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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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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之欢(1~3)


冷。
阴冷阴冷的。
却不下雪。
抬头看看灰霾天空底下破旧的钢铁支架,阴影下,主体支架和座舱上几盏时亮时灭的圆形装饰灯泡,缺三差二地间或亮几下,闪出红绿蓝黄有色差的光,让眼前这座摩天轮不像是号称“游乐园三宝”之一的摩天轮,更像是恐怖片里必然会发生点惊声尖叫的场所。
不是游乐园。
只是一座没人气的城市摩天轮。
相叶雅纪探身钻进座舱。
关门。
没半点海绵包裹的铁皮座位把他冰得差点弹起来。
他咬着牙坐下去,死命地把脖子和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
摩天轮转动,座舱发出嘎啦啦难听的声音,准备出发。
唰啦——


唰啦——
相叶雅纪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抬起头来。
刚刚对着洗手池干呕了一阵,但是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打开水龙头洗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两颊都有些凹陷进去。
两手撑在洗手台边,甩甩头。
“相叶!相叶!啊,你在这儿呢,正好,赶紧出去,那边VIP台正缺人。”有人边嚷嚷边冲进洗手间,进来看见他伸手就拽。
“不行。”相叶雅纪说:“今晚我不能再喝了,找别人过去吧。”
“别人?谁啊?哪儿还有人?没人了这不才急着找你?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过去。”
“不行,真的不行。领班你听我说,我今天真的已经喝太多了,过去也不顶用的。”
“我跟你说,那一台现在来的客人是得罪不起的人物,要不是如此我也不用非拉你这个头牌过去。所以,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反正你非过去不可。”领班晃着食指对相叶雅纪说。
“……”相叶雅纪知道,没的拒绝了。
没的拒绝。
自己从来就没的拒绝。
要是有的拒绝,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挣这份出卖自己的钱。
早晚有一天把自己喝死了糟蹋死了,反倒是一种归宿。
“好吧。”相叶雅纪轻叹一口气,对领班说:“但是我可事先说好了,今天绝不出台。”
“好好,你说了算。再说了,成了头牌之后几时还让你再出过台?”领班说着就把他推出了洗手间。
相叶雅纪紧紧自己的黑色细领带。
嗓子里又干又苦,一直有想干呕的冲动。
往嗓子里咽咽唾液,把这种冲动压下去,相叶雅纪朝VIP台方向走过去。
什么得罪不起的客人他没见过。
穿过一台又一台已经酒入酣处吵闹异常的座位,眼前烟雾蒸腾,光线颓迷。这里不是什么规矩的营业场所,这里有得罪不起的客人,同时也有不怕得罪的后台撑腰开店。这里不干净,这里很肮脏。自己也是。
拐个弯,相叶雅纪站在了VIP台的座位前。
有点意外,并非想象中乌烟瘴气的一台。座位里清清爽爽,只坐了三两个人。
相叶雅纪微微鞠躬。
“打扰了,我是相叶。”
几双眼睛打量了他一下。
“这就是你们这里的头牌?”
他听到有人这样问站在他身后的领班。
“啊,是的。”领班赶紧用手往前推了一把相叶雅纪。
“没什么特别的么……”
相叶雅纪抬起脸来。
“你们都先走吧。”有人这样说。
相叶雅纪把眼光投向他。
硬朗的皮衣,简洁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衬衫的领子干净硬挺。倒没有通常会见到的超粗金项链,几乎掩盖原本肤色的下山虎纹身什么的。
“但是,老大——”旁边的人犹豫道。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这样叫我,难听死了。你们自己叫的时候就不觉得很乡土吗?”
“是……但是老……先生您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毕竟您是刚刚才……只怕各处势力都还没那么太平。”
“没事。”
“但——”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是不是还要我再多说一遍。”
被叫“老大”但是又不愿意被叫“老大”的人这句话不怒自威,语气虽平淡但却散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再啰嗦就杀了你”的气场。
两旁人立刻一声不敢再吭,站起来就撤。
相叶雅纪手背在身后,观察坐在对面正中的这个男人。
很年轻。
刚刚上任的新老大。
位子还没坐稳,但架势倒是很足。
大概如此。
摆再足的架势有什么用,已经到了这种地方来,就只不过是来买春求欢的人罢了。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表面看起来文雅实际上比凶相毕露的人更变态的相叶雅纪也见得多了。
“相叶?”对方也抬起眼睛看他。
“是。”
“坐。”
相叶雅纪便坐在一边。
领班给了相叶一个眼色,也转身走开。
座位上就剩下两个人。
“樱井翔。”对方开口。
客人用不着自报家门。
不过,随他去吧。
“喝点什么?”樱井翔问。
“不好意思,今天我不能再喝酒了。”相叶雅纪拒绝。
“……”樱井翔看着他。
他想着接下来多半会出现咆哮刁难你以为你是谁这种老套台词。
但是没有。
“那,喝汽水好了。”樱井翔放下手里的酒杯。
这回轮到相叶雅纪侧目看他。
“我们这里应该不卖汽水。”相叶雅纪边说边在心暗忖这个词今时今日还有谁在用。
樱井翔掏出手机,“喂,是我。马上送一箱青梅汽水来……对,就是我平时喝的那种。现在,立刻。”
什么……青梅汽水?
