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指路
松香轻轻摩擦弓毛。
琴弓搭在弦上。
溪水般清透的旋律从琴弦上流转下来。
直流淌到相叶雅纪的床头,灌进了埋进羽绒枕的耳朵里。
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的相叶眼皮动了动,掰过枕头遮住露出来的另一只耳朵。
但那清可见底的溪水明显并不准备放过他,更加清凉穿透的弦音经过共振,一波一漾地泼了相叶一头一脸。
相叶翻了个身,浅灰色睡衣的领口烦躁却仍不甘放弃地趴在肩头。
接下来,如澜旋律里忽然一个高频转音,水枪一样猛地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相叶一个激灵,丢开枕头从床上跳了起来。
“樱井!”
相叶光着脚从卧室里一路走到客厅里。
琴弦上的溪流并没有停止流动。
“樱井翔你给我适可而止——”
真是活见鬼。这种乐器在室内的穿透力竟然这么强,说话的声音几乎全被淹没在乐曲旋律里。
“你这个流氓音乐家你给我——”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能够突围而出,相叶叫得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歇斯底里。直到站在落地窗前的樱井从弦抬起琴弓,朝他转过头来。
乐声戛然而止。
“怎么?”小提琴架在颈窝,樱井挑起眉梢。
迎着落地窗外的阳光。
站成一道光。
眉梢隐约染了一抹琴弦的金色般。
相叶已经烧到头顶的起床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三分——怎么回事,都这个年纪了难道还有被好看的皮囊迷眼这回事吗?然而气势终究不能输,“说了多少遍,跟我说话怎么不用敬语?”
“敬语?”樱井不以为意地捏了捏琴弦,“怎么不是昨天直呼名姓时也没见你有任何不满吗。”
相叶当然知道樱井指的是什么时候。但他只能装没听懂,清了清嗓子,说:“我到底大了你15岁?”
“不要总是把这个挂在嘴边啦,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点像个四十多岁的人。”樱井用琴弓朝相叶身上点了点,“睡个觉头发乱成这样,睡衣也掉在肩膀下面,没点大人样。”
“你给我闭嘴。”相叶抓抓头发,“你还知道我在睡觉,一大早在这边拉小提琴?”
“一大早?”樱井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十点了哎。我以为我就算够能赖床的了,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起床困难户。”
“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我几点才睡成?”
“哎哟,那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工作要自己安排好才行啊——凌晨三点工作间还亮着灯在处理工作这种方式可是不可取。”
“我——我为什么要弄到那么晚你不知道吗?”
“咦,为什么啊——”樱井拖着长音,攥着琴朝相叶探身一步,“我知道吗?”
相叶盯着他指尖下的琴弦,切齿道:“把轮回放下说话!”
15个小时前。
相叶正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忽然就感觉一阵风扑到脸上。
他都不用抬眼,就知道是什么人。
“我回来啦——”
永远是这样。
“饿死了——”
走到哪里都周身带风。
“喂,你好歹抬头看我一眼?”
相叶正准备抬头,樱井已经从对面探身过来。
“我说饿了啊。”
“嗯,我也不确定冰箱里有没有什么。你也知道我现在晚上不太吃什么的……”
话说着,鼻梁上的眼镜已经被樱井伸手摘走。
“喂……”相叶眨了眨眼,“我在工作呢,别闹。”
“72个小时没见了,工什么作。”樱井把眼镜甩到一边。
你也知道才三天而已。相叶心想。
“不是饿了,不吃饭吗?”相叶说着想要从桌前起身。
樱井已经探身,把摆在他桌上的文件资料大小夹子统统往地上一拨。
“喂!”相叶瞬间有些想要发作。
已经被樱井拉过领口,二话不说吻了下来。
热烈,渴求,突出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唇舌被纠缠得密不透风。
相叶也清楚,这是不吻到他满意为止不会放开的。
任由年轻的生命力蓬勃肆虐。
“办公桌搞这么死鬼大是干嘛用,亲一下都这么费劲。”松开相叶时,樱井说。
“这么大还不够你折腾,那些文件摆在这里碍你什么事了?”相叶看着他,轻缓地说。
“折腾?”樱井的眉梢扬一扬,“这可是你说的,别又说是我急。”
相叶刚想要伸手制止,樱井已经一纵身从办公桌对面蹿了过来。
不是吧,真的又来。相叶再次心想。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戏剧化?”相叶无奈轻叹。
