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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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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没请问您缺执事吗迷你剧场(下半)

V
“影山……”
“我在……”
“影山……”
“我在这里……”
“影——”
影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堵住了贵族的嘴。
吻到不听话的唇舌都被驯服了般,才放开。
“就说了我在这里,还要再叫多少遍?”影山侧身,胳膊支在枕头上。
“影山。”躺在另一边枕头上的贵族一脸严肃。
“是。”影山也赶紧正经应声。
因为某种不能给也并没准备要的关系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影山时刻提醒着自己,是时刻——即使是在床上,他和那位年轻的贵族之间也仍然还是主仆关系。
虽然说起来有点难听,但实际上在床上的这些事也得算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影山不愿这么想。但又觉得这样想也许反而更好。
“是我叫你来的,对吧。”贵族平静地说。
“今天晚上,是的。”影山应。
“我不是说今天晚上。”贵族又说。
“那是……”影山还没明白。
“你会在这里,是我叫你来的,对吗?”贵族翻个身,盯着影山的眼睛。
是叫来的吗?是绑来的吧。
贵族的黑发梢扎进黑眼睛里,他也没察觉。
影山看着他沉默一会儿。
“也许……你不叫我,我最终也会来吧。”影山说:“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贵族问。
“……”为什么?影山觉得这个答案他们两个人都是知道的,但在现在的关系里又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命运吧。”他说。
“命运……”贵族轻声重复了一遍。
就是上辈子欠你的。影山心想,这倒大概应该是真的。
“那今后,无论我在哪里,你也都会在那里,是吗?”贵族又再问道。
“……”影山抿了抿嘴,“是。”
贵族忽然从旁边爬过来,压在影山身上。
四目相对。
“影山。”
“是。”
“影山?”
“我在这里。”
贵族想要听的就是这一句。
他俯下身吻住影山。
有好多话没办法说出来。
不知道通过这样无声的传递又能否让对方接收到。
成年人有很多信息无法对等传达,即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同一个频道,同样具有侦探的洞察分析力。
真相明明只有一个。
但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找到它。
“影山……”
“我在……”
“让我感觉到你……”
“……”
“让我感觉到你在我这里……”
“……”
影山很想问这样高段位的调情方式你对多少人用过。
但想想自己一介平民执事已经听过这样多穷奢极侈的顶级情话,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想要的,能给的。
“尽我所能。”
“你要抓紧时间……影山。”贵族在喘息中这样说的时候,影山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急什么……”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
“所以,我要听你再说一遍——”
“什么。”
“我在哪里——”
“……我就会在那里。”


W
“你相信我吗。”
“影山。”
相信。
无论什么时候都——
“好。”
贵族这么说的同时,影山感觉自己的眼镜被忽地一摘,眼前一黑。
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这感觉有点熟悉。
和第一次被强行带回这里的时候一样。
但蒙在眼睛上的东西材质却感觉有些不同。那时明显只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遮眼黑布条,而这一次,由贵族本人亲自动手遮在他眼睛上的,是纤维质地柔软优秀得多的纺织品。
眼睛看不见,更明显闻到了空气里已满是春天的气息。
自从按时打过花粉针,年轻的贵族的花粉症也好多了。
那说明时间又已经过去了不少。
这期间他们的日常生活周而复始,从下午茶到晚餐后,从后半夜到天未明——以前的影山会恐怕会质疑时间可以这样用吗?但现在,影山觉得时间未必不可以这样用。
只不过要看是用在谁的身上了。
他们用一种最简单原始的方式感知彼此的存在——这种形容方式水平之高影山每每想起都感觉深深受教。
足够奢侈了。
大概是时候了。
——贵族所说的那个时候。
该离开了。
影山很安静。
“相信我。”贵族在他脑后打个结,然后轻轻一系,“这真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条领带。”
是了。
影山知道他没说谎。
即使是在眼睛上,他也能通过触感辨认出那条领带优秀的质地,完美地与自己每一次亲手为贵族打好它时经过指间的记忆吻合。
无论这一离开是要去哪里。
无论他准备带他去干什么。
自己都已经是没有遗憾的——影山不知道为什么要想的这样悲观,但好歹侦探这个业余爱好也兼了那么久,这点直觉和感受力还是有的。
摸索着上车的时候,影山感觉到有人用手替他在车门边挡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谁。
真是难能可贵。
为了他这一介平民。
“你一点都不想问,这是要把你带去哪里吗?”车开上路一段时间之后,年轻的贵族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恕我直言。”眼睛上蒙着领带的影山说:“其实我并不关心。”
“为什么。”
“于公,我是您的执事,跟着主人是天经地义。于私——”影山顿一下,“我答应过你了。”
“听听你那个口气。”贵族轻笑,“别说的那么视死如归好不好。”
“……”
“我们不过就是回去本邸而已,被你说得好像要送你上刑场一样。”
“……本邸?”影山抬起头。
“是啊,难道一辈子不回去吗。”贵族看看窗外,“只不过是安全起见,本邸所在须慎之再慎——家传规矩,历代如此。”
“……”影山不说话,心知这算是对必须蒙他眼的一个交代。
“不过——”贵族转回头看看影山眼睛上蒙着的领带,以及领带遮掩下的半张脸颊,似笑非笑地说:“我发现……领带和你很配啊。”
“……”这叫什么话,影山心想,领带就是给人戴的和谁不配?
“早知道我就早这么用了。”
“……”怎么用?
才这么想着,影山忽然感觉腿上一压——有人跨步坐了过来。
?!
“就像现在这样——”贵族拖着轻巧的尾音,双手搭在影山肩上,凑到他耳边吹着气,“莫名让人把持不住……”
影山的后脊蹿过一线酥麻。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不好吧,前面还有司机呢。”
“路还长。”贵族答非所问,“这时间别荒废——你说过的。”
“……”影山喉咙发紧,吞咽了一下里面的刺痒。
“怎么,领带又没把你的手绑了,还等什么呢?”
“……”
影山双手摸索过今早自己亲手打好的领带,系好的衬衫钮扣,以及那件黑色暗纹的Dior西装。
隔着领带,他眼前反而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指尖划过喉结,经由锁骨,抚过熟悉的胸口。
确实。
这时间,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那么,恕我失礼。”影山倾身向前,一手在贵族腰后用力一揽,“现在,想反悔可已经是来不及了。”


X
醒过来的时候,影山感觉好像睡过了几个世纪。
睡眠里静得一片空白,一片纯黑,什么颜色都没有。
以至于不要说之前加长车里那一帧帧连不起来的片段,就连再早之前,所有关于贵族和他之间的过往画面,都久远得隔山望水般,让影山怀疑,所有一切是不是都只不过是场梦。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完全不认识的天花板。
意识虽然恢复,但是全身动弹不得。挣扎了几次,手脚才逐渐有了知觉。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物。
判断现状的基本三题。
影山发现除了自己是谁,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抬起手拍拍自己的头。
不对。
他明明前一秒还应该在那辆加长车的座位上和他的主人——那位不知身份的年轻贵族——纠缠在一处。
怎么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中间还隔了让人几乎快要失忆的几个世纪。
他明明还记得他领口颈窝里的味道,舔吻时舌尖微微发苦……他想那大概是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影山终于猛地坐了起来。
下意识地摸摸眼睛和脸。
看到洁净的床单被罩,以及身上簇新合体的睡衣。
没有领带。没有执事的衬衫和西装。
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被人换了全套衣服而浑然不觉。
掀开被子,影山试着把脚挪下床。幸运的是,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脚下是细腻得堪比白沙的地毯。
影山走出卧室,发现这里是两进两出的套间——是的,超豪华级的。关于这里能是哪里,他心里当然已经有了个大概。
手掌扶着额头,影山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没有大碍。
——“又不是送你上刑场。”
是啊,谁说不是呢。既然不是,费这种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影山找到整个套间的门口,试着推了推,再尝试拉了拉。
都没有反应。
他其实多少有所预料。
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遍,确定并没有放他走出这里的准备。
这种没头没尾的软禁算是怎么回事。
影山很想大发飙。
但是他答应过那个贵族,所以他就要选择心平气和。
他去洗了个澡。
然后再找到衣帽间走进去——看到里面四面八方地挂满了各种衬衫西装、马甲领结。影山伸手一个个衣架拨过去,清楚知道这些全新的衣服都是他的SIZE。就连各类金丝无边眼镜都整整齐齐摆满了几个抽屉。
这一整个衣帽间,是给他准备的。
究竟是几个意思。
就在他站在那里端详这上百件衣服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影山也没回头。
“醒了?”
“嗯。你对药量药效持续估计的时间还比较准确。”
“……”
“可以啊,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这叫什么话……”
“眼睛都蒙上了,还是不能让您完全放心啊。”
“也并不是……”
“安全起见,我表示理解。”
“无论如何都好,欢迎你来到本邸。”
影山转过身来。
年轻的贵族迎视着他,“这里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对于一个平民执事来说,不觉得有点太大了吗。”影山说。
“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平民执事了。”贵族上前一步。
“……”
“同时你也不再是普通的执事。”
“确实不普通。”影山点点头,“是个被软禁的执事。”
贵族的眉头轻轻一蹙,“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也想知道我应该有个什么态度。”
“这是一个执事对主人该有的态度?”
“啊嘞,您刚刚也说了——我并不普通?”
“你在生什么气?”贵族倾身靠近他。
“……并没有。”影山别开脸。
“是你自己说过的相信我。不让你知道路线只不过是……”
“并不是为了这个。”
影山打断贵族。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
这个年轻人,你还真是不明白。
让我知道,或者不让我知道。让我在这里,或者让我去那里。让我来,或者让我走。让我生,或者让我死——都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不要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Y
无意识地擦拭着手里的银餐盘,影山隐约还能闻见自己身上崭新衣服里清新剂的香味。
每天他身上都是这种味道。
因为全新的衣服多得根本换不完。
就连今天架在脸上的眼镜都是全新的,眼镜边框的形状和前一天的略有不同,让他有点不适应——其实他很想就戴以前自己的那副,但是那副眼镜究竟在哪里,那位年轻的贵族死活就是不肯给他。
只是至少,年轻的贵族终于把影山放出了那个两进两出的豪华套间。
在影山拒绝进食的第二天。
“居然给我来这套。”年轻的贵族是这样咬牙切齿地对影山说的:“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是吗?”影山挑眉看他,“那这是个好机会,我觉得你正需要知道知道讨厌究竟是一种怎么不舒服的感受。”
“你到底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这里到底缺什么少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这里有什么?”
“……”贵族顿了一下,轻声说:“不是有我吗?”
“……”影山也顿了一下,抿起嘴,他说:“你不能把我当成你们家家纹上的孔雀。”
“……”
“我是一个执事,不是用来圈养着看的。”
“……”
贵族没说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妥协了。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从不向任何人妥协。
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早晚你会知道——”在转身出门前,他给影山留下一句话:“我的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
影山确实还不明白。
但他想其实说到底贵族的逻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问题。能给的,不能给的,一早就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有问题的还是自己。
他可能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当一个摆设。
从自己的套间走出来,走进这个本邸,影山才发现,贵族这里的“并不缺执事”,是有多不缺。四面八方所有望不到边的走廊和迷宫样的房间布局里,随时随处都有数不清楚的女仆、执事、园丁、厨师、以及各种杂役人员。
影山走了几天,几乎没有看到过重复的面孔。
并没有需要他做的工作。
这里已经足够整齐有序秩序井然了。
影山开始发现,其实无论自己走不走出那个豪华房间的门,都并不会改变自己是个摆设的事实。
老实说,他的确对于说他脸好看这一点没有抵抗力——但并不是这样用。
可说到底,这是他自己选的不是吗。虽然自己是口口声声自己是被绑来的,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是他自己选择了相信。
因为那段关系让他无法割舍。
那么他就必然要去割舍别的东西。
他一向是脑子清楚的人。
影山尝试着伸手去做一些执事该做的事情。
发现也并没有人拦他。
他想要擦拭餐具,想要整理桌旗,想要去厨房检查食材的准备情况,想要给家具打蜡,想要差人换下时令鲜花,想要收纳信件熨烫报纸——都没有任何人管他。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贵族“无论他想干什么都随他去任何人不要干涉”的统一命令。
除了贵族主动来到他的房间,影山不知道能通过什么途径找到贵族。
他开始明白在离开别所之前那些日日夜夜里贵族所流露出来的恋恋不舍。
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他也一定还是会来的。
也不为什么。
谁让这是他的命运。
影山开始在一段时间之后认命。
虽然这种认命和最初他踏入贵族这个魔域的那种认栽截然不同。
但总归也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一种方式。
他开始选择好适当的茶具和红茶,认真地在下午三点冲泡下午茶——只为自己独酌准备。
当他坐在无人偏厅的并未生火的壁炉旁端起茶杯抿一口大吉岭时,他听到偏厅门外传来的隐约人声。
细细碎碎的对话声。
应该只是例行打扫的女仆们。
因为影山背着门坐在高背椅子里,又是无窗的一面,光线极暗,因此门外的人可能完全没有看到厅里坐着人。
“呐,还没到时候吗?”
“你是说……”
“我看专门的人这都已经准备好了,还在等什么呢。”
“你是说那位……”
“是啊,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回来的,突然就出现的感觉。”
“看上去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我看本人还不完全不知道,好像真的以为自己是来做执事的。”
“既然是主人亲自带回来的,那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应该吧——这样说起来,也确实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如果把眼镜摘了,头发都梳起来的话。”
“你都在想些什么呀,这些说到底不关我们的事,少八卦的好。”
“怎么,好歹也是没事就被带出去陈述案情的,这点观察分析力还是要有的嘛。”
“好了好了……”
……
影山五感一向都极好。
细碎低声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慢慢把杯里的茶喝完。
所有茶具一应收拾打理妥当。
摘了眼镜,拨起额发。
朝偏厅外走去。


Z
穿过走廊,绕过花园,再兜过另一套回廊,走进另一幢楼里,上楼,从两幢建筑之间的连廊走过去,下楼,再出门。踩过草,绕过花,途经水流与树影。
影山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地方。
不过他并非迷路。
他是并不知道那个年轻的贵族此刻正身在这幢迷影重重的本邸的哪一个方位,但实际上他一直没有找过他,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找。
再大的宅邸,到底还是物质的。
只要是物质的,就有方法论。
影山是笃信这一点的。
他没有一个明确的途径,但实际上,他的反侦查能力从来都和侦探推理的那一套是捆绑打包的。
在本邸里随便走动摸索的这段时间,可并不是走过路过就算了。什么样的路可能是通路将会通往哪里,哪种类型的建筑形态才可能是贵族的起居之所——影山稍微走一走就有了轮廓。
只不过看他想不想。
他一直不找,只不过心灰意冷。
所以,当影山在假山群后方的园子里发现贵族的时候,一点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当然,在他看到有两只孔雀从草坡后踱步出来走向贵族的时候,还是为眼前画面的新奇感颇为惊讶了一下的。
确实是孔雀。
活的。
养在自家宅院里。
贵族安静地站在那里,背着手,凝望那两只优雅踱步看起来相当悠闲的孔雀。
影山从后面缓步走近他。
“你来了。”空气里静得贵族只是轻声一句就无比清晰。
“你知道我会来。”影山走到他身后。
“你早晚会来。”贵族不转身,“如果你一直不来,那大概说明当初我就看错了人。”
“当初?”
“我觉得你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贵族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察觉。”
“……意识到什么。”
“意识到——”贵族缓慢转身,“当初我们在案发现场的相遇,根本就不是偶然。”
“……”影山抿了抿嘴唇,他没办法否认,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甚而与其说相遇不是偶然不如说——从头到尾的所有一切,又何曾有一处不是人工雕琢为之。影山笑笑,“是啊,不然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脸长得好看吗。”
“关于那句话——”贵族微笑着正色:“倒并不是句假话。”
“……”影山看着他,“这位尊贵的先生,不如还是入正题吧。”
“是啊,正题。”贵族低头笑笑,“你知道关于真相的推理我从来不会自己说,对你的交代,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确实如此。”影山说:“这一次请恕我无法代劳。”