相叶雅纪怀疑是自己喝多糊涂了。
当那一箱青绿色小玻璃瓶装的汽水被放在桌上时,相叶雅纪终于明白为什么叫它作汽水了。
“这个可以吧?我平时就总喝这个,味道非常不错。”樱井翔对他说。
相叶雅纪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从自己的西装兜里掏出随身开酒的起子,从箱子里抽出一瓶汽水准备开瓶。
却被樱井翔从手里把瓶子接过去,凑到嘴边,直接用槽牙一扣,咬开了瓶盖。
吐掉瓶盖,樱井翔把汽水递向相叶雅纪,“给。”
“……”相叶雅纪不知所措地接过来。
然后樱井翔自己也抽出一瓶,同样用牙咬开瓶盖,举起瓶子对相叶雅纪说:“干杯?”
相叶雅纪轻轻地用手里的汽水瓶碰了一下樱井翔的,然后凑到嘴边,喝一口。
这种……
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是什么。
好像手里只握着几枚硬币,攥到硬币上都是汗,跑到车站旁边的小店,望着里面童话一样的琳琅满目,抿抿干裂的嘴唇,抹抹额头上的汗,跟老板爷爷说要一瓶汽水。张开手掌看看数数,啊,还要两支棒棒糖。
汽水瓶盖打开。
瓶口冒出冰凉的烟气。
一口喝下去,酸甜解渴,笑得嘴直接咧到耳根子后面。
……
什么青梅汽水,是不是太酸了,酸到眼睛鼻子脑门儿全都发酸。
这是……怎么回事。
相叶雅纪赶紧用手指按住眼皮。
樱井翔却已经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光了一瓶,再咬开第二瓶拿在手上。
“怎么?喝太急了,被汽噎到了吧?”樱井翔伸手搭在相叶雅纪肩上。
相叶雅纪简直哭笑不得。
这位不许人叫他老大怕乡土气其实自己明明就乡土到死的傻老哥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什么新上位的组织当家吗?
“没事。”他睁开眼睛。
“没事就好。来玩点什么吧?说谎?”樱井翔说着,晃了晃桌面上的骰盅,“咱们不罚酒,反正汽水有的是,输的就罚喝汽水。”
相叶雅纪摇摇头,先不说这什么过气的游戏,单说跟他玩这个,真有胆子。真的小心被汽水里的二氧化碳噎死。
没想到。
一开始玩起来,始终在喝个不停的就只有相叶雅纪一个人。
无论如何,都骗不到樱井翔。
无论如何,总是被樱井翔骗。
怎么回事,他太累了,不在状态吗?
怎么可能玩不赢这个傻老哥。
真的快被汽水的汽噎到了。
相叶雅纪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胸口,打着嗝顺气。
“不行,我不能再喝了。”说得好像被人灌了多少酒。即使是被人灌酒时他也很少这样说。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樱井翔忽然凑近他,笑着说。
看着樱井翔的脸,相叶雅纪一口气抽上来,差点要吐出来。
“对不起……”他捂着嘴,“我都说我今天不能喝了。”
樱井翔不说话,只笑着看他。
“呃!呃!”这一口气顺下去之后,相叶雅纪发现自己开始打嗝,并且无论怎么往下咽,都停不下来。
“打嗝吗?喝七口水就好了。”樱井翔说着,又往他手里塞汽水。
相叶雅纪没办法,皱着眉,真的往下咽了七口。但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他边打嗝边在心里暗骂:这位傻老哥你别这样害人好吗。
“没用?怎么可能。”樱井翔起身,对相叶雅纪说:“不如换个地方,活动一下可能会好。”
相叶雅纪想也没想,捂着嘴就跟着他站了起来。
当他跟着樱井翔走出店门时,领班站在一边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不是说今晚绝不出台的吗?……”


地下台球厅。
不同于以往人流混杂的喧闹情景,容纳十几张球台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十几排白炽灯管坏了几只,偶尔闪两下。
“包场了,人多乌烟瘴气的。”樱井翔说着,脱掉自己的皮衣扔到一张球台上。
果然是组织作派。
相叶雅纪也觉得有点热,脱掉了西装上衣,搭在一边。
“那我们——呃——打什么?”他还在打嗝。
“你说呢?”樱井翔端详着球台。
“我——呃——什么都行,呃。”
“虽然我现在都打斯诺克,不过,这种地方,九球更适合吧。而且又简单直接。”樱井翔说着,寻找着摆放九球式台球的球台。
什么平时都打斯诺克——越想显示自己不乡土越露出更多乡土气息。
相叶雅纪忽然有忍不住的笑意。
他跟着樱井翔走到一张三角里圈好数字九球的球台边。
一人拎起一根球杆。
樱井翔朝相叶雅纪一扬下巴,示意他先来。
相叶雅纪也不客气,手指按在球台上,架起球杆,眼神专注,推向白球。
架势帅极了。
“呃!——”
一个嗝在这时打上来,他的手跟着一抖,白球被球杆挑得跳了一下,飞向全不相关的方向。
“哈哈哈哈……”樱井翔在一边把球杆抱在怀里大笑。
相叶雅纪的脸全涨红了,“笑什么!到你了!”
