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啧啧啧……这种血腥的场面。”年轻的贵族指尖扶着额头,对站在身边的女子轻声说道:“这边这位美丽的小姐,这种场面不适合你,还是别看了,过来一起喝杯红茶吧……”
话说到一半,一道身影从另一侧跨步过来。
“大小姐,您在这里。”
扶了扶眼镜,影山的话虽然是对丽子说的,但目光却是落在年轻贵族的脸上。
“恕我直言,大小姐最好不要在这里和些来历不明的怪人搭话。”
皮肤白皙的年轻贵族面不改色地看了影山一眼,“这个无礼的平民是?”
“谁是平民,注意你的措辞。”影山的眼镜镜片寒风一凛,“在问别人之前,首先应该自报家门吧。”
“我这种身份,姓名是不能随便让你们这些平民知道的。”年轻贵族微扬下巴。
影山浅淡冷笑。
“好了影山,不要在这里和别人吵。”丽子对年轻的贵族说:“对不起啊,这位是我的执事。”
“执事……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执事呢。”年轻贵族蹭蹭脸颊的胡须,“那这位龟山——”
“敝姓影山!”
B
“嗯——”捏着陶瓷茶杯花纹繁复的把手,对冒着热气的红茶深吸口气,年轻的贵族姿态优雅,“是好茶。”
提着英式茶壶往茶杯里倒出另一杯红茶的影山轻轻放下手里的茶壶,轻拭壶嘴之后才深呼吸着提口气——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看着旁若无人坐在他下午茶桌边的年轻贵族,“我的下午茶邀请你了吗?”
“咦,你的下午茶?”年轻的贵族眼也不抬,只管抿着自己杯里的茶,“这难道不是给那位美丽的小姐准备的下午茶?我在这里等着和她一起品茗红茶呢。”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大小姐还要查案,没时间在这里喝茶。”影山没好气地站在桌边,指尖轻轻敲敲桌面,“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您可以起身了吗?”
“啧,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执事。”年轻的贵族还是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稳如泰山地端着茶杯,“自己在这里喝下午茶把主人抛在一边。”
“恕我直言,怎样都不关您的事。”影山扶一扶眼镜,冷言道:“现在请您从我的桌边起身,我并没有邀请您来喝茶。”
“怎么,你明明已经倒出两杯茶了,一起喝不就是了。”年轻的贵族再喝一口茶进去,浅笑道:“我都没有介意和你这样的平民一起喝茶有失身份。”
影山站在桌边无可奈何地失笑。
“坐吧,这位——随便什么山吧。”
“再恕我直言……”影山压低声音俯下身来,盯着年轻贵族的眼睛,“这位贵族先生您是瞎的吗?”
“啊?”贵族一挑清秀眉峰。
“难道你没有看到这里只有我给自己准备的一把椅子,自从你一屁股坐下就再也没有起身吗?”
C
优秀红茶的香气淳而不艳,在水气里营造出惬意的午茶气氛,令人几乎快要忘记近在咫尺就是血迹未干的凶案现场。
咔嗒——
把空茶杯往碟子里轻轻一放,手肘支在桌沿,年轻的贵族托着下巴,侧过脸看站在桌子另一边的影山。
也不说话。
影山假装不知道。
年轻的贵族又再盯了他一会儿。
影山还是佯装不知。
“呐……”年轻的贵族终于懒洋洋地出声。
影山也不言语。
“没看见茶没了吗?”年轻的贵族挑着眉梢。
影山低头看他,“所以呢?”
“再倒一杯呀。”年轻贵族不耐烦地说:“这还用我教。”
“……这位尊贵的先生。”影山提口气,“你不用去查看现场吗?不是号称自己是侦探?”
“勘察现场这种粗活就不用我去做了,我本来应该在这里和一位美丽的小姐一起喝茶,结果呢。”年轻的贵族轻叹口气,“却是和这么个不懂规矩不解风情的平民在一起,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茶。”
“喝了别人的茶——”影山咬着牙根轻声说:“就要学会说话客气点,这是贵族基本的礼仪好吗,这位尊贵的先生?”
“啊嘞,真是奇怪呀……”年轻的贵族忽然起身,抬手扶着下巴,表情疑虑。
“怎么。”影山扶一扶眼镜,环顾四下,“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我确实是在怀疑——”年轻贵族转过脸端详一下影山的脸,“像你这么无礼粗暴的执事,是怎么到现在还没被主人开除的?”
