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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轮

命运之轮


随手按下车载音乐的CD播放键时,相叶雅纪并不预知放出来的会是哪样的乐曲。
只是今天这一程路比以往要长一些,时间一久,车内空气枯燥,他便随手一按而已。
交响乐章磅礴宏大的起势从音响里蹦出来时,由于完全出乎意料,相叶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了个晃。
虽然是有音量开得有点大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不知道自己车上怎么会放出这种类型的严肃音乐而意外。
尤其还是这段这么……耳熟能详的……是叫什么来着。
音符一个个砸在胸口上。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连这么有名的乐章都不记得了。
他果真是开始衰老了么。
还不至于快到这种程度吧。
话说回来,这CD又是谁的?他从不记得自己在近几年之内还有买过这种严肃音乐的CD,更别提什么时候放进自己的车载音乐里。
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放慢车速,相叶伸手,按下了CD仓旁边的出仓键。
拿起那张CD,眯起眼睛看了看碟面。
——贝多芬.第五交响曲。
是了。
贝多芬啊。
竟连这也想不起来了。
几乎是全世界最人尽皆知的交响曲了。
第五……
对了。
是《命运》。
是命运啊。
是命运的敲门声啊。
单手捏着那片CD,相叶想要接着再看看碟面上印着的其他详尽信息,比如这张CD师出何名,是哪个乐团演奏的,指挥是谁。
就在他眯着眼细看那些小字时。
本来开在公路前方的车忽然放慢速度逐渐停了下来。
等相叶余光发现这个情况时,距离已经不在刹车有效米数内,他下意识地单手一转方向盘。
自己的车头斜着撞在了前车的车尾灯上。
冲击力不大不小的撞击。
总归还是到了安全气囊弹出的程度。
如果相叶再年轻一点,这点程度的冲击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这会儿,他却感觉颈椎那里被猛地晃了一下,不知道是哪里可能错了位。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再年轻一些,估计也就不会连看CD上那些字都费劲,更不太可能反应慢到发现不了前车来不及踩刹车。
胸口被安全气囊顶着,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相叶有一会儿的功夫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竟然闪过了我还没那么早想死的念头。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但相叶发现,这几年来,他心里的这种想法出现得越发频繁和清晰起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吗。
怎么说,他今年到底已经是45岁的人了。