樱井翔搂着球杆扶着腰,“好好,到我了。”
他走到球台边,靠近相叶雅纪,忽然敛起笑意,贴近他的脸说:“要是我赢了,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相叶雅纪没来得及反应,樱井翔已经趴到球台边,架起球杆对准那个飞到莫名位置的白球,一杆推了出去。
啪——
啪——
动作干脆利落到相叶雅纪还没消化反应完刚才那几句话,九球已经落袋。
樱井翔把球杆往空无一球的球台上一扔,走向相叶雅纪。
伸手就解相叶雅纪的领带。
“你干什么!”相叶雅纪挡他的手。
“怎么我和你是朋友关系吗?今天约了来打球的?”樱井翔拨开他的手,继续解。
“我……”一语惊醒。相叶雅纪真的差点忘记了双方的身份。
他怎么一瞬间,要把眼前这个来买春的人当成什么熟识已久的故人了呢。
为什么呢。
自己一个这样身份的人。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跟任何客人出台,也拒绝再做这样的买卖。
今天,是怎么了呢。
一个恍神间,樱井翔已经解开了他的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熟练地扭开纽扣。
相叶雅纪一时间甚至没了抵抗的心气。
“再说,打嗝,这样治就好了。”樱井翔扯开相叶的衬衫,探身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
像一台真空抽气泵一样,霸道地要抽走他嘴里所有的空气。
“唔……”相叶雅纪瞬间就有点缺氧,想要用鼻子吸气,樱井翔的脸又贴得太近太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厅里暖气被开得很足。
不知道是不是樱井翔早有交代。
相叶雅纪的衬衫已经被从身上扒了下来,露出瘦削的身体。
樱井翔推着他靠在球台边。
吻住嘴边滑开,湿润地滑向耳边,颈间,锁骨。
手指抓过相叶雅纪的手臂,滑过他的胎记。
樱井翔娴熟的动作让相叶雅纪知道,这位表面看起来有点楞楞的新任组织老大,应该是阅人无数的个中老手了。
他有点随他去的恶劣情绪。
抽出相叶雅纪腰间的皮带,樱井翔让相叶雅纪趴在球台上,扯下他的裤子。
然后他终于看到,相叶雅纪身上各种各样触目惊心的疤痕。
各种各样,因虐待和伤害留下的伤疤。
樱井翔停了下来。
相叶雅纪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
“干嘛停下来?你以为,所谓的头牌,是什么?”
樱井翔没说话,只是迅速地从另一球台上拎过自己的外套,披在相叶雅纪身上。
“等下只管别出声。”说着,樱井翔揽过相叶雅纪,按着他的头,把他推进了桌子底下。
“你干嘛?”相叶雅纪在桌子底下探出头问。
“乖乖在桌子底下呆着!不许出声!”樱井翔用手掌把相叶雅纪的脑袋推了回去。
然后,樱井翔从球台上抄起一根球杆。
“都给我滚出来。”
又是那种要杀人的语气。
相叶雅纪蹲在球台底下,听到地板的震动,感觉至少有十几个人走进了大厅。
他看见樱井翔的球杆一端指向了地板。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
撞击声击打声惊叫声。
开始有人倒在地上。
相叶雅纪披着樱井翔的皮衣,捂住自己的嘴。
他才发现,打嗝,终于停下来了。
几分钟的时间。
混乱归于平静。
相叶雅纪蹲在球台底下出神,看到樱井翔弯下腰来,看着他,伸出手,“没事了,出来吧。”
相叶雅纪搭住他的手,从球台底下爬出来。
站起来,环顾大厅。
哀鸿遍野。
不是,只是用来形容那个景况。
球台上,地上,到处躺着被臭揍到动不了的混混。
“没事了,回家吧。”樱井翔对相叶雅纪说。


那夜之后,相叶雅纪从店里辞职。
似乎有了什么完全不可能再做下去的理由。
但是他自己又说不出这理由是什么。
只知道,他再也不想做,不能做了。
之后过了一阵子,相叶雅纪接到了一个电话,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
“喂,我是樱井。”
“……”相叶雅纪噎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什么事?”
“想约你出来。”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做这一行了,请您去店里找别人吧。”
“我就找你,跟你做哪一行无关。”
“……”
“明天晚上,河滨路的城市摩天轮。”
“我不会去。”
“你必须来。”
“……”
“就这样。”
电话就这样切断。
明天晚上。
平安夜。
他想干什么。
自己不去又怎么样,会被杀吗?
