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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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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变幻时(中)

“小翔,小翔,怎么了啊?”
出了教室,相叶跟在走得飞快的樱井后面,边走边问。
“没事。”樱井面无表情地说。
“……”相叶于是也不再追问,一直跟着他走出教学楼,发现他朝宿舍楼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于是叫道:“小翔你去哪儿?”
“电影院。”樱井转头,“去吗?”
教学楼教室里的灯光从窗口洒在樱井的金发上,连带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衬衫,似乎都跟着一起亮起了荧光。
应该是春天,夜风软软的。
相叶那时略微有点厚的黑发被吹得轻飘飘的。
风里有点好闻的味道,但说不清来自什么。
转过头看他的樱井,看起来是臭着一张脸,但就像那张入学合影一样,相叶还是觉得,他其实是在笑。
“好啊。”
相叶把那本砖头一样厚的词典夹在自己袖子的黑白横条纹底下,两步跟上了樱井。
 
 
那天看了什么电影,其实已经不记得了。
不仅不记得,而且连讲的是什么也没搞清楚。
与其说没搞清楚,不如说根本不可能搞得清楚。
那天电影开场大概才十几分钟,相叶正拿起自己的可乐准备喝一口,樱井却突然出声喝斥。
“你们两个,要聊天的话请出去聊。”
相叶又给吓了一跳。
探身看过去,樱井隔壁坐了一对情侣,大概是从开场就一直在叽叽喳喳嘻闹个不停。相叶其实也听到了,但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很显然,樱井因此发飙了。
“关你什么事?”情侣中的男人不客气地回道。
“电影院是公共场所,你们已经干扰到别人了。”樱井道。
在大屏幕的光影晃动里,相叶看到身旁樱井的脖子上已经蹦起了青筋。他赶紧伸手扯扯樱井的胳膊,“算了算了。”
“啊?你以为你谁啊!”那边的男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相叶就感觉樱井也蹭地起身任凭自己怎么拉也拉不住。
“算了算了。”他也立刻起身,还在一直伸手拦着樱井。
他也不是怕两个人会打不过一个,但只是已经在心里设想,假如樱井真的出手,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就可能会在学校里被记过。
那是有多不值啊。
所以他拼命按着樱井已经准备扬起的手。
但是感觉眼看着就要按不住。
就那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还是有正义的路人出手相助了。
“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要打出去打!”
已经拉开架势的双方都被众怒喝得略微愣了神。
于是相叶就趁这个机会,拽住樱井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电影院。
 
 
到最后一行字幕出完,电影院完全亮灯,相叶才回过神来。
电影院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今天这电影他又不太知道演了些什么。因为他走神了,并且走的时间有点长。胶片一秒种走24格,一部电影的光影里,他其实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他起身,眼前因为光线的变化而有些恍惚的残像。
那天的后来他才知道,井上要樱井做的“举手之劳”是帮他完成那份用英语做的作业。确实荒唐幼稚得像个小学生。可事实上就算是在进入社会以后,像这样似乎从未能从小学毕业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关于井上那个从面相就能看出脑袋笨的家伙是怎么进的大学,相叶早就听说过。但是同样,关于樱井是怎么进的这所大学的说法,也没能比井上的好听多少。就算他是优等生,也是那种世人眼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优等生,注定了身上就要被打上标签。
走出电影院时,夜风再次吹来,莫名的熟悉沁入心肺。
相叶闭上眼睛,感觉风从眉梢拂过。
那天那味道好闻的风里,从电影院里拉着樱井狂奔出来的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胳膊底下夹着那本《牛津英日大词典》,扶着膝盖喘气时,却听到樱井忽然就“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他喘着气瞥他一眼。
“一个晚上要被人赶出门几次啊,真是……”樱井大笑着,笑到好像连左耳边的耳环都在打晃。
有什么好笑啊?
相叶气喘得倒不上话来。但好像心里又有几分懂。
樱井笑了很久。
相叶有那么一会儿怀疑他是不是快要吐了。
但是好在没有。
在他终于笑到停下来,看向相叶时,是这么说的:“海边,去吗?”
 
