气时会特别留意脚下安全,以免滑倒。低下头却发现,从自己的门口一直到寺院里,已经清扫出一条道路。
他缓慢地朝院子里走去。
看到有人正站在寺院中间扫雪。
细雪中,瘦削挺直的背影。
黑发间,埋进了水晶颗粒。
他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发不出来。
雪落在身上,寂静无声。
然后那人回过头来,看到了他。
“您醒了。”相叶雅纪微笑:“昨天夜里开始下雪了。今天刚好是小雪节气,您看这场雪,下得有多应景。”
樱井翔站着,看那回眸中眼底的光,看雪落在彼此头发上。
雪粒扎在脸上。
“是啊,真应景。”樱井翔也微笑。
相叶雅纪便不再说话,转回身继续扫雪。
“我要走了。”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停了停,说:“需要我送您一下吗?现在石板路上可能会有点湿滑。”
“不必了,这只是小雪,没大碍。再说,别看我这样,我早已经习惯独来独往了。”
“是吗……好吧!那么您走好,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樱井翔离开的那天是小雪节气。
那么恰巧就下起了小雪。
他是个有缘人,小镇的雪景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丽。
这场雪,真像那年的。
看似来得突然,其实恰到好处。
那年之后,变了很多,又有很多没变。
他离开的那天早上,我最终还是偷偷跟了出去。
那条桥上的青石板,铺上雪以后应该会很滑。
我有些不放心。
但看见他拄着拐杖,走得那样稳时,就知道这样的小雪的确难不倒他。
那年的寂寞,还在吗?
那桥上的背影在雪里定格了片刻,却并没有回头。
我知道,和我一样,他大概也早已经不知道所谓的寂寞是什么东西。
那年。
我真的已经差不多全都不记得了。
那么,还记不记得他?
明明只见过一次,许多年后却仍然能在第一眼就认出的人,人的一生里又还能有几个呢。”
 
 
THE END

拍手[1回]

锦灰堆 (十二)

十二
“D……爸爸爸爸,起来陪我玩嘛!我今天又编了一小段独角戏,演给你看好不好?”
小女儿爬上歪靠在沙发里相叶雅纪的腿,晃着他的肩膀,向他撒娇。
坦白说,他已经看了一整天别人在舞台上演戏,真的已经累到不想再看了。
但是感觉女儿当真是认起真来了。自从带着她去过几次剧场以后,居然连独角戏这样的词都学会说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个词难道不是有点太生僻了?她到底是有多想当一个演员?
好吧。
身为人父。
“好,那我就看看,我的小公主编排了一出什么样的独角戏?”相叶雅纪把女儿从腿上抱下地,拍拍手对她说。
“这是一个美丽舞者的故事……”小女儿说着,便已经昂起头,拉开架势。
看着还短手短脚的女儿却唱念作打一板一眼,相叶雅纪在心里暗想:要不要带她去测一测智商,看看这孩子其实是不是智商超常的天才儿童?自己大概想多了,恐怕只不过是遗传了他只要想做就必然就做到底的那点执着吧。
正这样有搭没搭地半放空出着神,没防备女儿忽然就在面前做了一个后手翻。
年纪还这么小做这个动作太危险了!
难道会做后手翻也能遗传吗!
相叶雅纪想要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女儿脚踝一歪,坐在地上。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过去。
“要不要紧?!脚疼不疼?”他摸着女儿的脚问。
“我……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能跳舞了?”女儿眼神哀怨地望着他。
“怎么会,爸爸马上带你去医……”说着说着,相叶雅纪觉得不对劲,他看看女儿那刻意眨着眼皮闪动着哀怨的眼睛,“你这丫头……这是跟我演戏呢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这是一个美丽舞者的故事吗?爸爸你怎么不入戏?”女儿抽回了自己的脚。
相叶雅纪哭笑不得。
“你这不是独角戏吗!还要我配合的算什么独角戏?”虽然笑着这样说,但他的女儿说不定真是个天才呢。
 
 
独角戏。
说起来他的演艺生涯里应该是没有唱过独角戏的。因为他们有五个人,一直在一起,是不用演独角戏的。
但是在某个层面上,他又似乎没少演独角戏。
怎么说呢。这微妙的记忆。
看见别人的脚抽筋,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抓他的脚,却被一手挡开……的那个时候,那个人岂不就是演着一幕拒人千里的独角戏,而那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唱着一出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偏偏又有人,脚爱抽筯的毛病总是犯。
偏偏又真有他这种不识趣没记性的人,被人推开却还敢不知死活再上前。直到不知几时起,那只手再没有挡开他。
彼此的独角戏从那时候起,便都莫名地落幕了。
曾经在数年持续不灭的流光溢彩中恍惚以为,从此再不会演独角戏。给一束光,转一转脸,就可以看见,时刻在注视着自己,接应着自己的另一双目光。
那目光,该怎么说呢,大概用女儿那个词来形容最为贴切——入戏了。
没错,所有曾经幸福的幻觉,曾经悲伤的错觉,那分明都是入戏了。
但是就算入戏再深,总有灯灭散场的那一刻。
当从机场候机大厅里的座位站起来走向登机口时,相叶雅纪便像一个散场后从座位上起身的观众,纵有不舍,却欣然接受。
即使曾有过从戏里回到现实的落寞,那在时间的长河里也是稍纵即逝的。
只不过偶尔还会惦念起,那个人,现在脚还总是动不动就抽筋吗。
又是不是还会有个人,愿意二话不说上前脱掉他的鞋替他掰脚呢。
 
 
“您好,欢迎您登机!”
“您好,您的座位右手直走!”
樱井翔拎着背包,踏进飞往洛杉矶航班的机舱门。
大概是因为这班航班客满,登机的速度很慢,机航走道里排起了队伍。
樱井翔随手掏出手机给二宫和也发邮件:是否还在洛杉矶?稍后我可能会到。
“拜托你快一点行吗!”
“是……对不起……”
“真是的!”
“对不起……”
樱井翔抬起头,侧身向队伍前望过去。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边向身后的年轻人道歉边努力把自己的手提行李往行李箱里举,而年轻人还一直在不耐烦地抱怨着。
老人一副吃力的样子,一脸歉意。
樱井翔收起手机,从队伍旁边的缝隙错身上前,走到两人旁边。
“年轻人,客气一点,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
“哈?”年轻男生翻起眼皮看一眼樱井翔,“关你什么事啊这位大叔!”
“我是说。”樱井翔按捺住性子,“你对长辈要礼貌一点,再说你有功夫在这里抱怨,怎么就不知道搭把手,帮着把老人家的行李举上去。”
樱井翔说着一侧身,上前抬手把老人手里的行李接过来,塞进了行李箱。
“谢谢!谢谢!真不好意思!”老人连声道谢。
“应该的,您别客气。”樱井翔说。
“啧!现在可以让一让了吗?这位大叔能把你这脏兮兮的背包往旁边挪挪吗?”后面的年轻人依然不耐烦地催促,顺手就拨拉了一下樱井翔肩上皮质褪色的迷彩背包。
樱井翔猛地一转身,伸手把年轻人的衣领一揪,“年轻人,我让你放尊重点,你没听懂吗!”
“你,你发什么疯!”
“算了算了!年轻人不懂事,算了。”
老人去挡樱井翔的手。
樱井翔呼了口气,松开了手。
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好像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热血樱井翔,敢对任何不顺眼的事情瞪眼攥拳竖中指。
他当然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然之间的怒不可遏,有一部分是因为那“脏兮兮”的背包是碰不得的。因为那褪色的迷彩纹路里写进的,是不可言说的岁月。
——“他们两个可恶心了……”
——“怎么恶心了!”
那些碰触不得的,他和他。
樱井翔转身走开,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然后他才低下头,皱起眉咧着嘴,拼命活动缩在鞋里的脚。
他的脚抽筋了。

to be continued

拍手[0回]