是在商界叱咤风云多年,掌管大型会社年收过亿的,财经杂志封面人物座上宾,如黄金般闪耀的45岁。


“你还这么年轻,何必这么沮丧啊?以后还有大把多的机会等着你。”
那一年,当有人这样对他说的时候,相叶雅纪心里是持怀疑态度的。
毕竟这社会对所有失败者都是这么说的。
没错,失败者。
从最普通的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找不到工作,各种笔试面试经过无数,不愿和同学朋友联系也不想和家人讲话,和女朋友也早就无疾而终,已经有半年之久。
仍然丝毫看不到尽头。也完全没有能看到尽头的苗头。意志被现实消磨得很厉害,受挫也渐渐成为一种麻木。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
就像今天解开脖子上的领带,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再有一个机会需要把它打回来。
就是那样。
走出大厦解开领带来到街边的一刻。
他遇到了那个孩子。
个子瘦瘦小小,以至于相叶一开始完全没有看到站在路边的他。
直到边解领带边往街边走过来,感觉身侧撞到了人,相叶才低下头,注意到了那个孩子。
一个看上去大约刚上小学样子的男生。
身上是规矩的白衬衫,领口打着小领结,穿着蓝黑色短裤,皮鞋短袜,直楞楞地戳在街边站着。
当然,要是说起来,也不是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
相叶之所以没有扫他一眼就走过去的原因,在那孩子手里拿的东西上。
两只手上都有东西。
而且相当特别。
右手拎着一只琴盒,看形状判断的话,大概应该是小提琴一类的。
左手里提着一只大锅——没错,是一只大平底锅,炒菜用的那种,铁的还是铝的还是其他什么的不好判断——大概重量很沉,刚上小学的孩子单手还拎不动,只有握住锅的把手,把锅立在身边地上。
这样的组合……不得不说令人感到相当之好奇。
至少是让相叶好奇了起来。
炒锅和小提琴——怎么会这个样子站在这里,站在这里是干嘛呢?
他仔细看看那孩子。
小脸绷得一丝笑容没有,嘴也抿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了。
相叶忍不住俯下身。
“你怎么了,小朋友?”
站在那里的孩子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没事吧?”相叶又问。
那孩子还是不说话,似乎像是在说不关你的事不要管我。
可那目光里可分明是透露着不安的——即使他本人有多想掩饰也罢。
相叶放轻了声音:“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那孩子盯着他,似乎被烦得没办法,终于开了口:“我没事。”
“没事?”相叶耐心地说,看了看他手里握着的那口锅:“看起来可不像哦。”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孩子倔强地逞着强,但额头上分明已经冒出了细汗。
“你这样不行的哦,你妈妈呢?”相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有耐心,但大概反正他也是找不到工作闲得没事做。
像是戳到了孩子的痛处,他抿着的嘴扁了扁,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忍到这会儿终于快要绷不住了。
“怎么,找不到妈妈了?”相叶赶紧边掏手机边说:“知不知道妈妈的联系方式,我帮你联络她?”
没想到孩子立刻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左手上的大锅也应声倒地。
“没用的。”孩子的小脸似乎憋得有点红,声音也因为喉咙抽紧显得很细,“就是妈妈……”
“嗯?什么?”相叶听不清楚,弯腰凑近孩子,“妈妈怎么了?”
“就,就是妈妈把我放在这里的。”孩子还是拼命绷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眼睛里却已经没办法地湿润了。
“妈妈把你放在这里?”相叶索性蹲下身来,平视着这个瘦小的孩子,“为什么?”
“……”孩子扁了扁嘴,说:“没为什么。”
“没为什么为什么?”相叶伸手从地上提起了那口锅,“这锅怎么回事?”
“妈妈的。”
“妈妈的?妈妈的为什么在你这里?”
“……”孩子似乎不想说,但相叶已经打定了主意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拿出大人的口吻来说道:“你听着,你不能一直一个人在这边站着,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要找警察来把你带走了。”
孩子看着他,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似乎没办法。
还是在他这个所谓的成年人面前妥协。
“上完课,妈妈接了我,顺路带着我买了这个锅。”可能多少有点受到惊吓,孩子的话显得有点磕磕巴巴不通顺。
“然后呢?”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安抚,相叶伸出手搭在了孩子的肩上。
那小小的骨骼,似乎一下子就让他的责任感涌现出来——绝对不能放任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管。
“然后,然后我就……”
“你怎么了?”
“我在经过这边的时候,想要玩一会儿……但妈妈坚持不同意,说要立刻回家,我不肯……就伸手拉住她手里的锅……然后……”
“然后?——”
“然后妈妈看了我一会儿,就把手里的锅一放……塞进我的怀里,跟我说……”
“……”
“你要这个吗,那就给你。我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吧。”
“……”
“然后就……”
孩子垂下了眼睛。
那副双眼皮看起来都显得那样委屈。
——然后你的妈妈她就真的那样扬长而去,而你就这样一手提琴一手锅地在路边站到现在。