 
相叶踩着路沿慢慢走着。刚才的电影已经完全像是没看过一样。
风很好闻,但如果是海风的话就更好了。
海边?是说去就能去的吗?
就比如现在,他也有点想去海边,但是能去的,也只有接下来前面要经过的那座桥而已吧?
相叶从便利店拎出几罐啤酒,走上那座桥,在桥中央,倚着栏杆,向桥下的河水眺望。
河面上的风含着湿润的水气,有那么一点像海风,但仍然完全不同。
风衣的下摆被风撩起一角。
相叶眯起了眼睛。
人生好像就如夜间的河流。即使明明知道河水的流向,却仍然会在漆黑的水面上感觉恐惧。然后边恐惧边顺着生命的水流去向该去的地方,有时逆流而上,有时顺流而下,多几个漩涡或是少几道暗流,最终千江入海,万流归一。
相叶从袋子里捞出一罐啤酒,咔的一声抠开拉环。
 
 
咔——
“给。”樱井抠开一罐啤酒的拉环,递向相叶。
相叶看他一眼。
樱井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怎么,在计算我有没有成年?”
相叶咬了下嘴唇,有点尴尬地笑着接过啤酒,“没有。”
樱井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啊——好喝。”
相叶这时候其实还没有成年。但是其实谁又真的就在成年之前真的滴酒不沾了呢。他的迟疑其实只是一种直觉反应。
靠着海岸边的堤坝,他也喝一口下去,果然感觉气都透上来。
——去海边?
——不然呢,这个时间反正宿舍楼也已经锁门了,不如去海边过夜。
于是乎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坐了相当久的夜行电车,一路晃当,到达海边时,早已经口干舌燥。这会儿迎着海风一口啤酒喝下去,整个人都清爽了。
“啊——舒服。”相叶捏着啤酒罐转身望向海岸。
“夜不归宿还未成年饮酒,被知道了可不大妙呢。”樱井也眺望着海面。
相叶转过脸,看见樱井身上的蓝白条纹衬衫被海风灌满,空荡荡地鼓起来。金色发丝被风吹开,露出的脸颊其实相当瘦削,自己好像从未仔细注意过。那挑起的眉尾下,映着海面暗色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些小小复杂的情绪。
“哦,有你这个优等生做垫背的,我怕什么。”相叶于是笑道。
樱井侧目看他。
相叶坦然微笑。
四目相对,传递无声的话语。
樱井于是也笑。
“优等生可是特别会打小报告的,奉劝你小心点。”
“哎哟我可真是怕死了,辛辛苦苦考上这个大学你以为容易么,你这不是逼我跳海吗。”相叶说着,把啤酒罐一放,双手撑着堤坝,一纵身就翻了过去。
樱井愣了一下。
因为这里的堤坝离海面还有段距离呢。
翻过去也只是——
但是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双手扶在堤坝上,他拼命探身,焦急地叫道:“喂,相叶!相叶!”
然后相叶就从堤坝的那一面微笑着慢慢站了起来。
又一次,四目相视。
片刻。
“哈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
“你真是无聊!”
“你比我更无聊!”
“哈哈哈哈!……”
 
 
“啊……”
相叶手肘支在桥栏杆上,咽下一口啤酒,呼一口气。
不知道是没有冰过还是牌子不对,一个人的酒还真是难喝。
比不上那时那夜海边的十分之一。
那天的后来他们一直待在海岸边,好像在海风里说了很多话,但是却完全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直讲,一直讲,直到天空泛白,直到太阳从海平面跳出来。
真是很难找到形容词去形容那时那刻的那种心情。
现在呢。
现在总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站在这桥上站到日出为止吧?
相叶俯下身,看看河面。
幽暗的水面上,那灌满海风的衬衫好像还一直在那里,兀自地灌满风,空荡荡。
酒虽然难喝,不知觉却已经喝下去不少。酒劲儿似乎已经有点翻上来,又想了好多事,整个人头脑不是很清楚。
仍然不想回家。
掏出手机,再次调出了通讯录里“小翔”的页面。
指尖在屏幕上晃动几次,反反复复,最终也没有点下去。
呼口气,他又调出二宫和也的名字,看也没看就点下去。
很快就接通。
“喂?”
相叶当即就卡了壳。
一个女声。
怎么回事?二宫好像还没结婚呢吧?
“相,相叶君吗?”
那女声似乎有一点点激动。
相叶有点听出来了。
自己大概是拨错电话了。看也没看地调出来点下去的不是二宫的号码,而是那个给他发了短信邀约这周吃饭的女同学。
好累。
怎么会这么累。
累到心烦意乱心灰意冷。
相叶心头忽然就刺痒难耐到没办法再忍下去。
他微仰起脸,吸一口气。
“是我。”
 