“你该早已经发现,我这里所有的人,从执事到女仆,从司机到园丁,都并非等闲之辈——或者说我这里并没有养一个闲人。”
“你也该早就察觉,所有的执事女仆,司机园丁,都可以独当一面。侦探破案或许只不过是他们能力范围内很小的一部分,他们真正能做到的事,远不止于此。”
“我带他们出去,多数时候不过闲着,出于个人兴趣去解决一些事件。那些并非他们的主业,更不是我的。”
“所以其实也用不着我再多解释什么,你自己应该也已经推理得七七八八了——把你带回来,当然不会是因为我这里缺一个执事——即使是再优秀再顶级的。”
“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不仅仅是个执事——你是一个实际上什么都做得了的执事——这一点很重要。有一个方便的身份,无论从哪里带到哪里,都不会惹人耳目。”
“我一早知道——如果有需要,你连拆弹也会。”


“请恕我直言。”打断贵族的陈述,影山不客气地说:“即使您这样说,我还是不明白。以您的身份条件,别说拆弹,就算是制造炸弹的人才,您这里也不会缺的吧。”
“……”
“又何必非我不可?”
贵族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转过脸去看那两只在草坡上踱着步的孔雀。
“还记得关于家纹的话题吗?”贵族笑着问。
“……”影山当然不可能不记得,“两只孔雀。您确实没说谎。”
“是啊,确实。两只……”贵族望着两只孔雀,轻声说:“这可能真的是命运吧……”
“我觉得您跑题了。”影山说。
“呵。”贵族轻笑,斜睨影山一眼,“看你摘了眼镜撩起头发气势汹汹而来,我还以为你是想通了这一点呢。”
“……”影山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两只一模一样的孔雀继续在一旁走来走去,拖着蓝绿发亮的尾羽——一模一样华丽的羽翎,证实着它们并非一雌一雄,而是两只雄性孔雀。
贵族把额发往脑后拨一拨。
露出光洁的额头。
清秀的眉毛。
透晰的目光。
“你不会至今还没有发现,我们两个——有那么一些相似吧。”
“……”
“这才是,除了你什么都会就算拆弹也不在话下以外——非你不可的原因。”
“……”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以假乱真替代我的人。”
“……”
因为贵族说得过于流畅而平静,而让影山对于他所叙述的真相更加感到震惊。
“您等一等。”影山抬起手,张开手掌,“你刚才是在对我说,会找到我,把我带来,安排这许多有的没的,只是为了让我等着做一个替死鬼的,吗?”
贵族看着他的眼睛,片刻,说:“是的。”
影山站在那里,提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以压制自己翻涌上来的怒气。
但事实上除了怒火,还有另外一种更令他难以承受的情感。
他不想面对或者说承认那是什么。
他只是似乎终于有点明白了,在来到这里之前那些日子里贵族对他的粘着和隐约悲伤,以及来到这里之后想要把他关在一个地方再也不放出来的用心。
早晚有一天——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吗。
“我必须得承认,最初的目的,就是这样。”贵族接着说下去:“因为如我所说的,这里所有的人和我,都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更重要的是,在瞬息万变的环境和情势里,我是必须存在下去的那一个。”
“……所以如果遇到危险,你需要活下去。”影山的语气倒也出乎自己意料的平和,“需要一个能替你去死的人,以防万一,以备万全。”
“是的。”贵族看着他,“接下来我可能要面对的情势和局面,让我不得不找到一个这样的人。”
“那就是我。”
“……”贵族看着影山盯着他的目光,第一次在话语里出现了轻微的颤音,“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后悔了。”
“……”
“几乎是从把你带回来硬按在餐桌边坐下的那一晚,我就已经后悔了。”
“……”
“不该选中你,不该选中这个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
“……”
“你能明白吗?”
“……”
“我很想这个决定能逆时针退回,但是一旦选中的人,从来一概没有退路。无论我有多后悔。”
“……”
“后来……”
后来,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影山不就都知道了吗。
“我为什么后悔,后来你明白了吗?”贵族问。
影山咬了咬牙。他很想说一些违心的狠话,撂给对方以报复所有对于他的欺骗和背叛。但是想想最终,贵族的逻辑还是没有出过半点纰漏。如果说有过欺瞒,那对于两个侦探来说——大概也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两厢情愿的事,自己有什么立场到了这时候才来装是受害者。
毕竟真相只有一个,大家心知肚明。
“你明白吗,影山?”贵族又问。
影山看着他的眼睛,说:“明白。”


一线冷风。
一针热流。
一点亮光。
聚焦发散。
在影山眼前倏然闪过。
影山反应了零点几秒。
立刻意识到,他们才刚刚来到核心问题处的对话,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没有这个条件和时间了。
那个年轻人没有对他说谎。
接下来这个年轻人所要面对的情势,确实是十面埋伏之危。
那是狙击枪的瞄准镜。
枪口居然能从本邸这种理应最安全的大本营里瞄准过来。
真遗憾啊。
来不及把该说的话说完。
毕竟装傻充愣是我们两个互相配合的戏码。有些东西你不能给,我也并不想要。至于我想要的——你都给了。
至于说你的名字?我不想知道了。因为你叫什么名字都好,你就是你。你所给予我的全部的,那个你。
至于说我,也不必记得太多太清楚。好像是龟山,又似乎是神山?总之是个说话不大算数的家伙,答应过的事,最终没能做到底。
忘了也罢。
来不及再把这些告诉你。
自己该起的作用就要即刻兑现了。
不知道你付了多少钱给大小姐,总之值回票价的时刻到了。
虽然你说你后悔了。
但我想说,我不后悔。
影山知道自己的速度很快。但也没料到会快到周遭一切都像是放足了慢镜一般,和他的速度形成鲜明对比。
迅速判断出瞄准镜闪光的方位。
瞄准的射线。
计划的目标。
影山纵身一扑。


——以后,你在的那里,你在的哪里,就恕我都不奉陪了。


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鲜艳,打破了慢镜里的黑白灰。
飞溅到悠闲踱步的孔雀尾羽上,渗进了蓝绿羽翎之间,飞梭编织般洇出了一线线美丽到诡异的色彩。
没有声音。
两只孔雀毫无察觉。
继续着优雅的散步。
有人曾经想要在这一帧慢放画面里发出某种声音。
但最终只不过是悄无声息地淹没进自己的喉咙深处,哽入了无声默片的简单结局。


END


“啊!”
“哎哟——”
急行中的擦肩而过,撞在一起。
剧本纸张飞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没有没有,是我……”
正在地上摸索剧本纸页的相叶抬起头。
“小翔?”
剧本已经捡在手里的樱井也意外地抬眼。
“相叶君?”
“是你啊,还有这么巧的呢。”相叶笑开。
“可不是……我说是谁,这肩膀硬的。”樱井也笑。
两人在片场的走廊里起身。
“今天居然能碰到,我以为时间一直未必合得上呢。”相叶又笑。
“是,你乐屋在哪边,一会儿一起吃饭。”樱井也又笑。
“嗯!啊,这是你的。”相叶把捡起来的剧本合上,递给樱井。
“哈,可不是,那这是你的。”樱井接过来,把自己手上的递给相叶。
“等下我那里见。”
“等下你那里见。”
——《谜解要在晚餐后SP》和《贵族侦探》的剧本,在十指之间交换。


THE END




虽然说25天的连更最终一章的底累看起来很像是不舍得这一对。
一定有人想说你老先生最开始就用五十音图好吗?片假名用完还不爽可以继续平假名?
这一对是意外的有爱啦。如若不然也不会开了这唯一的一对角色文。
但我小拔哥的贵族日渐露出真容,预热到此是恰到好处。
春分过,日渐长。
咱们坑多的是,隔壁洞口见(拿铁锹扁她!

拍手[1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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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没请问您缺执事吗迷你剧场(中段/三文鱼吗!)

N
“影山,去把茶具带上,我们今天出趟门。”
“哪一套?”
“可以带出门的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套,还要来问我,你看我有时间想这些琐碎杂事吗?”年轻的贵族不耐烦地在沙发里交换一下二郎腿。
“对对,我老是不长记性。”影山把头上戴的兔耳朵发卡一甩。自从上次所谓的“变装”之后,那位贵族先生好像就迷上了这种玩意儿,不厌其烦地要求他穿戴这些奇怪的东西。还美其名曰“下午茶需要的仪式感”。
影山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或者是说他本来不知道的一面正在被一点一点挖了出来。
影山在数十甚至是上百套的茶具里观察着,发现自己要真正想成为这家的执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他带着一套黑白色系的茶具回到客厅时,看到沙发里的贵族用手支着脑袋,睡着了。
不是说要出门吗。
不如还是去午睡吧。
影山小心地放下茶具,转身从另一边的长榻上提过一条毛毯,准备轻轻盖在贵族的身上。
那对纤长睫毛却毫无防备地突然一忽闪,睁开了黑无边界的眼睛。
影山当真又是一个哆嗦。
差点把毛毯直接丢在贵族的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这里就是淡定不下来。
“干什么?”贵族挑着眼睛问。
“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影山如实说。
“我看你是又想偷亲我吧。”贵族耸耸鼻子,“我可没睡着。”
“真没有……”反嘴到一半,影山不觉笑了笑,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把毛毯放到另一边,转身指指那套黑白茶具,说:“茶具我拿来了。”
“哦,这套。”总是这样,说是不记得,其实无论拿来什么他都心里有数。
果然是贵族?
能从那样上百套茶具里一一认得记得。
“那上面的花样——是家纹?”影山问道。他就是被这个花样吸引而选择了这一套。
“家纹?嗯,你说是就是吧。”贵族答得模棱两可。
“那两只,是孔雀?”
“对,孔雀。”贵族很平常地说:“是我家里养的。”
“养的?你家里?”影山却真的觉得很不平常:“孔雀是可以养在家里的吗?”
“你这么吃惊干嘛?怎么不可以?”贵族对他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果然平民到底是平民,要做贵族的执事,这点程度的事情还是要懂的。”
“……”
“不过现在不养在这边了,在以前我祖父的老宅那里,现在应该还有人在照顾。”
贵族似乎对这个稀松平常的话题没什么兴趣,站起身来。
“带上这套,我们出发。”他对影山说道。
“是。”影山点头。
“哦对了,还有你刚刚拿的那块毯子。”贵族边往外走边说:“那不是我这里的东西吧。”
“是。这是我个人的东西。”这也被看出来了。
“虽说也说不上什么高级东西,但对你这样的平民来说也算是很有消费品味的选择了。”贵族向后摆摆手,“看不出来。”
“……”喜欢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成喜欢两个字。
影山摇摇头,用胳膊兜起那张北欧毛毯。
本来也是买来给你的,看得出来你怕冷,没事把壁炉烧得那么旺——虽然即使如此也还是要喝冰咖啡。
让人无可奈何。让人放心下不。
这个养孔雀的年轻人。


O
影山并不知道这一天的出行会碰到故人。
当然说故也没有故到那么久远的份上。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天带着茶具“出趟门”的目的地会是杀人事件的案发现场。
会碰到身为刑警的丽子,当然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影山有点意外,刚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已经被走在前面的那位贵族先生抢先一步。
“啊,丽子小姐,好久不见。”贵族优雅上前,绅士地向丽子行个礼,“您还是这样光彩照人。”
“也没有那么久……”丽子似乎有点不太自在,微微摆摆手。
“大小姐。”跟在后面的影山也微微倾身致意,仍然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之后,站在贵族身侧轻语道:“虽然只见过一次,大小姐的名字您倒是记了个清楚。”
“对于美人,我从来过目不忘。”贵族一脸正色。
影山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也并不算只见过一次。”丽子多少有点尴尬地对贵族笑笑,“而且也没有好久,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对丽子小姐这样的美人,一日不见已经如隔三秋了。”贵族也笑着说。
影山在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
等等。
不只见过一次?
疑惑间,年轻的贵族转过头,在他耳畔压低声音:“去和她询问一下事件的相关经过。”
“为什么要我问?你不是自称侦探吗?”
“还要我再说一遍这种粗活不是我这种身份该做的话吗?你还没听腻我已经说腻了。”
“……”所谓的“安乐椅侦探”?影山心想,我本来也是这种设定的好吧?现在变成我是跑腿的那个了。“你要听大小姐的吗?你不是一向嫌警察无能素质低吗。”
“所以我只是叫你去问基本的事实情况啊,谁让你问她的判断了。”贵族把声音再压低一点。
影山斜睨他一眼,无可奈何准备上前。
“哎哎——等下啊。”贵族叫住他。
“又什么事?”
“让你带来的茶具,你以为是为了装饰?”
“……”
“把下午茶沏上再去。”贵族拣了张似乎还看得过眼的椅子,坐了下去,拉一拉西装衣摆,“我要在这里喝茶。”
影山抿起嘴,抿出一个笑给你看的角度,利索地把黑白茶具一应布置,打理俱全。提起茶壶倒出一杯艳香异常的大吉岭,杯碟放到贵族手边。
“那您在这里慢慢喝,我这就去询问案情了。”
“嗯。”贵族端起茶杯,注意力似乎迅速就融入了那些茶的热气里。
影山耸耸肩,走向丽子。
“大小姐。”他毕恭毕敬地点头致意。
“啊,影山。”丽子立刻笑着摆摆手,“你现在已经不用这样叫我啦。毕竟你的新主人——那位贵族先生已经亲自来找过我了。”
“找您……亲自?”影山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啊。那位身份特别神秘的先生……特别找到我这里,说是要转移你执事工作的主仆关系。还硬是要给我一笔所谓的违约费……”
“有这回事……”影山发现自己因为几乎等于是被绑架走的而完全忘记了这些事宜——或者是说一脚踏进魔域他就把身后的人间烟火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其实于那个人那样的身份来说应该完全不需要这样做或者说这种仪式了。
“我就跟他直说了……我们家并不缺这个钱。”丽子把嘴一噘。
确实如此。
“抱歉大小姐,真是失礼了。”影山手扶胸口深鞠一躬:“那是一个不太顾及社交常识的人……”
“不会啊,我觉得他的态度虽然是有些傲慢——”丽子手指戳着下巴,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但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认真的。所以我才会答应的。”
“……”
问询过基本案情走回贵族跟前时,影山看到那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正安静仔细地品着自己的红茶,认真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问清楚了。”站到他跟前,影山说。
“说你的结论?”贵族抬眼看他。
果然很认真啊。
“真相只有一个。”影山说。
“这是柯南的台词,别讲那些啰里啰嗦的了。”贵族催促道:“直接说,是谁。”
“像那样懂得重视和珍惜仪式感的人——”影山手扶胸口,“应该就是他了。”


P
“是!是是是是是——”
当这个声音在现场第一时间响起来的时候,年轻的贵族已经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般地起身,对站在旁边的影山说:“收拾东西,我们走,快。”
“嗯?”影山没明白,“茶还没有喝完,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大小姐再确认一下。”
“还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结果了?”
“……唉好吧。”贵族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把我椅子背过去,不要让那边那个暴发户看到我。”
“你说——”影山循着声音的来向望一眼,“风祭总一郎?”
“谁知道他叫什么。”贵族无比嫌弃似地摆摆手,“上次的现场就已经受够那个冒傻气的暴发户了,听他说话实在考验耐性——他怎么还总是出现。”
“人家也是警察呀,这不是很自然的么。”影山笑着把椅子给贵族转到了另一边。
“他要是过来了你来应付,不要让他和我搭话。”贵族背过身坐在椅子上。
“好好好。”影山笑着应:“您安心把茶喝完。”
坐下的贵族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一对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划开手机拨弄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轻声叫道:“影山。”
“是?”影山俯身。
“把这个手机和耳机给连上……”贵族抬手递过手机。
“……”影山接过手机,“是,您稍等。”
“还有还有——”贵族又伸出手点点已经在影山手里的手机屏幕,“回去以后记得给我同步一下音乐……”
“……”看着仰起白皙脸庞,对他忽闪着睫毛黑眼睛的贵族,影山也不知怎么手心里直冒汗。
哎,真是糟糕。
今天这趟现场是得尽早收摊尽早返程了。
那什么苦短。
那什么值千金。
那什么什么要抓紧在晚餐后。