鱼水

不知道这样一篇放上来,会不会被屏蔽?(好吧,我承认我是没见过世面的,这点程度算神马!
血亲破蛋日请吃红烧肉。
继续修炼中。


“哎,那什么?”
樱井翔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相叶雅纪脖子上的一块红印。
相叶雅纪下意识地伸手摸摸,笑道:“明知故问。”
“什么啊,我不懂。”樱井翔手指夹着烟,笑得浅淡暖昧。
“啧,真无聊。明知道是吻痕吧!”相叶雅纪从樱井翔手指里抽出抽了一半的烟,叼在嘴里。
“呵,昨天又和谁鬼混去了?”樱井翔也不以为意。
“关你屁事。”相叶雅纪吐出一口烟。
“说的也是。”樱井翔接着笑,“难得一起出海,我话多了。”
“说起来,这都多少年了,别有事没事还让我和你一起出海了。”相叶雅纪眼神放空,望着海面。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
伸手捏过他叼在嘴里的烟,捻灭扔到一边。
然后用手捏住相叶雅纪的下巴,拧到他面向自己,“你少给我装相。”
“谁装——”
说半句的话被樱井翔贴过来的唇堵了回去。
下巴和两颊被手指微用力地捏着,相叶雅纪的嘴微张开。
于是樱井翔的唇舌肆虐。
毫不客气地攻城掠地。
柔软湿润的情欲刺激瞬间陡增。
真他妈的不客气。
和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未免也差太多。
那时候他们在同一舰队同一艘军舰上服役,穿上那么难看的水兵服之后还仍然看得过眼的,也就他和樱井翔了。
全都是一脸青涩。
海上服役这回事,就是一个几近于禁欲的事儿。可能长达几个月的时间要漂在海上不能下船上岸,军舰上全都是男人。
最开始相叶雅纪真觉得很不好熬。
毕竟服役参军之前,自己怎么都是校草一棵,女朋友什么的那是自懂事以来就没断过的。突然间给扔在一艘船上与世隔绝,真不是个好受的事。和同舰队的也都说不上有什么朋友关系,不过都是点头致意一类。
是,有时候是会和樱井翔多那么两眼神交汇,可那又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他觉得樱井翔样子生得不错,眼神里有别人没有的骄傲犀利不可一世。不过可能是樱井翔也觉得他挺好看,无论遇到什么事被哪个老兵欺负从来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直到有天夜里轮到和樱井翔一起夜值之前,相叶雅纪真没多想过什么。
本来明明看着墨蓝漆黑的海面千篇一律地荡漾着已经看不出新意的波浪,本来也明明抬眼望望没城市灯光洁净得像一块绸缎的天空争论着哪个才是猎户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相叶雅纪突然就被樱井翔推到控制室的墙上,对视了大概几秒时间,樱井翔就对着他的嘴吻下来。
那当然是他第一次和男人接吻。
竟然很舒服。
樱井翔的嘴唇,意外地柔软。
又当然比女生的霸道。
居然不反感,相叶雅纪对自己的居然不反感有点莫名其妙。事实上,当樱井翔的鼻息扑到他脸上时,他竟然开始觉得兴奋起来。
所以他回应了。
没错,第一次被樱井翔强吻,相叶雅纪就几乎没反抗地回应了。
还吻得你死我活的。
吻得相叶雅纪感觉身体都有了反应。
所以这么回想的话,怎么都应该算是你情我愿,各不相欠。
所以即使服役结束离开海军那么多年,樱井翔这爱强吻的习惯似乎也没改,而相叶雅纪很自然地回应也几乎没变过。
并且不吻到氧气抽空不罢休。
舌头都吻疼了。
放开相叶雅纪,樱井翔看看他,“怎么,还装吗?”
“懒得理你,多少年过去你也还是个无赖。”相叶雅纪骂道。
“是吗?”樱井翔上前一步揽住相叶雅纪的腰,把他抵在小型游艇的船栏杆上,身体紧紧贴着他,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无赖,那现在已经有反应的这位小哥又算是什么?”
“少废话!”相叶雅纪挣了一下。
其实这一挣他自己都明白是半推半就。
和第一次时根本就一模一样。
军舰甲板的触感和味道,他至今还记得。
自己躺下去的时候,就是被樱井翔推了一把然后加上自己的半推半就。
水兵帽从头上掉下来,沿着甲板滚了挺远的距离。
樱井翔骑在相叶雅纪的身上,把他的手按在甲板上。
相叶雅纪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对视的眼睛里分明就已经如饥似渴。
双方都是。
所以樱井翔脱掉相叶雅纪水兵服的动作是那样利索,而相叶雅纪配合着扯掉樱井翔的水兵服也同样没含糊。
相叶雅纪以前碰过的都是些身体柔软的女生。像樱井翔这样胳膊肩膀上都露出了硬梆梆的肌肉线条的身体,他没碰过。但这些肌肉线条搂住他的时候,他的肾上腺素居然立刻就猛增。
樱井翔用嘴唇含住他的舌头不放,吸吮不止。
那吻像一个湿润的沼泽,让相叶雅纪感觉头晕,胯下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顶到了樱井翔。
所以他有点尴尬,耳朵发烫。
被樱井翔发现了。
“你不会是……”樱井翔暖昧地看他,“还没做过吧!”
“谁没做过!”相叶雅纪瞪他一眼。
樱井翔嘴角滑过冷笑,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牙齿硌着耳软骨,故意用力咬下去。
“啊!”并非有多疼,而是相叶雅纪的神经被猛地刺激了一下,“你干嘛!”
“做过的话,连这都不懂?试你的敏感带在哪里啊。”樱井翔说着,手滑到了相叶雅纪的胸口,手掌摩擦过他的乳首。
相叶雅纪深吸了口气。
虽然也和几个女生做过,但他真的并不知道自己的敏感带在哪里。
总之接连被刺激到的地方,反正都让他的胯下更涨热了。
樱井翔感觉到了。
唇边滑过得意的笑。
“你笑什么!”
樱井翔拉开相叶雅纪的裤子,握住了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顶着他的东西,“我笑这个,和你的嘴硬倒是完全同步了。”
“你——”这种赤裸裸的调戏!这回相叶雅纪的脸有点红了。
他有心挣开樱井翔起来,奈何已经身体已经牢牢处于劣势被钳制住。
“都到这地步了,还想反悔?”樱井翔说着,开始在相叶的裤子里活动手指揉搓起来。
相叶雅纪感觉到自己彻底硬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确觉得,自己必须得承认,他已经的确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反应,如果事实是这样,再装什么都显得无谓了。
他把头往后一仰。
胯下被握着的硬物让他心跳逐渐加速,额头上开始出汗。
樱井翔的吻已经从颈窝肩膀滑到了相叶雅纪的胸口。相叶的肌肉很漂亮地分成块状,又不是特别夸张的那种。樱井翔的舌尖一点点滑过所有肌肉线条的边沿,然后靠近乳首,开始画起圈来。
从没有过这种体验,相叶雅纪的嘴微张开,适应这种出奇的舒适导致的耗氧量增加。
接着樱井翔便含住了他的乳首。
湿濡温热的吸吮。相叶雅纪的喉咙抽紧了。下面是生理本能的刺激,上面是夹杂着情欲感的诱惑,他心跳的速度再提了一档,身上开始出汗。
然后樱井翔忽然像野兽一样露出了牙齿,用上下门牙咬住了相叶雅纪的乳首,微微一摩擦。
“啊!——”相叶雅纪头抵住甲板,叫出了声。
“嘘——”樱井翔抬起头,再用嘴唇封住他的嘴,手底下更用力加快了速度。
“呃——”相叶雅纪被堵得上不来气。
呼吸急促,热流上涌,正当快感开始一波波地传来时,樱井翔却放开了手。
相叶雅纪正一个疑惑间,就感觉到樱井翔猛地拉下了他的裤子,把手指抵在了他的身后。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指已经慢慢顶进了他的身体。
这个动作有点超出了相叶雅纪对于性这回事的认知范围,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但是嘴始终被樱井翔堵着,又发不出声音。
随后那手指开始转动起来。
那手指还有点干涩,骨节的硬处顶着他,那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相叶雅纪的肌肉猛地抽紧了。
“别这么紧张,你抽这么紧还怎么往下做。”樱井翔松开嘴,挑逗地说着,继续用力转动着手指,一圈圈扩张着那柔滑的内壁。
他的指力很好。那是因为他们是海军。平时光是拉动缆绳就是家常便饭,指力的锻炼要多充分有多充分。所以虽然相叶雅纪因为严重不适应而夹紧了他,但是他仍然一点点打开了余地。
相叶雅纪喘息着。
樱井翔顶进了第二根手指。
“啊!”相叶雅纪感到身后有被撕扯的痛感,身体本能地有点想要反抗,想从甲板上起身。
樱井翔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并且用跨在他身上的双腿死死夹住他。
另一只手从相叶身后抽出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罐东西,递到嘴边,用牙齿掀开盖子,扔在一边,手指从里面挑出一些油状的东西,在手上揉匀。
“那什么?!”相叶雅纪勉强抬起头,其实他已经有些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说到底,他也认得那么常用的东西。
“润滑油啊,你反抗得这么厉害,我不能楞是硬来吧?”樱井翔看着他,挑挑眉毛,然后就把手再次伸到相叶身后。
“那是船上的机用润滑油!怎么可以——”相叶雅纪的话没能说完,就感觉到樱井翔的手指已经再次进入他的身体。
涂满油的手指进入果然顺利得多,也再没有那么疼。
“放心……”樱井翔转动着两根手指,再顺势伸进去第三根,嘴凑到相叶雅纪耳边轻声说:“这只是机用润滑油的罐子而已,里面装的是鱼油……至多,可能会有点腥罢了。”
“你……”
相叶雅纪的内壁当然立刻变柔滑了,并且身后的空间逐渐从抽紧中被三根手指打开。事实上他全身上下都因为大量出汗而变得滑腻起来,腰背都有些僵硬地挺直着。他喘息着,瘦削肋骨下凹下去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
看着这样的身体,樱井翔终于有点按捺不住。本来第一次的话应该再多点耐心多点前戏多点适应多点铺垫,或者应该先点到为止不必要直奔主题,但是他已经忍不下去了。他拉掉了自己的裤子,踢到一边。
早已经发烫变硬的东西终于没有遮拦接触到相叶雅纪的身体,抵住他时,相叶雅纪才似乎终于有一种自己肯定是要和这个男人发生些实质性关系了的觉悟。
当樱井翔滚烫的下身抵在他身后时,他大脑一时之间是空白的。明明意识到接下来会怎样,却又似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撑开入口处,樱井翔一挺身,把自己顶进了相叶的身体。
“啊啊啊!——”和相比起来纤细的手指完全不同,身体里进入这样粗硬的东西,还是有一种被撕裂的剧痛难以忍受。
“不要……”瞬间的剧痛让相叶雅纪有些微的神智不清,仰起头叫出声。
热涨难耐了许久终于被紧紧地包住,樱井翔的身体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他俯下身用手掌捂住了相叶雅纪的嘴,“别叫,我还没有完全进去呢。”
然后他接着用力,一点点深入进去。
逐渐被充满,伴随着继续撕裂的刺痛,过于刺激的感觉叠加,难以名状,让相叶雅纪有点承受不了,他用力想要推开身上的樱井翔。
“不要——”他掰着樱井翔捂住他嘴的手。
“晚了!”樱井翔在他耳边极尽挑逗地吹着热气道。
说着他继续一点点用力,一寸寸深入。
的确是晚了。
相叶雅纪只能深吸一口气,咬牙忍受。
被推进的力量一步步抵住,相叶雅纪不得不挺起自己的腰,略微抬起身体,减小樱井翔进入的阻力,相对地减轻自己需要承受的力量。
相叶雅纪汗如雨下。
身体逐渐被滚烫地填满了,内壁原本那些被涂抹的润滑油让涨满感里夹带着粘腻的滑动,感觉越发异样得无法形容。
樱井翔没有让自己完全进入,看着相叶雅纪已经被大量汗水浸湿的头发,到底留下了余地。他尽量想让自己的动作轻一些,但是那被紧紧夹住的下身传来的快感冲击着他的理智。再看着相叶那挺起来迎合他进入的漂亮的腰部曲线,他的动作还是不受控制地逐渐变大。
当樱井翔开始移动身体动作从顶入变成了来回的抽插,汗水和油质在入口的地方被摩擦碰撞出了极其情欲的声音。
这个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里,像一剂催情药。
在樱井翔的一出一进间,借助着油质和汗水,相叶雅纪身后已经湿到一塌糊涂,最初因为身体被撕扯开的剧痛感一层层减弱下来了。其他的各种感觉这才浮出水面——灼烫的,涨满的,强硬的,各种复杂的感觉竟然是混合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除了诡异,相叶雅纪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身体的反抗意识逐渐消失了,慢慢顺从下来。
这时候樱井翔才放开了按住他的手,重新握起他那个也早已经热涨难耐挺立着的地方。
不紧不慢地用力上下套弄,手指指骨恰到好处地磨硌过他。
前后两股力量,让相叶雅纪的快感终于开始涌了上来。
不仅是被握住的自己,还有被充满的自己。
夹杂着疼痛的诡异,不适,逐渐转化为某种神秘的快感,强烈地闹腾折磨起来。
相叶雅纪的胸口已经喘息得一塌糊涂。
随着樱井翔进出的逐渐加快,那种神秘的快感开始由下至上,涌上头来。相叶雅纪的喉咙抽不住,开始发出呜咽声。
“呃……啊……”
在樱井翔听来,完全是一种近乎调情的挑逗声。
他俯下身咬着相叶的耳朵,同样喘息着说:“别叫得这么好听,我会受不了……”
“嗯……”樱井翔越是这么说,相叶雅纪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水声和碰撞声,再加进越发难耐的呻吟声,粘腻相贴的皮肤,发烫的气息,每一样像情欲效果最顶级的催情剂。
头和肩膀抵住甲板,腰背几乎全都抬了起来,看着眼前也已经彻底汗湿发亮的樱井翔的身体,相叶雅纪快要受不了了。
喘到已经快要窒息时,他觉得全身肌肉都绷紧,眼前出现黑紫的色块,快感直接冲上脑门。
“啊啊啊啊——”相叶雅纪的高潮涌过来,挺起了自己的身体,樱井翔握住他的手上流满了淡淡白色的液体。
他眼前发黑大脑空白,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樱井翔只能又去吻住他用舌头塞满他的嘴,抵住他的咽喉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被封住声音的相叶雅纪全身都痉挛一样的发抖,全身酥麻到血管里,直顶到脚趾尖。
毫无抵抗能力的柔软的唇舌以及在自己怀里发抖打颤的身体让樱井翔也终于有点扛不住了,他再用力抽插了几次。
相叶雅纪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一热。
各种粘腻的液体从他身体里一起涌出来。
然后他感觉到吻住他的樱井翔全身也绷紧了,吻住他的唇齿有些失控,似乎捱不过高潮带来的巨大快感,而几乎咬破了他的舌头。
有少量的唾液从两人半贴半咬的唇角流下来。
 
