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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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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四(16—18)

十六
樱井翔推开家门。
门没锁,他把鞋甩在玄关就直接冲进客厅。
雅纪正坐在客厅里,手上拆着一盒豆馅大福。
樱井翔冲了过去。
抓着雅纪的胳膊就把他往起拉。
“怎么,等我把点心放下……”雅纪说着想把手里的点心盒子在桌上放好,但是樱井翔二话不说就把他拽了起来,让他手里的盒子翻扣在桌上。豆馅大福从盒子里掉出来,包裹在外面的点心纸发出嘶嘶啦啦的响声。
“你怎么了……”
雅纪发出的声音被堵住了。
樱井翔用力紧紧拥住他,像濒临窒息的人需要吸氧一样死命地吻住了他的嘴。
这是劫后余生的一吻。
他今天差一点就没命了。
差一点就真的窒息没机会再呼息到空气了。
更不可能像这样吻着他想吻的人。
有时候,生的证明,明明自己正呼吸着,却无法从自己身上获得。反而是另一个存在着的个体,他接纳你也好,拒绝你也罢,你却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活生生的一切。
这是樱井翔本能地寻求自己仍然活着的证明的一吻。
这一吻吻得太用力,吻到雅纪有些站立不稳,抬起手扶在了樱井翔的颈间。
雅纪本来闭着的眼睛立刻张开了。
他的手,摸到了深陷进皮肤里的伤痕。
那是一道皮肉已经略微外翻的血痕,深深的凹痕缠着樱井翔的脖子,触目惊心地绕了一圈。
樱井翔的手握住了雅纪试探着触摸伤痕的手。
“这伤……”
没事,这伤没事。
亏得这伤,那些不明原因的可疑血印有效地被伪装,再也用不着遮来遮去了。
 
 
“樱井翔……”二宫和也似乎忍无可忍地捏紧了手里的报告,“你别就这样光着个脖子晃来晃去行吗?那一条血肉模糊的在眼前看起来很吓人好吗!那么重的伤拜托你去包扎下遮一遮可以吗!”
樱井翔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哪来那么多话啊,我要看报告!”
“话说回来,要不是你脖子上这么难看的伤痕和我手上报告里这个人的这种死法,你要接受上头的调查是肯定的了。一个大活人死在你的眼前你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身为一个刑警这有多失职吗?又有多离奇多说不通?”二宫和也说着,把捏在手上的报告递给了樱井翔,“但是现在,凭这个死因,想来你不仅不必接受调查,而且应该需要接受保护了。”
樱井翔当然知道嫌犯就无故死在自己眼前的事态有多严重。
但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已经递交了一份报告,但是这份报告除了让他丢人现眼恐怕也没什么别的价值。
他手上那根钢索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因为对方戴着手套,而他自己的白手套也没来得及摘。
死在他眼前的人身上无任何明显外伤,无打斗挣扎痕迹。他当时甚至连一点声响动静都没有听到。
附近无任何可疑人物,无目击证人。
一切要看尸检报告和鉴证结果。
在他身边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论是危险等级还是诡异程度,都在不断升级。对此,他已经有了不良的预感。
接过二宫和也递过的报告,翻开。
樱井翔的心往下一沉,果然如此。
死因——后脑颅骨被钉入六根十厘米铁钉导致脑组织严重受损断定为致命伤。
在他靠着墙咳嗽着倒气的一两分钟里,四下无人的情况下被从后脑钉进了六根钉子,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樱井翔不寒而栗。
这真的不是灵异事件。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
可报告里的照片,血淋淋摆在眼前。
他脑袋里全是那天那空白几分钟里的景象,仔细回想,努力回想,耳边回响起自己的呼吸声,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到……等等。
等等。
樱井翔想起来了。
有风。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反而更加敏锐。有风。有轻凉的风在他猛地抽气时被吸进他的鼻腔气管,进入肺里,温润地散开。
那感觉——樱井翔脸色发青,指尖冰凉——是熟悉的。
应该只是那一刻他求生的执念造成的幻觉吧。
樱井翔捧着报告发呆,二宫和也已经开始拎出一个个证物袋,一字排开摆在樱井翔面前。他用手一样样指过去。
“这就是取出来的长钉,铁成份没有特别,特别之处是我仔细比对了上一次的钉子之后发现的。实际上从上一次的铁钉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就是一直想不透,这次再做对比我终于想明白了——和上次的钉子一样,明明是被钉进颅骨的钉子,钉帽的部分却居然没有留下丝毫被工具钉凿锤打过的痕迹。这根本就是不合逻辑的,没有受过力的钉子是怎么钉进最坚固的人脑颅骨的?徒手扎进去的吗?这里可不是超人的管辖领域。”
樱井翔看着那些血迹斑斑的铁钉,不说话。
二宫和也接着往下指,“这是上次我提过的和钉子一起取出来的不明物质,我已经仔细化验过,这些小碎块是一种植物,是木质——对了,就和你上次给我看过的那只兔子是同一种木质,楠木。”
樱井翔的嗓子抽紧了。
“还有这个,这是之前在河滩上搜索回来的相关证物,因为碎成了太多细小的碎片,我重新分类整理了很久,才基本上把它拼了起来。看质地这应该是某种食品用纸,但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有弄清楚……”
二宫和也的手指到那个装着一张类似于米纸的证物袋时,樱井翔立刻一伸手捏住袋子提了起来。
虽然已经碎成太多片,但拼回来的原型基本已经可以辩认。隔着透明袋轻轻用手指捻压一下,听到那张纸发出嘶嘶啦啦的响声。
嘶嘶啦啦。
这声音樱井翔也听过太多遍了。
多到只要一听见就会直接条件反射,嘴里好像瞬间就溢满了粘腻的糯米和甜细的豆馅。
这是大福的点心纸。
绝对不会错。
樱井翔盯着手里的证物袋,完全出神。
他该震惊吗。
他该反应激烈吗。
可是他真的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但与其说他做不出反应是受惊过度,倒不如说是在他心里多多少少已经早有察觉和准备。就算他自己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但那些不被发现的潜意识,实在蛰伏已久。
从引他到交易的接头现场“推”他去破的那个案立的那个功,到自己家大火的夜晚那个惊魂却救了他命的电话,再到适时出现收留他养伤又或者是一个吻就治好了他发炎感染的牙齿创口,究竟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那个叫雅纪的男人在试图扭转他的命运,挽回他似乎总是危在旦夕的这条命?
面前证物袋子里的种种,不正是这一切真实发生过的最确凿证据吗?
有什么可值得震惊疑惑的?
没有吧。
二宫和也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说:“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完全就是在绕着你打转,你自己心里,不会一点眉目也没有的吧。”
眉目?
那是什么东西。
他心口的位置,只有一只楠木兔子而已。
樱井翔眼神从失焦里转回来,找回焦距,平静镇定地迎着二宫和也盯视他的目光,十二分笃定地说:“没有。完全没有。”
 