虽然根本一点都不害怕被杀这种事,但第二天晚上,相叶雅纪还是踱到了河滨路。
那破旧萧条的摩天轮。几乎从来无人光顾的感觉。每逢节假日才兀自地亮起几盏破烂彩灯,效果还不如不亮。
相叶雅纪来到摩天轮底下,仰望天空。
根本毫无浪漫气息的摩天轮,伸展的支架更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并没有人等在这里。
也许人家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然,他也不过就是随性一来而已。反正,这样的夜晚,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他探身钻进座舱。
很冷。
座位冰得他差点弹起来。
拉上门,座舱发出嘎啦啦难听的声音。
相叶雅纪透过污浊的玻璃,向外望着。
摩天轮开始转动,座舱开始上升。
唰啦——
忽然有人一下子拉开了即将升空的座舱的门,勉勉强强地跳了进来。
“也不等我一下!”樱井翔嚷嚷着,反手拉上门。
相叶雅纪看着他愣神。
嘎啦啦,嘎啦啦。
破旧的座舱终于开始升高,真正离开地面,升向城市的上空。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对面坐下。
“所以,约我到这里来,到底什么事?”相叶雅纪看着窗外问。
“也没什么事。”樱井翔向手呵着气。
“这位先生,虽然我现在不收费,但是时间也不是用来这样浪费的。”相叶雅纪瞥他一眼。
“今天平安夜。”樱井翔说。
“所以呢。”
“不知道,就是想和你过。”
“……”相叶雅纪的指尖微微发热。
“我挺喜欢你的。”樱井翔忽然说。
“说什么呢。”相叶雅纪对着窗外不看他。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我这种人是粗人……总之,就挺想和你再一起喝次青梅汽水的。”
“……”相叶雅纪的掌心也热起来了。
“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樱井翔咬着手指甲。
“切……”相叶雅纪想笑,但绷住了。
而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单是听着那老旧的摩天轮支架和座舱发出吱吱嘎,嘎啦啦的声音,一路缓慢地转上了城市的高空。
平安夜的城市上空,还是挺漂亮的。
相叶雅纪手插在兜里,人蜷缩着,眼睛向城市的灯火里望过去。
这个高度,倒是让人觉得挺清净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许会觉得,从这里跳下去也不错。但是因为对面坐了这个人,让他不再这么想,而是有了那么点心情,来看看这个世界,原来也有这样美好的一面。
青梅汽水吗?
的确挺好喝的。
要试着再喝一次?
自己这样的人,可以吗?
摩天轮升到高处时,风景当然美丽,觉得一切都好。
但是,摩天轮是圆的吧。
升到最高点,就还是会转回原点的吧。
这城市上空虚幻美好的一瞬,也就跟着消失了。
人生不过如此吧。
忽然,缓慢匀速转动的摩天轮发出一声闷响。
转动的座舱停了下来,悬在半空。
相叶雅纪坐直,四下看看,“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樱井翔也望向窗外。
相叶雅纪也跟着把脸贴近玻璃,向外望去。
城市一片灯火阑珊。
但摩天轮底下的空场一片黑乎乎的。
“像是出故障了。”相叶雅纪说。
“嗯,会吗?”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心里有点慌,因为这样的冬夜,要是真的被困在这样四面漏风的座舱里一夜,不冻死也差不多了。
“我们被困住了!”他有点着急地说。
“困住?……”樱井翔慢悠悠地说:“谁敢把我困住,那就是不要命了——除非是我自己想。”
“?”相叶雅纪刚想转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咻——
砰!
一大束烟花,在相叶雅纪的正前方绽放。
距离很近,火花几乎打在摩天轮座舱的玻璃上。
相叶雅纪两手扶着玻璃,完全看呆。
然后。
摩天轮下面那黑乎乎的空场上,忽然就一片大亮,灯光闪烁。
目光很自然地被吸引过去。
蜿蜒曲折的无数彩灯,组成一个词。
——MASAKI。
灯色红红绿绿,五光十色。
向下望着的相叶雅纪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樱井翔已经从对面探身过来,吻在他的脸颊上。
相叶雅纪转过头。
“你,你怎么……”
“生日快乐,雅纪。”樱井翔蹲在摩天轮座舱两边座位中间的空当里,手扶着相叶雅纪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
“怎么,你怎么……”相叶雅纪结巴着,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什么不知道,我什么做不到。别那么惊讶。”樱井翔一挑嘴角。
“……”相叶雅纪说不出话,看着樱井翔,用手握住他摸着自己脸的手。
四目相对,水波轻漾。
空间狭窄,樱井翔索性跪了下来,抬起头,吻住相叶雅纪。
摩天轮外,烟花接二连三地升起,绽放。火花噼噼啪啪地啪打在玻璃上,绚烂火光倾洒而下,照亮吻得忘情的人。
虽然温度很低,但是相叶雅纪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樱井翔也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相叶雅纪的头上,把他勾进自己的怀里。


“你胳膊上的,是疤吗?”