 
没错。
相叶雅纪始终也忘不了,第一次和樱井翔做爱就是在身体像被浸在一滩水里一样结束的。
即使过了这许多年,那些情景似乎还是历历在目。
那以后,这事儿他们就干到了今天。
照理说,当年相叶雅纪半推半就,那的确是因为年少青涩,过了这么多年的话,还有什么可推的?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又怎么还能和当年相比。
虽然当年也不能说就有什么公开公正的关系,但是似乎至少,双方还都在心底有着某种默契。不像服役结束离开海军,人离开军舰上岸时,那层默契和关系似乎也都跟着上岸了。
当然从最初起就没承诺过什么。
所以到后来自然也没资格去要求争究什么。
这个道理相叶雅纪懂。
军队里这种事情其实不在少数。大家多数还不是玩玩而已,排遣枯燥寂寞的日子罢了。所以当脱离这个特殊的环境,结束那种特殊的生活,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里时,立刻就彼此忘怀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也很明白这些,所以离开海军以后,相叶雅纪也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和樱井翔有什么以后。
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樱井翔,但是从没奢望过以前的那些还能再对双方留有什么意义。这期间生活里当然已经有过女人,但都不敢说给过他和樱井翔在一起的感觉——废话吧,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一样。
恐怕只是那个特殊环境里的某些氛围让人难忘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
相叶雅纪试着去忘记樱井翔。
没有想到,樱井翔还会再联系他。
约他出海,约他上山,约他去各种各样奇怪的地方。
但到了目的地,就是……
疯狂的做爱。而已。
做的过程无比合拍,你来我往,双方愉快。
但是次数多了相叶雅纪终究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却又说不出来。到底男未婚男未娶,大家都是成年人,发生什么都没什么不正常的。
但是……
到底缺了点什么呢。
不知道,反正相叶雅纪到后来就是觉得没那么理所当然。
所以就像此刻被抵在船栏上,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也知道,但还是免不了就是想挣一下,让樱井翔知道,这些事都没那么理所当然。
但是身体的反应也让相叶雅纪明白,挣一挣,也就算了。
樱井翔揽着他腰的手用力一拉,不说二话就往他耳根脖子上吻过去。一边吻一边想把他推到面对船栏杆,背对着自己。
相叶雅纪立刻警觉,推了樱井翔一把,不肯转身。
“你想干嘛,这可是船栏杆,不是船舱里的隔墙!我跟你说你别想那么来,这下面就是海,玩也没有你这么个疯法!”相叶雅纪指着樱井翔警告他。
这不是以前!
这里不是海军军舰的水兵船舱!
 
 
“想我没有。”
在水兵舱里吻得如胶似漆之后,樱井翔搂住相叶雅纪问。
“没有。”相叶雅纪别过脸。
“少来。”樱井翔说着就往相叶胯下摸过去,“明明就想了。”
相叶雅纪甩手就想走开。
樱井翔却拽住了他。
顺势就把他往墙上推过去。相叶雅纪本来靠着墙,但樱井翔一掰他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对着墙。
然后樱井翔剪过他的一只手,从背后抵住他,吻上他的耳朵。
敏感带其中之一。
用牙齿磨咬一下,必定发热变烫,屡试不爽。
再用舌尖舔过,甚至把舌尖抵进耳朵里。
这个姿势底下,相叶雅纪就只把自己的半边脸贴在墙上,才不至于一直顶着鼻子。
樱井翔就顺势掰过他的脸,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唔……”相叶雅纪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又叫,总是叫得这么好听,就别怪我。”樱井翔说着,已经伸出手扯着相叶雅纪的裤子往下拉。
“不行。”相叶雅纪想要拒绝。
因为平时他们做爱时樱井翔也不总是要求这样。有时候也只是用手解决就可以,有时候也只是用嘴解决就很愉快。一样做得很疯狂。各种方式,都已经纳入了相叶雅纪的认知范围内。只是对于那种最彻底的进入,他仍然有一点抵触。或者说,多少还有点惧怕。因为每次仍然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有疼痛,会轻微受伤。
腰因为受力过度疼一阵子还好撑,后面受伤的时候就真的很难熬了。有时候会连坐都坐不下去。
所以相叶雅纪拒绝。
但是樱井翔已经拉开了他的裤子,露出了他腰线位置那个漂亮的凹型弧度。角度恰到好处得简直堪称人体的黄金弧度。
这个是樱井翔的死穴。
每次看一眼就会直接有反应,不受控制。
“不要怕……”樱井翔不放开相叶雅纪,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我不是怕。”相叶雅纪并不想承认。
“你还不知道这里的好。”樱井翔接着在他耳边轻吹着已经变热的气息,语气极尽挑逗地说:“人体欲望的最深处,其实就在这里,你会懂的。”
说着,樱井翔已经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抵在相叶雅纪身后的入口边。
相叶雅纪完全被那诡媚的话给迷惑住,抵住墙吸了口气。
已经不是第一次,相叶雅纪的身体在逐渐习惯适应,樱井翔渐渐已经开始不再用润滑油一样的东西,而那里面也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紧。所以几根手指伸进去,绕着内壁转上几圈,基本上就有了余地和空间。
而一圈圈向外扩张着转动时,樱井翔的手指越发有力而且技巧。
被手指撑开的身体里,相叶雅纪竟然恍恍惚惚觉得有了一种极难言说的空虚感。似乎很想,能被再充满一点……
相叶雅纪被自己突然生出的这种想法弄到面红耳赤,羞愧不堪。
怎么回事。
什么……欲望的深处吗?
这么难以启齿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他又开始出汗了。
而樱井翔竟然一口口舔起他身上的汗来。
相叶雅纪全身都开始刺痒难耐起来,他伸出双手,双肘顶在墙上,竟然不自觉地向后弯了弯腰。
这个动作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樱井翔敏感地发现了,唇边又滑过熟悉而得意的笑。
“再说一遍,想要吗?”他用自己变硬的地方顶了顶相叶。
相叶雅纪抿了抿嘴唇。
“想不想?”樱井翔不打算放过他。
相叶雅纪还是不说话。
“不想的话,今天就到这里算了。”樱井翔说着,就要抽出自己的手指。
“别……”相叶雅纪讶异于这个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他几乎觉得无地自容了。
这是什么。所谓的本能?
本能他娘的怎么不去死?
但樱井翔反正是被这一句纠结至极的叫声击中了要害。
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撑开了相叶雅纪身后的入口,把身体紧紧贴了上去。
相叶雅纪的身体略微一迎。
樱井翔滚烫发硬的下身很顺畅地顶了进去。
“啊——”相叶雅纪的身体受力,紧紧贴在了墙上。
他身体里面只有一点刚才樱井翔手指送进来的唾液,他本以为一定要忍耐剧痛,但是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很大的阻力,轻微的撕痛,之后就可以忽略不计。
那种热涨的充实感,从外到里一路发着烫填进来时,相叶雅纪的快感像电流一样流窜过身体。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轻微地呻吟起来。
“舒服吗?”樱井翔贴在背后问他。
“嗯……”他含糊地应。
樱井翔试探了一下,感觉进出的受力都很顺畅不可能受伤时,他腰上用力一挺,把自己完全顶进了相叶的身体。
这一次没留任何余地。
“啊啊!太深……了!……不行……”从来没有过的深度产生了巨大的刺激,相叶雅纪几乎惊叫出来。
“别又在这种已经不能说不的时候喊停!没事的……”樱井翔一只手扶住了相叶雅纪的腰,一只手伸到他身体前面,握住了他早已经硬到发涨的东西,开始揉搓。
这样的动作让两个人之间更加没有了距离。
几乎是零距离地紧紧贴在一起。
樱井翔向外抽几分,快要全部抽出时,再向里进几分,动作不是很快,但进出都很深。
那发着烫的填充感就一路从相叶雅纪身体里向外,变空之后,再被一寸寸满满地填回来。
相叶雅纪的头向后仰过去,因为强烈的刺激让他已经呼吸困难,氧气不畅。他也不想总是出声,似乎像是召示着一种完全的被征服,所以他强掐住自己的喉咙不出声。这就让他变得更加辛苦,头向后仰着,急促地喘着气。
樱井翔把自己的肩膀凑过去,让相叶雅纪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抽出和进入,还在继续。
两个身体之间的汗水开始粘在一起。
每一次抽插,两人的下半身之间都发出轻微有节奏的拍打声。
声音,也是相叶雅纪的无形敏感带之一。
这样的声音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快感一波波地通过全身的血管。
实在难耐。
“呃——”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说……你想不想要?”相叶雅纪身体的弧度迎合的是那样合适,又把他包裹得那么紧,樱井翔的喘息声也已经开始上下不接。
“想要……”
“喜不喜欢?”
“喜……欢。”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溃散了。颜面在本能面前退败了。什么都已经抵不上这一刻樱井翔带给他的快感。原来他只在被樱井翔高超技巧手指握住的地方体会过快感,而现在,真实而迥异的快感,来自前后两个地方。
心脏难以承受这样强烈的刺激,他完全眼前发黑了。
“啊啊啊,受不了了,翔……”相叶雅纪口齿不清地呢喃着。
樱井翔则狠狠咬在相叶雅纪的后颈上。
再几次身体的碰撞,双方终于都到了极限。
“呃啊啊啊……”只有相叶雅纪失控的声音,因为樱井翔的牙齿深深咬进了他后颈的皮肉里,封住了自己的声音。
颜色浅淡的液体从身体间涌出,顺着腿滑下去。
相叶雅纪双腿发软,几乎已经站不住。
樱井翔从背后用双臂搂住他,让他靠进自己怀里。
安静地,直到他的呼吸彻底平复下来。
 