“戏剧化?我这趟巡演一出去就是两三天,你一点都不想的吗?”樱井似乎很不可思议,手已经揽在相叶腰间。
三天。才刚刚30代的男人果然不一样。相叶再一次心想。
“我才想说,巡演期间啊,你不累的吗?”相叶也早已习惯地被樱井反身压在办公桌台面上。
“就是这期间,压力才一直都……”抵在相叶身后,樱井解着皮带扣。
“无处发泄吗?”相叶轻声说:“所以才总是来我这里。”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俯身压在相叶背后,樱井贴在他耳边含咬着耳廓,“这是你的调情方式吗,雅纪社长。”
旺盛得随时准备引爆的生命力。
这个小他15岁的男人。
从来都是这样,分分钟像根捻子,引着相叶身体里的某种渴求再次燃烧起来。
也许不是每个这个年龄上的人都是这样——压力越大,反弹的能量也就会越大。那种能量会大到足以弹开压力,甚至弹开压力之后还无法完全释放,反而会在身体里躁动不已难以压抑——但至少樱井是。
相叶比谁都明白。
他太了解他了。
也许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
自从他7岁时第一次遇见他。
仿佛自己就只是在等待,命运的齿轮把他们带到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中来而已。
对于相叶来说,每一次真切感觉樱井进入自己都是一种鲜活的体验。
那种带着侵略性的,毫不保留和掩饰的,急不可待的占有欲,填满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空隙。
那种旺盛的生命力让相叶无从抵抗,也并不想抵抗。
他愿意给樱井一个最适合的角度,让他进来攻城掠地。
在此之前相叶曾经以为自己的某些开关早已经闭合了。但其实,那些残留于耳畔鼻翼的松香气味,数年来从未曾褪去,像是常伴身侧的一剂香水,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能随时就窜出来。
嗅到的时候,总是难免一个激灵。
那些残象里的唇齿触感。
跟随着樱井指间松香味道缠绕上来,令人沉醉。
灼烧着骨髓的火焰,经由血液熔浆的流动,加热过每一个细胞。撕裂静谧凝固的剧痛,和建立在那之上的迷幻愉悦。
当然还有从未改变,始终紧紧扣住他的那双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青筯。
想要。
那种想要的渴求从心底深处攀爬上来,直从喉咙口向外抓挠出来,化作无数难以辨识的呢喃和呻吟。
小翔……
相叶知道自己一直是这样叫的。
虽然羞于承认,但他还知道自己其实是想要更多的。
充实,顶送,和贪婪不已的进进出出。那种年轻的渴望,还想要更多。多到能够到达从没人到过的地方,淹没从未曾填满的地方。
给他更多。
多到他再也装不下,直到失去理智,忘记自己是一个人到中年的黄金单身汉,只关乎一个追逐本能的灵魂。
小翔……
进来。
再来。
再用力。
收缩与绞紧。
喘息和呻吟。
撕扯的舔吻啃咬。
粘腻的贴合拍打。
相叶时常幻觉,松香气息从琴弓到樱井指间,每一次摩挲过他的脸颊胸口,就像是在弹奏他一般。
媒体是怎么评论樱井来着。
一流的先锋音乐家。
确实。
无论对乐器,还是人。
深浅力道,丝弦撩拨,节奏拿捏,起承转合。
一流与否什么重要。
难道不是得一知音足矣。
一地的狼藉。
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相叶看看办公桌边散落一地的文件。
叹口气。
毛巾搭在脖子上,蹲下拣拾整理。
“啊。”一份文件在手上蹭了一层粘稠滑腻。
愣了一下,相叶笑出来。
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任由这种瞎胡闹。
真是要命。
这可是正式的工作文件——幸亏公司是自己的。
捻捻手指。
耳根一阵发热。
刚刚的洗澡水大概是太烫了。
身上忽然又冒起一层汗来。
相叶起身把文件铺在桌上,坐下,想着好好冷静一下自己,把剩下的工作进行完。
——是这么想的来着。
但严肃的态度也只维持到樱井也洗完澡出来,本该乖乖去冰箱那里或者是直接回卧室,却偏偏还是朝着工作间这边而来。
看见他从门边露出个脑袋,相叶已经看到了后面所有将要发生的事。
“去睡觉。”虽然他还是这样说:“我工作还没做完。”
“不要这么拼啦,事业已经做得够大的了,该关注关注自己的个人生活了。”樱井说着走进来。
“还在巡演期间,稍微克制一点的好?”相叶知道自己已经是口是心非。
“巡演已经够好了,能这么好都是因为不克制。”站在相叶对面,樱井歪着脑袋说。
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
映着两人发梢上的水滴。
“说真的,你到底对我今年已经什么年龄了有没有概念。”相叶正色了一下。
“嗯,有啊。”樱井的头歪到另一边。
“有?”