想象着那个场面的样子,相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觉得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才只是这么小,人生已经这样艰难这可怎么得了。
“那……”相叶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你自己不认得回家的路吗?”
“不是……”孩子嗫嚅着,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是怎么?”
“……我身上没有钱。”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相叶的心里一软。
就好比走在路上冷不防踩进了一块软泥土里,脚下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但又不会真的摔倒,站直后,嗔怪春天的调皮。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这样奇怪又可怜巴巴地站在这里。
还以为你是因为拎不动这口锅所以走不了呢。相叶心想。
他从兜里掏出些钱,对孩子说:“这钱给你,快回家吧。”
其实他自己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孩子抿着嘴看了看他。
“怎么,拿着呀。”相叶把钱往孩子手里塞。
“我不能要。”孩子摇摇头。
“干嘛,不用不好意思。”
“不是不好意思。”
“那是怎么?……哦,我不是什么坏人。你看这人来人往的,你拿了钱就自己回家吧,我不会跟着你,钱上也不会有毒,不会害你的。”相叶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孩子看着他的眼睛说。
“……”目光相接时,相叶愣了那么一愣。
“那为什么不能要?”他问。
“因为自己选的就要自己想办法。”孩子用细稚的声音说道。
“……”
“我不肯走被妈妈放在这里,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那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相叶看着那个小豆丁样的孩子。
看起来纤细得很。
声音也是细细窄窄。
但说出来的话竟然能是这样铿锵有致的。
自己的原因只能自己想办法吗?
好像确实如此。
倒还真是简单呢。
只不过——戳在这里不动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
相叶忍不住笑意。
“没关系呀。”他拍拍孩子的肩,“你就这样想:跟路上的行人要钱——这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嘛。”
“我才不是要饭的!”孩子红着个小脸,倔强地一昂下巴。
“噗……”相叶笑出声来。
小小年纪。
原则倒不少。
“哎呀你就拿着吧,不然难道你真的准备一直在这里站到天黑?永远不回家啦?小心真的遇到变态哟。”相叶连哄带骗。
“……”孩子抿着嘴想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心理斗争十分激烈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
他抬眼,看着相叶的眼睛,抬起右手,递出了自己一直紧紧拎在手里的东西。
那只黑色琴盒。
“你的钱给我,我的这把琴卖给你。”他说。
相叶吓了一跳。
没有想过这孩子会突然做出这么个举动。
“把琴卖我?”
“对,我不要饭,但我把这把琴卖给你。”
相叶看看孩子手里的琴盒。
卖给我?
这是什么琴就卖给我?
孩子读懂了他正在想什么一般。
琴盒横过来抱在怀里,捧着,他用小手打开琴盒的盖子。
一把漂亮的小提琴,呈现在相叶眼前。
造型精致,色泽厚重。
优雅地躺在琴盒里。
琴盒里飘出从不熟识的松香气味。
相叶不懂小提琴。
但却看得出这把琴绝对的价格不菲。
“这……”他惊讶道。
“这是我的小提琴,卖给你了。”孩子稚声稚气,但是是认真的。
相叶眨了眨眼。
孩子双手捧着琴盒,也眨着眼看着相叶。
圆眼睛双眼皮,忽闪忽闪的。
相叶不知为什么自己似乎屏起了呼吸。
就这样对看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拿着呀。”孩子说。
相叶这才终于记得开口:“我怎么可能要你的琴。”
“不是要,你花钱买的呀。”
“……”就这点钱你以为我买得起这把琴吗——相叶想要这么说,不过没说出来。我这不是成了诈欺一个孩子?相比起来难道不是应该把地上那口锅卖给我还合理一些吗?
“最多我买那口锅吧。”相叶指指孩子的脚边,真的这样说道。
其实会这么说的大人根本也不是很正常吧。
“锅?”孩子看了一眼脚边的大炒锅,再抬起头来,对相叶说:“锅不行,锅不是我的东西,锅是妈妈的,没法卖给你。”
……
锅是妈妈的。
你以为琴就是你的吗?
相叶又是在心里说。
孩子见他一直不接,于是又说:“你不喜欢吗?”
“……”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啊。
“这把琴好像还是挺不错的,它还有自己的名字的。”孩子轻描淡写地说着。
“哦?”相叶好奇道:“叫什么?”
“轮回。”孩子说。
相叶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虽然事情的走向到了这里已经完全不同寻常地诡异起来,但于他来说,倒也许反而不是什么奇怪的状况。或者不如说,能将这种世界奇妙物语般的诡异对话继续下去的,全世界也许就只有他相叶雅纪一人。
“那把琴卖给我了,你怎么办?还要继续学琴的吧?”他这样说:“别胡来了。”
“我没有胡来。要把音乐继续学下去,自然还会有别的琴。”孩子说:“再说,有没有这把琴,我都是要成为音乐家的人。”
“……”
“要是没了这把琴我就成不了音乐家,那也太没用了。”
“……”
“这位大叔你呢?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咚。
咚。
咚咚。
咚咚咚!
是什么声音?
是心跳的声音吗?
不,不对。
那,是什么声音呢?