 
“所以说,你别再想像当年那样!我可不奉陪!”
相叶雅纪认真地从船栏边挣脱,回到了小型游艇船头的甲板中间。
樱井翔跟过来。
“怎么了,突然间的。”
“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
樱井翔伸手想去拉过他,相叶雅纪用力甩开,刚巧就这个时候,一波大浪推过船底,小型游艇的船身角度很大地倾斜了一下。
一个拉,一个闪。
两个人重心都不稳,一起扑倒在甲板上。
这次相叶雅纪压在了樱井翔身上。
看着经过起先那你死我活的一吻后樱井翔湿润变色的嘴唇,相叶雅纪下身本来已经有的反应继续加重。他脑袋里忽然有一个瞬间闪念。
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他一探身,抓过一卷航海用缆绳。
“你想干什么?”樱井翔看着他,想要起身。
“别动!”相叶雅纪这回骑在樱井翔身上,双腿死死压住他。
抖开绳子,相叶雅纪迅速地把绳子绕过樱井翔的身体,开始在他身体前打结。
樱井翔看明白了。
这是撑人结。
航海救人必备技能。
以前在海军时,他们两个经常结对练习打这种结。
这种结一旦打好就很难再解开,所以才能够确保安全救人。
“绑我?”
“没错,绑的就是你!”
绳结打好,相叶雅纪拍拍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樱井翔躺在甲板上笑着问。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相叶雅纪骑在他的身上不下来。
“你说什么啊,痛快点,别跟我打哑谜。”
“好,这是你说的,痛快点。”相叶雅纪俯下身来,盯着樱井翔:“我问你,你就打算这么着没头没尾地跟我胡混瞎搞下去是不是?”
“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么难听。我和你这叫鱼水之欢,你懂不懂啊。”
“什么鱼水之欢!”
“这还要我解释啊?鱼水之欢就是形容咱们两个做爱啊,它是……”
“这个我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是说,我是说——你根本就从来没想过将来是不是?”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和女人在一起太多,怎么开始变得像女人了。”
“你个混球!”相叶雅纪怒不可遏,伸手用力拉过绑在樱井翔身上的绳子,拉起他靠近自己,“自从你这个无赖回头出现谁他妈还有过女人!你说话经个大脑过过良心行吗!”
相叶雅纪没说谎。
自从樱井翔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就断了和所有女人的各种关系。无论有确定关系的,还是暖昧不清的,无差别一刀两断。
就在昨天,前女友喝醉,哭着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底为什么。相叶雅纪赶过去,神智不清的前女友搂住他不放,亲他的脸和脖子问他为什么求他回头为此要她怎么样都可以。相叶雅纪掰开她的手扶起她送她回家,完全没留意到纠缠间留在脖子上的吻痕。
事实上相叶雅纪觉得樱井翔对此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要跟他装糊涂扮无辜。
“要是你!”相叶雅纪拽着缆绳,盯着樱井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要是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将来,那以后就再也别有事没事老来找我!”
“将来……是指什么?”樱井翔也看着相叶的眼睛,慢悠悠地说。
“将来就是——”
“一直和我在一起?”樱井翔挑眉毛。
“……”相叶雅纪接不上话。
“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难不成你——”樱井翔的眼睛闪烁出狡黠的光,更逼近相叶雅纪的脸一点,“喜欢我?”
“……”
——“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再跟我在一起,要我,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别哭了……你不必怎么样……因为你怎么样都不可以。”
其实相叶雅纪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潜台词——而有的人,就偏偏是不怎么样都可以。这可能也无关性别,而是——好吧,所谓的鱼水之欢。
看着樱井翔许多年如一日闪着倨傲光芒的眼底,相叶雅纪终于明白他始终感觉不对劲,觉得缺了点什么的,是缺了什么。
是从最初就一直欠到现在的,一句表白。
那个关乎相叶雅纪觉得樱井翔样子生得还不错眼里有别人没有的骄傲犀利的光的欣赏,那个关乎樱井翔认为相叶雅纪还挺好看笑起来一脸没心没肺的中意,那个彼此之间命中注定的吸引,那个关乎彼此——没错,是喜欢——的表白。
所以,才会有所谓的鱼水之欢。
也许相叶雅纪曾经认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是他现在发现,兜兜转转,人在江湖,其实又何处不相逢。
他望着樱井翔。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长着那么一双又圆又大双眼皮的纯良眼睛,瞳孔里闪烁出来的却始终是各种邪魅犀利的光?
为什么明明一贯的各种优秀却又那么霸道爱耍无赖,而耍起无赖时却又性感得没天良?
你身上集中的这些还可以更不公平一点吗?
没错。
没错。
没错我是喜欢你。
但我就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盯着我脖子上吻痕时眼里的醋意。
别以为!
相叶雅纪手里拽着自己结的那个撑人结,眼里难得的也闪过一丝邪气。他把头抵在樱井翔额头上,并不答樱井翔刚才的问话,“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没资格跟我问什么了。”
说着,相叶雅纪故意用从刚刚起就已经硬着的下身顶了顶樱井翔。
樱井翔眨了眨眼睛。
“我说,我没领会错的话……”他看了看绑在自己身上的缆绳,“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你说呢?”相叶雅纪说着就伸手摸向樱井翔的胯下。
和他自己的反应已经没差别。
多年来,根本就已经同步了。
相叶雅纪解开樱井翔的皮带和裤子,把手伸进了裤子里。握住,握紧,来回活动。
樱井翔又看了一眼绑住自己的撑人结,抬眼看相叶雅纪,“你可别后悔啊。”
“少来这套。”相叶雅纪料定樱井翔没办法,只是放狠话而已。
“那可就没办法了……”樱井翔唇角闪过一抹得意邪恶的笑,“你引火自焚,难道我还拦着不成。”
说着,樱井翔双臂用力向外一挣,身前看上去还像模像样的撑人结一下子就被挣脱开,本来捆绑住樱井翔的缆绳随之全部松散。
相叶雅纪始料未及。
“从你开始打这个结,我就看出来你打错了,一用力就可以挣脱了。当年就没好好认真练习扎实的结果吧?我不好意思戳穿,配合你给你留着面子,结果你还不要,真是好人难当啊。”樱井翔说着,解开缠在身上的绳子,用手撑着甲板坐起来。
“你!”相叶雅纪当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
“别老是一直你你我我的,这说话习惯不好,很娘。”樱井翔笑道。
“……”相叶雅纪说不出话,膝盖顶住甲板从樱井翔身上爬起来。
“想翻过来,你还早呢。”樱井翔伸手拍拍他的脸。
相叶雅纪用力拨开樱井翔的手,挣扎着想从甲板上站起来。
樱井翔眼疾手快拉住他,不让他起身。
“放开我!”相叶雅纪想甩开他,“戏弄人也有个限度!”
“是你自己太单纯好吗?”樱井翔就是不放手。
“你不就是想说我傻吗!我是傻,要不怎么一直跟你这么个东西在一起瞎混!”相叶雅纪真这次是真心想要推开樱井翔。
他真的用力,那手上的力气也不一般。
樱井翔被他推得向后仰过去,后脑勺撞在甲板上。
砰的一声把相叶雅纪吓了一跳。
“没事吧!”他探身去看他。
却被樱井翔一把拽住,一用力,拉进了怀里。
“没错,你是傻,无论被骗多少次还是会相信别人。”樱井翔说:“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傻。被骗。相信。
好像在一堆词里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词混在里面了。
没错,相叶雅纪肯定没听错。
喜欢。
虽然这个事实他早就能肯定。
但是他比他先说了。
 