“当然。每次从后面看你的时候都会有——这是怎么保持的。”
“……你能不能正经过三秒?”
“我很正经。”轮到樱井正色了一下,“除了音乐,你就是我最正经的事。”
“……”相叶的耳根热到发烫。
“7岁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和你说过了?我这一生要做音乐家。”樱井再次探身,盯着相叶的领口,“但事实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干。”
“什么……”相叶扫了一眼刚刚在桌上重新铺好的文件。
“你。”樱井简单明了地说。
外间大千世界,好多事忙。
可是忙完。
只想专心上你一个。
这个流氓音乐家。
相叶再次确定自己对樱井的认知真是没错的。
怎么能一边进行那样传统的严肃音乐,一边在这里毫无顾忌地开这种老掉牙的黄腔?
可是。
真让人喜欢到心醉。醉到五脏六腑,醉到周身酥软,每一个关节都快要融化。
这就没了办法。
只有第一千零一次的迎接。无条件迎接。像是沉静不知边际的森林,从来不曾拒绝接纳一头闯进来的年轻小兽。
“就……射在里面……”
澡固然是白洗的了。
所有那些文件,总归也是必须从头来过再做一份新的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不足够好的。
“我不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好?”相叶暗自活动着肩膀,感觉昨晚的三番两次办公桌play留下了相当的肌肉酸痛。“你说话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
“嗯……”握着琴弓挠挠眉梢,樱井假装回忆着。
“还有,把轮回放下说话!”相叶指指樱井夹在颈肩的小提琴,“别忘了,那把琴是我的。”
“好好好——”樱井拖着长音,“这个诈欺社长,骗个孩子的琴……”
“你说什么?”
“这把琴真的保养得很好。”樱井转身,把手里的“轮回”安放回琴盒里,“这种程度的话,现在它可是价值不菲了。”
“它价值连城。”相叶说:“它无价。”
“瞧你紧张的,好像我要把它卖了似的。”樱井笑道。
“你最好别动它的心思,它是我的护身符。”相叶过去小心地扣上琴盒,“哪是随随便便拿来就拉的。”
“那没办法啊,你这里又没有别的琴可练。”樱井耸耸肩。
“你都已经是指挥了,还需要吗。”
“手不能生,生了就会失去总体的基准感觉,以后就很难统览全局。”
“行吧……总之你需要一把琴练习的话,我可以买把新的给你。”相叶说着转身准备回卧室,“我现在回去睡个回笼觉你不要再吵啊。”
“哎哟,小提琴说得和炒锅似的,说买就买,社长大人就是大气。”樱井却在后面跳了几步蹦到他身后,张开手拦腰把他抱住,“这么有气魄的话,敢不敢把我介绍出去?”
“……”相叶的肩膀在酸痛中像是一下子扭到了筋,差点就动不了。
“说话?”身后的樱井把下巴硌在他的肩头,歪着头看他。
“突然间的,说什么呢。”相叶想要扒开樱井搂在他腰间的手,但是拨了一下,发现樱井扣紧了手。相叶侧目:“别闹。”
“没闹。”樱井说。
“真的别闹了。”相叶再去掰樱井的手,却只觉他搂得越发紧了,“放手?”
“不放。”樱井说。
“我生气了啊。”
“我还生气了呢。”
相叶提了口气,正色道:“你现在是说你要出柜吗?”
“是啊。”樱井应得理直气壮。
“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跟个孩子似的胡闹?”
“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胡闹。”
“我也再警告你一遍,再闹下去我要翻脸了。”
“因为不敢承认我,所以要翻脸?”
相叶终于忍无可忍。
握住樱井的手腕,用力一挣。这个力用到他多少有些担心会不会伤到音乐家那双金贵的手。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相叶转过身,看着樱井,“出柜?你以为这是一个字面意思上这么简单的事?特别,先锋还是时髦什么的?随便说说拿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
樱井沉默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以为,这个号称态度开放文明的国家真有那么宽容?”相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些失控似的。尤其是在看着对面樱井脸上的认真笃定,眉眼发梢上并不真实存在的金色,他便越发感觉情绪奔涌而上,完全按捺不住。“你以为这个苛刻的社会能接受一个音乐家的性向不同——还是相差15年的禁断关系?”
“你的重点。”樱井看着相叶,“其实根本就只在这个15年上吧。”
“……”相叶有些恐惧的后颈发紧。
“从头到尾,你害怕的都不是我们的性别问题。你害怕的——”樱井上前半步,扬起下巴,“从来都是你比我早出生的,那15年。”
“……”相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真有那么可怕么。”樱井又再上前半步,“这15年,到底在你心上有多重?”