两件大衣底下,樱井翔指着相叶雅纪的手臂问。
“不是,那是胎记。脏乎乎的。”相叶雅纪淡淡地说。
“不是,这是天使的印记。”樱井翔用指尖摸着那块胎记,说:“这是原来你曾经长过一对翅膀的印记。”
相叶雅纪的心上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力催泪剂,眼泪没打任何商量,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
天使。
他这样的人。
你这个傻老哥。
他搂住樱井翔的脖子,痛哭失声。
“你是平安夜出生的天使。”
别说话了。
别再说话了,你这个乡土气十足的傻老哥。


“你是平安夜出生的天使。”
这句话,虽然和你的人一样那么乡土,但是没办法,它击中我了。
身承心欢,心承身欢。
从此,在这世界,我竟然不再是独自一人。
要和你这样的人建立起一层亲密关系,真的需要点勇气。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似乎有点危险,而且还因为你的各种品味……实在和我相差好多。
但是我仍然愿意一试。
不为那些转瞬即逝的烟花,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彩灯,只为你在城市上空,只为我而弯曲着地的双膝。
如果我真是平安夜出生的天使,那原本的那对翅膀,一定是因为你在人间,而变得想要来到人间,才亲手自己折断的。



樱井翔轻轻把胳膊从相叶雅纪颈下抽出来。
动作已经放得很轻。
但相叶雅纪还是醒了。
“嗯……”他睁了睁眼,但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间了?”
“快要中午了。”樱井翔坐在床边,边穿衬衫边说。
“……什么!”相叶雅纪猛地坐了起来,“怎么睡到这个时间!我明明上了闹钟!”
“我把它关了。”樱井翔边系扣子边说。
“啊?为什么?”相叶雅纪也爬到床边,探身拣着床边的衣服。
“想让你多睡会儿。”樱井翔站了起来。
“我店不用开啦!一睡睡到中午!”相叶雅纪拣起自己的上衣,坐在床上把胳膊伸进衣袖。
“你那个店……”樱井翔转回身坐到床上,对相叶雅纪说:“我都说了赚钱赔钱无所谓。当初也只不过是想让你有个喜欢的事情做,至于那点钱,根本就不是事儿。”
相叶雅纪正色:“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借我开店的钱,我是一定会还的。”
“这又何必。我又不缺钱。”
“两回事。总之钱我会按月照还。”
樱井翔叹口气,“随你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有车。”相叶雅纪拒绝。
走到门外分开时,樱井翔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那辆三菱帕杰罗,摇下车窗看一眼正推出一辆自行车准备上车的相叶雅纪。
“晚上照旧?”他把胳膊架在车窗边喊他。
“啊,照旧。”相叶雅纪笑着朝他挥了下手,两步上了车,欢快地把车蹬了起来。
真好看。
笑得也好看。
连背影都那么好看。
不对,自己明明说过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和他在一起的。
樱井翔笑着倚在车窗边,看他骑车离开的背影。
其实,如果相叶雅纪答应,随便他想开什么顶级跑车,樱井翔都会双手把车钥匙奉上。
但是,相叶雅纪偏偏不要。
就像自打他从原来的店里辞职,樱井翔问他想做些什么,他说想要开一家自己的小店时,樱井翔二话不说拍出几沓现金,他本来也是抵死不要。拗到最后樱井翔没办法,只能说当是借给你慢慢还总好了吧,先把店开起来再说,如此这般,相叶雅纪才收了这钱。
接着用这笔钱就开起了现在那间虽然不大但各种玲珑的宠物店。
相叶雅纪喜欢动物,又懂得照顾动物,开这么一家小店,最适合不过。
樱井翔本来是建议找个更大更豪华的店面,但是相叶雅纪却说不必,他喜欢这个不大却自在的地方。于是他也便随他去,接着从店面选择到装修一系列繁杂事项,樱井翔随便派几个手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但相叶雅纪从头到尾很不好意思,跑前跑后,一口一个“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又递烟又递水。搞得樱井翔的几个手下反而给吓得半死,一看见相叶雅纪要抱歉赶紧抬手拦着:“相叶大哥您千万别再这样了,再多几次回去老大非把我们拆了不可……”
其实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相叶雅纪操心。
即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店开了以后每天早出晚归,按月还钱给樱井翔。
这些樱井翔不明白。
相叶雅纪到底是在拗什么。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只管拿钱玩都可以。或者实在觉得闲,还可以进自己的组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少场子任他挑。但是相叶雅纪全都不。
“我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不用谁养。”
好吧好吧,随他去,只要他高兴。
樱井翔也不坚持。
毕竟他自己也并不是多张扬。除了来相叶雅纪这里时开这辆自己的帕杰罗,平时都是坐组织里的车,他自己也再无多余的跑车。
道上的人都说他这是假低调,是刚上位不久需要坐实位子笼络人心的做法。
他一笑置之。
樱井翔掰动方向盘,手腕上宝玑手表的表蒙尖锐地反射四散着正午的日光。
白衬衫的领口里隐约露出运动功能项链的绳子。这是相叶雅纪买给他的。因为他自己抵死也不肯戴那种粗过手指的金项链,嫌乡土,但是一班手下们看他脖子上空着又天天讨好不停把各式的金项链送上门,于是相叶雅纪这样说:“算啦算啦,总归你就是要戴一条项链才能太平,还不如戴个有点好处的,你嫌黄金土是吧?咱们戴钛合金的。”
然后,就有了这条运动功能钛合金项链。
话说这玩意儿就不土吗?