 
“你这个——”相叶雅纪用力,又把樱井翔推倒在甲板上,“无赖!”
“哎哟你别再推了行吗,头真的撞很疼!”樱井翔在甲板上侧过身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少装相!”相叶雅纪瞪他一眼。
“谁装啊!你就这样,多撞几次把我头撞坏,看你的将来怎么办!”樱井翔揉着脑袋坐起来。
又来了。
关键词又出现了。
将来。
 
 
承诺也是这么随随便便,无赖方式。
但我就勉强接受了。
 
 
相叶雅纪还不够时间消化,樱井翔的手已经又再不客气地不老实起来。
悄悄抓过刚刚散落甲板上的缆绳。
“引火自焚的,该你灭火了。”
 
 
鱼水之欢。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因为这是有你的将来。
 
 
THE END

拍手[1回]

执事VS执事 (七)

G
“我说过了,蕾丝不能是机织的,要欧洲纯手工的。还有这种羽毛不行的,要的是绒,最细腻的绒毛,不是这种硬到能做羽毛笔的东西!你试着穿一下用这种羽毛做出来的衣服?直接变成鸟人!”
樱井翔冷冷地瞪了一眼来送礼服衣料的人,尖酸刻薄地斥道。
“时间要求得实在太急,一时之间说要那么高级的绒毛……”
“不然找你是干什么的,你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要是这事好办,你不就没饭吃了吗?”樱井翔毫不嘴软,挥挥手一扭头,“算了,这事你不用再管,走吧。”
来人讪讪离开后,樱井翔展开了手里那张礼服设计图样,铺在面前的桌面上,紧皱起眉。
那是一张出自著名礼服设计工作间“飞羽舍”手笔,为藤森响子量身定制的礼服设计图纸。礼服通体纯白,抹肩鱼尾长拖裙摆,材料质地标志,将由手工蕾丝与顶级细绒织就,再缀以天然珍珠,营造整件礼服晶莹剔透露水欲滴的视觉效果,命名为——铃兰。
这是一款至殝至美的礼服。
响子夫人看到图纸的第一眼,眼睛就亮了。
飞羽舍首席设计师的签名,更让这张图纸无言地彰显出不凡的价值。
坊间多少有钱的小姐太太,想要一款飞羽舍的礼服而不可得。定制预约甚至已经排到了几年之后。
相叶雅纪不知道樱井翔是怎样拿到这款礼服的定制机会的。
并且从主题到样式都是这样量身打造。
相叶雅纪从头到尾没有参与任何意见——因为他每天都要贴身不离响子的左右。说是要樱井翔“帮他”,但实际上,这件事他也几乎没有时间去参与和处理,全权交给了樱井翔。
他讶异于这件礼服的主题及设计如此完美贴合时,抬起头看樱井翔,但樱井翔却一脸不屑,不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款礼服设计的出炉,花了他多少心思,历经了多少人脉,又用了多少或光彩或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为什么如此精心。又为什么这么尽力。樱井翔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只是。
别再求我。
我看不得你那个样子。
这样的示弱还远不如拉开架势和我打一架让我痛快。
因此,竭尽全力。甚至超过他本来就已经足够的要求完美,更加多了数分苛求。
时间本来已经短暂,再到几经周折得到礼服设计为止,各种要求已经紧迫到不能再紧迫。
“设计图我可以按照这样做出来,但是要完成这件礼服需要的各种材料,我们这里根本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拿到。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准备齐全,那么我们就保证交付出礼服。”在“清新欲滴的铃兰”这个樱井翔坚持确定要求的主题下,礼服样式终于被设计出来之后,飞羽舍的首席设计师对樱井翔说了这番话。
这个时候樱井翔的手头上还有关于宴会各种进入倒计时阶段的准备工作,本来已经不可开交,材料的事情不得不假手于人,却又始终没法让他满意。
樱井翔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又要被激发出来了。
进入ARS之后,他已经驾轻就熟了太久,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全部都由他自己来!
没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藤森家有的是钱。反正报出藤森的名号,什么关节都打得通。这一点手段还不会用的话,岂不枉费了他这么多年的执事生涯。
不就是一点顶级的蕾丝和羽绒吗!
樱井翔一头顾着宅邸里宴会的各种筹备,一头为了礼服的材料不停奔走。什么黑市白市高价走私的,过眼过手的东西无数。
离宴会的时间还是越来越近了。
樱井翔的睡眠时间几乎被压缩到了两三个小时以内。每天他都有一种杀红了眼的感觉,其实当然是睡眠严重不足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终于在宴会五天前的时间,凑齐了所有需要的材料。
亲自送到飞羽舍去的时候,得到了这样让人悬着心的答复:“其实您应该知道,五天缝制完成一件礼服的难度,尤其还是这样的顶级礼服。所以,我们真的没法和您承诺,宴会当天一定能够交付这件礼服。只能说,到当天的最后时间,您来取,如果完成了,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没完成,那么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明白。”樱井翔平静地回答。
其实买一套现成的礼服备用根本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樱井翔告诉自己绝不妥协。
必须是这件“铃兰”。
不为别的。
也许就只为那句“算我求你”。
 
 
宴会举行当天,一早开始天色就阴郁不堪。
相叶雅纪难得地一大早便出现在大厅里。
樱井翔当然已经在那里熨报纸。虽然说完全是无用功不会有人看,但是职业病,强迫症,改不了。
整间大厅已经布置完成,所有角落看起来都晶亮透明,空气里弥漫着铃兰的香气。
相叶雅纪走近樱井翔。
樱井翔眼皮也不抬,继续熨着手下的报纸。
“等下我要陪夫人去SPA和做头发。”相叶雅纪站在樱井翔对面说。
“嗯,当然的吧。”樱井翔低着头应。
“……”相叶雅纪不知道接下去还能搭上什么话。宴会筹备的方方面面,他虽无暇参与,但全都看在眼里。各种准备及打点,妥善到不能再妥善,几乎无可挑剔。而这当中有多大的工作量,他也心知肚明。不然,现在站在面前的樱井翔,脸色之差也不是说假的。
“谢谢……”相叶雅纪讪讪地说。
“关于什么?”樱井翔还是不抬眼睛。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辛苦?”樱井翔终于抬起眼睛,“我做的都是本职应该的,我被派来这里就是来工作的,辛苦无从谈起。”
“总之……把宴会这件事筹备得这么好,真的减轻了夫人她很大的心理压力和负担,真的多亏你了。”
樱井翔的动作停下了。
示弱是为你的夫人。
道谢仍然是为你的夫人。
这些我通通不需要。
“坦白说,有些话我想到了今天也不必顾虑太多了。”樱井翔把手里的熨斗立在了一边,看着相叶雅纪说:“反正今天的宴会结束,我在这里的任务就结束了。不过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所以我还是那些话:你是这家的执事,不是别的什么,感情用事是我们这行的大忌,你最好能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我对夫人她——”相叶雅纪似乎想要说什么。
“别,你什么都别说。”樱井翔立刻伸出手,打断了他,“我不需要知道你和夫人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半点兴趣,我只不过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吐不快罢了。”
“我……”         
相叶雅纪还想说什么,樱井翔却不准备听了,他放下东西向外走去,“我现在去取夫人的礼服,顺利的话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你把一切打理妥当,下午带夫人回来等我。”
 