Q
“唉……”
坐在加长车里的贵族不经意地轻叹口气。
很轻,不过坐在对面的影山还是听到了。
“怎么,对刚才我当众做的事实推论和给出的结果,您不满意?”他问道。
“并没有,你做得很好。”贵族摇摇头。
“那您看起来这样惆怅是为了什么……”
“我在想……”贵族别过年轻的脸看向车窗外,“结果,今天的犯人又是一位美人啊。”
就为这个叹气吗?
影山对此无动于衷。
“为什么美丽的女性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卷进这种可怕的事情里呢。”贵族轻声自语:“难道真是红颜命运多舛。”
“美丽是资本的同时,很多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影山平淡地说:“更有时候会招来灾祸。”
“……”贵族转回目光,盯了影山一会儿,慢悠悠地对他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啊?”影山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胡说什么,扯到哪里去了。”
说着却有点想要忍笑。
“唉,总之……”贵族也不理他,似乎还是没能从对红颜薄命的唏嘘中缓过来,他说:“今天晚餐后……”
“嗯?”影山不动声色地竖着耳朵。
“看场电影。”
贵族这样说完的时候,影山也别过脸一直看着窗外,只怕自己的尴尬泄露出一星半点。
结果等到当天的晚餐结束,影山收走最后一份甜品碟,对贵族说道:“那么,我们这就出发?”
“出发?”贵族抬眼斜睨他,“出什么发。”
“不是说要看场电影吗?”
“对啊。”
“那不出发?怎么看?”
“我说你这个人啊——”贵族从餐桌边起身,“就算平民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但你多少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再上点心?连这里有专门的电影放映厅都不知道。”
“……”
“这个是我所有住处别所的标准配置好吗。”
“……是。”影山挑挑眉毛,给出一脸的心悦诚服,点点头,“怪我见识短浅了。但笨鸟一般能先飞,举一反三我还是能做到的。既然有放映厅,那必然就还有存放电影拷贝的房间吧?您先告诉我在哪儿,我去先把拷贝取出来,拿到放映机上。”
贵族扭过脸看看影山,似笑非笑。
“绝不让您再废话。”影山也迎着一笑。
“好。”
“那,今天想要看什么电影?”影山问。
贵族摆摆手,“你挑吧。”
“是。”
等影山把拷贝的几卷胶片挑好,提到放映室在放映机上装排好,再从放映室出来,准备好一杯冰咖啡,和一点小饼干一起端进放映厅里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了快十五分钟。
影山把东西轻放在贵族手边,自己绕到后排座位上坐下。
只有两个人的电影院格外安静。
影山多少有点恍惚。
倒不是为这种贵族标配的高水准。
自己也说不清,可能已经太久没有时间看过电影。
他专心致志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俯身凑到前排的贵族耳边,轻声说道:
“恕我失礼。”
“什么?”贵族不回头地应一声。
“这是一部伪娘电影吗?”
“……”贵族第一次差点不淡定地笑出声,他清了清嗓子,“你挑的拷贝,你不知道是什么电影吗?”
“拷贝都是盒装的,又没有封套介绍,我只是看见名字挑的这部。”
“名字?”
“嗯,这部电影的名字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一件事。”
“……”
贵族转过头,在银幕晃动的光影里看着影山。
黑色瞳孔的较量。
光影在眼波之间流转。
直到电影里终于响起了那句台词——
“你的名字?”


R
那天晚上影山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被以往通常的“夜半影山”的夺命连环呼吵醒的。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有一点不安。
是因为看完电影的贵族显得异常安静?
不,通常这个年轻的贵族都是很安静的。要不是决定了在晚餐后看这场电影,通常在吃过晚饭后他的开关就算关掉了。至多是坐在壁炉边读一会儿书,再不就是稍微坐坐已经睡着。
影山不知道为他盖过多少次毛毯。
但是今天电影放映结束之后走出放映厅的时候,贵族的那种安静却不是这一种的。迅速走回卧室之前,始终没再让影山正面看到他的脸——那绝对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影山说不清,但就是感觉不对。
他起身,披一件自己的家居服在身上,往贵族卧室的方向走来。
在走廊上他已经看到卧室里流泻出来的灯光。
这么晚了还没睡?
影山走到门口,轻敲虚掩的门。
没有应声,但却明显有点动静。
于是影山再把门敲敲。
还是没回音。
影山干脆直接推了门。
看到床头灯下,一个侧躺着埋在枕头里的后脑勺。
惯常的姿势,很可能还抱着被子——影山想。
后脑勺的主人感觉到他走进来,无可奈何地出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是,恕我失礼,因为看到这么晚了还亮着灯……”
“没得到主人允许就随便推门进屋,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这一个长句的斥责倒是丝毫没有挑衅到影山,反而是让他听出了其中浓重的鼻音。
他于是索性没有应声,几步走到了床边。
“不舒服?”影山问着,已经俯下身,伸手去摸贵族的额头。
“什么啊。”被贵族抬起胳膊拨开。
“你要是生病了不告诉我,身为执事的我会很为难。”影山在贵族身后正色道。
“你就不能……”贵族似乎有点发不出声音,喉咙被什么哽住,“真是拜托——”
影山二话不说上了床,把脑袋探到贵族的面前,“究竟怎么——”
红了眼圈的黑眼睛,看起来已经有点肿。
影山有点吃惊,“怎么了?”
“……”贵族想要翻身到另一边,被影山按住肩膀。
“为什么哭?”
“……”贵族手背搭在眼睛上不说话。
“……”影山想了一会儿,“刚刚的电影?”
手背挡在眼睛上,贵族沉默了片刻,说:“不完全是。”
“……”
“你一定在想,平时那么嚣张的人也知道感动?”贵族的声音带鼻音,轻哑中似乎带了回音。
“我并没……”
“那个问题。”
“嗯?”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
“我不能回答你。”
“……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要明白,有些事就是超出你的理解范围,让你不能明白的。”贵族的声音轻轻回响般,在影山耳边打着转。
“是吗……”虽然的确是不明白,但影山却能理解,“好吧。”
贵族抬起搭在眼睛上的手,揽住了影山的后颈。
“今天没有穿制服,很好。”他赞许似地说。
影山刚想说承蒙夸奖。
“虽然我的名字你无从知晓。”贵族已经眨眨眼,对他说:“但在这里的我本人,随你来知晓。”
那一刻,影山发现自己确确实实是个见识短浅的平民。
毕竟像是这样一个华丽词藻都没有却暗自动人到奢侈的情话,他这辈子应该是第一次听到。


S
那一夜既不苦也不短。
但是值千金应该是没错的。
它像一曲慢板的咏叹调,深情舒缓,而又不知原由地哀伤着。
小心翼翼而又意乱情迷。
自己为何而迷乱,影山是知道的。但又为何而感到不可抑制的悲伤,他是不明白的。也许就如那个姓名无从知晓的人说的,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你就是不能明白。
他想他大概是个哲学家。
那些热切的索取揉碎呼吸里的呻吟,回声里的粉雪一般打着转,急切却不粗鲁,驱使着本能的痴缠。
指尖里短滑的黑发像扑过沙滩的海浪,越退越进,越追越跑。
影山把那副骨骼拥紧,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害怕,害怕稍微松开就会失去。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有失风度和淡定,更不要因为没办法在耳鬓厮磨间叫出对方的名字而感觉急躁不甘。
毕竟耳边来自年轻贵族的那一声声“影山”,每多叫一次都像在他心上多挂上了一把锁。沉甸甸的,快要让他挂心不下。
“别叫……”影山小心控制着顶送的力度,这让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挤迫,“别再叫……”
“为什么……”沙哑里的鼻音蜿蜒软糯,贵族揽住影山。
“没有为什么……”影山控制着自己。
“影山——”贵族拖着长音,听影山的鼻息在耳畔冲撞,也把自己的温度送到他的耳边,“你喜欢我吗?”
“……”
影山回答不了。
因为他的喉咙完全没来由地哽住了。
他只有暗自庆幸,还好这个不知名姓的男人的身份足够尊贵,因而拥有足够好的庄园和家具——让他无论怎样失控都不必担心叨扰邻居和滚下床去。
“影山……”
“我知道……”
“你第一次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
一见钟情?
他可并不相信。
天接近蒙蒙亮的时候,影山把被子为睡熟的贵族掖好,随便扯过一件衣服披上,翻身下床。
快要整整一夜了,他觉得有点饿。
走进整栋房子数间厨房的其中之一时,打开灯,影山发现这一间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走进来。不很大,只有很基础的厨卫设备,不是能施展法式大餐的那间。
因为更像平民家用的,倒让他有点安心。
冰箱也是很普通的单门。
影山走过去,拉开冰箱门。
“别吃太多啦!——”
门里冷不丁就是一声脆响,吓得毫无防备的影山差点一个屁蹲跌坐在地上。
他拉着冰箱门站住,眯起眼睛定睛往里看。
亮光冷气里,一只牛奶瓶大小的塑料花奶牛,立在冰箱正中间,对影山眯着笑眼。
是它出的声?
因为对他这样的唯物主义者来说不会有别的可能。
伸手把它掏出来,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影山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拨弄它的时候它还陆续说出了“欢迎回来”,“晚上好”,“辛苦了”等等家居问候。
把那只花奶牛放回冰箱里,关上门。
影山披着那件并非他自己的厚织绸缎睡衣,在那间厨房里一直站到天亮。
他想他仍然是并不认同一见钟情这个说法的,对于那个男人的感情——有另一个词应该会更适合自己。
无药可救。


T
清晨。可能还不到七点。
年轻的贵族感觉自己身上的被子忽悠一下飘了起来,初春房间里安静的凉意瞬间带走了被子留在身上的温度。
贵族本能地伸手一拽,扯住了被子角,用力往回夺了一把。把攥住的被子一角勉强裹回肩上,抱着绝对不睁眼的决心,准备接着睡。
“已经几点了?该准备起身了。”熟悉的声音,一边继续与贵族在一条被子上角力,一边丝毫不准备放弃叫醒他地坚持。
“开什么玩笑……”贵族死死攥住被角掩起半张脸,“这才几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影山拉住被子不准备放开。
“……”贵族紧闭的眼睛快要坚持不住了。
“窗外大好的春光,就打算都浪费在被窝里吗?”影山继续正色。
“你越来越放肆了,主人几点起要你说了算?”贵族也一本正经——地埋在枕头里。
“一个真正好的执事应该懂得并且能够给主人建立起合理的作息日常,提升主人的生活品质。”影山开始晓之以理。
“还用不着一个平民来给我上课……”贵族轻轻切齿。
“今天外面的天色真的很好,出去踏踏青吧。平民的实践经验证实,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影山又再动之以情。
“踏青……踏我自己庄园里的草坡吗?”贵族还是不动。
“我准备了最好的大吉岭,一定是你没尝过的。”影山还有利诱备案。
“别试图和我比对大吉岭的了解,一定会自取其辱。”贵族也知道自己算是醒透了。
“……要你起床就有这么难吗!”
影山的一手牌似乎终于出尽,只能用力把被子彻底一扯。
终于也已经忍无可忍的贵族一翻身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又到了几点,你不是不知道?”贵族似乎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又讲得无比自然,“来来回回的,这才睡几个小时?”
“我并不知道你是几点睡的啊……我之后就回自己房间了。”影山似乎话里有话。
“……”贵族对这话里的意思还真反应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的功夫,影山已经把厚织的绸缎睡衣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先去洗漱,我就把早餐端来。”边为贵族整理睡衣的翻领,边在他耳边轻道。
说完影山转身准备往外走,贵族在他身后出声。
“影山。”
“是?”影山应,但并没有回头。
“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是。”
“你应该知道,你心里想要的那种……关系。”
“……”
“我是给不了你的。”
“……”
影山庆幸自己并没有转身回头。
他紧紧抿住嘴。
他心里想要的那种。
哪种。
可以不是只在夜半那一来一去的关系里才卸下了主仆的身份,成为纯粹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没有名姓,一个抛弃姓名也无妨。
可以在一个房间里睡着,在一张床上醒来。
可以建立一种共识。那个共识里没有其他人,有着只关于他和他的将来。
影山当然知道这是僭越和奢望。
当他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也对自己吃了一惊,同时也为自己已经在这段关系里走到这种程度捏一把汗。他知道就像有些事他就是不能明白一样,这种奢望大概也不过就是不能空想的空想。
他知道这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有无法言说的故事。而那些故事与他无关。之后也不会发生任何关系。
他知道。
他也不过只是随便点了那么一句。
用得着把话挑得这么直白吗。
他也并没有要求什么啊。
影山站在那里平顺地呼吸了一会儿。
然后微笑着回过头。
“别说你不给。”他努力地挑挑眉梢,“我也并没准备要啊。”
贵族看着他,眼里稍微湿润了一下,“你会走吗?”
“说什么呢,我是您的执事。”影山扬起嘴角,“去哪里。”
“那你还会再来吗?”贵族又再问。
“你叫我,我就来。”影山说:“你不叫我——”
“……”贵族握紧了手。
“我这不是也来了吗。”


U
“啊嚏!啊——嚏!”
年轻的贵族在灿烈日光下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影山掏出领口洁净的丝质手帕,递到他手上。
“所以我就说了不出来的吧。都跟你说了——啊嚏!”贵族用手帕擦擦鼻子,“果然,已经进入花粉季了。”
“您有花粉症,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影山正色,语露责备之意。
贵族斜睨他一眼,“一个真正好的执事,这些事需要主人来告知的吗?”
“您说的是。”影山认的倒是也很诚恳,他张望一下这不知边界在何处的庄园范围,“只是如果早知道我就不会让您来赏花——虽然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自己院子里赏花。”
“去高尔夫球场那边的话也差不了多少,那边有杉树林,杉木花粉更厉害——啊嚏!”贵族带着浓重的鼻音,用手帕掩住口鼻。
影山看看他,说:“这样不行,无论去不去哪儿,都应该先带你去打个针。”
“唔嗯……”贵族拿开手帕,“你是说花粉针——这里有倒是有,不过只有本邸那边才有家庭医生,这里没人能打。”
他很平常地说出这些话,在影山听来信息量却大得有些分析不过来。
“你说……这里。”影山问:“并不是本邸?”
“不是啊,我说过这里是本邸吗?”贵族反问:“你以为这里为什么四下进出的人手会那么少。”
“……”这个有电影院,有花园,有高尔夫球场的庞大庄园——竟然还只不过是个别所——不知多少别所庄园中的一处而已。
影山发现自己仍然还是远远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背景。
“但是——”影山想了想,说:“之前我就想说了,现在看来,虽然没有专门的电影放映人员也是无碍大局的,但医生这样的人员总该每处宅邸都必须配备吧?”
“……”贵族没搭这句的话茬儿。因为他心里清楚,这里之所以进出人手显得异常少、诺大宅邸几乎不见人影的原因,只是别所当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自从把影山带回来,被他陆续遣散调走了多少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嘛,不过这也无所谓。”影山耸耸肩,接着说:“我给你打。”
贵族侧目看他,“你会——注射?”
“本来这种自鸣得意的话我是不想说的……”影山接下来不会说出口的后半句其实是:不知你曾经想要给丽子的那个天价是多少,但无论多少,我都敢说,绝对不会是浪费你的钱。
“哦?”贵族似乎来了兴趣。
“只要你需要。”影山说:“拆弹我都会。”
“啊——嚏!”
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影山对着整套与通常医院无异的配备眨了眨眼。
“怎么,能找得到花粉症对症用的吗?”贵族在床边坐下。
“可能会花点时间,不过不算什么。”
影山脱掉上衣,仔细地挽起袖子,熟练地洗手消毒。打开医药柜,寻找药剂和一次性注射器。
贵族坐在一边看着他,安静地欣赏一段默剧般。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影山端着一应器具走到贵族跟前。
“把袖子挽起来。”影山放下东西,在贵族对面坐下,“哦,对了,把我挑的那件Dior脱下来,这要是弄脏了太难处理。”
年轻的贵族这一次竟然没有再说二话,依言乖乖脱掉西装上衣,挽起衬衫的袖子。
酒精棉擦过血管脉络上的皮肤。
把装好药剂的注射器针管轻轻一推,影山说:“那么,就准备了?”
贵族看着影山眨了眨眼。
“我可以相信你吧?”
影山轻笑一声,“得了,别说得好像要动什么了不得的手术似的。”
贵族扁了扁嘴,把眼一闭,“打吧。”
“这是干嘛?这么大人了,晕针?”
“你管我。”
嚣张——的孩子气。
想要就这样多看他一会儿,又不忍再看那一直紧闭抖动着的睫毛。
别怕。
无论发生什么,我自己有事,都不会让你有事。
“放心。”影山边说边稳准地下针,缓慢一推,“我在这里。”




不是,本来是该上下的但是发现后半明显肥了起来(译文:篇幅太长只能掐三段放)
自行车蹬起来吃三文鱼去(不。

拍手[10回]

贵族没请问您缺执事吗迷你剧场(上半)

A
“啧啧啧……这种血腥的场面。”年轻的贵族指尖扶着额头,对站在身边的女子轻声说道:“这边这位美丽的小姐,这种场面不适合你,还是别看了,过来一起喝杯红茶吧……”
话说到一半,一道身影从另一侧跨步过来。
“大小姐,您在这里。”
扶了扶眼镜,影山的话虽然是对丽子说的,但目光却是落在年轻贵族的脸上。
“恕我直言,大小姐最好不要在这里和些来历不明的怪人搭话。”
皮肤白皙的年轻贵族面不改色地看了影山一眼,“这个无礼的平民是?”
“谁是平民,注意你的措辞。”影山的眼镜镜片寒风一凛,“在问别人之前,首先应该自报家门吧。”
“我这种身份,姓名是不能随便让你们这些平民知道的。”年轻贵族微扬下巴。
影山浅淡冷笑。
“好了影山,不要在这里和别人吵。”丽子对年轻的贵族说:“对不起啊,这位是我的执事。”
“执事……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执事呢。”年轻贵族蹭蹭脸颊的胡须,“那这位龟山——”
“敝姓影山!”