 
有时候相叶会想,如果他在某些情况下的优柔寡断和在某些时刻下的突然冲动,能够对调一下就好了。有些情况需要冲动一把,但他始终优柔寡断。有些时刻最好能优柔缓和一下,但是他却偏偏就冲动起来。
要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对樱井说过那些话,今时今日,他们之间的境况,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虽然也曾经这样试想过,但是,那毕竟都是伪命题。
已经是既成事实的结果是,他就是对樱井说了那些话。
那几句,说出去就不可能收得回来的话。
 
 
那个打完棒球往寝室走的晚上,显得有那么一点闷。或者是因为打完球一身汗还没有落,相叶感觉特别闷热。
在走到宿舍楼下时,相叶远远就发现了那个身影。
香川。
穿着及脚面的长裙,手上拎着什么东西,站在那里,他回宿舍楼的必经之路。
又来了。避也避不开。总归是要回寝室,要回就没别的路可走。但是又真的不想上前去说话,因为他既无法接受那份喜欢,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就在那里犹豫踌躇时,他看到有人走到了香川面前。
金发惹眼,有一段距离也能立刻就认得出。
樱井。
应该是刚刚自习回来。
香川似乎叫住了他,跟他在说着什么。
樱井站定,听她说着。
相叶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让他轻轻地走到靠近他们的位置,侧身在路边的行道树后面。
已经可以听到两人的对话。
“我也正要回寝室,不知道他在不在。”樱井礼貌地对香川这样说。
“这样啊……谢谢你。”香川低下头,乌亮的长发遮住眼睛,轻声说:“那我再等一会儿。”
樱井看了她一眼,说:“这也不早了,你一个女生,早点回去比较好。”
“嗯,可是……”
“其实,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是还是想说一句。”樱井好像提了口气,轻柔地说道:“你总这样等他也不是办法,如果他总是不让你见到他,就应该说明问题了。”
“嗯,我其实是知道的。”香川笑着抬起头,看着樱井说:“虽然他一直也没有明确拒绝过我,但是我明白的。只不过……”
樱井安静地听着。
“只不过。”香川仰起脸,月光和路灯的光线底下,相叶才发现,原来她其实很漂亮,并且,樱井看着的她目光,很温柔,甚至有着平时难得一见的耐心。相叶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被一小撮火烤着,干烧起来般发烫。
“只不过,我要喜欢他,或者是等他,其实和他并没有关系的。”
“……”樱井看着香川,没有出声。
“喜欢一个人,其实是我自己的事。”
“……”樱井还是看着她。
“啊,真是,我在说什么呢……对不起!”
香川向樱井欠了欠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樱井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远。
转过身来,才发现相叶正站在他身边。
他给吓了一跳,往后闪了闪。
“回来了?你从哪儿过来的。”
“我出来的不是时候?”
“说什么呢。”
“刚刚你在看谁呢?”
“没有……啊。”
“不是哲学系的香川吗?”
樱井看了相叶一眼,眉尖蹙了一下,“你刚刚在旁边?”
相叶也看着他,不置可否。
“在旁边你不出来?”
“……”
“你还在躲着她,这样不是办法。”樱井看着相叶,“要是不想见她,就干脆点直接拒绝人家,别这么态度暧昧。”
“……”相叶不说话。
“我知道你很多人追很受欢迎,不过……”
“……”相叶还是没出声。
“连我见她等你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看着也怪可怜的。”
“……”相叶盯着樱井,心头搅动着让他失控的漩涡,不该冲动的时候,他偏偏就冲动起来了。他盯着樱井说:“怎么,你这样说是算在心疼吗?”
“你说什么呢?”樱井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我是说你这种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是不对的,对一个好女孩来说,这样实在有点残忍你知道吗?”
相叶像被什么刺到一样瞬间就汗毛倒竖,“好女孩?”
“……”樱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既然是这么好的女孩,既然我是残忍,那麻烦你去对她温柔一点怎么样?”发现的时候,相叶知道自己所说的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樱井的眉尖紧紧拧在一起,他盯着相叶,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我说。”相叶心底有一个恐惧的声音让他别再说了,但是他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看着樱井,他说:“既然觉得人家好,那就去温柔对她好了!我拱手相让!”
“……”樱井的脖子上浮起了青筋,相叶知道,这是他即将暴怒的前兆。他甚至看到樱井正在攥紧的拳头。
“你再说一遍。”樱井的声音嘶哑,听来有点可怕。
“我拱手相让!”不知究竟是哪一路冲动的魔鬼,蛊惑着相叶,让他咬牙切齿地这样说。
樱井的槽牙全部咬在了一起,这让他的脸颊看来有骨骼突起,愤怒已经写上眉梢眼角。
相叶其实做好即将挨揍的准备了。
也就是说他明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欠揍的。
但在那时那刻,无论因为什么,反正,他就是那样说了。
这就是结果。要推导之前得出结果的演算过程,那是已经不可能也没有意义的了。
但是樱井那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却最终没有朝他挥过来。
只有些微隐约如牙齿磨咬或是指节错位的咯咯声,像是给当时那个卡了碟的画面配上了音效。
“这是你说的。”
相叶听到樱井这样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声音嘶嘶啦啦,像砂纸边一样磨过他的耳朵。
樱井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涌起那天暗夜的海面,读不出是深是浅,是悲伤还是其他。
相叶忽然有一种意识,就在这一刻,他说出去的话已经成为泼出去的水,而他和樱井之间,已经有什么,不可逆转地遭到了破坏和改变。似乎有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的局面,已经展开。也似乎有他完全不想去走的路,就此延伸。
他肯定是并不想这样的。但是他想的是怎样呢。别说是当时,就算是后来,他也未必真的想清楚了,他其实想要的是怎么样。当然,如果事先就能看得到答案,那也就不至于得出这样一个结果了吧。
“是我说的。”
最后这句话,其实说与不说,大概也已经于事情的局面没什么影响。
只不过,他自己的声音,远比樱井的还更嘶哑难听十倍。那超强砂纸磨过耳朵在鼓膜上留下的伤害,在之后的日子里长久地未能痊愈,伤口每每再犯,都刺耳钻心地疼。
不忍再听。
却挥之不去。
 