那一年,相叶雅纪22岁。


从22岁起,相叶雅纪的人生似乎忽然变得风生水起。
虽然自大学毕业以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但却好像反而成为了他的契机,让他以超乎那个年龄的魄力和胆识,从父母亲朋那里四处筹借资金,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旅。
他确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但却异乎寻常地敢想敢干。
并且,还拥有那么一些过人的运气。
很多机会和转折,可以说是一切付出终有回报,但也可以说,根本就是奇迹。
无论是怎样的都好,在外人来看,只有在短短几年之内他创立的公司就在业内站住了脚,并且获得超乎寻常的加乘似增长,疯狂般地发展壮大起来,他本人则几乎成为了同业最年轻的社长,这一事实,而已。
以令人看不明白的状态。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成为了社会通常所说的成功人士,青年才俊。
春风得意如相叶雅纪。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生的有些年头却如同被按下了快放键,唰唰唰地放过去,连每一帧画面都还来不及看不清楚,所有那些就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回过神来时,相叶雅纪已经坐在自己公司的社长办公室里,在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领口打着各种各样的领带。
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是能够解开摘下来的。
人前人后的“社长”声里,他几乎还没来得及完全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个几乎算得上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可唤雨的得意模样。
如果要是有人形容他的样子叫“嚣张”,那他大概都是很难否认的。
虽然他自己从没有那样认为过。
虽然,他的确可以说是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别墅,名车,任何一个奢侈品牌的全套行头。
只除了——
一个女人。
嗯。任何成功人士都理应拥有的。
没有的话,显得很不称头。
哪怕并不是有什么固定正式关系的。只是性伴侣关系的,只是每次都换单纯解决一下需要的。
也要有。
没有的话,已经不仅仅是奇怪的程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变态。
可相叶就是没有。
他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似乎从来没有过女人。尚且不用提成功与否,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着,也就很难不令坊间他其实是个弯的的传闻甚嚣尘上。
尤其,是像相叶这样品味绝佳风格超群的。
几乎就可以是盖章定论的了。
相叶倒也一笑置之。
可事实是,其实也从来没人见过他有男人。
同样,包括任何意义上的,都没有。
他就那样。
自己和自己。走来又走去。
时间也就那样流过,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般。
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的相叶从路边走过时,好看得像一道配什么诗都不适合的风景,划出的空间也塞不下再多一些的遐想,哪怕是一小段不知名的曲调。
命运好像在他身上画下了休止符。
任何音乐到了他这里都无法将他界定,即使只是奏出常规旋律里的音节,也不得不戛然而止——
但就在那段电音弦乐传到相叶耳朵里的时候,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望向街边。
那是一旦入目就很难忘怀的画面。
大概至少于相叶来说是这样。
人行道边,有人正在拉小提琴。
那是一把极其惹眼的小提琴。漆光亮红,钢骨结构。望过去几乎只能看到那一抹夺目的红色。
弦乐悠亮。
是电音小提琴。
拉琴的,是个少年。
至少看上去大概是。
从那一头璀璨金发来判断的话。
那金色璀璨到,无论那天是晴是雨,是风是雪,是春是冬,都一样能够绽放光芒。那是没有任何外物能够左右的绝对。
电音弦乐的清澈透亮,以及激情四射,像电焊时迸出的铁火花,明明知道会刺伤眼却还是忍不住一直想去看。
但,一定还并不止是这些。
只是相叶那时不知道。
相叶几步踱到那拉琴的少年跟前。
少年个子不是很高,骨骼清瘦。身上的棒球衫显得空空荡荡,随着拉琴的动作变化而晃晃当当。
没错,是棒球衫。
一个拉小提琴的人穿着棒球衫。一个穿着棒球衫拉小提琴的人。
更不用说那松垮的牛仔裤和破烂帆布鞋,以及耳朵上打眼的亮金属。
他拉得很投入,像所站立的地方并不是街头,像四下并没有任何行人。垂下的眼睫毛很密,莫名的安静感和他的一身穿戴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相叶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目。
他依然不太懂音乐。
像很久以前一样。