 
座钟敲响三声。
已经是下午三点。
午饭过后相叶雅纪已经陪响子夫人返回宅邸。
但是却始终不见樱井翔回来。
全套的珍珠发饰和项链,素白雅致的高跟鞋都已经准备好。只等礼服回来,开始更衣化妆。
相叶雅纪一边穿梭于大厅和院子里察看宴会的各项准备情况,一边每隔五分钟焦虑地看一次表。
已经三点了,最多最多只能等到五点,也必须要开始准备,不然肯定就来不及了。
怎么还不回来?
相叶雅纪凑到窗边往宅院的大门方向望着,希望看到樱井翔开着藤森家的车回来。
眼前的玻璃外面忽然扑上了水滴。
相叶雅纪抬眼,阴郁不堪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
相叶雅纪立刻转身下楼,穿过厅堂走进院子,“快点,把雨棚搭起来,雨布在院子里铺好!”
透明雨棚,雨布地面,雨伞和接应,樱井翔一早已经安排好。任是天气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的方案里都已经万全地考虑到。所以不要说下雨,风霜雨雪哪一样,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
雨细细密密地逐渐下大,天空一片青灰。
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停下来的雨。
樱井翔还是不见人影,相叶雅纪越发着急起来。
他转身上楼,推开响子的房门,“夫人,时间还早,今晚可能会比较辛苦,不如您先小睡一会儿,等到时间梳妆我再来叫您。”
然后他飞奔下楼,抓起一把雨伞跑到院子里,打开车库门,把车开出了藤森家的大门。
飞羽舍的位置,相叶雅纪大概是知道的。
只能一路往那边开过去——虽然他也不确定这样做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不过实在是再也坐不住了而已。
雨越下越大,视线极差,相叶雅纪打开雨刷,已经不敢把车开得太快。
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车没开出多久,就陷入了国道上的堵车长龙里。
看着在雨帘里模糊闪烁着的汽车尾灯,相叶雅纪焦急地敲着方向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势凶猛,道路完全陷入瘫痪。
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抓过透明雨伞下了车。
地面上的积水立刻就浸湿了他的裤脚,他也不顾不上,撑着伞沿国道边一路往前走。
伞外的大雨,让相叶雅纪即使打了伞,脸仍然被扑了一层水。
路渐渐由国道走进街道,道路仍然被车流塞得水泄不通,相叶雅纪停在一个十字路口边,站在信号灯下张望。
头上的信号灯由红转绿。
相叶雅纪并不准备过街,却在已经下成白色的雨雾中看到街对面有个身影正穿过路口,向这边走过来。
视线很差,相叶雅纪眯了眯眼睛。
一身特别显眼的黑色礼服。
是执事服。
那套衣服是响子夫人交由他再交到樱井翔手上的,所以他尤其特别认得。
是樱井翔。
在这样的大雨中,没有打伞。
信号灯有节奏地闪烁着,樱井翔迎面而来,越走近,越能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手里提着不大不小的箱子,用防雨布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如此,樱井翔仍然略微前倾着身,低着头,把箱子护在身体底下。
雨像流水一样直接经过他的头发滑下去。
相叶雅纪不知怎么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樱井翔向他走过来。
终于走到相叶雅纪两三米之外时,樱井翔似乎也看到了他。
实在很狼狈。
他的样子实在很狼狈,樱井翔自己知道。
一早到了飞羽舍的时候,对方便已经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制作还在最后阶段,不保证今天一定能完成,不如您现在马上去准备别的成衣。”
但是樱井翔却坚持:“我就等在这里。您也说了,还没到最后时间。”
也许就是在他一副视死如归地注视下,飞羽舍的工作人员压力实在太大,最后一颗珍珠终于在下午两点被缝在了礼服上。
完成。
名为铃兰的,独一无二的礼服。
拎上礼服钻进车里,火急火燎地把车开上路不久,就开始下雨,并且越下越大,很快自己的车就陷在车流之中无法前行。
看了看表,他果断地拽过事先准备好的箱子,将礼服妥善地装进去,再用军事部队的专业手法用防雨布把箱子包裹起来。然后拉开车门下车,拎着箱子往回一路赶来。
雨下得多大,他已经不太有感觉,只知道竭力护着装有礼服的箱子。
虽然时间紧迫,但大概应该还勉强刚好赶得及。
他的皮鞋里汪满了水,脚像浸在泥潭里,即使如此还知道等信号灯变绿才走。
直到抬头看见撑伞站在路口的相叶雅纪。
虽然狼狈至极,但樱井翔已经没有了退的时间和余地,只能上前两步,站在相叶雅纪的伞外。
相叶雅纪看着他,他却看向旁边。
雨水顺着樱井翔的下巴滴下去。
“怎么连把伞都不打。”相叶雅纪开口。
“没带伞。”樱井翔不看他。
相叶雅纪上前一步,把伞遮在了樱井翔头上。
然后看见樱井翔的脸上活像被谁泼了一杯水,水滴甚至沾在睫毛上,还顺着尾毛一直从两颊滑下来。
“你的眼镜呢?”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碍事,扔了。”没错,眼镜的玻璃上没安雨刷,蒙上雨水阻碍视线,樱井翔甩手就把它摘下来扔掉了。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那裹得严丝合缝的防雨布。
记得带这样的东西,却竟然没给自己带一把雨伞吗?
樱井翔转过脸,恰巧捕捉到相叶雅纪盯着礼服箱子的目光。
他的心给狠狠地揪扯了一下。
他退后一步,让自己站在相叶雅纪的伞外。
抬起手,他把手里拎的箱子递到相叶雅纪面前。
“不用担心,夫人的礼服百分之百平安无事。还有。”樱井翔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也递进伞里,“就从这个路口再往右走一个路口,我昨天已经特意在那里事先停了一辆备用车,从那里绕个路就能很快把车开回去了。藤森家的车你都认识,路线我也都已经输入汽车导航了,不认识的话照着走就是了,去吧,你带着礼服先赶回去,不要耽误夫人准备。我随后就到。”
“你事先……准备了车?”相叶雅纪一手接过箱子,思维有点混乱。
“对任何事情都要做万全的准备,万一堵车,或者万一像今天这样突然下雨,事先多查几条不同的路线以备不时之需是必须的,这是常识。不好好上课只会事到临头干瞪眼。”樱井翔脸色青白地说:“不过现在没时间说这个,赶紧去。”
“为什么我去?你呢?”相叶雅纪不接那把车钥匙。
樱井翔于是探身把钥匙塞进了他的衣兜里,“我还要去准备点别的东西,分头行动。”
“你还要准备什么?”相叶雅纪想再上前把伞替樱井翔遮上。
樱井翔却立刻闪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婆婆妈妈!想把夫人急死?做人家执事的要当机立断!”
其实樱井翔当然什么也不需要再准备。如他自己所说:一切已经做过万全的准备。他只不过就是不想和相叶雅纪一起回去,只不过坚决地不想再面对相叶雅纪。
这别扭任性一上来,什么都拉不回头。
相叶雅纪吸一口气,没办法,时间的确已经再不允许任何拖延了,他伸手,“那至少把伞拿去。”
看着相叶雅纪递过来的伞,樱井翔却只是瞪了他一眼,扭身,头也不回地迈步从信号灯下走开。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花一开满就相爱(六)


曾经有人亲手为他在伤口处贴上创可贴。
而后才道:“这种胶皮布式的创可贴现在居然还有人用?等我送你些像样的来。”
而后居然就真的送来了一百支装的一整盒创可贴。
浅绿色,波浪纹。
小女生习气。可是,那个时候多可爱。
他的恋情还是曾经有过很美好的阶段的。
分手了,一百支创可贴却用不完,一直到现在。
想起这些,再想想今晚那挽着别人时的笑脸,其实仍然笑得灿烂,不是吗。如果曾经有过美好,那么至少当时的那些都是认真的,之后就算不再爱,感情不在了,无论谁对谁错,又何必互相怨念,何必非要将曾经有过的美好全都糟蹋到一干二净才肯罢休。
看着那贴在樱井翔手上的创可贴,相叶雅纪觉得自己忽然就释然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
真的不必要如此难看。
今晚要不是戴着面具的樱井翔从天而降为他解围,自己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丑。
那红色羽毛底下的一双眼睛,好像有什么魔法,解除了缚在他身上的恶咒,让他醒了过来。
虽然在相叶雅纪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他的创可贴戳穿他的身份时,他什么也没说一甩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相叶雅纪却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寝室。
脱掉乱七八糟的衣服,洗去花里胡哨的妆,爬到床上躺下。
掏出手机,打开face book,默默地删除了好友里的前女友。再翻开twitter,取消了各种关注。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神清气爽。
顺手翻翻自己的twitter主页,看到一个熟悉的ID正更新了状态。
不是他前女友的ID。
是自“文学是一只纸鹤”之后就关注下来的那个不认识的ID。
——月光下,面具被挑落。
……
……
相叶雅纪默默地对着手机反应了十几秒。
然后惊得微张开嘴。
猛地一翻身坐起来。
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巧合吗?
毕竟今天是万圣节,又不是只有一个人戴面具,是几乎人人都戴着面具。
但是还是……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相叶雅纪直肠子不会拐弯的毛病又犯了。
加上这个晚上他的情绪有点不平常,没法按捺。
——你是谁?
他一条回复过去。
——问别人是谁之前,怎么不自报家门?
对方又回复过来。
——好像是你先在我这里留言评论的?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极生硬地否认,让相叶雅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但是又不能甘心。
——文学是一只纸鹤?
他把这句问话打过去。
——你是那个问文学是只什么鸟的?我记得了。随手回的,早忘记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这样回复。
看起来,对方似乎的确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他心里却有些认定对方就是某个人。
——万圣节快乐。
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
之后对方就并没有回复。
相叶雅纪放下手机,但再没半分睡意。
脑袋里很像在跑火车一样,什么毛衣开衫,什么西装礼服,什么面具,什么羽毛。
心里涌动不已的情绪完全不知道师出哪里,难耐得他很想出去操场上跑个几圈。
翻个身手一划拉,摸到了那本《基督山伯爵》。
拿到眼前。
翻开,一口气读到半夜。
面具。
挑落。
复仇大剧在飘飞的红色羽毛中惊心动魄地上演。
掩卷时,相叶雅纪的胸口已经被各种情绪堵了个没缝。看一本书看到这么投入?还是,夹杂着什么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
他翻身下床,坐在电脑前,提起一口气开始敲键盘。
读大学以来就没写过太长的文章,想不到此刻手下却可以流畅地组合出那么多文字。
所谓的,“所有能够触动你的,能够留给你难以抹灭印象的”,就是文学?
用纸张承载的,翅膀吗。
所以才说是,纸鹤吗。
相叶雅纪思绪万千,与其说是读书笔记,倒不如说更像某种倾诉。敲下最后一个字时,呼出一口气,转身,才发现已经天亮。
 