B
“嗯——”捏着陶瓷茶杯花纹繁复的把手,对冒着热气的红茶深吸口气,年轻的贵族姿态优雅,“是好茶。”
提着英式茶壶往茶杯里倒出另一杯红茶的影山轻轻放下手里的茶壶,轻拭壶嘴之后才深呼吸着提口气——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看着旁若无人坐在他下午茶桌边的年轻贵族,“我的下午茶邀请你了吗?”
“咦,你的下午茶?”年轻的贵族眼也不抬,只管抿着自己杯里的茶,“这难道不是给那位美丽的小姐准备的下午茶?我在这里等着和她一起品茗红茶呢。”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大小姐还要查案,没时间在这里喝茶。”影山没好气地站在桌边,指尖轻轻敲敲桌面,“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您可以起身了吗?”
“啧,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执事。”年轻的贵族还是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稳如泰山地端着茶杯,“自己在这里喝下午茶把主人抛在一边。”
“恕我直言,怎样都不关您的事。”影山扶一扶眼镜,冷言道:“现在请您从我的桌边起身,我并没有邀请您来喝茶。”
“怎么,你明明已经倒出两杯茶了,一起喝不就是了。”年轻的贵族再喝一口茶进去,浅笑道:“我都没有介意和你这样的平民一起喝茶有失身份。”
影山站在桌边无可奈何地失笑。
“坐吧,这位——随便什么山吧。”
“再恕我直言……”影山压低声音俯下身来,盯着年轻贵族的眼睛,“这位贵族先生您是瞎的吗?”
“啊?”贵族一挑清秀眉峰。
“难道你没有看到这里只有我给自己准备的一把椅子,自从你一屁股坐下就再也没有起身吗?”


C
优秀红茶的香气淳而不艳,在水气里营造出惬意的午茶气氛,令人几乎快要忘记近在咫尺就是血迹未干的凶案现场。
咔嗒——
把空茶杯往碟子里轻轻一放,手肘支在桌沿,年轻的贵族托着下巴,侧过脸看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影山。
也不说话。
影山假装不知道。
年轻的贵族又再盯了他一会儿。
影山还是佯装不知。
“呐……”年轻的贵族终于懒洋洋地出声。
影山也不言语。
“没看见茶没了吗?”年轻的贵族挑着眉梢。
影山低头看他,“所以呢?”
“再倒一杯呀。”年轻贵族不耐烦地说:“这还用我教。”
“……这位尊贵的先生。”影山提口气,“你不用去查看现场吗?不是号称自己是侦探?”
“勘察现场这种粗活就不用我去做了,我本来应该在这里和一位美丽的小姐一起喝茶,结果呢。”年轻的贵族轻叹口气,“却是和这么个不懂规矩不解风情的平民在一起,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茶。”
“喝了别人的茶——”影山咬着牙根轻声说:“就要学会说话客气点,这是贵族基本的礼仪好吗,这位尊贵的先生?”
“啊嘞,真是奇怪呀……”年轻的贵族忽然起身,抬手扶着下巴,表情疑虑。
“怎么。”影山扶一扶眼镜,环顾四下,“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我确实是在怀疑——”年轻贵族转过脸端详一下影山的脸,“像你这么无礼粗暴的执事,是怎么到现在还没被主人开除的?”
影山眨眨眼。
扯动唇角。
“怎么,开除了的话尊贵的大人您缺执事?”
他本来当然是讽刺。
却没想到年轻的贵族当即一脸认真。
“怎么,你愿意来?”他说:“那个,嗯——神山?”
影山用手掌挡住整副眼镜,低下头。
半晌才再抬眼。
“在邀请别人之前,先把对方的名字记住再说!”


D
“我说……”
“嘘——别说话,沿途风景太美,别影响我欣赏美景的心情。”
“那与我无关,我现在要说的是——”
“你要说什么,一起安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怎么,你认为我看得见吗?”
被黑布蒙了眼睛的影山在豪华加长车厢的后座上冷静地说。
“哦……也是,难怪你一路这么吵。”年轻的贵族瞥一眼他,再继续望着窗外。
“问题并不在那里好吗。”影山动一动被塑料拉环扣住的手腕,“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您到底是想要干嘛?”
“嗯?你还不知道吗?”年轻的贵族反问。
“……”虽然想把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脏话爆出口,但优良的教养让影山保持着沉默。
“谁让你拒绝了我呢。”年轻的贵族抻一抻礼服里的衬衫袖口,轻飘飘地说。
“恕我直言,有能力把我置于此时此刻这个境地,足以证明您确实并不缺执事。”影山平静地分析着:“那您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吧,我要听你给我讲解案情?”年轻的贵族透露些许的不耐烦,盯着蒙在影山眼睛上的黑布,“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是理解不了?”
“……”影山也耐着性子提口气,“这位贵族——先生,我不是理解不了。我也应该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义务给您讲解案情。”
“怎么,你那位美丽的主人不是已经搜查完现场取完证,回来向你复述过了吗?你一副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难得我不介意听你们这些粗人的废话,你却还不肯讲?”
“首先呢,我并没有一定要讲废话给您尊贵的耳朵听的义务和责任。再来呢,我也不知您那尊贵的头脑理解不理解得了——”被扣住手腕的影山还是轻微倾身向前,轻吐言语:“解谜要在晚餐之后。”
年轻的贵族盯着他眼睛上的黑布,好像即使隔着那层绸缎,也能看到影山不屑一顾的倨傲眼神。
年轻贵族手扶下巴,轻笑一下。
“好啊,那就对了。”他有些愉快似的对影山说:“咱们这就去吃晚餐。”


E
“嗯……还不错。”把一片牛肉送进嘴里,年轻的贵族轻轻点点头,瞟一眼坐在长桌对面的影山,问道:“你怎么不吃,不知道用餐礼仪吗?”
“没胃口。”影山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准备碰一下刀叉的意思。
“咦?你不是已经坐在那里了,现在又说什么没胃口。”年轻的贵族继续吃着自己的。
“我是怎么坐下的你没有看到?”影山盯着他说:“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强制按进椅子里。”
“哦。”年轻的贵族不以为意,“凡事都会有个第一次。”
“……”影山挑挑眉梢,“恕我直言。”他说:“您到底是贵族还是黑社会的?”
“哈哈哈哈……”年轻的贵族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需要放下刀叉好好笑一会儿。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影山说:“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可以告您绑架。”
“怎么。”年轻的贵族也眼色一变,白皙面色更添了一层青白,“明明自己说了解谜的事情要等到晚餐之后,这就开始等不及了吗?”
“……”影山有些无言以对,看着贵族的眼睛沉默下来。
“这就对了。”年轻的贵族重新拿起刀叉,“执事能和主人在一张桌子上平起平坐的机会并不多,要懂得珍惜……”
“恕我失礼。”影山果断地打断他:“您并不是我的主人。”
年轻的贵族耸耸肩,也不置可否。
余下的晚餐时间就在异样的沉默之中度过。
在影山目不转睛的注视里,年轻的贵族照样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把每一道菜惬意地吃完。
一直最后一道甜品端上来的时候,年轻的贵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甜品叉。
“啊……”他微微皱了皱眉,把装着还剩大半块巧克力蛋糕的碟子顺着长桌往对面的影山跟前一推。
“……”看看那块吃剩的巧克力蛋糕,影山抬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它吃完。”年轻的贵族平淡地说。
“啊?”影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巧克力太浓了,都吃完我要流鼻血的。”年轻的贵族抓起餐巾蹭蹭嘴角,“你把它吃完,不要浪费。”
“……”影山搞不清楚此刻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看他坐着不动,年轻的贵族交叉十指抵住下巴。
“贵族的想法你这样的平民执事可能是理解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他对影山说,眉眼间都敛了笑意,“别以为你不吃完它能离得开这里。”


F
“这位尊贵的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影山似笑非笑地摘了鼻梁上的眼镜,整齐地折起镜腿,把眼镜放进西装的上衣兜里。
“哦?”年轻的贵族饶有兴味地看看他,“比如什么?”
“比如——”盯着对面的年轻贵族,影山微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好惹的。”
“诶,原来你不近视的啊。”年轻的贵族在桌边倾身向前。
“重点不在这里!”影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戴眼镜不是挺好嘛。”年轻的贵族自顾自地说下去:“干嘛要装近视。”
“……”影山张开手掌把额发朝脑后用力一拨,“我受够了和你在这里讲废话。”
“哦。”年轻的贵族坐正,看戏一样的姿态,“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影山一甩手。
“站住。”年轻的贵族在座位上一声断喝。
影山好像没听到一样,转身就走。
“啊!”身后的年轻贵族却突然有点意外地出声:“啊……真是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反正影山转回了头。
看到年轻的贵族正倚在桌边,仰起脸来用手按着鼻子。
影山眯了眯眼。
“怎么?”他回过身。
“那边的新餐巾,递我一块。”年轻的贵族仰着头说。
影山走回桌边,从桌子中间拎出一块餐巾,塞到年轻贵族的手里。
“流鼻血?”他问。
“你以为呢。”年轻的贵族用餐巾盖住鼻子,带着鼻音说:“说了让你把那些巧克力蛋糕吃完吧。”
“怎么。”影山冷笑道:“不吃完它会诅咒你流鼻血?”
年轻的贵族用餐巾盖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低下头来看着影山,“如果我说是呢?”
影山看着贵族的眼睛一会儿。
而后转身走回桌子的另一头。
缓慢地坐下,当晚第一次正式地抖开了餐巾。
年轻的贵族眼尾浮起浅淡笑纹,也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这不就对了。”
当影山把第一口剩下的巧克力蛋糕送进口中,年轻的贵族把遮在脸上的餐巾往旁边一甩,“看你的脸就知道你饿了不是。”
等等。
影山嘴里含着蛋糕抬眼。
果不其然。
那块雪白无瑕的餐巾。
可恨有人演戏,更可恨的是自己还真的配合。
“你根本就没流鼻血,是不是。”影山这样说。
“你牙上有巧克力。”年轻的贵族这样说。


G
“呐。”坐在沙发上的年轻贵族掀开雪茄盒,“你怎么看?”
立身在旁的影山从掀开的盒子里拣出一支雪茄,轻磕一磕,再用雪茄剪轻巧一剪,往贵族手里一递,“太甜了。”
“啊?说什么呢。”年轻的贵族接过雪茄,“谁问你这个了?”
“不知道你在问什么。”影山面无表情地说:“也不太想知道。”
“我在问,对案情,你怎么看的?”年轻的贵族夹着雪茄,并不理他,“晚餐可是已经结束了。”
“……”影山沉默着擦着火柴。
“凶手是谁?”年轻的贵族继续问。
说到总要做到。
这是他的原则。
没办法。
“在你一上来就过去牵起那家女主人的手要行吻手礼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她的美甲断掉了一片吗?”影山冷着脸递过火。
“诶?”年轻的贵族叼起雪茄,侧目。
“所以她立刻抽回了手。”
“我还以为那位美丽的太太是不好意思呢……”
“确实您那尊贵的行为事实上很失礼也是真的。”影山不客气地点着雪茄。
“对贵族来说这是基本礼节,这些你们不懂。”年轻的贵族夹着点着的雪茄,摆摆手,“那她这是谋杀亲夫了?”
“怎么。”影山冷哼一声:“这在你们贵族界来说才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真是可惜——那么美丽的人。”年轻的贵族颇感遗憾地摇摇头。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影山有些不耐烦地说。
年轻的贵族一挑眉梢,在沙发里仰起脸,也不说话,只侧目将影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影山被打量得有点发毛,看他一眼,“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吸一口雪茄,年轻贵族在吐出的烟雾眯起眼睛:“就是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你来说这话可真是有些讽刺呀。”
“什么意思?”影山终于有点准备要爆发了。
“咦,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年轻的贵族一撑沙发站起身来,看着影山的脸,说:“我明明并不缺执事却大老远把你这么个平民请来这里的原因?”
“请?”影山上前半步。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得特别好看?”
年轻的贵族轻吐一口烟雾在影山的脸上。


H
老实说,影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被激怒。
面对理应算是最无礼的挑衅。
或许是他的执事守则不允许,又或许是——那并非是一种挑衅。
总而言之,影山只是从上衣兜里掏出折好的眼镜,打开,重新架在鼻梁上。雪茄的烟雾在眼镜镜片前打个转,再依稀透露贵族年轻的脸。
“真是承您看得起。”影山微扬唇角,“这样说起来的话,其实您也是自谦了。”
“哦?”年轻的贵族笑着歪歪脑袋。
影山也微笑着歪歪头。
“只是恕我直言,蓄须也并非那么适合你。”他说。
“有意思……”年轻的贵族摸摸脸颊上的胡碴儿,然后往前一探身,“既然这么看不惯的话——那畑山执事自己动手如何?”
“……”
“怎么样?”
“虽然要您这尊贵的头脑记住我究竟是姓什么可能要下辈子了。”影山保持着微笑:“但像剃须这种粗活,当然还是得我这种粗人来了。”
“你真的行?”
“您是真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嘛……毕竟你要是不够专业的话,怎么说脸也是营业道具之一嘛。”年轻的贵族眨眨眼。
“像您这样尊贵的身份,还需要什么营业。”影山一抬手脱掉上衣,抻一抻马甲,挽起衬衫的袖口,“请。”


I
白色泡沫勾勒过贵族年轻的下巴,小心地避过嘴唇,铺满脸颊。
影山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缓。
年轻的贵族坐在躺椅上,仰起脸看着影山倒转的脸。
“你动作再慢一点……”年轻贵族眨着眼睛说:“我就快睡着了。”
“以您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不知道这就是需要闭目养神享受其中的一段时间吗?”影山不为所动地继续。
“享受?”年轻的贵族瞳孔闪亮,带着洞穿的意图看着影山。
“……”双关语里影山立刻一转身,从旁边取过准备好的剃刀。
“说真的了,上刀的时候千万慎重啊,脸可只有这一张。”年轻的贵族认真地说。
“说真的了,您就好好闭上眼睡一觉不好吗?”影山面无表情地说。
“嗯……”年轻的贵族看着影山附身下来的衬衫领口,“可是有点不太舍得呢。”
“不舍得?”影山沉稳地捏着剃刀,贴在年轻贵族脸颊的泡沫上,“什么?”
“好风景啊。”贵族气息里的温度扑到影山领口,“怎么舍得错过。”
影山觉得握着剃刀的手哆嗦了一下。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他斥得相当认真。因为他当然也知道,眼前这样的脸如此的颜值,这世间确实再难求第二张。如果真是让他一哆嗦给破了相,先不说别人,自己先不能原谅自己。
“好了好了……诶,先等下,马上。”年轻的贵族说着抬起手,指尖在影山唇边蹭了一下。
影山僵了一下没动。
年轻的贵族扬起手,晃了晃手指抹下来的一点须泡,“还专业的呢,都沾到自己脸上去了。”
在各种人事场合之间身经百战的影山在那一刻深感大事不妙。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强烈到让他差一点就对着眼前那张世间无二的脸附下身去。