 
是我说的。
那些话都是我说的。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想,要是那些话不是我说的,要是当时谁来给我一巴掌,要是。
樱井那双暗涌着海面的眼睛,出现在梦境里,又或者是梦境外。相叶无法分辨,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些彻底被遗忘成梦境,还是如梦境般拿来珍惜。
即使明明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梦境,却仍然是要拿来珍惜的吗。
醒来的时候,相叶逐渐清醒的意识从本来压抑的哀伤里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还没有睁眼,他已经有点不良的预感。
枕头,床,被子,所有的触感记忆,应该都不是自己家的。
再清醒一些,他心里更加一沉——他身上没穿衣服。
头以宿醉的常规方式疼着。
不想睁眼不是因为困倦,而是不想看到已经估计到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但最终仍然只能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
艰难地抬起有点火烧火燎的眼皮。
白色床品毫无意外地出现在视线里。
半拉半掩的窗帘缝里,透露出外面应该已经大亮的天色。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淋浴的水声已经听得很清楚。稍微转动一下僵硬发酸的脖颈,看到的是旁边绞缠在一起的内衣——自己的,以及女式的。
躺回枕头上,相叶合上了眼睛。
手背搭在眼睛上,他仰起脸,长叹一口气。
 
 
“哎,我刚看见香川在楼下……”
松本推门走进寝室和二宫说话时,并没有看到躺在床上的相叶。但话说到一半被二宫拼命挤眼睛用食指抵住嘴的手势拦了下来,他就多少有点明白。他用眼神瞥瞥相叶的床,用口型对二宫说:他在?二宫抿着嘴点点头。
躺在床上的相叶,手背搭在眼睛和额头之间。
对这无声的对话,他其实都知道。
松本没有料到他在床上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时间还早,通常他们寝室都没有人这么早爬上床睡觉的。他也是因为这天头疼得实在忍不了,才早早躺下。
二宫无论平时怎么对他,到这时候还是体贴的。而松本当然更温柔,如果知道他在屋里,是绝计不会提起香川这个名字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香川已经不是来等相叶的。
她是在等樱井。
这个转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在和樱井的那晚莫名争执差点动手之后多久呢?好像有段时间,又好像也没过多久。相叶没有概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刻意模糊。
总之,香川在等的人是樱井而不是相叶,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内中缘由,就算是让相叶自己来说,恐怕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当然并不存在所谓“横刀夺爱”这种说法,别说他根本没接受过香川,单是那句“拱手相让”已经足够让人无言以对了。
樱井和香川,说是出双入对,也好像淡淡的,并不特别高调。但似乎正因为这样,又才让人觉得他们挺认真的。不少人说,其实他们真相配,郎才女貌的,看起来又特别舒服自然。也有人说,樱井这不是捡了相叶看不上的东西吗?
种种难听的好听的说法,一律被严防死守地挡在他们的寝室门外。