“……”相叶又再退后半步。
“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樱井再再上前半步,嘴唇贴在相叶耳际,话音在气息里发烫:“还和我7岁那年见到你时一模一样。”
相叶不确定那天樱井是怎么离开的。
因为他的脚有点发麻,像被咒语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当樱井的肩膀擦过他的肩头,松香味道飘过,让他陷入恍惚记忆出现了断点。
不,不是的。应该只是他总是加班日夜颠倒,长期伏案颈椎不好,因此才会脚跟发麻记忆力减退——15年有那么重吗——你看,它有没有呢。
相叶不知道樱井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
他发现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段关系里自己确实并没有安全感。与其说是不信任年轻的樱井,不如说是没有相信过人到中年的自己。从樱井把他引到整个音乐厅最中间,那个专门留给他的位子开始,他其实就没有相信过。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把“轮回”?真是因为价值连城所以舍不得让樱井碰吗?难道不是实际上他早已经把这把小提琴当成了他和樱井之间唯一的联系,告诉自己——只要有这把钥匙,总会再遇到的。
总会。
15个小时后。
相叶正毫无睡意地坐在工作间里发呆。
门禁呼叫铃忽然大作。
深夜的万籁俱寂中吓了相叶一个哆嗦。
什么人这么大半夜的?
按下门禁视频通话。
“您好,相叶雅纪先生吗——”
“哪位?”
“相叶先生,这里是给您送钢琴来的。”
“什么……琴?”
“这里是给您送钢琴来的。”
“钢……什么?”
“是,钢琴。”
“喂。”
“樱井翔?”
“哦,雅纪社长,这么晚了什么事?”
“钢琴。”
“什么?”
“是你。”
“是谁?”
“钢琴!是你送来的?”
“啊,对,是我。”
“什么意思?”
“那,你看,小提琴你已经说了你负责买,那钢琴当然就是我自己来了。都让你来出你可能是不缺那个钱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谁跟你说这些了?”
“那说什么呢?”
“三更半夜你送台钢琴来——还是那种,三角钢琴——你想干什么呀你?”
“我应该说过了?我要随时练习才行。”
“谁家里有地方摆这种钢琴啊你有点常识行不行?”
“社长大人你真是少跟我来这套了……家里连健身房都有会差我这一台钢琴吗。”
“你——你给我滚过来!”
“好啊,开门。”
“……”
攥着手机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外歪着脑袋朝他摆摆手的樱井,相叶知道,他不确定还有没有以后的沮丧,存续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更短些。
150小时后。
坐在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相叶的手机和邮箱同时开始狂跳信息邮件提示。
手机提示灯闪得一个眼花缭乱。
相叶把眼镜推到头发上。
拿起手机点开。
——是真的吗,你居然请到了现在最红的那个年轻音乐家?
——那个新锐音乐人要去你家开小型演奏会的消息是真的吗?
——虽然我也只是听说,但可能有一到两张邀请函吗?
——相叶社长,那个一票难求的帅哥音乐人你是怎么请来的?
——虽然刚听说时有点意外,不过想想,这种形式还真是很有相叶社长你的风格啊。
相叶差一点把手机扔出去。
这又是什么鬼。
手机还在手上振动个不停,相叶几乎已经要没办法去翻找通话记录里的那个名字——
樱井翔。
你这年轻的,新锐的,最当红的,一票难求的帅哥音乐家,是打定了主意不把我折腾死不罢休吗。
虽然“难怪你运一台钢琴来原来早有阴谋”“我也不是绝对不能同意但你多少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到底还瞒着我在打什么主意”这样的话相叶说了好几车,但被坊间传疯了的,大爆话题的非公开私人性质小型演奏会,还是在接下来平夜安的那天如期举办了。
“嗯——果然。”站在钢琴前,指尖扫过黑白琴键,樱井十分满意似地说:“我就知道这个客厅摆这么一台钢琴是再合适不过。”
“……”正在一旁交代侍者各种立餐酒饮事宜的相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可真的别再给我出任何花样了,我这心脏真经受不起。”
“哦?”樱井凑到他身边,挑着眉梢小声说:“我觉得你心肺功能都好得不得了啊,分明就几次都……”
“你给我闭嘴……”压低声音,相叶警告地盯着他,“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了,今天你要是再乱讲话我可真的不客气。”
“你放心——”樱井嘟着嘴转过身,“今天我只是一个演奏者,演奏者是没有话的。”
相叶看看他已经穿好三件套西装马甲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终归还是没有。
当天受邀宾客陆续到齐时,相叶发现,这些客人基本上是他和樱井两边的亲朋好友,以及一些共同认识的朋友。
嗯,私人性质的尺度还是懂得把握的。相叶多少总算安下心来。
直到有人提议这么难得的场合该先合张影留作纪念才对。
相叶刚在沙发一边坐定,樱井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还没等相叶反应过来,樱井的胳膊已经搂过来,整个人亲昵地紧贴在他身边。
相叶想要说点什么已经是四下围满了人,想要挣开只怕更加不得体,只能对着相机镜头努力扬起嘴角。当然他并不知道,在樱井紧贴着的体温里,自己紧张得全身紧绷,连脚趾都在地毯上蜷缩了起来。
大家才散开,相叶已经用目光示意樱井跟自己到厨房去。
“你想干什么?”