J
刀片轻巧刮走最后一片白色泡沫,影山把手里的剃刀放进一旁的水盆,抓起备好的毛巾,擦拭贵族年轻的脸庞。
从下巴到耳际。
刮干净的脸有一种露出本来面貌的感觉。
影山注视着这张更显得年轻的脸。
浓密纤长在脸上投下影子的睫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扶着毛巾,一个不自觉凑近端详的功夫,年轻的贵族翕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影山吓得本能向后一闪。
“凑那么近,在看什么?”贵族看不到眼白眼睛闪着黑亮的光。
“没有,刮好了,只是在做收尾而已。”影山收起毛巾折叠起来。
年轻贵族歪着头,似乎想要正过来看他的脸,“难道不是想要偷亲我?”
“说什么呢。”影山把刚叠好的毛巾又抖开,准备转身闪开。
却被贵族年轻的眼疾手快给一把用双手勾住了后颈。
“你这个平民,不太会撒谎。”年轻的贵族双手用力往下一拽,“影山。”
“……”影山没能张开嘴反对些什么。
或者是他也有点不想否认。
更甚或可以说是算得上半推半就。
当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轻吐他的姓氏时。
他就有点不太想说谎了。
反正他也确实不太擅长。
“我说。”松开他的时候,年轻的贵族这样说:“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什么?”影山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头看看他。
“这可是初吻。”年轻的贵族一本正经。
“哈?”影山一挑眉毛。
“像这样的,倒着。”年轻的贵族轻轻一扯影山的衬衫领口,“我倒是想听听,你能是第几次。”


K
“影山——”
“影山——”
“龟山神山畑山!”
影山一手扣着衬衫的钮扣,一手扣着领口的黑色领结,急匆匆地从屋外面的走廊跑了过来。
“你乱叫什么!半夜三更地不要打扰邻居。”
“邻居?”年轻的贵族靠在自己的床头,“什么是邻居?”
“……”影山正一正领结,瞪他一眼。
“只有你们这些平民才会有邻居。”年轻的贵族打了个哈欠,“像我这样身份上的生活,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打扰邻居。”
“对对对,您多尊贵啊。”影山面无表情地附和,站到床前,“尊贵到大半夜别人都睡了也不管不顾照样把人喊起来。”
“这话有意思了,这是在抱怨吗?”年轻的贵族盯着影山,“可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
“是你自己同意的来做我的执事的,可没人强迫过你半点,是不是?”
“……”
影山想要反驳,但反驳的话没办法出得了口。
对,最终同意来这里给这位尊贵的年轻人做执事,是没有受到半分武力威胁的。话说回来,即使是真对他动用武力,也是毫无用处的。
虽然是没有动用武力。但是让他没办法抵抗,点穴一样的招数,可真是没少出现——诸如说还不是看他的脸好看,又如蹭过唇边的指尖,再比如——那举世无双的味道。
让他即使是想要不负这个责任也很难啊。
影山知道,自己早就该放弃抵抗。
“您叫我有什么事?”
“嘛,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可是特意换了衣服过来的,您别跟我说您就是试着叫叫看看灵不灵?”
“瞧瞧你都是怎么看我的。”年轻的贵族在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再说了谁说你过来必须得换衣服的?穿睡衣不是很好吗?”
“对身份这样尊贵的您,我哪敢造次啊。”影山笑笑。
年轻的贵族斜睨影山,点了点头,“好啊,那我饿了。”
“那您想用点什么?”影山认真地说:“惯例的那种小饼干吗?我才把日期换了最新的。”
“你没听懂。”年轻的贵族说。
“嗯?哦,那您想要用点热食?那我得去厨房看看……”影山依然一本正经。
“我的语言有这么难懂吗?”年轻的贵族探身凑近影山,睡衣的领口垂下来,正对着他的视线,“我说,我饿了。”
“……”影山抿了抿嘴。
“我说了穿睡衣更好吧?”年轻的贵族得意一笑。
影山知道。
自己早就已经认栽。
对眼前这个年轻而充满未知的,魔域。


L
“……山……影山……”
“影山……”
年轻的贵族推推身边男人的肩膀。
没反应。
索性抬脚又在对方小腿肚上一蹬。
“影山!”
在旁边陷入沉睡的影山终于醒了过来。
“嗯!怎么了!”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要喝咖啡……”贵族的脸半埋在羽绒枕头里,声音半闷半哑的没睡醒。
这是撒的哪门子娇?
影山倒是一个激灵当即就醒了过来。
眼前飘飘乎乎,仍然不能确定自己这会儿是身在何时何处。
要不是就在旁边这个身段柔软的家伙发出闷闷的鼻音,来提醒他昨天一夜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还真不敢确定那些都是真的,还是一场不得了的春梦。
所有神经末梢都有些发麻。
不知道是怎样程度的后遗症。
影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还能闹腾到这种程度。
他张开手,又再握一握拳,确定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干嘛呢……咖啡……”卷着被子边的贵族咕哝着。
好好好。
影山一翻身跳下了床。
咖啡。
别说是咖啡。
什么都给你。
影山满心里快要装不下的浓稠粘腻,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直到他小心翼翼捧着那杯用心手磨经心现煮出来的黑咖啡,端到年轻贵族的床头。
咖啡杯上热气飘渺。
薄薄豆油和白烟相映成趣。
配上爬起来靠在床头的贵族的脸,画面别提多好看了。
接下来。
年轻的贵族大大一个嫌弃的皱眉。
“热的?”
“啊,对啊。”
“咖啡我只喝冰咖啡。”贵族嫌弃地把脸一别,“只加奶,不加糖。”
“一大早起来的,喝冰咖啡胃怎么受得了。”影山一早认了栽,心平气和地劝慰:“喝点热的吧。”
贵族把头一扭,“不喝。”
“……”
“你去加点冰块——不行,加了味道就变淡了,素质会降低。”
“……”
端着咖啡,影山想,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在床上的人吗。
或许也是。
只不过所有这些任性在床头都成了欲擒故纵。
对于这个,他可是来者不拒,不是吗。
影山把咖啡放在床头。
转身上床,把那个扭头闷声的贵族给牢牢压住。
“你干嘛?”贵族这时确实是意料之外。
“这么冷的天,咖啡就放那里,一会儿就成冰的,没问题。千万别担心,坏不了您的规矩。”影山攥住贵族的手腕,“但是时间宝贵,白白浪费过去太可惜。”
“所以你想怎么样?”
“等的这功夫,咱们得用上……咱们用得上。”


M
“影山,去拿一套我的西装来。”
“哪一套?”
“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知道该拿哪一套是你的工作。”
“……你说的对。”
自从下定决心好好认栽,影山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简直就是自从得了精神病,感觉越来越精神了。
他转身去了一会儿,少顷,胳膊上搭着一套西装走回来。
“您的西装。”影山将它递到贵族的眼前。
“唔……”身上穿着绸质睡衣的贵族手扶着下巴,琢磨了琢磨,“这套?”
“这套。”影山点点头。
“这是那套Dior Homme 2017 春的新款?”年轻的贵族扬一扬下巴,连串的品牌蹦出来,似乎有意试探。
“虽然它的确是2017的春款,但发布早在去年的秋天了。”影山丝毫不含糊,捧起那套花纹细碎特别的西装,“说它是新款,您是以为我是外行么。”
年轻的贵族一挑眉毛。
“通过测试。”他笑了笑,“素质不低啊。”
“别拿我的职业素养开玩笑。”影山正色。
贵族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勾过那套西装的衣架,反手在肩头一搭。
“我去换的这会儿,你也换个装。”
“换什么?”
“换什么你自己不该知道吗!”
“我连要去哪干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该换什么?”
年轻的贵族于是头也不回地往后一甩手,朝影山丢过来一样东西。
影山伸手一接,毛茸茸的。
……确定?你说的换装是这样换装?这是要去干什么?
但是影山反正确实是习惯了。
他说这样那就这样好了。
于是,当年轻的贵族穿着那身Dior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拉开架势正襟坐在复古皮沙发里,端起杯子示意影山倒茶时——影山低下头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提起茶壶,将一杯品质极佳的大吉岭红茶倒进贵族的杯子。
“所以说……这样那样折腾了这半天。”他边倒茶边看着贵族身上的西装:“就是为了喝个下午茶吗。”
“这些规矩还需要我再教一遍吗?”贵族端起杯子,凑近,轻嗅一下杯上茶香,慢悠悠地说:“每一杯好的大吉岭都值得认真对待。”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意见。”影山拎起茶壶,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对待对待……”
“认真对待什么?”年轻的贵族转过头,仰起脸看着影山。
分明已经是一脸的认真。
好吧。
“……没什么。”
影山摇摇头。
他头上戴着的白兔耳朵跟着无辜地晃了那么一晃。




26个字母已经过半,可以开始归档了。
预热到开播之前,刚刚好。

拍手[20回]

那就聊一柱香的

本来不想说什么的。
因为这不是一件有标准或者说有立场,去评论别人任何、教育别人任何的事情。
这是一件最为私人领域的事情。
我也不想把任何观点灌输给任何人,按江湖上的说法这叫带风向带节奏。
但是既然说过这里就是提灯来小聚的地方,那这样纯粹的自留地,我们自己人就聊几句。
就一柱香吧。
不刮风,也没节奏。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界线。
不要迁怒,对自己和别人。
不要教育,对自己和别人。
不要挽留,对自己和别人。
我希望大家能明白,西皮这件事本身不具备任何属性,是非,标准。这是一件最最最私人化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如果你喜欢,如果你高兴。那就怎么都有。反之,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那条界线。
一旦过了那条界线,该不愿意,该不喜欢,该不高兴的,会一线而崩溃。
所以我们任何人没有资格对其他人的想法和做法说什么,或者说连看法也不必要有。
再来,西皮本身不欠任何人。
它大概就有点像是那种非线性的表达,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束,是你自己一眼就看中了它,读懂了它,从它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
你清楚了解整个轮回的模样。
所以实际上并没有所谓的开始了,结束了,睡不睡醒不醒的问题。

我个人来说,反而是经此一役,发现了自己其实早已经跨过了自己的那条界线。
我的西皮早已经存在于我自己的小宇宙里,那里能量迸发,能转动一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究竟是什么概念。
意思就是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
那里的一切都是进一步退半步,旋转门左右走的世界。
所以它从来都是真实的。
压根儿就没有虚幻过。
我感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于他人来说,界线是什么呢。
界线就是那张车票。
哪里有车票到站不下车的旅客,这不是最自然不过的常识么。
所以并不存在不舍和挽留,无论于己于人。
哪里上车哪里下车,一早都有车票决定好了。
关于这一点,不要怪他人,更不要怪自己。

很多人叫我车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车长,还是只是一个超长旅途的乘客。
我只知道,我的车票还没有到站。

最后是。
纯粹个人的说法。
希望这里曾经过的每个人,都在这个过程里获得了一切可以用美好这个形容词来形容的东西。也希望每一个人都在这个过程里和自己的爱与向往共同成长了,学会了更好地看人,看己,看天下。
还希望每一个旅途到站的人,接下来的路途上,都有更多新的温柔在等待邂逅,更无限的风光拥你入怀。
我就不送了。

至于其他死不肯走的嘛。
一柱香尽。
不复制,不截图,保有每个人心里最私有化的那点守候。
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聚散总有天注定。
咱们提灯,改日再聚。

拍手[39回]

温柔地杀死龙的方法(10)

10.




耳边徐徐传来松树枝被火炙烤而爆裂时发出的哔剥声,空气中弥漫着从嗅觉开始就感到温暖的松香味儿。
迸出的零散火星如发光的蝴蝶般飞舞,扬在风中,漫过树顶,散落在蓝宝石般澄澈的夜空。
轻盈得仿佛辰星坠落时洒下的碎片。

就像他自己。
相叶模模糊糊地想。

他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痛楚又虚无。像是被一根根抽离了骨架,一丝丝剥离了肉体。一滴滴地取尽鲜血,卸下所有那些凝重与未曾言说的情感,沉浊和不可堪负的重量,虚掩却又无法深埋的温情,更搅弄着许多他也无法说清道明的黏稠思绪,盛载着他疲倦的灵魂,慢慢向天空中漂浮。
向更冰冷的,更虚无的世界漂浮。

“……别睡。”
有个声音凑在他耳边,轻轻地喊。
“……Masaki。”

唇齿开合,炽热潮水般的熟悉气流奔涌而出。
滚进他的耳廓,拂上他的脸颊,漫过他的血脉。毫不犹豫地探入他灵魂深处。
那声音烧得他连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涩涩地发起疼来。
像是火的丝线,不依不挠地缠绕他,禁锢他,束缚他,命令他,不允许他放任自己如熄灭的星火般,向那冰冷虚无的世界逡巡更多。

他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睁开眼睛。
“小……翔?”

扬在空气中的火星在他唤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仿佛有了灵性,摇摇摆摆地飘浮在对方周围,映照出他瞳孔中星星碎屑般耀眼的颜色。
红眸浸火,黑发如墨。

“是我。”

声音是熟悉的。气息是习惯的。就连他说话时不经意挑起眉梢的动作,也是耳熟能详。
恍惚周围也是这般凛冽的山石。凝固的天空。经年的流云。
年轻的自己拨开荆棘,踏破迷雾。气喘吁吁,连阳光都匆匆踩在脚下。
山巅闯入视线,巨大的深红色瞳孔倒映出灿金色的太阳轮廓,和他那张不知所措的脸。
瞳孔的主人挑了挑眉梢。
眼眸幽深,仿佛盘踞着千年不散的星云。

一双骨骼凌厉的翅膀从天空尽头向他张开。
下一秒,似乎就要驭风而起。

那一刻,他几乎站立不住。
狂跳的心脏中鼓噪出世上所有最纯的话语,最真的赞美。
然而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双翅膀。
那对眼睛。
比世界上所有最美丽的辞藻,都让他心动难平。



Masaki自己都不知为何地放下心来。似乎灵魂也不再缓缓向虚空中浮去。那些有肢体般的情感仿佛统统找到了出口,熔浆迸裂般争先恐后从身体内部喷涌而出,将他缓缓拉向地面。

……是你啊。
他昏昏沉沉地半阖着眼睛,连思考的力气也丧失,本能地向着那团熟悉的,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伸出手去——

“小翔……”



——疼。
动作拉扯了伤口,背上冰霜凝结成的剑伤与淬毒的箭伤撕咬在一起,如同片片锐利如雪般尖刀状的冰棱,在他体内一朵朵残酷地绽放开来。
无数又无形的利刃从内部切割着他的肉体与生命,仿佛要穷尽他血液中所有寒冷的深渊,为近在咫尺的死亡铺垫一场寸草不生的盛宴。

……好痛苦。
痛苦到,无法忍耐。

Masaki无声地翕动着因为缺水而皲裂开来的苍白嘴唇,想要努力发出什么声音来。
少年徒劳地抓住面前这个几乎陌生而又熟悉的人的手掌,染血的指尖拧绞到极致,仿佛快要渗出白雪。

“很冷……”
他挣扎着,却又不愿有丝毫示弱般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以及像他现在的身体一样残破不堪的几个字眼。
“我大概、快要……”

……死?
Masaki模模糊糊地想着,不曾记得自己是否把这个字说出口。



那对在梦中也不停出现的翅膀,突然在他面前再度张开了。
空气中涌动起熟悉的气流。
抚上少年瘦削的下颚的双手,有着细密而深刻的掌纹。它们轻轻合拢,熨帖上他几近冰冷的脸颊,绕过他微微仰起的后颈,揽上他颤抖而欲破体透出般的轻盈脊骨,将他那具徘徊在死亡边缘的身体,完整地拥入到一个温暖到灼热的怀抱。

“……不会的。”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沉吟低语。
迤逦而沉着,郑重又蛊惑。
仿佛在许他一个连神都不愿相信的美丽谎言。