关起门来,从没人提起这件事。就好像从不知道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一样。他们甚至还能偶尔再一起组队去踢场室内足球,配合仍然不错,玩得仍然开心。相叶也仍然在拖后的位置上,跑得比前锋还快,回传球的时候,也依然能顺着场上气势叫一声“小翔”。
但也就是如此了。
除此之外,他就几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并非绝交。而是漠然。一种没有翻脸的,归于常态却分明拉开了巨大看不见的距离的漠然。淡漠到,相叶几乎已经没有能叫出“小翔”的环境条件。这种无声疏远,远比憎厌交恶来得更让相叶难受。
头疼得越发厉害,似乎有把小锤在他脑袋里有节奏地敲着。手背用力抵住额头,想要压住这种蹦着的疼法,但是似乎不太奏效。他这会儿还不能睡,还有作业没有写,他只是打算躺一会就爬起来接着做的。
转年就将是毕业年,每天有多忙都是很自然的。相叶自知自己是努力型的人,学习上实在难说是凭天赋,压力是常年随身之物。但是他相信,他能凭用功考进这所学校来,就有能力让自己毕业走出去。他很焦虑,但可能并没有恐惧。当然,还是有很多论文作业需要用英语完成。但是相叶已经再也不好意思伸手跟樱井说:小翔,词典借我一下。
 
 
“做好了,谢谢。”
相叶起身,将电子词典递回给隔壁的同事。
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接起来。
“喂。”
“喂?你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二宫和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穿透而来。
相叶坐下,笑着小声说:“我几时不舍得接电话了。”
“得了,你还好意思说啊,已经几个月了,拨你的电话基本上就是无人接听。同学联络的事情也根本没再管了吧,想想我和你都隔了个季节还没见过了。”
“哪有这回事。”相叶放下手里的文件,“我这不是忙么。”
“得得得,别跟我提忙,听见就头疼。这年头问你忙不忙比问你吃了没还自然了。”二宫不耐烦地说:“今天晚上一起去喝个酒吧?”
“今天晚上啊……”相叶看了看手边翻开的手帐,“不行。”
“怎么,您忙啊?”二宫不满道。
“不是,今晚我有约。”
“有……约?”
“嗯,和女朋友。”
“……”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喂?”相叶问。
“你几时有女朋友了?”二宫的声调又扬高了。
“就最近。”相叶浅笑。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开什么玩笑啊?”
“那种让我去跟别人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的拙劣玩笑?”
“……没有那回事,真的是女朋友。”
“……”二宫再次沉默。
“怎么,这事儿就值得你这么吃惊啊,话都说不出来?”相叶笑着说。
“……也难怪了。”二宫似乎轻叹一口气,“难怪你忙到什么都顾不上。”
“这话说的,哪至于什么都顾不上了啊。”
“是么……”二宫慢悠悠地说道:“那松润就快要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这回轮到相叶卡壳。
“怎么,这个实在有点吃惊,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几时的事?”相叶确实有点意外。
“我知道这个消息都已经过了两周了。你说,你这位大忙人,还顾得上什么了?”
“……”
他还顾得上什么了呢。
顾得上,大约半年前那个拨错的电话经过一夜酒后乱性却终于为他找到了一个女朋友,这件事?
“喂?人呢!”二宫的声音穿透走神。
“哎,在呢在呢。”相叶赶紧应。
“你有没有空搭理我我也无所谓了,我就问你,松润结婚联系同学这一系列的事,你还管不管?”
“管,管,当然管,必须管。”
 