影山眨眨眼。
扯动唇角。
“怎么,开除了的话尊贵的大人您缺执事?”
他本来当然是讽刺。
却没想到年轻的贵族当即一脸认真。
“怎么,你愿意来?”他说:“那个,嗯——神山?”
影山用手掌挡住整副眼镜,低下头。
半晌才再抬眼。
“在邀请别人之前,先把对方的名字记住再说!”
D
“我说……”
“嘘——别说话,沿途风景太美,别影响我欣赏美景的心情。”
“那与我无关,我现在要说的是——”
“你要说什么,一起安静地看风景不好吗?”
“怎么,你认为我看得见吗?”
被黑布蒙了眼睛的影山在豪华加长车厢的后座上冷静地说。
“哦……也是,难怪你一路这么吵。”年轻的贵族瞥一眼他,再继续望着窗外。
“问题并不在那里好吗。”影山动一动被塑料拉环扣住的手腕,“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您到底是想要干嘛?”
“嗯?你还不知道吗?”年轻的贵族反问。
“……”虽然想把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脏话爆出口,但优良的教养让影山保持着沉默。
“谁让你拒绝了我呢。”年轻的贵族抻一抻礼服里的衬衫袖口,轻飘飘地说。
“恕我直言,有能力把我置于此时此刻这个境地,足以证明您确实并不缺执事。”影山平静地分析着:“那您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吧,我要听你给我讲解案情?”年轻的贵族透露些许的不耐烦,盯着蒙在影山眼睛上的黑布,“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是理解不了?”
“……”影山也耐着性子提口气,“这位贵族——先生,我不是理解不了。我也应该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义务给您讲解案情。”
“怎么,你那位美丽的主人不是已经搜查完现场取完证,回来向你复述过了吗?你一副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难得我不介意听你们这些粗人的废话,你却还不肯讲?”
“首先呢,我并没有一定要讲废话给您尊贵的耳朵听的义务和责任。再来呢,我也不知您那尊贵的头脑理解不理解得了——”被扣住手腕的影山还是轻微倾身向前,轻吐言语:“解谜要在晚餐之后。”
年轻的贵族盯着他眼睛上的黑布,好像即使隔着那层绸缎,也能看到影山不屑一顾的倨傲眼神。
年轻贵族手扶下巴,轻笑一下。
“好啊,那就对了。”他有些愉快似的对影山说:“咱们这就去吃晚餐。”
E
“嗯……还不错。”把一片牛肉送进嘴里,年轻的贵族轻轻点点头,瞟一眼坐在长桌对面的影山,问道:“你怎么不吃,不知道用餐礼仪吗?”
“没胃口。”影山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准备碰一下刀叉的意思。
“咦?你不是已经坐在那里了,现在又说什么没胃口。”年轻的贵族继续吃着自己的。
“我是怎么坐下的你没有看到?”影山盯着他说:“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强制按进椅子里。”
“哦。”年轻的贵族不以为意,“凡事都会有个第一次。”
“……”影山挑挑眉梢,“恕我直言。”他说:“您到底是贵族还是黑社会的?”
“哈哈哈哈……”年轻的贵族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需要放下刀叉好好笑一会儿。
“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影山说:“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可以告您绑架。”
“怎么。”年轻的贵族也眼色一变,白皙面色更添了一层青白,“明明自己说了解谜的事情要等到晚餐之后,这就开始等不及了吗?”