而且这东西有用吗?骗人的把戏吧。
樱井翔想这么说,但看着相叶雅纪用半开玩笑半整他的表情替他戴这条项链的时候,心里也就明白了。
这是整他啊。
好吧,他甘于被整。
好歹这回他的脖子清静了。
他戴着这样的项链进出相叶雅纪的宠物店时,也好歹像个正经人。
无论有多少事,樱井翔几乎每天都要去相叶雅纪店里。打个照面随便看两眼,或是一路等到相叶关店回家。
今天他也有重要的事。
几个场子已经连续几周被无故骚扰。
他心里有数是怎么回事,但却不急于发作。
掰几次方向盘,拐几个弯,樱井翔把车开进了一条树荫掩映的小街里。辨认一下街边的建筑,他把车停在了一间和式庭院的大门门口。
下车走到门边按下门铃,有只眼睛在门窗里一闪,侧门打开,樱井翔走进去。
这里是不招待闲杂人等的和式会所。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这个没有门牌号的门都找不到。
但樱井翔已经轻车熟路。
绕过水池经过回廊,走到正厅门口,有人拉开纸门,樱井翔脱鞋进屋。
厅正中置棋盘,茶桌,正在冒热气的茶碗。
经年不变的恒例布置。
人多,则茶碗增。人少,则茶碗减。
樱井翔走进来时,就有人立时端上一碗新茶,放在茶桌上。
于是,五只茶碗,茶香静升。
该在的,显然都已坐定。
樱井翔也不看左右,在榻榻米上跪坐下来,先捧起茶碗,喝一口。
“仲叔。”放下茶碗,樱井翔打招呼。
“嗯。”厅中正坐一和服老者,点头应声:“来了。”
“您一声召唤,我哪儿敢不到。”樱井翔浅笑。
“客气啦——”老者拖长了声音,“后生可畏,你这么年纪轻轻已经上位的组长,还愿意叫我一声仲叔,我已经算是感激不尽了。”
话里有话,来者不善。
樱井翔微微低一下头,依旧浅笑,“仲叔不仅德高望重,而且多年如一日的风趣幽默。”
老者意味不明地笑笑,目光盯着面前的棋盘,手指随意地挪动着棋子。
“其实我早就乐得轻松,不爱多过问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所以今天你们的事情也就你们自己去解决,我不过是个提供场地茶点的老头儿罢了。”
樱井翔于是这才把目光望向左右。
他这是故意的。其实他早知道在座的都是谁,只不过是故意摆出你们不够格放在我第一眼的姿态罢了。
摆出这个姿态是因为,在座的几个人都不够格。
樱井翔是组长。
但另外三个人都只是各自组里的第二把手。
很显然,这是其他组组长给樱井翔的下马威。意思很清楚:你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还不够格和我们平起平坐,不配我们组长级亲自露面,只派个低你一级的,寒碜寒碜你也就罢了。
其实这三人樱井翔都认识。大家都还是小兵小卒时,也曾经称兄道弟。但是自从各归各派各走各路,高低前后,不知几时起,见面也如路人,多数横眉立目相对。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啊。”樱井翔微微向三个人点头,“只是不知道贵组们如此兴师动众惊动仲叔所为何来?”
“呵。”二宫和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我还真不知道。”樱井翔笑。
“你的场子,最近不怎么太平吧。”松本润接着说。
“托各位的福,还过得去。”樱井翔说。
“你知道你的前任老大是怎么做的吧,规矩不是随便乱改的。”二宫和也说。
“是吗?”樱井翔挑挑嘴角,“在我这里,规矩就是我,我就是规矩。”
“你!”松本润几乎按捺不住想要起身。
大野智伸出手拦在松本润身前,从茶桌上拿过了茶碗。
端起来慢慢喝一口,他悠悠开口道:“樱井组长何必为难我们这班为副为小的。我们也只是来给您带个话:场子和药从来自古不分家,您现在硬是不让药进场,规不规矩的不与您论,只是没道理断人财路,您说呢。”
“财路么,那是靠自己不是靠别人的。能被我说断就断了,那也别干了。我的场子,我说不让进,就是不能进。至于说各位回去要怎么交差,那是各位的事情,与我无关。”
“樱井翔,你别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二宫和也冷笑下,“你这个位子就真的坐得稳如泰山了?别太得意忘形了。”
“我从来就不是根葱,所以也别想拿我拌豆腐。”樱井翔不紧不慢地说:“贵组在我场子里做过什么我都看在眼里,如果准备接着闹下去也无妨,咱们只管走着瞧就是。”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这话是我想回敬给各位的。”
“哎哎哎——”在棋盘边摆弄棋子的仲叔慢悠悠地出声:“年轻人,气都别那么盛,有话好好说。我这儿是谈话喝茶的,要是来打架的,我这里可不提供道场。”
“仲叔,您倒是主持个公道啊!”