与此同时,他听到轻微的一缕破裂声。
接着,有一滴湿润的,甘美的,甜腥而浓稠的液体。
划破寂静,刺透雾霭,落在了Masaki干枯草叶般发抖的嘴唇上。

他本能地伸出舌尖。
将那滴如晨曦朝露浸润了他灵魂的液体,吮入口中。



第二滴。
第三滴。
甜美的液体一滴一滴,汇成深红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落入Masaki微微张开的唇角。
些微的滴答声,很轻。但这动作却又重地像是包含了无尽的等待,每一瞬一闭眼一睁眼的苍茫云海。
那些甘露在他嘴唇的纹路上徘徊,顺着肌肤缝隙进入他的口腔,滋润他干渴的喉咙。

仿佛千万年之前。
就已水到渠成。

“……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传来,在他心脏上堪堪擦过。

Masaki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同时也知道了他口中吮吸着的,身体所向往着的是什么。

是血。

承载了幽深的岁月,孤独的长夜。浴火焚枪的等待,繁华落尽后的殷切。
也温柔的不容分辨。

Masaki近乎贪婪的吮吸着。
那些血珠汇成的细线似乎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治愈能力,他不用睁开眼睛,已经可以感受到嘴唇恢复湿润,口腔重新柔软。血管中不受控制地涌进了另一种力量,和他身后伤口中的冰雪极尽杀伐,誓不相让。

喉咙深处好似埋了一丛火焰,放肆地宣告着所有权。那从火焰灼烧着他的内腔和脊骨,融化了他的血液和肌肤,由内至外,不由分说。背后层层冰霜透体的痛楚与身体内部那股火焰不依不挠地猛烈撞击,像要将他整个人从里面撕裂开来。

与此同时,那些呼啸着占领他身体的血液似乎裹挟了其他魔力,让他身体变得燥热,难耐,不安,渴望。
这些陌生的感受。
让他在一瞬间被羞耻心席卷,羞愧难当。

“小翔……”
少年本能地仰起脖颈,喉结在月光下被染成银白色的脆弱曲线。
下颚弯成一个献祭般虔诚的弧度。原本枯萎的嘴唇,此刻重新晕开一抹血色。如同深夜中的玫瑰,绽放于无人知晓的幽谷。

年轻的骑士衣衫褴褛,露出白皙的后背,半遮半掩的蝴蝶骨被不知何时溢出的薄薄汗水浸湿,随着呼吸不停翕动,像一双被钳住翅膀的蝴蝶。
他睁开双眼。
眼眸起伏,水雾迷蒙。

颤抖的身体无法承受对方血液中陈酿千年的魔力,在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情不自禁且不知自律地舒展开来。



“我……”
他焦躁地舔舔嘴唇。

那血液像是圣水,又是毒药。
愈合几乎夺走他生命的伤口,却又赋予他从未体验过的,想要醉生梦死的疯狂念想。

想要更多。

想要……。
想要。



话音未落。
一片柔软湿润的温度,倏然覆在了他的嘴唇上。

对方的唇瓣一开一合,将那些溢出他唇角的多余血液,温柔地尽数舔食干净。
他的动作耐心又细致。伴随着拍打在Masaki脸颊上的温热呼吸,仿佛正在践行一场古老而永恒的仪式。

那个和血液一样带着摧人心神的咒语般的声音,一边含住他的嘴唇,一边轻声说道。
“……你不会死的。”

血与诗歌。
火与欲望。

一字一字地刻进他的口腔。一句一句地落入他的胸膛。



“你是我的。”



比契约更圣洁。
比死亡更滚烫。











不想他死吗。
女武神轻柔浅笑。

眉眼舒展。语笑嫣然。




那就给他你的血。

——把他变成你的。



TBC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把屏幕反复擦擦(。
所以我希望你们以无比认真深刻的态度去领会“活久见”这个词的博大精深。
什么事在发生。
线那头的人乍尸了(滚!
自行车蹬起来了!

拍手[37回]

霓裳2017SP

惊醒过来的时候,相叶雅纪发现自己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又一次。
睡得不知道时间地点。
看看压在手底下工作台上铺开的设计图稿,意识到自己是又在画设计稿的赶工中睡着了。
直起腰,抬眼望望四下。
大概还是半夜。
绘图灯在头顶打得通明透亮,照得相叶有点睁不开眼睛。
手底下的设计图和铅笔零零落落,下一季新品的工期已经被压得很紧,他是耽误不得,没法再睡的。
端过手边的杯子,看看杯底干透了的咖啡,起身,准备给自己再冲一杯。
端着杯子经过卧室门口的时候,相叶站在门口反应了一会儿。
卧室黑着灯。
但相叶竟然一时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睡在里面。
他侧身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头。
房间里毫无人类气息。
相叶按开了灯。
果然,双人床上空空荡荡。
不在啊。
挠挠头发,踢踏着脚步走到厨房,鼓捣出一杯黑咖啡,又再踢踏着端回工作台前,坐下。把杯子放在一堆铅笔线稿上,在炽白灯光里捏一捏眉心。
等等。
等等。
这种违和感。
——樱井翔人呢?
自己的男人大半夜没在家,他竟然完全想不起也没头绪对方此刻应该是会在哪里。
不,当然没有吵架。
只不过是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打过照面了。因为彼此都很忙,太忙,在各自的角色上互不干涉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能,尽全力运转。
相叶往椅背上一靠,意识到已经想不起几天没见过樱井,以及根本不知道樱井此时此刻的行踪,不知道这样和吵架闹冷战其实是哪样才更糟糕。
与之相比更糟糕的也许还得是双方好像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种在一个家里碰不着个照面的状态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算一算——在一起竟然已经六年多了。
难不成这是准备要七年之痒。
呵。
相叶坐直,从桌上抓起电话。


“喂?”
“喂,我。”
“哦,怎么?”
“你现在……人在哪儿?”
“哦,米兰。”
“你又在米兰?”
“对啊。”
“你又跑那里去干什么?”
“啊?来联络在这边开设门店的事情啊。”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很正常啊,我们的权责分立互不交叉,这些事用不着让你操心——我的总监大人要是知道这些事反而显得奇怪了。”
“……”
的确。
六年多过去,樱井也早已经从买手那样年轻的岗位上毕业了。当初让他做这个也不过是一块迈进时尚大门的敲门砖而已,目的达到了,他更加适合更加擅长的当然不是做这个。虽然也曾经让他参加过几次大大小小的设计比赛,但那多少也有些玩票性质。回头看看也是年轻真好,有资本有余地折腾。
事实上,樱井是经营的天才。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能力优势显得越发突出,相叶当然看得出也深知这一点。
尤其如果是作为一个深谙时尚圈之道的经营天才,让他来做霓裳的执行CEO,说是如虎添翼也不算特别过。虽然要把樱井从自己的手底下完全放走相叶是有点不舍得的,但怎么样对樱井才更适合他是清楚的。更何况,年龄越增长,个人的职场主张越强烈,真的一直在一起工作,各种碰撞摩擦多了,虽说也是种情趣但日久天长的也有点闹心,对彼此的精力也是种消耗。
话说回来,他也没什么好再折腾樱井的了。
不如各取所长,各司其职。
樱井搞樱井的经营,相叶安心做相叶的设计。
互不交叉互不干涉对方的专业领域——这是两个人立下的约定。
霓裳在相叶的设计樱井的经营天衣无缝的配合里发展得如日中天,几乎可以说已经到了独孤求败的地步。除了内销市场不在话下以外,出口份额比例逐年递增也早已经是常态。
只是相叶不知道——我们生意已经大到有资格在米兰这种世界时尚之都开设门店的地步?
“弥生知道?”
“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让董事长签字。”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手上已经拿着多少独立执行权。”
“嘿,这话说的,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有谋朝篡位的心思呢——不信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她啊。”
“你再少来,你明知道那丫头最近又在印度搞那什么禁言修行呢不能说话不能和外界联系吧?”
“董事长去寻找自我和新灵感是好事呀,怎么让你说的那么奇怪。”
“……”相叶想说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算了。”
“嗯?什么算了。”
“你最好在原地别动。”
“哈?”
“咱们DUOMO见。”


不由分说收了线,走进衣帽间准备随便抽几件简单衣物就出发的相叶必须得承认,他心里不是没有那么一秒半刻地掠过了“你最好确实是去工作而不是跑去那里找什么人鬼混”的想法的。
毕竟那可是个男人那么帅的地方。
哼。
他可不是没自信。
拨开衣架,本来只是随便带两件随身衣物的想法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他可是不会输的。
两个人的衣帽间,从衬衫到外套,从领带到皮鞋,几乎堪称一个小型的霓裳历史博物馆。霓裳历年来的经典款,从自己手下的铅笔线条变为现实,成为现在挂在衣架上的三千世界,相叶有的是自己的骄傲。
指尖滑过几乎算是数不胜数的衬衫样式,相叶的手停在了一件衬衫上。
六年多来……不,是经过了二十多年之后,他还是有足够的对于樱井的信心的。
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啊。
相叶扁扁嘴。
拖出箱子,把工作台上的设计稿全都塞进箱子,转身出发。


向着米兰。
向着那个注定不一样的地方。
向着,他第一次听到他说那句话的地方。


DUOMO见。
米兰大教堂。
为什么要约在那里?
相叶想樱井自然是一百个明白的。
从机场出来,拦一辆出租车开进青灰雨色里的米兰时,相叶看着窗外且熟悉且陌生的街景,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了旧时光里的身影。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左耳。
在这里留下的有些遗憾,他始终记得。但是有人对他说过,那是已经不需要的了。
应该是。
确实是。
到达大教堂前的广场边下车时,相叶才意识到自己出发得急,根本不记得带伞。
他站在雨里掏出手机。
虽然是说了在这里见,但事实上十几二十个小时樱井又怎么可能一直什么都不做真在这里等着。
智能手机的地图APP什么的他还是不大会用,最好还是先联系一下樱井再说。
“喂,我到了。”
“哦。”
“哦什么哦,你现在人在哪里?”
“你猜?”
“啊?猜什么猜,这下着雨呢你赶紧说别闹……”
相叶握着手机仰起脸。
头顶上的细雨忽然被一道影子隔离。
“怎么……”他握着电话转回头。
看到站在身后为他撑过伞来的樱井。
“你怎么会在……”
要说不惊讶绝对是假的。
相叶转过身。
“我怎么不会在。”樱井笑着说:“总监大人一声令下,我敢不在这里等吗?”
“切……”相叶笑着扭过脸,“堂堂CEO大人少给我来这套,咱们俩谁能命令谁还真不一定。”
“那——”撑着伞,樱井歪歪头,“少东一声令下,我敢不等吗?”
“……”相叶抿抿嘴,手揣在外套兜里,低头看脚下石板砖上的积水,环顾广场四下青灰湿冷,心里不知道樱井究竟是在这里等了多久,有些担心但又无从说起,于是只能说:“谁的令下也不能一直在雨里傻等啊。”
“总监大人是飞太久脑子转不动了吗?”樱井笑着伸出手拨弄拨弄相叶在飞机上睡翘的发梢,“从东京直飞过来能有几趟航班呀?稍微查下就知道什么时间了。”
“切……”相叶还是扭着脸笑,“我看你别干CEO了,改行CIA吧。”
“我做得好好的没事跑美国干嘛去。”樱井一本正经。
“去!”相叶在他肩上轻推一把。
相叶不知心里温柔旋起的这些柔软轻甜的跃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都已经是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在这样相对的时刻,竟然还像是年纪轻轻的恋人,能够制造出这样令人沉醉其中的空气。
不知道隔了多久没见到面的小别重逢,在心里轻快得像一首愉悦的小调。
“干嘛呀,我这么尽职尽责地来接总监大人,你以为容易吗,我都不知道被广场上那些人往手里塞了多少鸽子食了。”樱井开着玩笑,眼尾的笑纹快要化进相叶的心窝里。
“我只不过是那么一说……”
“那不行,万一又走岔了路,我可不想再在这里找你了……我老了,跑不动了。”
“……不知道那间店还在不在。”
“不知道,我也没时间过去看。”
“……”
“怎么,还在执着啊。”
“嗯……”
“不必执着啦,我们都不知道有多少对衣帽间里放饰品那层都快要摆不下了……”樱井倾身凑近相叶耳畔,在伞下对他轻声说:“那些情侣款。”


樱井总爱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这种简单直接得过分的暗示是百试不爽。
老实说,相叶重中之重的那个重点其实也是——我都快要不记得我们已经多久没做过了——这非常重要那当然是因为在此前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几乎是只要在一起——就每天都要做——对,很多时候还不止一次。
所以说“连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做的都已经想不起来”这种事是可以容忍的吗?
千山万水飞来。
勾着樱井后颈倒进酒店床单里的时候,相叶眼前不知怎么出现了多年前那个车后座上手足无措的笨拙身影。
那个时候他还要自己教呢。
再看看现在。
动作这叫一个娴熟,一系列前戏真可以算得上行云流水了——喂你这个熟练成这样真的不是和其他很多人鬼混的成果吧——毕竟你一年到头要飞那么多地方见那么多的人——就真的从来再没有遇到过更让你心动的——相叶也不知道这些话他是不是最终没察觉全部轻喘细语了出来。
也不知道樱井是不是都听到了。
但反正樱井的动作是显得格外迫不及待。要在彼此早已熟识的身体上找爆点,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显得毫无难度可言。总是一点就着总是不知厌倦。樱井的方式总是带着点不客气的温柔,以及粘着到割舍不开的深情。
进入和抽送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从来不同。
相叶是享受其中的。
那是一种很充实的踏实。
满足。
让他即使有再多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都会被愉悦地安抚下来。在摩擦和顶送中慢慢品尝一寸寸尖锐起来的快感,那是柔软雀跃里的一口甜腻,棉花糖里突然咬到的蜜糖一般,在唇舌间炸开,甜腻进喉咙里,一个激灵。
“啊啊……”
可该怎么形容才好。
这种极尽兴致的舒适。
粘腻碰撞里的情欲空气,热风拂过耳畔的空洞,浅吟着低语:
“只有你。”
什么。
“这世上只有你。”
他在说什么吗。
“这世上只有你一个。”
是他在说。
“何止是喜欢……”
确实是他在说啊。
何止是喜欢。
嗯。
说得不错。
相叶相信。
——虽然说不好身体和大脑是哪个更信一些。
“Amore……”
相叶觉得自己该回应些什么。
但是缺氧的大脑组织不出任何成型的语言。
“唔……”
他勾着樱井的脖子呓语。
“我的,Amore……”


唉,他会的意大利语可真是不多。
这是最有用的一句了吧。
反正在他不知是不是说了这一句之后,明明已经射了的樱井硬是把他翻过来再来了一次。
嘛。
也说不上对自己的调情感觉得意。
也许只是他们对于彼此的某些了解实在无以复加。
更何况,这么久没做过,这也是欠他该还的。
以及……
以及——


樱井翔你那个腹肌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这世上好看的风景经过无数。
足以令人心动的人也不知遇到过多少。
这么多少年来我们都看过也经过了很多。
但是你。
端着长岛冰茶走到我面前的你。
玩骰子设计我的你。
把文件拍到我胸口的你。
让我为你戴上耳环的你。
放我离开又追我到异国的你。
这么多年来。
我还是不能想象,如果九岁的时候没有遇见你,那我的世界将会是怎样一个景况。
从那时到现在。
为我缝衬衫,说我是你的Amore。
这世上从来就只有一个。


相叶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腰酸背痛。
毕竟本来就是在赶工中缺乏睡眠,又飞了十几个小时,上来就这样高强度的活动量真不是开玩笑。
挣扎着爬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惦记着自己箱子里装的那些未完成的设计图稿。
爬下床打开箱子,图纸线稿拿出来,再从一叠衣服里翻拎出一件衬衫,抖开,穿上。起身,张开手伸个懒腰,揉揉发酸的肌肉,正准备走到桌边去继续把设计完成,没防备从身后被樱井拦腰给抱住。
“喂——吓我一跳,干嘛呀。”相叶拿图稿拍拍他的胳膊。
“再来一次吧。”樱井的脸蹭蹭他的后背。
“还来,你不知道累的啊。”
“谁让你起床就起床,还在那里把腰露出来……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你个……”
“明知道那样的腰那样的腹肌我根本没有抵抗力。”
“你给我少来吧!我还没问你,那腹肌是什么时候背着我练出来的?真不是我逼着你减肥的时候了啊。”
“那是肯定啊,难道还让你操心一世不成……”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设计图等下再画也可以啦……”
“你说的轻巧,我怕再等下我真的就爬不起来了……”
“那就——别爬起来了!”
“唔——”