“……”影山有些无言以对,看着贵族的眼睛沉默下来。
“这就对了。”年轻的贵族重新拿起刀叉,“执事能和主人在一张桌子上平起平坐的机会并不多,要懂得珍惜……”
“恕我失礼。”影山果断地打断他:“您并不是我的主人。”
年轻的贵族耸耸肩,也不置可否。
余下的晚餐时间就在异样的沉默之中度过。
在影山目不转睛的注视里,年轻的贵族照样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把每一道菜惬意地吃完。
一直最后一道甜品端上来的时候,年轻的贵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甜品叉。
“啊……”他微微皱了皱眉,把装着还剩大半块巧克力蛋糕的碟子顺着长桌往对面的影山跟前一推。
“……”看看那块吃剩的巧克力蛋糕,影山抬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它吃完。”年轻的贵族平淡地说。
“啊?”影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巧克力太浓了,都吃完我要流鼻血的。”年轻的贵族抓起餐巾蹭蹭嘴角,“你把它吃完,不要浪费。”
“……”影山搞不清楚此刻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看他坐着不动,年轻的贵族交叉十指抵住下巴。
“贵族的想法你这样的平民执事可能是理解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他对影山说,眉眼间都敛了笑意,“别以为你不吃完它能离得开这里。”
F
“这位尊贵的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影山似笑非笑地摘了鼻梁上的眼镜,整齐地折起镜腿,把眼镜放进西装的上衣兜里。
“哦?”年轻的贵族饶有兴味地看看他,“比如什么?”
“比如——”盯着对面的年轻贵族,影山微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好惹的。”
“诶,原来你不近视的啊。”年轻的贵族在桌边倾身向前。
“重点不在这里!”影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戴眼镜不是挺好嘛。”年轻的贵族自顾自地说下去:“干嘛要装近视。”
“……”影山张开手掌把额发朝脑后用力一拨,“我受够了和你在这里讲废话。”
“哦。”年轻的贵族坐正,看戏一样的姿态,“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影山一甩手。
“站住。”年轻的贵族在座位上一声断喝。
影山好像没听到一样,转身就走。
“啊!”身后的年轻贵族却突然有点意外地出声:“啊……真是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反正影山转回了头。
看到年轻的贵族正倚在桌边,仰起脸来用手按着鼻子。
影山眯了眯眼。
“怎么?”他回过身。
“那边的新餐巾,递我一块。”年轻的贵族仰着头说。
影山走回桌边,从桌子中间拎出一块餐巾,塞到年轻贵族的手里。
“流鼻血?”他问。
“你以为呢。”年轻的贵族用餐巾盖住鼻子,带着鼻音说:“说了让你把那些巧克力蛋糕吃完吧。”
“怎么。”影山冷笑道:“不吃完它会诅咒你流鼻血?”
年轻的贵族用餐巾盖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低下头来看着影山,“如果我说是呢?”
影山看着贵族的眼睛一会儿。
而后转身走回桌子的另一头。
缓慢地坐下,当晚第一次正式地抖开了餐巾。
年轻的贵族眼尾浮起浅淡笑纹,也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这不就对了。”
当影山把第一口剩下的巧克力蛋糕送进口中,年轻的贵族把遮在脸上的餐巾往旁边一甩,“看你的脸就知道你饿了不是。”
等等。
影山嘴里含着蛋糕抬眼。
果不其然。
那块雪白无瑕的餐巾。
可恨有人演戏,更可恨的是自己还真的配合。
“你根本就没流鼻血,是不是。”影山这样说。
“你牙上有巧克力。”年轻的贵族这样说。
G
“呐。”坐在沙发上的年轻贵族掀开雪茄盒,“你怎么看?”
立身在旁的影山从掀开的盒子里拣出一支雪茄,轻磕一磕,再用雪茄剪轻巧一剪,往贵族手里一递,“太甜了。”
“啊?说什么呢。”年轻的贵族接过雪茄,“谁问你这个了?”
“不知道你在问什么。”影山面无表情地说:“也不太想知道。”
“我在问,对案情,你怎么看的?”年轻的贵族夹着雪茄,并不理他,“晚餐可是已经结束了。”
“……”影山沉默着擦着火柴。
“凶手是谁?”年轻的贵族继续问。
说到总要做到。
这是他的原则。
没办法。
“在你一上来就过去牵起那家女主人的手要行吻手礼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她的美甲断掉了一片吗?”影山冷着脸递过火。
“诶?”年轻的贵族叼起雪茄,侧目。
“所以她立刻抽回了手。”
“我还以为那位美丽的太太是不好意思呢……”
“确实您那尊贵的行为事实上很失礼也是真的。”影山不客气地点着雪茄。
“对贵族来说这是基本礼节,这些你们不懂。”年轻的贵族夹着点着的雪茄,摆摆手,“那她这是谋杀亲夫了?”