“公道?咱们这条道上的人,讲公道这个词,是不是让人笑话了。”仲叔脸上笑着,话中却无笑意,他从棋盘上抬起眼睛,看向樱井翔,“只不过呢,大家出来混的,无非都是图口饭吃,纵是神仙也还拖着几头坐骑,谁不得养家糊口呢。年轻人青出于蓝我一向乐观其成,但是万事不要做到太绝,做人做事要给自己留些余地,尤其是在咱们这条道上,更是如此。”
看起来置身事外,说是由他们自己解决,但其实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樱井翔依旧笑笑。
“仲叔说的是。正如您所说的,这世上谁都要养家糊口,不能咱们的饭碗端紧了却砸了人家吃饭的本钱。我现在,正是在给咱们这条道上的人留些余地积些德。”
厅外庭院里的水竹发出卡啷一声。
满院竹香阵阵。
“……”仲叔沉吟了一下,“翔君,看来今天这茶,你是不肯喝完了。”
“仲叔这话怎么说的,我来就是喝茶的,怎么会不喝完。”说着,樱井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在咱们这条道上玩什么盗亦有道。”仲叔看着他说。
“哪里敢称什么道,又从来不是盗。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组织人嘛。”樱井翔笑。
“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挑明了,就没了意思。更何况,我知道你也懂。”
“我懂您的意思,仲叔。”
“那么……”
“茶我已经喝完了,该与各组几位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仲叔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想先告辞了。”樱井翔说着便从榻榻米上起身。
仲叔也不阻拦。
“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就要为自己负责到底。”
樱井翔走到厅外,没说话,穿上鞋离开。



叮——
“欢迎光——”
看见推门走进店里的是樱井翔,相叶雅纪笑着把招呼收了回去。
“今天这么早。”
“事情完得早。”
“那你自己随便吧,我去招呼客人了。”
“嗯,不用管我。”
樱井翔笑着点点头,相叶雅纪也笑着转身。
宠物店临街的玻璃门窗里洒进下午的阳光,靠近窗边笼物箱里的小猫被晒得打起了瞌睡,小狗则坐着发呆。四下里狗房子、猫抓板、狗咬胶和逗猫棒零散地随意摆放,空气里因为动物脱毛而隐约飘一层细绒毛,玲珑的小店里弥漫着温暖馨香的宁静。
樱井翔走到一旁,靠在一排宠物箱边,静静望着在和客人说话的相叶雅纪。
“啊,您说它?它是两个月大的蝴蝶犬,很可爱吧?蝴蝶犬性情很好很粘人……”
“这边这只?这是美国短毛猫……对,它和英国短毛不一样,虽然看起来长得有点像是不是……区别是英短相对冷淡一些,美短更亲人,不过这两类猫都是运动健将型的,可能会比较好动一些……”
“这是……没错您也认得,这是金毛。金毛是世界上最爱玩球的狗,又温顺又忠诚,喜欢和孩子在一起。如果家里有小孩子的话,一只金毛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樱井翔看得不自觉嘴角上扬。
真专业。
笑得又那么好。
看动物的眼神像在看孩子一样。
每一个箱子的位置几乎都是相叶雅纪亲手摆放,每一只到来的动物他都亲自抱起来照料。
那张脸上的表情,和樱井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瘦到塌陷的两颊,也已经渐渐圆润。不知道的人,一定完全想象不出,他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呆过。
那张悲伤到麻木,疲惫到绝望的脸。
——“打扰了,我是相叶。”
明明是在那样的地方,却有那样一双似乎盛下四季的清澈眼睛。
樱井翔也不是没在自己的各个场子里见过各种各样好看的孩子。
但却不知道怎么,就那一声一色,便莫名地感觉放不下了。
樱井翔从来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的。
自己又是没读过太多书很小已经在道上混的粗人。
就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挺喜欢你的”。
没那么多复杂的。
他们在一起之后,也一直都过得很平常。
虽然想要再搞摩天轮烟花彩灯那种桥段也不过是很简单的事,不过相叶雅纪已经明令禁止过了——“你再给我砸钱搞那种狗血八点档我可是会翻脸的。”樱井翔于是笑着回他:“但你明明就很感动。”相叶雅纪瞥他一眼:“我那是被汽水气迷了心了!”
青梅汽水,樱井翔还是时不时就打个电话叫人送个几箱到相叶雅纪的店里。直到相叶雅纪骂他“总是这么个送法哪里喝得完”,他才改成没事就自己带个几瓶来,关店之后两人各自喝上一瓶再回家。
总之,像是非常普通的一对恋人。一个平时有工作,一个开着自己的小店。
就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幸福了。
樱井翔看得出神,店内时光便兀自跳跃。
“这种猫厕所是最新型的,猫咪在上完厕所以后爪子的肉垫里不是通常会夹带些猫砂出来吗?这款厕所在门口的地方有一个网格型筛子,猫咪出来走过时,肉垫里的猫砂就会掉在下面的格子里,不会把猫砂带得房间里到处都是了……”
相叶雅纪正在向客人介绍一款猫厕所时,樱井翔的腰上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挠了一把。
“哎哟!”因为在出神,被吓了一跳,樱井翔忍不住叫了一声。
相叶雅纪转过头。
“不好意思,您先随便看。”他转身走过来,“怎么了?”