“怎么了?”
“你刚刚……”
“我什么都没说啊。”
“不是说什么的问题……”
“看你,在急什么,额头上都冒汗了。”樱井说着,从操作台上拿过一条摆放给客人用的毛巾,递给相叶。
“我——”相叶接过毛巾,话还没往下说,已经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啊嘞,相叶社长。”手持拍立得相机的女性笑道:“在这里交待等下的流程吗?这么难得,和今天的主角合张影吧。”
“那个——”
“来来来。”
容不得相叶说个不字,几乎头碰头的照片已经立等显影了。
相叶的手心冒汗了。
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心跳加速了。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浪潮般的力量,要把他往什么不得了的方向推过去似的。
有一些恐惧,仍然潜藏在后颈。然而,却同时已经从那里迸发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冲动,想要反向而出,抽出骨骼张开羽翼一般。
是谁。究竟是谁,在他身体里种下了这颗会发芽抽枝的种子。
骨头的种子。
端着香槟杯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已经在钢琴前坐下的樱井,相叶心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有某种能量已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让他开始并不十分害怕可能将要面对的一切了。
挽起衬衫袖口。
樱井抬起手腕。
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
一个干脆利索的抹键。
像是在客厅明亮的灯光底下耀出了一道反光。
相叶的喉咙一下子收紧了。
——美女与野兽。
宾客里已经有女性在微笑着私语。
真是极好的选曲了。
耳熟能详,又不过度生硬,让这种非正式场合里的客人们也都能自如欣赏。
也许是香槟的缘故,樱井手腕的每一次起落,都让相叶感觉心口发热。好看的皮囊自然是了不起,可那灼热灵魂里满溢出来的魅力,又是何其难能可贵。
这些居然都是他的。
这个想法让相叶几乎想要燃烧起来。
就在这个时刻。
流淌的乐声忽然一个转向。
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能几乎每天每夜都会在各个角落出现的旋律响起。
是如此毫无难度,平淡无奇。
平淡到全体宾客都有些面面相觑。
只有相叶一个人。
从一瞬的惊讶,到转过身面朝窗外,只怕眼底已经藏不住的酸涨暴露在人眼。
平安夜的城市和街道在灿若星辰的夜景灯光里喧嚣着。
相叶低下头,偷偷将模糊的霓虹从眼角抹去。
生日快乐。
你这个年轻的,好看的,流氓音乐家。
你可要小心了。
你的后半生无论还有多长,都恐怕不可能甩得开我了。
“呐,社长大人,外面都在传说,我是你的情人哎。”樱井仰在沙发上,手上撑开着花瓜一般的周刊杂志封面。
“什么情人,胡说瞎写。”端着咖啡的相叶走过来,一把抽走杂志,扔到一边。在沙发上坐定,抿一口咖啡,他说:“明明就是正儿八经的恋人。”
“……”樱井在沙发上转过身,盯住相叶的脸,“你再说一遍?”
“我说,任由他们去写吧,我们正正经经地交往,不怕任何人来写。”相叶不看他。
“你不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你的公司吗,社长大人。”樱井说。
“要是因为这些事我就做不成社长,那我也太没用了。”相叶说。
“……”
“你说呢,这位小朋友。”
那位已经30岁的小朋友已经捧起他的脸,密不透风地吻了下去。
今天又不可能让你早睡了呢。
没关系。无论什么时候,用那把轮回叫醒我。
THE END
是A先生的生贺呢。
也是S先生的生贺呢。
哎呀,是同岁月贺啊。
人家官宣都已经宣了,咱们也只能跟着共襄盛举一下了不是。
前情指路“命运之轮”小宇宙。
也已经五年了呢。
其实我也很中意小狼狗的呀。可是这已经很难算小了吧就,将就小狼狗一下(X
2019,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