“怎么。”影山冷哼一声:“这在你们贵族界来说才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真是可惜——那么美丽的人。”年轻的贵族颇感遗憾地摇摇头。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影山有些不耐烦地说。
年轻的贵族一挑眉梢,在沙发里仰起脸,也不说话,只侧目将影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影山被打量得有点发毛,看他一眼,“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吸一口雪茄,年轻贵族在吐出的烟雾眯起眼睛:“就是长着这么一张脸的你来说这话可真是有些讽刺呀。”
“什么意思?”影山终于有点准备要爆发了。
“咦,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年轻的贵族一撑沙发站起身来,看着影山的脸,说:“我明明并不缺执事却大老远把你这么个平民请来这里的原因?”
“请?”影山上前半步。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得特别好看?”
年轻的贵族轻吐一口烟雾在影山的脸上。
H
老实说,影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被激怒。
面对理应算是最无礼的挑衅。
或许是他的执事守则不允许,又或许是——那并非是一种挑衅。
总而言之,影山只是从上衣兜里掏出折好的眼镜,打开,重新架在鼻梁上。雪茄的烟雾在眼镜镜片前打个转,再依稀透露贵族年轻的脸。
“真是承您看得起。”影山微扬唇角,“这样说起来的话,其实您也是自谦了。”
“哦?”年轻的贵族笑着歪歪脑袋。
影山也微笑着歪歪头。
“只是恕我直言,蓄须也并非那么适合你。”他说。
“有意思……”年轻的贵族摸摸脸颊上的胡碴儿,然后往前一探身,“既然这么看不惯的话——那畑山执事自己动手如何?”
“……”
“怎么样?”
“虽然要您这尊贵的头脑记住我究竟是姓什么可能要下辈子了。”影山保持着微笑:“但像剃须这种粗活,当然还是得我这种粗人来了。”
“你真的行?”
“您是真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嘛……毕竟你要是不够专业的话,怎么说脸也是营业道具之一嘛。”年轻的贵族眨眨眼。
“像您这样尊贵的身份,还需要什么营业。”影山一抬手脱掉上衣,抻一抻马甲,挽起衬衫的袖口,“请。”
I
白色泡沫勾勒过贵族年轻的下巴,小心地避过嘴唇,铺满脸颊。
影山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缓。
年轻的贵族坐在躺椅上,仰起脸看着影山倒转的脸。
“你动作再慢一点……”年轻贵族眨着眼睛说:“我就快睡着了。”
“以您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不知道这就是需要闭目养神享受其中的一段时间吗?”影山不为所动地继续。
“享受?”年轻的贵族瞳孔闪亮,带着洞穿的意图看着影山。
“……”双关语里影山立刻一转身,从旁边取过准备好的剃刀。
“说真的了,上刀的时候千万慎重啊,脸可只有这一张。”年轻的贵族认真地说。
“说真的了,您就好好闭上眼睡一觉不好吗?”影山面无表情地说。
“嗯……”年轻的贵族看着影山附身下来的衬衫领口,“可是有点不太舍得呢。”
“不舍得?”影山沉稳地捏着剃刀,贴在年轻贵族脸颊的泡沫上,“什么?”
“好风景啊。”贵族气息里的温度扑到影山领口,“怎么舍得错过。”
影山觉得握着剃刀的手哆嗦了一下。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他斥得相当认真。因为他当然也知道,眼前这样的脸如此的颜值,这世间确实再难求第二张。如果真是让他一哆嗦给破了相,先不说别人,自己先不能原谅自己。
“好了好了……诶,先等下,马上。”年轻的贵族说着抬起手,指尖在影山唇边蹭了一下。
影山僵了一下没动。
年轻的贵族扬起手,晃了晃手指抹下来的一点须泡,“还专业的呢,都沾到自己脸上去了。”
在各种人事场合之间身经百战的影山在那一刻深感大事不妙。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强烈到让他差一点就对着眼前那张世间无二的脸附下身去。
J
刀片轻巧刮走最后一片白色泡沫,影山把手里的剃刀放进一旁的水盆,抓起备好的毛巾,擦拭贵族年轻的脸庞。
从下巴到耳际。
刮干净的脸有一种露出本来面貌的感觉。
影山注视着这张更显得年轻的脸。
浓密纤长在脸上投下影子的睫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扶着毛巾,一个不自觉凑近端详的功夫,年轻的贵族翕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影山吓得本能向后一闪。
“凑那么近,在看什么?”贵族看不到眼白眼睛闪着黑亮的光。
“没有,刮好了,只是在做收尾而已。”影山收起毛巾折叠起来。
年轻贵族歪着头,似乎想要正过来看他的脸,“难道不是想要偷亲我?”