 
交作业的那一天,相叶雅纪发现自己竟然心跳加速。
记得樱井翔穿浅灰色薄绒开衫,接过作业的手上竟然还贴着他的创可贴。
再然后这位教授在讲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忽然都变得不一样。
一些原来听起来就头疼的名字不知怎么都变得顺耳起来。什么夏目漱石,什么太宰治,什么芥川龙之介……而在此之前他甚至分不清芥川龙之介和江户川乱步。
由于他一直盯着樱井翔,所以当樱井翔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个对视。
结果,现在别开眼神的,反而成了樱井翔。
那开衫里翻出来的白衬衫的领子,真干净。
相叶雅纪发现,之前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那讲究的穿着,到头来原来根本就和自己很像。
居然有了强烈的想要再读书的欲望。
一下课,相叶雅纪就钻进了图书馆。
滑过书架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上。当然,这还是单纯被书的名字吸引了。
那天下午没有课。
夹着这本书,相叶雅纪出了校门,走到校外那条街上。
时已进深秋,路两边的行道树已经各自变化,树叶颜色不尽相同,像很多种用色大胆的颜料,将这条路勾勒成一幅层林尽染的风景画。虽然不如初秋时的花香四溢,但却更多了份深秋的金黄质感。所以大家一直都说,这条街,是饱有四时之美的一条街。
相叶雅纪走到一棵树叶已经全部变为金黄的银杏树下,挑了一个阳光好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准备在安静的暖阳里,读他手上的书。
这还是自己么。
相叶雅纪对自己的讶异已经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步。
还是一样,坐定先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点开twitter,想要自言自语一下自己这种诡异的行径和奇妙的心态。结果,却先看到了那个神秘ID的最新状态。
——因为以前几乎不来这里,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里一直有如画的景致。有金色的小扇子落进咖啡里,还喝不喝?
相叶雅纪打了个激灵。
就好像手里握的不是手机而是电门。
由于他几乎认定了这个ID就是某个人,这样的形容里,巧合就又太多了。
用手指写评论,他的手指居然有点不听使唤。
——你在哪里?
——又这么没头没尾地,我在我在的地方。
——是不是在有银杏树的地方。
——黄色扇状的树叶,好像也没有别的树了吧。
相叶雅纪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会不会有这么巧?!
自己不是来看书的吗?无巧不成书!
除了自己这里,这条街还有几处有栽种银杏树。
相叶雅纪的目光一处处望过去,直到扫视到街对面。
几棵银杏树底下,几张咖啡桌,有阳光的地方,一个打眼的身影。
为什么打眼呢。
因为他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毛衣外套,黄白红蓝宽条纹相间,翻着大领子,还在胸口以上织进了北欧花纹,毛衣外套里搭了一件红蓝相间的格子衬衫。
正在一张桌边拨弄自己的绿色手机。
不是那位讲究到死的樱井教授还能是谁?
相叶雅纪的手指真的有点不听使唤了。
——你是不是在一条很漂亮的街上,这条街还离你的工作地点很近?
——……你到底哪位啊,我跟你很熟吗?
相叶雅纪偷笑。不知道自己这种像小孩子一样既兴奋又不安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你的外套很不错。
发出这一条,相叶雅纪捧着手机,紧盯着街对面的樱井翔。
看到樱井翔在点拨查看。
然后。
不出他所料的,樱井翔立刻抬起了头。
左顾右盼。
看那个吃惊的样子。
相叶雅纪低下头偷笑。
——北欧花纹和格子搭配得恰到好处。
樱井翔站了起来。
相叶雅纪埋下头,笑得上不来气。
他的位子这里,阳光正好。茶色短发洗得很干净,像丝绸一样亮出了漂亮的光泽。
再加上他亮黄色的学院风毛衣,让他其实也打眼的不得了。
所以等他抬起脸来时,发现街对面的樱井翔,正盯着自己。
两个人都定在原地,没有动。
场面就像一幅颜色和构图都很好的油画,画家反复端详,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于是提笔,添进去隔街对望的两个人。
深秋的风吹过,银杏金色的扇叶旋转着飘落,才让这幅画动了起来。
樱井翔忽然摇摇头,笑了。
于是相叶雅纪也跟着笑起来。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锦灰堆(十一)

十一
“长时间压力过大,严重睡眠不足,过度疲劳,轻度抑郁倾向,需要长时间充分的休息。”
“樱井翔,你到底是多大的人了,怎么对自己一点分寸都没有!不知道这样会把孩子吓坏吗?!真是不知所谓!!”
“樱井桑,请你好好认真地休息一段时间吧。抑郁症倾向并不是闹着玩的。这段期间我们会找到适合的代班主播来的,请放心。”
……
四手联弹的舞台上,一头歪倒在钢琴边。
不知道女儿当时吓成了什么样。
只知道当晚输液醒来时见过一次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女儿以后,她就再没肯见自己。
这一次他不想再去强求见女儿。一段时间不见反而会比较好。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么件不知所谓的事情留给女儿什么心理阴影。
樱井翔开始放大假。
无论于公于私,于人于己。
他也不再强求,想想自己的确已经太多年没有过像样的休息。时间就只用来放空,想想自己,或者根本就什么都不去想。
盯着天花板几天。
像在盯着一块时光屏幕。
上演的一幕一幕,全像藏在隧道深处。
陷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处。
一时是递到眼前的一大捧白玫瑰。
一时是在KTV里自己小声地唱着各种慢板歌曲等身边的人醒过来。
为什么他会那样?
为什么自己又会那样?
不知道。
旧影像。
回放时呲呲啦啦地发出杂音。
像是一部已经发黄的黑白默片。快放几步的话,就会出现类似卓别林大师的风格。那就是虽然想笑,却又笑中带泪。
自己果然是有轻度抑郁的嫌疑了。
抑郁。
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和自己有关。
这样下去太荒唐了。到底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又为何而纠结。想想根本全是些师出无名的无病呻吟。差不多可以,不要再闹了,樱井翔。
他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唯一称得上爱好的事情。
旅行。
年轻时曾经说过想去很多地方,还都没有去过。
也曾经说过,结婚以后应该每年都会陪着妻子去欧洲旅旅行,这样的话。而这些话,也的确都已经兑现了。
只是自己说过想去的那些地方,却都没有向自己兑现。
比如古巴。
比如柬埔寨。
比如……
樱井翔终于翻身起床。
洗脸,刮胡子,出门修剪头发。
然后打开柜子,翻着自己那堆积成山的旅行包袋。
一个只认LV的笨蛋。
一只限量版的迷彩背包。
拖出来,皮质旧得已经发黄变色。
但是不妨碍使用。
擦干净。丢进去护照,单反相机,笔记本电脑。
在手腕上扣好那块积家的手表。
带上门,出发。
 
 
机场有一种属于机场独特的声音。
签出机票清脆的声音。
广播里各班航班通知变更的声音。
拉杆箱的轱辘拖在机场大厅里咯啦咯啦的声音。
各种电子仪器表盘的嘀嘀嘟嘟声。
空旷的空间里人们送别,招呼,混杂却并不显吵闹的声音。
所有这些,合成为一种独一无二的声音,而这种声音,通常开启着一次旅程的序幕。
樱井翔签了去柬埔寨的机票。
递出自己的护照,等着登机牌签出时,他在各种声音里无意识地东张西望,短暂地出神。
“那个……”地勤小姐的声音叫回了樱井翔。
樱井翔转回脸,想要伸手接回护照和登机牌,却不见有东西递出。
他抬起眼睛。
“你是不是?”地勤小姐略微有些兴奋地看着他的眼睛。
樱井翔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像年轻时那样拉低一下帽沿什么的,结果发现,自己并没有戴帽子。离那个需要戴帽子口罩的年代,有点久远了。正因为有点久远,他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怀旧地能认出他来。
樱井翔有点尴尬。
又不是当红的时候了,现在被认出来是要说点什么好——你就是当年那个什么暴风雨来着吧……一类的。
正左顾右盼间,地勤小姐又说话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相叶君?那个,那个ARASHI的?”
“……”
愣住。
樱井翔不知道自己还能接什么话了。
过了这么多年还有这种事。
把他错认成相叶君。
明明就是一起工作过很久的STAFF却叫他相叶君。
明明就拿着他的护照上面有他的名字看也不看一眼就说他是相叶君。
是有多相像啊。
——“关系太好,好到相像起来,相像到几乎要被错认成双胞胎了。”
会有这种事?
才没有吧!
 
 
他曾经说那是烦恼。
他曾经反复抱怨大家总是认不出他。
烦恼着总是被错认成相叶。
现在想想,那根本完全就是在撒娇吧。
笑着说出“春天和相叶和我”的时候,其实不知道多开心吧。
完全是由他发明的“相叶丈”这个词广为流传成为了常用词汇时,自己其实也很得意了一阵子吧。
一想到他,就想笑。
生命里,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高棉的微笑。
吴哥窟。
樱井翔站在夕阳下五十四尊四面佛底下,失了神。
美得不可方物。
那曾经璀璨繁华至极的城,如今只留下了这些。但是已经足够惊艳,让人窒息。
樱井翔曾经说过,之所以想要来这样的地方,因为这些景致,是只在此时此刻可以见到,而一旦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樱井翔抚摸着那些砖窟上华美雕纹,试着去想象,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
与历史对话,辛苦却令人着迷。
回想起那些曾经的文明与喧哗,早晚将在眼前这些景致中,伴随着时光的脚步灰飞烟灭,实在不免唏嘘。
但是再想一想,其实也不该执着。
他们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像似这样的地方,曾经拥有过极致的璀璨和绝美的岁月,而后,这些在岁月风尘中渐行渐远,光彩黯淡下来,繁华远去。但是,这之后,却依然很美。美得更令人目眩,令人神迷,令人不忍挪步。
如果你愿意沉下心来,愿意尝试体会,就会在这种洗尽铅华的景色前,看到繁华落尽之绝美。
就像他们。
就像他们的人生。
锦绣成灰。
却韵味绵长。
无论如何,都可以依然庆幸,自己曾经经过,所有的那些。然后可以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抚摸过去的人生,记起,原来我们曾经那么美好,一切,都不是白白经过。
手指触摸着那接连着历史两端的砖块,樱井翔不知道自己正在与谁对话。
他只知道,那些混混沌沌的思绪,居然渐渐明朗。
那压抑窒息的心境,竟然开始豁然。
旅行走到这里,就是他想要看到的风景。
人生走到这里,也正是他想要看到风景。
所以,他到底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旅行的第一站选择了这里,真是命中注定。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旅途的下一站,已经决定了。
那个很少下雪的地方。
机票签出。
飞往——洛杉矶。

to be continued

拍手[0回]

锦灰堆(十)