他只是静静地听入了神。
就像陷入了那些按下快进键的状态里,意识不到自己具体的所思所想。
直到一曲终了。
少年松弦抬弓,放下了夹在肩上的琴,提在手中。
相叶这才收回了目光的焦距。
而后看到了少年脚边的琴盒。
他赶紧伸手从西装衣襟里掏出了钱夹,从里面拽出两张万元整钞——其实并没有可选的因为那里的钞票票面只有万元一种。
俯身想要放进少年脚边的琴盒里。
被面前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是迅速而有力的一握。
相叶抬眼,多少有些意外。
那时四目终于相接,空气流转并没有转变,但其中却似铁花四溅。
“我不是要饭的。”少年简短地说道。
相叶一愣。
但立刻就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是——觉得很欣赏。”
我只是认为你应该是在街头卖艺。相叶其实是这样想的。那样的话听了演奏给钱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谢谢你的欣赏。”少年这样说,但并没有笑意。握着相叶手腕的手也没有放开。“但不需要给钱。”
相叶的视线在那少年捥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
肌肉线条以及手筯清晰可见。
年轻人特有的状态。
“一时没有别的合适的地方,我借这里当舞台一用而已。”少年接着说:“不是缺钱。”
没有正式的演出场所又有一腔热爱音乐的热血于是只能在街边演奏消耗用不完的年轻能量试着寻求哪怕一点点的自我价值——这个就是潜台词吧——或者说是相叶自己的翻译。
这些年的时光到底不是白过的。
他已经拥有足够和年龄相称的阅历智慧。看事断人,已经格局清晰。
“我明白了。”相叶收回了自己的手,但还是说:“只不过,听喜欢的演奏也是需要买张票的。”
少年盯着相叶看了一会儿。
松开抓着他的手。
“虽然还是不需要,不过,谢谢。”
相叶也看着少年,想了一会儿。
“好。”他说:“如果我非给不可呢。”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
那瞳孔里起伏的跃动,相叶读得懂其中意思。
——你神经病?
——你是在同情要饭的?
——还是根本来找茬儿的?
相叶暗自掩住心底的笑意。
“这位先生。”少年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不想知道。随便您是怎么想的,您的钱我绝不会要。”
“是吗?”相叶语意不详。
“是的。”少年说着,已经弯下腰把手里的琴放回琴盒扣好,拎在手里起身。
就这样准备侧身离开,却被相叶挡在面前。
少年于是向旁边跨一步。
相叶也不动声色地跟着跨一步。
少年再绕,他再挪。
照旧挡在他的跟前。
“喂!”少年于是意料之中地发作了。
“您这是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相叶却温和平静得很。
这份平和似乎更加让少年焦躁起来。
“警告你最好别在这会儿来惹我。”少年的声音绷得很紧。
相叶淡然一笑。
“在表达自己之前,先试着静下来去了解别人真正的想法如何。这样你的音乐才能有的放矢,才不会成为言之无物的炫技。”
毫无意外。
少年瞬间就被激怒了。
他一手拎着琴盒,一手拽了拽相叶领口的领带。
不是很用力,但传达威胁的意味。
“你说什么?”
少年手上,传来淡淡的并不熟识的松香气息。
相叶依然只是微笑,也不推开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背。
“放尊重点,年轻人。”他说。
“你说谁炫技?你懂什么音乐?”少年扬起下巴。
相叶笑着说:“我不懂音乐。炫不炫技的也不是我说了就算,是不是,在于自己心里。”
少年不眨眼地看着他。
似乎在试图读他的眼睛。
相叶又在心底笑笑。
少年人,你还早得很呢。
“音乐学院的学生?快要毕业了?”相叶迎视着少年的目光,不急不徐地说。
“……”少年缓缓松开了他的领带。
“你是什么人。”少年问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人。”相叶说:“你呢,将来想要成为音乐人?”
“将来?”少年冷笑,“别跟我提将来,我看不到将来。”
“将来不是用看的。”相叶说。
“……”
“或者说,正因为看不到,才只能尽可能把现在搞好,去博取将来的各种可能性吧。要只是因为看不到就成不了想要成为的人,那也太没用了。”
少年蹙了蹙眉尖,脚下向后退了半步。
“这位先生你到底是……”
“别,别紧张。”看看少年耳边晃动的银光,相叶笑得绽开唇角,就像是春天到来时一不小心踩到泥土里脚下一软。“一来,我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要买票听个演奏而已。二来……”他看看少年手里拎的琴盒,说:“你的琴盒是定制的吧?侧面用金字印着你的学校和入学年份。”
“……”
少年看上去像是僵了一会儿。
和站在跟前,一身优质商务西装的中年男子,面对面,静默着。
像是在彼此端详,又或是别的什么。
风吹过来。
不知是否因为是属于那少年的节拍,竟然划开了相叶周身密不透风的结界。
在那个年龄上已经很少眼神闪烁不定的相叶,睫毛竟然被打乱了原本的节奏。这让他从头到脚的整齐得体里,多生出了一分生动。
也许他们有在交谈。
但如果其实没有,那岂不是更棒。
少年一扬眉梢。
朝相叶把手一伸,手掌一摊。
“拿来。”
“什么?”相叶不解。
少年朝相叶手里的两张整钞扬扬下巴,“你手里捏的那两张?不是要买票吗,还买不买?不过先声明,恕不找赎。”