 
“我不管,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风吹日晒。”
二宫歪在床上捧着书,眼皮也不抬地说。
“别这样啦,去啦,明年就大四了,我们几个人一定要趁这个暑假一起出去旅行一趟啦!”
“你不要吵我,你也知道这已经期末了,没看到我在复习吗!”
“在寝室里复什么习啊,哪学得下去。”
“反正你们都去自习室,我一个人在寝室里不是正合适?这不一大早的都已经走光了?”二宫摆摆手,“总之你别在这里吵我。”
“总之你一定要去。”相叶肯定地说:“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一直在这里吵你。”
二宫一翻眼睛,把手里的书一甩,“就先不说我,另外两个人会去吗?你别在这里一厢情愿好不好。”
“松润都已经答应了。小翔他……”
二宫看着他。
“他会去的。”相叶犹豫了一下,说。
“你怎么……”二宫的话刚说了一半,寝室门被推开,大野智从门缝里探头进来,“那个,我来借个牙膏……”
“对了!”相叶跳起来抓住大野,“队长也去!”
“我只是刚起床发现牙膏没了……”
“队长都去了,所以大家必须要去!”
相叶一脸灿烂,做了结语。
 
 
走进大理石地板光亮洁净的店里,相叶收起的透明雨伞从伞尖向下滴着水。他把伞放进门边的伞桶,拨了拨有点打湿的头发,走进店里。
“先生需要点什么?”
店员在柜台里招呼道。
“嗯,我是来选给朋友的结婚礼物的。”
“您这边请。”
相叶走到光芒闪亮的透明玻璃柜台边。
选择走进珠宝首饰的店面,相叶不是没有犹豫。以他对松润的了解,其实送一些更实用更时尚的居家用品可能会更好。但是从结婚礼物的角度来说,有时候实用性实在只能排在好看讨喜有气氛的后面。而且以松润那种时不时就会突然穿戴华丽吓人一跳,手上各种装饰戒指不断的风格来说,精致得体的珠宝首饰应该还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或是至少对于新娘来说,肯定是这样的吧。
燎眼的各式贵金属和宝石被接二连三地推到眼前时,相叶被晃得有点眼花。
衬得起年龄的,具有长久纪念意义的。
簇亮光线的折射里,发现自己正在考虑这些的时候,相叶不禁歪头一笑。想想松本竟然已经要结婚,他到现在,眼前还是初入大学时松润那个略有得瑟的小模样。然后转眼之间,那个他们中间年龄最小的家伙却就已经携家带眷来到他面前了。
人生,不过如此吧。
大家都会如此吧。
樱井……也是。
自己……也是。
如果,是给樱井选结婚礼物呢。
他会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走进一家店,带着些许感慨,一点欣慰,满心的祝福,来选这份礼物呢。
他又会选什么呢?
是因为下雨天,他才如此细碎的多愁善感起来了么。
他的眼睛被射灯过亮的光线扎得出现残像色线。
在把脸扭向一边眨眨眼想休息一下的时候,他的余光掠过了柜台里的一款链坠。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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