扯开相叶刚刚才穿上身的衬衫时,樱井一顿停下了手。
那当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了。
而是他发现了别的东西。
那件白衬衫的衣摆上,黑白分明地印着钢琴琴键的花纹。
相叶没解释。
樱井没追问。
黑白琴键般天衣无缝的默契。
和美好肉体带来的欢愉别无二致。
心照不宣。
当然了。
如果硬是不解风情非要挑明了问,他们估计也会这样回答的——
这是无与伦比的一刻。


24个小时之后,当相叶跟着樱井来到他为霓裳选择的位于米兰四方街区域的门店地址时,首先被隔壁一间店面吸引了注意力。
樱井都已经走进选址的门店了,发现相叶没有跟进来,才又走出来。看到相叶站在隔壁店的橱窗外面,盯着橱窗里的摆放出神。
“怎么了?”樱井走过去。
“嗯?啊,没事。”相叶盯着橱窗里摆放的领带袖扣,自言自语般应着:“我在看这些袖扣。”
“什么特别?”樱井也望进去。
“这些袖钉上的字母……好像是定制的吧?”
“嗯,我看看……啊,你说姓名首字母之类的?”
“对,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好?霓裳也可以做啊。”
“对……你说的没错。”
“要你来做设计只会比这个更赞。”
“……CEO大人您这热爱有多盲目。”
“总监大人啊——不,我这不是盲目,我这是对我所认识的少东的信任。”
“……”
“怎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我看看这是什么品牌——”
“不用看了,我早把周边调研清楚了——这里是XY。”
“XY?”
“嗯,XY米兰总店。”
“XY……”相叶重复一遍,仍然隐约感觉回不过神。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我觉得这是配得起霓裳能与霓裳比肩的品牌,才决定选这里的。”樱井说:“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们再选。”
“没,没什么不妥的。”相叶摇摇头,看看樱井,他说:“非常好,就这里。”
“那进去看看?”
“好。”
樱井轻揽相叶的腰,把他往隔壁店面的门里一带。


雨丝从隔壁门前被风斜吹过来,如诗片段和如歌悠扬。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店门轻曳。


这里是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普通清晨。


END




还活活活活活活活着呢(滚滚滚……
啊即使是说情人节什么的也迟了太多实在没时效啊(。
算了毕竟我们一家人都早已认同了萌对了西皮情人节每天都过的真理(咦。
不翻开原篇不察觉,竟然已经过去六年了。
六年前在论坛跟着即时更新的人现在还有在这里的吗?
如果有,那你还真是。。和我一样老不死(喂!
这篇是去过外景取景地之后必须应该还的一篇。
回到这个时间线上的平行世界里很开心,就是感觉这条时间线还在延续他们的故事,很鲜活。
就感觉每一个他们的平行世界都像这样好好地在各自宇宙里起承转合着。
最后那段导演剪辑版也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想说,希望每一个在你们心中美好过的小世界,都还各自美好着。
时间,他们,我们。
这让我自己也觉得,真的很美好。

拍手[58回]

司会大人观察日记

起先我是想吃芝士蛋糕的。
但是后来吃到的却是巧克力蛋糕。
理由是有一个声称巧克力浓郁到如果再吃下去就会喷鼻血的男人,一定要我把他剩下的那半块给吃掉。
我当然是吃了。
然而那主要是出于绝对不能浪费的想法。
后来的那一天也是。
我是明确表示了准备吃个蛋糕卷的。
但是却不知为什么被硬塞下了山药。
没错,是对身体好的。
当然,也是很好吃的啦。
如此这般。
就是这样。
那一位司会大人。
他一如既往活得非常自由随性。
今天我瞥了一眼他的桌子,看到桌子上摊开的年终台本。
和我在餐桌,床头,马桶水箱上——看到的,是同一本。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我知道。
因为我都看到。
在正式开场之前,这个自由随性的家伙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厕所,也曾经把自己埋在舞台下方,让自己在黑暗中静下来。
是这样的司会大人。


这位司会大人身为主播的时候,曾经在一次深夜Live节目上说过,自己不知道自己对我的依赖竟有那么深。
这些年来。
那么,事实上呢。
如果他真能像他所说的那样依赖我,就好了。
无论说多少,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性格。
十几二十年来,最怕因为自己耽误工作给他人添麻烦的这一点,说一千道一万,也无法替他承担一星半点。
承受的压力超过了警戒上线。
这一点我看在眼里。
然而原本以他的能力,这次司会工作的本身,并没有超过他自身能力所及的范围。正如他自己说过的,他也是跨越了重重走过来的。之所以压力却严重溢出,超过上限,是因为这其中多一半的压力是出自他自己。
是的,我可以确定。
我知道。因为我就与他并肩而站。
如他所说,以在他身边这么年多的我该有的对他的了解。
——别太为难自己。
然而这样的话却不太可能说得出口。
毕竟那是他。
只要做就能做到的孩子。只要做就必须做到最好的孩子。
——别逞强。
这样的话也不大想说。
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也并没有太多的立场。
——再更多依赖我一点吧。
这句话显得难以启齿,而大概就算真的说出来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所以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用一切可能的接触去暗示。
开场的时候他把手挥得那么用力,和服的袖子都掀到上面,我就知道,即使我再多对视过去的目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就是那样的人。
我能做的就只有让他知道,在我看来,在我眼里,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我为他骄傲。
——别道歉。
这一句,我说出来了。
因为实在没忍住。
在听到他在道歉的时候。
因为我不觉得有人接得住这份道歉。
——别哭,有我在。
天知道这句又该怎么说出口呢。
毕竟我自己也已经上了年纪。
有时候要做到不是号泣而只是蹭蹭眼角就能控制住开关,也都并非那么简单的事。
更何况是看到他的眼泪。
我拍他的肩。
知道那肩头十几年如一日地肩负着他自己的坚持。
迎着风,逆着光。
成年人的世界总不尽如人意。
很多意外令人不知所措。
我看着这位司会大人的背影,忘记了镜头的存在。


我说啊。
这位司会大人。
你做到了最好——至少好到值得我为你骄傲。
别太要强——至少别要强到让我这样心疼的地步。
试着再更多依赖我一些——至少依赖到像你自己说过那样的程度。
观察也好记录也好。
所有时间里。
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也改变不了最初的模样。
你的名字就是我的答案。
我的司会大人啊。
如果你看到这里。
咱们一起来吃块巧克力蛋糕吧。


2017年初双司会. 圆满达成




情绪梳理三天。
我所看到的相叶先生,有一半是通过樱井先生的眼睛。
就是这样。
他承担了多少,他经历了什么,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
那里面的山高海深,言辞匮乏不懂形容。
只有说,
但愿无论何时何地你回过身,视线所及之处,原来他都还在那里。
至于其它的全都不值一提。
4号开始,先飞二人组该准备喝粥练舞了。
我们也打起精神,走进新一年吧。

拍手[36回]

新年快乐

嗨~
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如果你还惦记着来这里看看的话,说明你是真爱(并不。
年龄越大越难用单纯的词汇形容一切。比如说这一年是快乐的一年,或是不愉快的一年。
这一年就只是这一年。
单纯的目的,单纯的想法,单纯的事件,都在减法人生里越变越少。
如果说还有,这里对于我来说,算是之一。
因为这样而倍感珍贵。
这一年里依然很多空口白牙食言而肥,天坑地坑坑坑有人(。
但说是习惯也好,说是粘着也罢,这里总归还没到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步。
我们身处加速剧变的时代,任何一种消费时间的形式都可能随时成为历史的烟尘。很多平台摆上记忆的高架,文的黄金时代也早已经过去。即便如此这里仍然走过路过了这么多份的时间,恋旧的人总归都会各自把安静的温柔拿出来。
无论你多大,在哪儿,学习还是工作。
生活的多元带来太多的选择,价值这样东西,还需要由自己悉心守护。竭尽所能很好,想要放任也很好,能满足他人当然好,只能自我满足也已经不错。
精神富足是件了不起的事,如果这里的一切能够在你们的精神世界里占上一点小地方,比如一把舒适的椅子,一张柔软的地毯,一张挂在墙上的画,哪怕是一杯咖啡一碗热汤,那都是了不起中的了不起了。
那么。
今年的营业就到这里啦。
明年还将继续通常运营。
愿提灯相聚,安静小坐。
2017年再见。

拍手[49回]

GIFT(生贺)

相叶雅纪是被再二再三,已经到了再四再五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之所以一直不爬起来,是因为确定自己当天应该是没有任何行程的,百分百纯天然的休息日。不应该有任何关于闹铃,电话,甚至是门铃声的一切声响来找他吵他才对。
所以他是打定了主意睡到自然醒的。
结果一大清早,从门铃声开始,很快转成了敲门,敲门再不应就逐渐要变成捶门的趋势。
把被子在头上蒙了再三,翻滚几次,相叶忍无可忍,终于还是一掀被子下了床。
没好气地拉开门。
连一句谁都懒得张嘴问。
“你怎么还在睡?”门外的人张嘴就是质问。
“……嗯。”相叶半眯着眼,心想我不在睡应该在干嘛。
“我打了你电话好几次了,没听到?”门外的人声音有点熟,但音调又有点高。
“嗯……”相叶还是没睁想,心想有吗,怎么没听到。
“总之赶紧的了,快要误机了!”门外从微光金色里发声的人,已经伸手就想要把相叶拽出门去。
“误机”两个字让相叶一个哆嗦,睁开了眼。
“等,等等……”他抽回被拉住的手,往门里退回半步,定眼看看对方,“你——谁啊?”
“啊?说什么呢。”灿金反光的头发底下,一挑眉毛一抿嘴,年轻脸庞的主人,胳膊肘抵住门框,探身进来,盯着相叶:“我都不认得了?”
“……”相叶眨了眨眼,再往后退半步,“小翔?”


“什么?你叫我什么?”从门外跨步走进来的樱井翔挑着眉梢,“你再叫一遍试试。”
“……”还没能明白过来是哪里违和感爆棚的相叶心想,是怎么,这么叫十几年了,不然要叫你什么。
“谁许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了,对年上前辈要注意分寸。”樱井翔正色道。
“对,对不起……”心知这是樱井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事,让相叶一时在心里退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道:“樱井君……”
不对啊!怎么这么别扭呢?
相叶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绝对是哪里被唬住了。
哪年哪月的老黄历了,突然跟他讲起上下辈份来?
再眨眼看看。
然后他这才终于注意到,樱井那一脑袋金到每一个发根里的头发。左耳上的耳环。运动衫牛仔裤。和现在角度全部微妙不同的嘴角眉梢。
“小……小翔?”
相叶退后一大步。
这一次是真的本能叫出口。
“嘶……”樱井歪歪脑袋,两步上前,一抬胳膊搂住相叶的脖子,用力一夹,“你小子这是要造反?”
“放,放手……”相叶拍着樱井胳膊,心里想着如果这是梦也差不多该到喘不过气醒过来的时候了。
返老还童的樱井翔。
还不是一般的返老还童。
至少回去了十四五年前。
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这个金发,耳环,声音略尖,表情嚣张要求难搞的樱井翔,应该只有20岁。
等等,如果这样说的话。
相叶用力一挣,拉开了樱井卡住他的胳膊。
喘口气,看看门边的樱井。
“谁是年上谁是前辈,你搞搞清楚再说?”
樱井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相叶,“你没发烧吧。”
相叶想说我倒觉得有可能。
“哎,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跟你说了要误机了。赶紧的,我车还坏半路了,唉也不是坏,总之……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樱井开始像吃豆机一样连串说个不停,前因后果相叶都没听明白,总之就又一次被樱井抓住手腕往门外拉。
“误什么机,我哪儿也不去!”相叶用力把樱井的手一甩,却竟然没甩开,“我在放假!哪还有什么行程需要跑。”
“你当然在放假,我还不知道你在放假。”樱井已经不由分说把相叶拽出了门口,“赶紧跟我走。”
“等,等等——”相叶已经有点放弃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白日梦里再做挣扎了,“至少等我把鞋穿上吧喂!”


“所以说——”还穿着灰色套头家居服的相叶随便踢上一双靴子拎了一件羽绒服就出了门,真冬时节站在路边感觉自己像个疯子。他指指停在跟前的车,对旁边的樱井说:“你说你的车坏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啊。”樱井摊摊手,亮出手掌里折断后剩下的半截车钥匙。
“车钥匙折在锁里了?”相叶抱紧自己的羽绒服,里面因为挂空一件家居服而感觉不停地钻风,好奇眼前的樱井身上不过薄薄一件运动衫怎么竟然不会觉得冷。
“是啊,怎么都弄不出来,给你打电话也一直不接。”
“……”手揣在羽绒服兜里,相叶提口气,“这种情况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
“嘛,也是。”
“应该打给道路救援?”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想到你的电话。”
“……”
相叶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接话,又似乎恍惚中感觉这对话从很遥远的记忆彼端里起了微弱的感应,难以言表。
樱井抬手看看表。
“啊——误机看来是误定了的。”他一边用指尖敲着手表表蒙,一边自顾自地往下说:“真没办法,嗯,我想想——”
相叶觉得场面十分荒诞,就像不知道头尾的白日梦怎么也醒不过来,里面全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什么误机,本来是要去哪里,现在又准备要干嘛?
面对着这个,这个——金发的孩子。
“对了,既然飞不了,那就去个近处吧。”樱井一拍车前盖,“我们去迪士尼,怎么样?”
“迪士尼?”
“嗯,你不是有说过可能的话会想要去迪士尼这样的地方玩吗?”
“……”相叶想说大概自己是有说过,但不该是你能知道的?
“就这么说了。”樱井说着就把相叶的手牵了过来。
“等等等——”相叶觉得自己从这一天开始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个字了,并且他再一次搞不懂这个年纪小小的樱井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他已经是再一次想挣开他的手而没挣开了,“我这一早起来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的就说什么去迪士尼……”
“哦。”樱井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站定,“还没吃早饭,对吧?是不是饿了?等着啊。”
不由分说把相叶扔在路边就奔进了前方的便利店,没拉拉链的运动衫被风吹开,衣襟斜飞。
果然是年轻啊——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样想的时候相叶也是服了自己。
“呐。”
漱口水,纸巾,肉包子——不一会儿,他就从樱井手上接过了这几样东西。
“你说没刷牙嘛,那就先漱漱口,然后我们吃早餐,吃完了出发。”樱井说得兴致高涨,额头上竟然都有点出汗。
他一个快要四十不惑的人了要在冬天清晨的大马路边吃早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仰起头真的把漱口水倒进嘴里开始漱口的相叶开始为自己适应能力的高强暗自叫好。
转过身时看到已经把手里包子吃了一半的樱井,相叶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看你吃的。”他伸手过去,拇指蹭了蹭樱井的嘴角,把沾着的肉馅擦掉。
“……”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包子,樱井看着相叶,眨了眨眼,“糟糕。”
“嗯?”相叶四下看看,希望不会有年轻的女生经过这里,也希望自己宽大的羽绒服足够低调不惹眼。
“我感觉到恋爱的预感了。”樱井说。
“噗——”刚刚也才咬一口包子进去的相叶差点把热腾腾的肉馅都喷了出来。他看看樱井,“啊?你说什么?”
“对,就是恋爱的预感。”樱井又说。
“……”相叶觉得冷,可是脸上又分明发起烫。
这样的直接高温,相叶至少是没有从这么年轻的樱井身上得到过。
因为从没有过,而格外不适应,又格外像第一次。
“说什么呢……”相叶背转过身,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
就这一转身,不记得自己本来正站在路边,脚底下就是人行道的道边。没穿袜子空晃在脚上的靴子本来就有点磨脚,一个踩歪晃得相叶被猛地崴了一下。
他觉得腰胯上一定是有哪里瞬间疼了一下,但也说不清算是受伤还是没受伤。
暗自咬了下牙,他想装没事混过去。
樱井却已经走到他前面,向后张开双手。
“干嘛……”相叶没明白。
“上来。”
“啊?”
“上来,我背你。”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蹿上来的吗?”
“我……”
相叶感觉没办法反驳这话,但奇怪的仍然是这个小小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应该是绝对没胆子往你背上蹿的,这点毫无疑问。
同时他的确是很喜欢,但也有些年没这么干过了。
“真不让人省心。”樱井却已经向后靠了靠,直接贴在他身上,用手拍了拍相叶的腿,“快点上来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相叶这么想。
或者说是他对此根本毫无抵抗力。
他扶住樱井的肩,往他背上轻身一跃。
相叶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年纪还轻同时还没有他高的樱井会背不动他。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已经几次感受到他莫名的怪力,还因为相叶对这个男人——无论是几时几岁何时何处——都有着绝对的信任。
别说是在这样的街边,就算是万人舞台正中央——
相叶忽然莫名眼眶一热。
下巴靠在樱井肩头,听到他说:“别拿下巴硌我啊,很疼哎。”
“得了吧,不这样硌着你就会滑下去了。”相叶笑着说。
“你小子也是——”虽然好像在切齿,但樱井还是把相叶用力向上托了托。
相叶迎着从城市楼宇间洒下的阳光,不敢看耳畔发丝的颜色。
“那你把我衣服领子往上拉一拉,多少隔层布吧。”樱井勾着嘴角说。
“嗯……里面又穿的背心吧……”相叶说着,在樱井肩上拉起黑色针织背心的背带,用力拽起来再往回一弹。
“喂!你小子——别在这里混水摸鱼啊!”
“哈哈哈哈——”相叶笑着靠在樱井肩上,“小翔适合穿背心啊,有肌肉,胸膛厚实。”
“……”
“话说……”
“嗯。”
“你准备把我背到哪里去?”
“嗯……”
“迪士尼吗?”
“……有意见吗?”
“……没。”