那天晚上,相叶跟随那少年去了他平时有驻场演奏的吧里。
相叶不懂音乐。
但懂得更多其他别的事。
那支在光里上下飞扬的弓,牵引着看不见的点线,在他眼里勾画出了异常美丽的画面。
那团夺目的红光,在他心里制造着那样的回声——
咚。
咚。
咚咚。
那是什么声音来着?
相叶不记得了。


那夜的后来发生了什么,相叶其实也不记得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大概就只有他在那团红色火光的包围里,差一点被那份属于年轻最热烈的冲动引燃,化成灰烬——的那份幻觉了吧。
那些真的发生过吗。
到底只是他的错觉吧。
在此后经年累月的时光长片里,那些记忆变得越发模糊,随着拷贝播映次数受到的磨损,逐渐接近于再也映不出任何具体的影像,只余一些难以分辨的虚空轮廓。
只是。
只是啊。
那些残留于耳畔鼻翼的松香气味,却久久不褪,像是常伴身侧的一剂香水,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能随时就窜出来。
嗅到的时候,总是难免一个激灵。
那些残象里的唇齿触感。
跟随着松香味道缠绕上来,令人沉醉。
耳侧的冰凉,以及胸口的滚烫。
灼烧着骨髓的火焰,经由血液熔浆的流动,加热过每一个细胞。
撕裂静谧凝固的剧痛,和建立在那之上的迷幻愉悦。在潮湿的空气里蒸腾成为虚幻的烟圈,一层层,渐渐弥散。
还有,最后紧紧扣住他的那双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青筯。
所有,不问前因也再无后果的疯狂。
没人留下名姓,以及任何联系方式。
只除了——那少年一句相叶无论怎样努力也记不起具体内容的话语。虽然犹如就在耳畔,却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想不起来。
也许他根本就没听到,或许他从来没说过。
那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那夜之后,要什么有什么的相叶,还是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


那一年,相叶雅纪37岁。


被撞到微微突起的车前盖里开始钻出灰烟。
相叶才开始逐渐回过神来。
艰难地拨开挤在身前的安全气囊,用力按开安全带锁扣。
费力地推开车门。
相叶从车里钻了出来。
薄淡的烟雾里,他左右打量着,感觉脚下地面有些倾斜不平,怀疑自己恐怕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前方被他追尾的车上也已经有人下车,朝车尾方向走过来。
那身影,从一层烟雾里逐渐走近。
望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相叶站在原地,不知是否因为受了轻伤,而动弹不得。


穿越层层迷雾而来,划破他的结界,令一切流动起来。
相叶看不真切,但却已经感觉得到。


“这位先生——”
来人还没把话说完,相叶已经先开口道:“对不起,我的,我的全责。我这就打电话。”
“您……有没有受伤?”
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身黑色礼服。看到相叶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相叶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但是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需不需要帮您叫救护车?”
“不,真的不用了。”
“这样……今天实在不巧,我在赶时间,立刻得走,所以不能留在这里等待处理,只能把司机留在这里和您一起等。”男人这样说。
“啊,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原因耽误您的事情了。”相叶赶紧说道:“这里恐怕不好叫到车,我打电话从公司叫一辆车来送您好了。”
“那……方便吗?”
“如果您是在赶时间,这样就是最方便不过的。”相叶的声音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思路却无比清晰。观察了一下公路路段标牌,他已经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我公司有间分公司就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
“那就——”男人拨开袖子看了看手表,决定接受,“谢谢了。”


相叶分公司的车到达事故现场时,果然不过十分八分左右的时间。
“您要去哪里,告诉司机就可以。”相叶边说边掏出自己的名片,递到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手里,“这是我的名片,您之后联络我保险赔偿的事宜就可以。”
——轮回。
——社长 相叶雅纪。
对方看了看名片,抬眼。
“请问……”
“嗯?”
相叶感觉自己的头轻微地眩晕着,说话应答都处于一种半游离的状态。
“您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走?”


啊?
你说什么?
跟你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说——我其实是要赶去一场演奏会——您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听一听?