相方要执事,血亲要小清新,而我却更了虐。。。
这就是一个在神棍节欠抽的典型。。




樱井翔在国道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由于接近超速,汽车的整个底盘都有点不稳定地飘起来。
“那个……”二宫和也不安地从后排探身,拍拍驾驶席上樱井翔的肩膀,“我说,不开这么快也可以的,还是安全第一……”
“你不是快要误机了吗!”樱井翔头也不回地紧盯着前方的路,油门照样狠踩着,“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时那么火烧眉毛的,说是误了这班机就要等明天,进组要迟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什么的。”
“是这么说……但我没想到你现在开车是这么猛了……进组迟到是很不好,但还是命重要点。”眼看着还在往右转的速度表指针,二宫和也伸手紧紧扒住前排座位的椅背,“早知道保姆车在半路抛锚时我就打电话给松润了,但是人家有一大家子人我总觉得不好打扰,利达这猪头又没驾照,就你一个自由人,结果还把车开得像赶投胎……”
“啧!”樱井翔一掰方向盘,又超过两辆车,“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行吗,等下送完你我晚上还要去陪女儿表演的。这么舍命陪君子的你多少领点情。”
“哦?跟大小姐和好啦?”
“你以为容易么!所以我绝对不能迟到,所以也必须把你尽快送到机场!”
为父则强!
哪里是舍命陪君子,分明是拼命为女儿。
而且看看樱井翔那对黑眼圈,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样的精神状态开这样的快车,自己真是疯了会坐他的车。
二宫和也的手心里捏出了汗,但又不再敢出声生怕分了樱井翔的神,精神高度紧张地捱到了机场。
“谢天谢地。”他呼出一口气。
“是不是应该先谢谢我啊。”樱井翔说着,解开安全带,下车。
二宫和也跟着他走到车后,从后背箱里拎出自己的箱子。
樱井翔抬手,准备扣上后背箱。
有什么东西,在他一抬手间,从外套的兜里掉了出来。
二宫和也弯腰捡起来。
“这是——”
“啊,今晚和女儿四手联弹的琴谱。年纪大了记忆力没那么好,带在身上随时多记几遍。”
“这是——still?”二宫和也拿着那本旧琴谱抬眼。
“嗯……是。怀念吧。”樱井翔耸耸肩。
“是很怀念……”二宫和也摸了摸那本琴谱的封面,若有所思,“这本琴谱还是我帮忙改编出来的呢。”
“……你说什么?”
“这是相叶给你的吧。”
二宫和也说着,把琴谱递向了樱井翔。
 
 
“什么东西?改编曲子?”二宫和也挑挑眉毛,手里3DS的游戏并没停下来,“这事干嘛找我?”
“拜托啦,这方面你不是比较有经验吗?”相叶雅纪耸着鼻子合掌。
“有什么经验啊?”
“PIKANCHI DOUBLE你不是就曾经放慢了两个节奏SOLO过?呐呐,还有我的Friendship,你也改编唱过不是吗?”
“我拜托你好不好!”二宫和也白了相叶雅纪一眼,“我只是唱过,不代表那都是我一个人改编的!”
“哎呀怎样都好,反正你就是有经验嘛,而且效果都那么好。”相叶雅纪接着合掌,“就帮我一次。”
二宫和也翻翻眼睛,放下手里的3DS,看着相叶雅纪问:“你要改什么?再说,改了要做什么?”
“嗯……”相叶雅纪犹豫。
“不是要人帮忙却连这点事都说不清吧。”
“也没什么,就是想在演唱会上用一下。”
二宫和也盯了相叶雅纪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读读表情,聪明如他的话,很多事情便已经能估出几分。
“要改哪一首。”
“……still。”
“怎么改?”
“改成钢琴曲。”
“……那么快的歌,不适合弹钢琴哦。”二宫和也看相叶雅纪一眼。
“听过你的PIKANCHI DOUBLE我就觉得没问题了,那样的节奏放慢又后,也立刻就变抒情了。”相叶雅纪坚持。
“好吧。不过,也很可能是做无用功啊。”二宫和也似乎一语双关。
“……我知道。”相叶雅纪的回答也同样。
 
 
从机场把车往回开的路上,夕阳淡淡的。
Still的琴谱放在车窗前,在余晖下更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樱井翔眼前出现了第一次把这本琴谱递到他眼前时的相叶雅纪。
那样坚持。
那样欲言又止。
突然间感觉心慌起来。
是不是因为最近睡眠实在太差,心脏负担过重了。
不行,晚上还要陪女儿四手联弹,不能出岔子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便利店边,买了杯咖啡,一口气灌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忘了,自己从中午起就没有吃过饭,胃里已经全空了。而心脏负荷重时,是尤其更不能涉入咖啡因的。
尤其是,他已经人到中年。
“爸爸。你不要紧张。”大概是看到樱井翔的脸色不是太好,在候场的时候,女儿这样对他说。
樱井翔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穿着小小晚礼服的女儿一眼,笑道:“爸爸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怯场吗。”
“没有就好。”女儿一歪头。
“放心吧。”樱井翔搂了女儿的小肩膀一把,“今晚我们的四手联弹,一定是最完美的。”
“嗯。”女儿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小包,掏出一个苹果来,“妈妈说怕我晚饭来不及吃,给我带了一个苹果,让我上台前吃掉。”
“哦,好啊!但是这苹果洗过没?现在没地方去给你洗苹果了啊。”樱井翔拿过苹果。
“所以妈妈带了水果刀给我啊,爸爸你把皮削一下就好了。”女儿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递给樱井翔。
削苹果。
爸爸不是很会削苹果——这样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他把折叠水果刀打开,捧着苹果削起来。
动作笨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雕刻什么艺术品。
额头上甚至已经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女儿盯着他,片刻,不可置信地说:“爸爸……你该不会是不会削苹果吧!”
“……”樱井翔握着苹果,语塞。
“还是我来吧,等爸爸削好了,天都亮了。”女儿从他手里拿过苹果和水果刀,挺熟练地削起来。
樱井翔又猛地心慌起来。
 
 
“我就不去送你了。自己多保重。”
在相叶雅纪要去洛杉矶的事确定下来以后,五个人的聚会散场后,樱井翔这样对他说。
“我知道。”相叶雅纪淡淡地说。
“嗯,那么。”樱井翔说着,就想转身上自己的车。
“你今晚能不能不回家?”相叶雅纪却叫住他。
樱井翔意外地转头。
“我是说,你能不能不回自己家,回爸妈家一趟?”相叶雅纪说:“我想去和叔叔阿姨道个别。”
“……”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樱井翔载着相叶雅纪回了家。
相叶雅纪再来他家,那已经是隔了很多年没有过的事了。
特地打电话叫了小舞和修回家,一家人在一处,和相叶雅纪认真正式地话了别。
小舞居然红了眼眶。
修也叫了相叶雅纪一声“相叶大哥”。
樱井翔不知道自己怎么如坐针毡起来。
虽然当晚聚会他们都已经没有少喝,但回到樱井翔的房间后,两个人还是喝了很多的啤酒。
樱井翔开始有点神智不清。
在同样的房间里,看着或许已经不相同的人,他似乎有点不太记得自己已经结了婚,而面前的人正要离开。
从没想过。
其实他从没想过。
“呐呐,说起来,你要走,我都没准备什么临别礼物呢!”樱井翔略微有点口齿不清地搭着相叶雅纪的肩,笑着说:“这可不应该。”
“不用了……”
“不行啊……等我,看看,有什么东西适合。”樱井翔说着,有点勉强地站起来,打着晃走到自己书桌旁,拉开抽屉,伸手拨拉着。
“真的不用了。”相叶雅纪也站了起来。
“不行!啊,有了,这个怎么样!”樱井翔从抽屉里拣出一样东西捏在手里,兴奋地转过身来。
捏在手里的,是耳环。
“你看,你要去进修的是舞台表演什么的……肯定,肯定需要这种东西。那才像个舞台,舞台演员嘛。”樱井翔说着,把耳环递到相叶雅纪眼前。
“你真的喝多了。”相叶雅纪上前一步,想扶住他。
“谁喝多了啊!”樱井翔一甩手,“我说正经的呢。这个给你!”
他固执地伸着手。
“……我不要。”相叶雅纪推开。
“为什么?!”樱井翔似乎有点生气,脖子上的青筋又都蹦了起来。
“你不记得了。”相叶雅纪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耳朵,“我的耳洞早就没了。很多年前就已经堵上了。”
“……”
对,他知道的。
很多年前就已经堵上了。
没有了。
樱井翔知道的。
他真的喝多了。
简直就是在借酒撒疯了。
“对不起……”他放下手,转过身。
“对不起。该我说。”相叶雅纪一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樱井翔觉得自己是真的喝太多了。所有感觉都不真实起来。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那天……甩开你的手……对不起。”相叶雅纪极轻地,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把眼睛埋在樱井翔的肩头上,说着。
那之后的记忆,就没有了。
被酒精夺走了。
或者是,被其他别的什么夺走了。
樱井翔只记得,昏睡到半夜终于醒过来跑去吐了个一塌糊涂以后,回到房间时,才发现相叶雅纪已经不在。
桌上摆着一杯清水,一只苹果。
削过皮的。
生命里有谁是最知道你的那个人。
不用任何言语。
只不过一个简单的姿态。
比如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饿了。
比如听你的气息就知道你要哭了。
比如你的耳洞堵上了。
比如你连个苹果都不会削。
 
 
看不见前方的暗路,
哪怕那是条迂回路。
现在就暂时让我俩,
将痛苦的表情,锁在心底。
这不是别离,这是与邂逅的另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我是这么的想见你。
让我们……
让我们大家笑著再相聚,一定。
 
 
Still的旋律,从樱井翔和女儿的手指下舒缓地拼组而成。
四手联弹。
一双稚嫩净白。
一双岁月霜痕。
黑白琴键在樱井翔眼前上下波动,制造着各种各样的幻觉。
舞台的灯光,斜洒一束,在黑色三角钢琴的前方。
冷调子。
樱井翔抬眼。
在那束冷光的中央,浮现一个身影。
本来早已经消失在岁月门背后的身影。
那是相叶雅纪,唱着这首歌,唱着唱着忽然就哽咽,转头看向钢琴前的他。
那一眼。
瞳孔里的黑。
心跳,像要破表一样越来越快。
只是敲得越快,心口越像被堵住一样,没有了输送氧气的余地。
是的,被堵住了。
早就已经堵住了。
樱井翔感觉有点窒息,全身冷汗。告诉自己,一定要撑到一曲终了。
但到底眼前一黑。

to be continued

拍手[0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