“说什么呢。”影山把刚叠好的毛巾又抖开,准备转身闪开。
却被贵族年轻的眼疾手快给一把用双手勾住了后颈。
“你这个平民,不太会撒谎。”年轻的贵族双手用力往下一拽,“影山。”
“……”影山没能张开嘴反对些什么。
或者是他也有点不想否认。
更甚或可以说是算得上半推半就。
当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轻吐他的姓氏时。
他就有点不太想说谎了。
反正他也确实不太擅长。
“我说。”松开他的时候,年轻的贵族这样说:“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什么?”影山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头看看他。
“这可是初吻。”年轻的贵族一本正经。
“哈?”影山一挑眉毛。
“像这样的,倒着。”年轻的贵族轻轻一扯影山的衬衫领口,“我倒是想听听,你能是第几次。”
K
“影山——”
“影山——”
“龟山神山畑山!”
影山一手扣着衬衫的钮扣,一手扣着领口的黑色领结,急匆匆地从屋外面的走廊跑了过来。
“你乱叫什么!半夜三更地不要打扰邻居。”
“邻居?”年轻的贵族靠在自己的床头,“什么是邻居?”
“……”影山正一正领结,瞪他一眼。
“只有你们这些平民才会有邻居。”年轻的贵族打了个哈欠,“像我这样身份上的生活,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打扰邻居。”
“对对对,您多尊贵啊。”影山面无表情地附和,站到床前,“尊贵到大半夜别人都睡了也不管不顾照样把人喊起来。”
“这话有意思了,这是在抱怨吗?”年轻的贵族盯着影山,“可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
“是你自己同意的来做我的执事的,可没人强迫过你半点,是不是?”
“……”
影山想要反驳,但反驳的话没办法出得了口。
对,最终同意来这里给这位尊贵的年轻人做执事,是没有受到半分武力威胁的。话说回来,即使是真对他动用武力,也是毫无用处的。
虽然是没有动用武力。但是让他没办法抵抗,点穴一样的招数,可真是没少出现——诸如说还不是看他的脸好看,又如蹭过唇边的指尖,再比如——那举世无双的味道。
让他即使是想要不负这个责任也很难啊。
影山知道,自己早就该放弃抵抗。
“您叫我有什么事?”
“嘛,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可是特意换了衣服过来的,您别跟我说您就是试着叫叫看看灵不灵?”
“瞧瞧你都是怎么看我的。”年轻的贵族在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再说了谁说你过来必须得换衣服的?穿睡衣不是很好吗?”
“对身份这样尊贵的您,我哪敢造次啊。”影山笑笑。
年轻的贵族斜睨影山,点了点头,“好啊,那我饿了。”
“那您想用点什么?”影山认真地说:“惯例的那种小饼干吗?我才把日期换了最新的。”
“你没听懂。”年轻的贵族说。
“嗯?哦,那您想要用点热食?那我得去厨房看看……”影山依然一本正经。
“我的语言有这么难懂吗?”年轻的贵族探身凑近影山,睡衣的领口垂下来,正对着他的视线,“我说,我饿了。”
“……”影山抿了抿嘴。
“我说了穿睡衣更好吧?”年轻的贵族得意一笑。
影山知道。
自己早就已经认栽。
对眼前这个年轻而充满未知的,魔域。
L
“……山……影山……”
“影山……”
年轻的贵族推推身边男人的肩膀。
没反应。
索性抬脚又在对方小腿肚上一蹬。
“影山!”
在旁边陷入沉睡的影山终于醒了过来。
“嗯!怎么了!”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要喝咖啡……”贵族的脸半埋在羽绒枕头里,声音半闷半哑的没睡醒。
这是撒的哪门子娇?