就这样,留在现场等待处理的变成了相叶公司的司机。
而开车的,则是那突然提出邀约,一身黑色礼服的男人。
相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同意了要去。
没头没尾没来没去的,这样莫名其妙。
也许是他的脑袋被撞坏了。
坐在副驾上的相叶,一路上都隐约闻到了某种味道。但却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味道,似乎认得,又似乎并不熟识。
他的心不规律地跳着,想也是因为身体还没有从刚才的撞击里恢复过来。
直到车被开到市立音乐厅时,相叶还没有完全厘清一系列的状况——从他把那张古典音乐的CD拿出来端详开始,到现在为止。
走进音乐厅大堂时,相叶看到今天演奏会的主题海报——“樱井翔.个人指挥演奏会”。
樱井……翔?
黑底海报上金色的标题,以及那张黑发侧脸。
等等,这个是——
相叶睁大了眼睛。
“这位——相叶先生?”
似乎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那个低沉声线,在身后这样叫他。
相叶吓了一跳般回过身。
黑发,黑礼服,被他追了尾,开他公司的车载他而来,的那个男人,对他微笑着倾身说道:“请您跟我来。”
相叶于是就像是中了某道有魔法的咒语,什么都没想,随着他的指引,一路跟了去。


他被一路引领带到的地方,是整个演奏厅的最佳位置,池座区。
正中间的座位。
由于到场时间已经不早,那里其实已经几乎没有空位了。
或者说,就只空着最正中的那一个位置。
“您请坐。”男人一伸手。
“这是——”这座位我能坐吗,一看就是给谁特意留下的不是吗。相叶心想。
领他进来的男人却看了看表,打断他的话道:“抱歉,今天实在是时间紧迫,没时间和您多说了,就先这样。”
说着,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演奏厅走道上正在入场的观众里。
相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演奏厅的灯光已经调暗了第一层,开始播放“演出即将开始,请您关闭或静音手机”的广播。
已是进退不得,相叶只能就在那个全场最正中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厅内光线逐层暗下去。
台上光线亮起,交响乐团已经登场就位。
首席小提琴开始给出准音,乐团全员调校音准。
相叶的心跳仍然在不规律的频率里上下跃动。
不知道是在不安个什么劲儿。
终于,台上灯光全部点亮,指挥出场。
全场掌声响起。
相叶的位置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好到从那位年轻的指挥一入场,他就把那身型,以及那张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全场指挥。
樱井——翔。
黑色燕尾服。
手执指挥棒。
走到台中央,与首席小提琴握手。
转身,向台下倾身致意。
接着,站上指挥台,执棒抬手。
一格静默。
手腕起伏,指挥棒随之而动,在光中划出一条线。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
相叶雅纪的心一下子便狂跳不已。


咚。
咚。
咚咚。
咚咚咚!


他忽然就记起了很多很多事。
只不过在一呼一吸之间。
比如,今天追尾前那张从CD仓里取出来的CD上印的小字到底是什么。
比如,那一年那少年最终在他耳边呢喃的那句话究竟是说了什么。
比如,那定制琴盒上除了学校名字和入学日期以外,还印着怎样的姓名首字母缩写。
再比如,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天,他是怎样回答那个要把卖小提琴给他的男孩子问的那句话的。


——“这位大叔你呢?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吗?
我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的可是要成为社长呢。
——“是吗,那大叔你可要加油哟。”
是——的吧。
要加油啊。
就是在那样的对话过程里,相叶鬼使神差般接过了孩子捧着的琴盒。
就那样如诈欺般,用那么一点点零钱,从那孩子手里买来了那把小提琴。
那把“轮回”。
而就是从那时开始,相叶的人生轨迹,随着这把有魔法一样的小提琴,开始了超乎寻常的转向,驶上了黄金般的灿烂的轨道。
那一年,樱井翔7岁。


——“你记住,早晚有一天,你今天买的这张票,会用来听我真正的演奏会——在全场最好的座位上。”
那团红色火光差点将相叶燃烧成灰时,耳畔轻声厮磨的那句话,是这样说的。
那张相叶花两万日元提前买下来的票。
换来的并非一夜之后便永不相见的缠绵。
相叶不记得了。
相叶也从不曾知道。
那只定制琴盒上的金色字母:S.S。
比那头璀璨金发的光芒还要印刻心底的。
代表的,意味的,究竟都是什么。
那一年,樱井翔22岁。


——贝多芬.第五交响曲
——指挥:樱井翔
那张让相叶眯起眼睛去看的CD上,印的小字其实是这样的。
相叶不知道,那是某一天去谈判的途中,他的社长助理坐在他的副驾上时塞进车载音乐的。他一直坚持自己开车而不太用司机,那时正边开车边在心里默默进行着谈判的流程“彩排”,这是他的习惯,根本没有注意到车载音乐都放了些什么。
说过了,他一直也不是太懂音乐的。
那是一张经典的热卖CD,被冠以“最年轻的古典音乐天才”带来的“全新古典风”持续热销。那位年轻的,帅气的,拥有优秀气质的,指挥风格尖锐进攻却又能在接受采访时笑得春风化雨的,天才音乐人。其中更具神秘传说色彩的,是他自开始正式演出以来,每一场演出,都必定会在全场最正中的位置上,留下一个座位,空着。雷打不动。没人知道为什么。也从未听过本人的解释。
所谓音乐家,多是怪人。
没有几个这种魅力点,也许就难以流传于世。
但,谁知道呢。
在发现这张CD拿在手上端详的时候,他把车追到了正赶去个人演奏会现场的樱井翔的车尾上。
这一年,樱井翔,30岁。