“它。”樱井翔抓着自己的腰,回身指着身后一只从笼子里伸出爪子的小猫,“它挠我。”
相叶雅纪想翻眼睛,又想笑,“你一直这么顶住它的笼子让它感觉不安,当然挠你了。让开让开。”
“脾气这么不好,小心你一直卖不掉!”樱井翔晃着手指指着笼子里的猫仔开玩笑。
“少在这里胡扯!再说动物都听得懂你说的话,难怪你招它们烦!”相叶雅纪还是又气又好笑,“你是不是闲得难受?刚好,去帮我给客人送趟猫粮猫砂去,我现在走不开。”
“哈?送猫砂?让我?”樱井翔指着自己。
“怎么,你怎么就不能送?再说,一袋猫砂都十几二十几公斤重,给女性客人送货上门这业务从一开始就有啊,你知道的吧。”
“我以为你那就是说说而已……”
“谁说说而已?总之你快点去,答应了今天下午送到的。”相叶雅纪说着拎过两袋猫砂猫粮放到樱井翔脚边。
“老大我没开车啊,刚刚他们送我过来我就让他们走了啊!”樱井翔说。
“别叫我老大,您才是老大。我那辆自行车不就停外面呢吗,去吧,老大。”相叶雅纪指着外面说。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大!”樱井翔边拎起脚边的猫砂猫粮边说:“土死了!”
“好好好,这位很洋气的——先生!”相叶雅纪边笑边把他推出门外。


叮——
傍晚的时候,樱井翔又一次推门而入。
满额头的汗。
“你知道……”他走到相叶雅纪跟前,喘了口气说:“那个地方有多远吗?一路全都是上坡,好几十公斤的袋子啊!我光是骑回来又花了快一个小时!腿都蹬软了。”
“我知道啊,所以才更需要送货啊。”相叶雅纪忍住笑,伸出手指勾起樱井翔脖子上的运动功能项链,“再说了,这条项链白送你的啊,就这点体力?”
“体力……”樱井翔忽然别有意味地笑笑,“体力怎么样,你知道的啊。”
“你……”相叶雅纪抿了下嘴,“别大白天的就在这里耍流氓!”
“这位小哥,这是什么死词啊,现在还有人用吗?”
“这位老大……本来看你送货辛苦给你准备了汽水,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别啊,别啊!小哥别生气嘛!”
“去去去,别来烦我,我去招呼客人了。”
“哪有客人啊,你招呼我吧。”
……
笑闹着,碰一碰彼此手里青梅汽水的玻璃瓶子,喝下去以后再接着笑骂一番,天就入了夜。
相叶雅纪一一看过每一只动物的状况,确认水和食物,然后收拾店里的东西,最后拎起钥匙,对樱井翔说:“回家吧。”
出了店门,相叶雅纪把手上的一串钥匙插进自行车锁里,然后跨上车座。钥匙扣上的一把小起子晶亮亮的,那是专门用来随时开汽水瓶用的。
“上车。”他转头看看自行车后座,朝樱井翔示意。
“嗯?”樱井翔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上车,带你回家啊。”相叶雅纪一踢脚踏板,“不是说东西太重上坡太多脚都蹬软了吗?”
“……”樱井翔笑笑,“不用,哪有那么夸张,还是我来带你吧。”
“怎么那么啰嗦啊,上车!”
樱井翔没再说话,侧身坐在自行车的铁架后座上。
相叶雅纪于是一蹬脚踏板,自行车车轮在夜色里转动起来。
初夏的夜风,被转动的车轮卷动起来,扑在身上脸上格外怡人。
相叶雅纪在夜风中把车蹬得飞快,衣服里兜满了风。
樱井翔在后座上看着他薄瘦但并不孱弱的后背,感觉心里有些话想说,但真正说出口却成了这样:“要不是这黑灯瞎火的,我可绝不这样坐在你的后座上,难看死了。”
“什么,难看?我看你是坐惯了你的鹰头幻影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了吧!”
“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一个大男人的……”
“哎呀?这话说的,你骑车带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看了?”相叶雅纪说着一掰车把,猛地转弯。
樱井翔在后座上被晃得一歪,“哎哎哎——拐那么猛要把人晃下去了!”
“你扶着点我的腰啊!”相叶雅纪照样把车蹬得飞快。
夜色中,衣服里兜满了风的背。
樱井翔没有伸手扶他。
只是看着那个风中的背影在想,也许他曾经想要的世界实在有些太大了,他的世界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大,有这一方自行车后座,就足够了。







狗血成这样其实是不大想再把它放出来的(
但是直面自己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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