迪士尼当然是没去成的。
相叶也不记得那天在樱井背上走了多少路。
经过了哪里。
从几时走到了几时。
街上到处红红绿绿,人们忙着奔向自己的节日,没人有空左顾右盼,发现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金发少年。
相叶发现了。
他只需要把脸埋起来,就永远不会有人认出他们。
永远……么。
并没有那么远。
他不定太远的目标的。
他要的从来不过是当下的每一步。
都能像现在这样踏实。
有些记忆明明已经非常遥远,但是在这样的每一步里,这个人的肩上,似乎都点线相连,勾勒出经历过又不完全相同的画面。
或者,相叶曾经希望在这个时候的樱井身上得到的一些话语和情绪却并未得到,得到的时候,已经是别样樱井。
曾渴求的接纳。
曾想要的表白。
曾伪装成扎手的温柔。
呵。
那些樱井和那些自己啊。
真是可爱而又令人心疼。
无论是他或者他。
大概是这样。
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难以分辨。
到最后相叶只记得,靴子在没穿袜子的脚上晃来晃去。


把相叶背到家门口的时候,樱井拍拍他,把他放下来。
“谢谢,小翔……”相叶觉得自己在樱井背上半睡半醒,多少有点分不清当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其实你还记不记得,这样叫了我多久,我才接受的?”樱井忽然问道。
“……什么?”
“无论我有多在意这些事,没人敢试着去掉敬语,你也就是要这样叫我。”
“嗯……”
“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嗯?……”
“但因为是你这样叫的。你这样叫了,我自然就成了这样的我……这就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
“是吗……”
“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你让我接受了现在的我。”
“……小翔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有话要问你。”
“啊?你说……”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啊?”
“我问,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我不……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说不?”
“我不是说不,我是说——哎呀!”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
“我是不是那个你最想交往的人?”
“我,那个……”
“只需要正面回答我,是或不是。”
“……”
相叶掏出钥匙,开了门。
把门推开。
“小翔——樱井君。”他向屋里一伸手,“我的门永远为你打开。”


年轻的樱井。
金发的樱井。
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探身上前。
轻吻相叶的嘴唇。
温柔,郑重。
微笑着撤步。
“生日快乐,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亲爱的Masaki。”


“喂?”
“喂……”
“我的礼物,今天有收到吗?”
“什么礼物……”
“诶,他们没有送到吗?我说了一定要今天送上门的。”
“送到……你等等。你是说,今天,上门。”
“对啊。因为我这趟要出来取材很久平安夜也回不去,所以很早就去做过预订了,预约好了一定要今天送到,不会没送到吧这可不行……”
“你先等等,等等,小翔,听我说。”
“好……你说。”
“现在,你本人,正在地球的另一面,取材,没错吧?”
“没错啊。”
“很好。那今天,确实——有送上门的……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有一个,一个大约只有20岁时候大的你,今天来找我了……然后我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又忽然扔下我就走了,总之就……别告诉我说那是你自己化妆扮的。”
“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跟你讲这样吓人可一点都不好玩!”
“啊,看来送到了啊,那太好了。”
“……这么说还真是你干的了。”
“嘛,也不能说是我干的……我就是去提了我的要求。”
“你提了什么要求。”
“我要求——”


樱井知道那里是间尖端科技人工智能公司。
但他并没打算再送一个自己给相叶。毕竟说到底现在他的人已经是相叶的了。两个人之间再多出一个他来岂不是也挺恐怖的。
所以他准备送的是别的东西。
更加珍贵,更加无形,但也最为真实无法替代的东西。
他想把那些对他来说至为宝贵的东西都送到相叶那里去。
他还想趁此机会把曾经在心里模拟过无数遍,想要弥补的当时如果这样就好了那样不就更好了的各式各样的遗憾。
他想把所有明明那时那刻就能给他却并没有给却不知拖了多久才给的东西——都还给他。
他所想的这种种一切。
“你们这里能做到吗?”
“我们能实现您的一切要求,先生。”
“好。”
“请告诉我们您的要求。”
“我的要求是——”


先生的要求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记忆造就意识。
意识的基础就是记忆。
我公司生产的尖端人工智能构成的基础就是人类的记忆。记忆会自行建造生成并完美复制本人性格,造就您本人——包含现在您所有想要表达的意志的本人。到时人工智能就会变成您的记忆,执行您下达的个体命令。
您只需要做一下额叶提取留存就可以了。
我们会按时把您的礼物送到。


——“把我的记忆送给他。”


要知道。
Masaki。
这个名字标记了半生的记忆。
小翔。
这个名字又定义了半生的记忆。


“这就是我的礼物,喜欢吗?”
“……”
“怎么,不喜欢?”
“……”
“说话啊。”
“你是不是笨蛋。”
“嗯?”
“哪需要那么高级复杂的东西。”
“也没有啦……”
“我只想要一样礼物。”
“什么?”
“……等你回来,你自己送。”
“啊?”


相叶雅纪拉开冰箱门,放进去一只碟子。
碟子里有半块巧克力蛋糕。
这巧克力蛋糕实在太浓郁了,全吃完我要流鼻血了。
我只能吃一半。
另一半,你替我吃掉。
我知道你会说你都是吃芝士蛋糕。
相叶雅纪轻轻关上冰箱门。


永远有多远谁知道。
你有赏味期限到永久的记忆——哪怕做成人工智能也可以把想说的话一直说到下辈子。
那我呢。
你就是会替我吃掉那半块巧克力蛋糕——这就是属于我永不过期的礼物。


THE END




一年一度新瓶旧酒。
还老是贩售底累。
感谢新老顾额仍然愿意捧场。
最美的从来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份SA的记忆,希望也永远能够成为大家的圣诞礼物。
最最亲爱,世界一的相叶先生。
生日快乐,平安喜乐。

拍手[33回]

替代法则(十一)

十一

抬脚迈步离开水晶城的地面时,相叶雅纪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那并不只因为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眷恋,还因为他可能就是没有机会再回来。
即使如此,他也是义无返顾的。
对于登上这趟行驶于各个城市地下深处的秘密列车——或者直白一点,这摆明了就是非法的偷渡列车——他是毫无退缩之意的。
即使这趟列车毫无安全在案的行驶轨道,穿梭的不知是哪类未知的地下岩层,甚至还将通过全无安全保障的海下隧道。
那也比蓝山高地那间灰色的高层公寓令他感觉真实踏实。
相叶雅纪握了握手心里的那个纸卷。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胶囊的记忆锁定模式不启动?能让我从第五空间的基地出去,仍然记得,我是谁。
——办法不是没有。并不是没有黑进胶囊系统的路径,但是风险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可能很快就被追踪到。让记忆模式锁闭,对你的监控反而是处在空白放任阶段的。而且其实……在这个一切已经数字代码化的时代,所有途经电路的东西都不安全。安全的,反而是最古早的那些方式方法。
——最古早……
似乎有什么人对相叶雅纪说过,他的脑子好使。
他也相信他说的。
从水晶城离开,几乎可以算是放下了全部家当,什么都没有带走。
除了——
相叶雅纪上衣内兜里别着的那支钢笔。
来自那个男人的钢笔。
还是这个物件,古董一样的存在,一而再再而三成为数字命令网络之下最好用的东西。
在第五空间伤癒即将离开之前,相叶雅纪抽出这支钢笔真正作为书写的一端,给自己写了一封短信,卷成纸卷塞进袖口里。
从蓝山高地的A座公寓里醒来时,于一片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的灰白混沌之中,他发现了塞在袖口里的信卷。
这封他自己写给自己的信。


——你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去找回来。离开这里,到钻石城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找到2019820125。去找到S。去找到他。去找到,你存在的意义。


相叶雅纪开始相信,人类大脑的工学机能有远胜于机械和人工智能的地方。无论多么发达的记忆锁定模式,唤醒激活模式,或许都不如那一串数字,一个字母,一句话对大脑的刺激更有效。
记忆的力量。
决定着他接下来的路,去的方向,以及未来。
地下列车里光源微弱几乎一片漆黑。
但是相叶雅纪清楚听到风声,感受到风吹来的方向。
虽然毫无根据,但他有预感,此行的尽头必然找得到那个他存在的意义。而那样的尽头亮着光,光里站着一个人。
人的预感啊。
有时候就是写作相信吧。


钻石城。
城市割据时代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人口最集中,科技最尖端,生存最多元,情报最发达——同时也是政府所在地的核心城市。不知道这里可能同时存在多少秘密空间,以及多少各类合法或非法的雇佣武装力量。
头顶闪过海底的墨蓝光影时,代表列车已经驶入了钻石湾底区域。
相叶雅纪拉了拉灰色外套肩上的帆布背包带。
他扔下了所有雇佣军装相关的穿戴。
他希望他的身份就是他自己。
不是任何编制任何组织里的任何一个号码。
他抬眼看钻石湾底的暗流波光,多少有点怀疑,这光景自己是不是也曾经有看过,而那又是从未到过钻石城的虚假记忆里被伪造修改的部分之一吗。
钻石湾的海底很美。
虽说是完全非法的隧道,竟然也可以看到这样的海底浮光。
相叶雅纪倚在车门边,目光在波动光影里放空浮游。
“小哥,这位小哥?”
有人拍他的肩时,他才回过神来。
“啊,是。”
“我叫了好几遍了,是装听不到吗?”身上衣服似乎有十八个口袋的“车夫”,朝相叶雅纪比了个钱的手势,“马上就要到站了,开始收票钱了啊。”
“票钱……”相叶雅纪迟疑地说:“我不是上车的时候就已经交过了吗?”
没错,几乎能让他倾家荡产的“偷渡跑路”钱,他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交过了。
“小哥是聪明人,你也说了,那是上车的钱。现在——该交下车的钱了。”
“……”相叶雅纪想说点什么,又知道毫无意义。反正这种列车本来就是亡命买卖,上得来还得想办法下得去,这也是各自的生存法则。
他攥了攥肩上的背包带,心知这里面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小规模致命性武器,完全没有去翻找的意义。不可能在这里就打草惊蛇,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做。咬了咬嘴唇,他把手伸进了上衣胸口。
“城市间通用政府货币我是一毛钱也没有了,现在能拿得出来的就只有这个……如果您觉得还能入眼,就请收了,让我下车。”
虽然很不舍得,极度不舍——但比起还在前方等待他的那个人,只能有所舍弃。
相叶雅纪抽出了那支钢笔。
简洁流畅。沉稳内敛。
无论它实际上被改造了多少功能上去,就单单只论这类品相的古董物件,在当下其实都是价值不菲的。
相叶雅纪清楚知道这一点,才会最终把它拿出来。
盯着那支钢笔,“车夫”的眼睛果然亮了亮。
钻石湾波光流转,列车已经驶入最后路段的城市水域。
就在相叶雅纪心疼着想大概应该能过关如果实在不能也只有在这里就动用一下暴力手段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车夫”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原来是小哥你……”
相叶雅纪没有听明白这句话。
“怪不得从你上车我就一直觉得你眼熟,原来……”
接下来的这句也还是不明白。
“唉你看看这,这不是闹误会了,这我哪能要。”对方忽然全然换了态度,把相叶雅纪攥着钢笔的手往回一推,低声对他说道:“马上就到站了,这次还是去那里吧?”
“……”相叶雅纪看看对方,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指的又是哪里。
“那个地方最近也没什么变化,没问题的。”
虽然相叶雅纪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脉络里的灵光一现还是让他意识到一点:他要顺着这个人的话问下去,肯定能找到他要走的路。
“你说的那个地方。”把手里的钢笔一攥,相叶雅纪问道:“怎么去。”


猫眼。
坊间江湖人尽皆知的地下情报中心。
钻石城最大的情报买卖交换组织,也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组织之一。
这样的地方竟然需要实体场所吗?
也许正如4019830617说的那样,在这个数字代码的时代里,最安全的反而是那些脱离于电子网络追踪系统的,以最古早传统的方式存在着。
当迈进那间招牌上画着一只蓝色猫眼睛的眼镜店的时候,相叶雅纪不仅没有怀疑自己走错地方,反而开始越发确信起这个道理。
科技发展至这个时代的世界,其实基本已经并不需要有形眼镜的存在。无论是自动矫正还是仿生视力,都是分分钟解决的事情。只不过在一些地方还会有着多元化生存方式的选择,从而存在着这种类似于情怀店面的场所。
这种地方除了一些怀旧的老人或者宅点难以琢磨的怪咖,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的。
真是再妙不过的掩护。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正在受到某种看不到的力量的引领,让他一路跟随而来,直奔主题。
在看到那个把一副塑料框架眼镜挂在胸前毛衣菱格图案上的身影从柜台里飘过时,他几乎一眼就已经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1019801126。原政府高级程序员,最顶尖的情报人员,就是藏身于这般最大器无形的气场里。
会有这么顺利?
也许就是会有。
跟随一支钢笔的介绍指引而来,难道凭的还不是点信仰么。
“请问——”
相叶雅纪开口叫住柜台里的人。
稍微有些猫背的那位并没有转身,只是平淡应一声:“您需要点什么。”
“我找人。”相叶雅纪也简单地说。
“规矩简单。您付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对方稍微顿了一下,“如果不是来闹事的——找得到这里相信您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闹得了事的地方——就请回吧。”
“或者您先看看这个。”
相叶雅纪把那支钢笔往柜台上轻轻一推。
静默片刻。
对方似乎才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面对那支钢笔。
而后他终于抬起眼来。
端详相叶雅纪一会儿,把挂在胸前的眼镜戴起来。
扶着眼镜框架,又再把相叶雅纪盯了一会儿。
沉默相当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话对于你来说会不会过于残忍,但也只有如实相告。”他这样说:“你要找的人,在地狱。”


to be continued




有人说我花式更文只不过是不想发车,对此我想说……看破不说破是美德好吗小仙女们?
以及连续发车我怕仙女们的速效救心丸晕车药不够用啊(?
还有那位招手的观众我看到你了你们有座位不坐都挤到屏幕前去当然不够地方了?其实场子都空的好嘛大家按套路出牌?
又到官逼同死同就是不死的奋战期,洒家是不会屈服于塞狗粮的!(啊唔ksb&&^%^%$#Ihjw9it%#HGTH。。。。。
导演吃粮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
#今天的闹剧也如此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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