——“我不是要饭的。”
——“但我的这把琴卖给你。”
——“它还有个名字。”
——“轮回。”


咚咚咚——
相叶雅纪终于意识到。
那原来,根本是命运的敲门声啊。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Bravo”中,指挥樱井翔,谢幕三次。
“谢谢大家,谢谢。”在最后一次谢幕时,樱井站在台中央,面对观众,示意观众们安静,开口说道:“今天这场演奏对于我个人来说,意义非凡。”
他朝观众席里望了一眼。
最正中的方向。
那里的一双眼睛,闪烁着。
“因为,今天,我终于兑现了很多年前我的一个承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没有那个承诺,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我。现在,我终于可以说,我完成了——”樱井说着,深吸一口气,“属于我的一个轮回。”


——“大叔你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大叔。”
——“大叔?”


相叶雅纪在雷动的掌声里,安静地低下头。
心跳神奇地恢复到了正常的速率上。
轻微的眩晕也已完全褪去。
他的肩头是有些颤抖,但情绪其实非常平稳。
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留座给一个,大你15岁的,大叔。
但,对你来说,也只能是一个大叔了。
一个今年已经45岁的,大叔。
想到这里的话。
他可不是绝望哟。
他只是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中年男人了。


那之后。
几天过后的某个清晨。
天还没亮。
相叶床头的手机猛地振动起来。
他摸索着接起来。
“喂……”
“喂,那个,相叶?——”
什么人,这么直楞楞地叫过来。
在他这个年龄和地位上,已经极少有人能够有资格这样叫他。
“你是……”他抓了抓依然还是会睡到翘起的发梢。
“还好号码是对的,那天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先走了?”听筒那头的声音平稳但又充满活力,“对于那个招待你最佳位置的人来说,不太礼貌吧?”
是樱井——翔。
“……”相叶还没睡醒,一时无言以对。
“喂,说话?”
“一大清早打电话连个敬语都不用,不太礼貌的那个是你吧?”
“哎,骗走那么小的孩子一把那么贵的琴时就已经没把自己当大人了吧?”
“什么……”相叶居然争辩:“那样说的话后来我不是给你了两万块?”
“你开玩笑呢?你知道为那把琴回去我妈追着我打把我揍成什么样?”樱井在那头说:“再说了,那两万块是前几天的票钱吧,就你这样的逻辑是怎么当成的社长。”
“我——”
相叶忽然不记得自己今年已经45岁这件事。
像个孩子一样在床上一翻身坐起来,认真地想要和那面的人拌起嘴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卖了我那把琴换的第一桶金。”电话那头说。
“你才开玩笑呢吧?”相叶从床边蹭地站了起来,拉开窗帘对着还没醒过来的城市底气十足地说道:“你知道为了那把琴这些年我花了多少钱去保养调校它,明明根本就不会拉也用不着?”
“那难道不是——”那头平稳的声音一板一眼地传过来:“为了我吗?”
“……”相叶居然感觉脸上一热。
“要不要我去替你试试那把琴,如今价值能有几何?”
“……不用了。”相叶热着脸颊说:“说到底,它什么价值都与我无关。它只不过是——”
相叶转过头,看了一眼摆在卧室另一面的那把小提琴。
“什么?”樱井问。
“我的护身符而已。”
“什么,你信这些?你们这些商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樱井——翔?”
“……车的保险总要赔我吧,相叶——不,雅纪社长。”


MA,SA,KI。
居然敢这样叫他。
他居然敢。
相叶雅纪红着脸,差一点把手里的手机捏碎。
以完全超乎45岁的怪力。
以根本忘怀45岁的跃动。
拨乱自己的头发。
相叶转身迈步。
准备去收拾那个,30岁的轻浮音乐家。


樱井翔。
你的那把轮回。
它并非一把小提琴。
它是一把命运的钥匙。
它是——
我们的命运之轮。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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