影山倒是一个激灵当即就醒了过来。
眼前飘飘乎乎,仍然不能确定自己这会儿是身在何时何处。
要不是就在旁边这个身段柔软的家伙发出闷闷的鼻音,来提醒他昨天一夜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还真不敢确定那些都是真的,还是一场不得了的春梦。
所有神经末梢都有些发麻。
不知道是怎样程度的后遗症。
影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还能闹腾到这种程度。
他张开手,又再握一握拳,确定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干嘛呢……咖啡……”卷着被子边的贵族咕哝着。
好好好。
影山一翻身跳下了床。
咖啡。
别说是咖啡。
什么都给你。
影山满心里快要装不下的浓稠粘腻,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直到他小心翼翼捧着那杯用心手磨经心现煮出来的黑咖啡,端到年轻贵族的床头。
咖啡杯上热气飘渺。
薄薄豆油和白烟相映成趣。
配上爬起来靠在床头的贵族的脸,画面别提多好看了。
接下来。
年轻的贵族大大一个嫌弃的皱眉。
“热的?”
“啊,对啊。”
“咖啡我只喝冰咖啡。”贵族嫌弃地把脸一别,“只加奶,不加糖。”
“一大早起来的,喝冰咖啡胃怎么受得了。”影山一早认了栽,心平气和地劝慰:“喝点热的吧。”
贵族把头一扭,“不喝。”
“……”
“你去加点冰块——不行,加了味道就变淡了,素质会降低。”
“……”
端着咖啡,影山想,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在床上的人吗。
或许也是。
只不过所有这些任性在床头都成了欲擒故纵。
对于这个,他可是来者不拒,不是吗。
影山把咖啡放在床头。
转身上床,把那个扭头闷声的贵族给牢牢压住。
“你干嘛?”贵族这时确实是意料之外。
“这么冷的天,咖啡就放那里,一会儿就成冰的,没问题。千万别担心,坏不了您的规矩。”影山攥住贵族的手腕,“但是时间宝贵,白白浪费过去太可惜。”
“所以你想怎么样?”
“等的这功夫,咱们得用上……咱们用得上。”
M
“影山,去拿一套我的西装来。”
“哪一套?”
“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知道该拿哪一套是你的工作。”
“……你说的对。”
自从下定决心好好认栽,影山感觉自己的心情好多了,简直就是自从得了精神病,感觉越来越精神了。
他转身去了一会儿,少顷,胳膊上搭着一套西装走回来。
“您的西装。”影山将它递到贵族的眼前。
“唔……”身上穿着绸质睡衣的贵族手扶着下巴,琢磨了琢磨,“这套?”
“这套。”影山点点头。
“这是那套Dior Homme 2017 春的新款?”年轻的贵族扬一扬下巴,连串的品牌蹦出来,似乎有意试探。
“虽然它的确是2017的春款,但发布早在去年的秋天了。”影山丝毫不含糊,捧起那套花纹细碎特别的西装,“说它是新款,您是以为我是外行么。”
年轻的贵族一挑眉毛。
“通过测试。”他笑了笑,“素质不低啊。”
“别拿我的职业素养开玩笑。”影山正色。
贵族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勾过那套西装的衣架,反手在肩头一搭。
“我去换的这会儿,你也换个装。”
“换什么?”
“换什么你自己不该知道吗!”
“我连要去哪干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该换什么?”
年轻的贵族于是头也不回地往后一甩手,朝影山丢过来一样东西。
影山伸手一接,毛茸茸的。
……确定?你说的换装是这样换装?这是要去干什么?
但是影山反正确实是习惯了。
他说这样那就这样好了。
于是,当年轻的贵族穿着那身Dior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拉开架势正襟坐在复古皮沙发里,端起杯子示意影山倒茶时——影山低下头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提起茶壶,将一杯品质极佳的大吉岭红茶倒进贵族的杯子。
“所以说……这样那样折腾了这半天。”他边倒茶边看着贵族身上的西装:“就是为了喝个下午茶吗。”
“这些规矩还需要我再教一遍吗?”贵族端起杯子,凑近,轻嗅一下杯上茶香,慢悠悠地说:“每一杯好的大吉岭都值得认真对待。”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意见。”影山拎起茶壶,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只是你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对待对待……”
“认真对待什么?”年轻的贵族转过头,仰起脸看着影山。
分明已经是一脸的认真。
好吧。
“……没什么。”
影山摇摇头。
他头上戴着的白兔耳朵跟着无辜地晃了那么一晃。
26个字母已经过半,可以开始归档了。
预热到开播之前,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