 
刑警生涯以来,樱井翔这几乎是第一次撒谎。
办案过程中一向都正直到呆板的樱井翔,居然这样理直气壮地说了谎话做了伪证妨碍了司法公正。
为什么。
别问他这个问题。
就像他也同样不知道他身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诡异的事件层出不穷,就像他起初也并不知道一个本来的陌生人为什么要事事暗中帮他。
但是不重要了。
重要的应该是,无论这些事件是怎么回事,他都要活下去,而无论那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处处护着他,这个目的里,都绝对没有半分要加害他的意思。
樱井翔确信这一点。
前因后果,他其实全不清楚。
刑警身份的失格,他也心里有数。
他只是想,他撒这个谎,恐怕是出于本能。
 
 
本能。
人的本能,分为多少种呢。
那一天夜里他明明是牙痛感染,却勾住雅纪的脖子不肯放开,那是本能里的一种吧?
被人勒住喉管险些断气时拼上那一股求生的力量,肯定也是本能里的一种吧?
那么,基本上原因不明地喜欢上一个人,算不算是本能的一种?
在种种不利证据的矛头纷纷指向一个人他想也不想就挡身在前,也可以勉强归进本能里吗?
樱井翔的手上提满了各式西点和果子,推开了家门。
他现在好想吃甜点。
他脑子不够用。
他心里有点发苦。
所以需要多补充些糖份。
这些就都是本能吧?
樱井翔两手甜品走进客厅,雅纪又是站在桌边。
他正拉开一袋糖霜粉,朝一瓶扭开盖子的矿泉水里倒着。
见樱井翔进来,扭头侧目看他。
樱井翔的眼前,忽然就闪现了那个蹬在窗台上回望他的身影和眼神。一地的糖霜袋子,他还以为那是什么。不顾一切跟着他跳下去,扭到脚,对了,怀里那只楠木兔子,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再不离身的。
我认识你,明明应该是从那一刻才开始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我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你到底是谁。
我问了好多遍。
我真的不想问了。
樱井翔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伸手从背后抱住雅纪,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现在,只想和你就像这样,安静地吃些甜品,喝点糖水。仅此而已。
“糖粉……洒了……”
雅纪轻轻地说。
 
 
十七
——豆沙+花生油搅拌均匀,放入冰箱冷藏1小时,备用。
——糯米粉+水+砂糖+花生油搅匀,容器盖上保鲜膜后放入微波炉加热4分钟。取出用勺子搅拌,再放入微波炉加入3分钟。
——等到糯米团稍凉后为手可碰触的温度,就从容器取出,均匀地撒上糕粉。
——切成等份,揉成圆形后再压成薄薄的圆形皮,包入冷藏的豆沙馅即可。
 
 
嗯……
看起来不是挺简单的么。
为什么这个糯米粉加上水糖花生油搅拌均匀加热以后,就是怎么都不成形揉不起来呢?揉成圆形——可它就是揉不起来啊,无论怎么攥糯米块都还是在手里散开啊。
樱井翔歪头看着几行简单的大福做法说明。
其时他的脖子上正挂着一条标准主妇用居家围裙。
厨房操作台上,正零落着各类容器搅拌器,糯米粉砂糖糕粉糖粉各种分辨不清的一片白色,铺在案板上,沾在他的围裙上和手上。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还在歪着头琢磨,樱井翔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赶紧放下手里怎么都攥不起的糯米,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用手指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接听。
“喂……”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樱井翔你人在哪里?!”听筒那头的声音却是又高又尖。
“你别那么大声音……”樱井翔边小声说着边转身向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好像哪怕听筒里这点声音也能变成噪音吵到谁。
“你是警察,身处纪律部队!这你知道吧?你还真能说给自己放大假就放大假,连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了,会不会太离谱啊!”二宫和也的声音丝毫没有放轻的意思。
“你搞清楚啊,话不要随便乱说,谁说我是自己给自己放假,我可是正正经经向上边告了假的,连枪都暂时交了……再说,你不是也说我受那么重的伤就不要血肉模糊地吓人了吗?”樱井翔用手捂着话筒小声说着。
“案子不查了?!你个遗憾男的小宇宙呢?别告诉我你差点死过几次以后就性情大变看破红尘了啊!”二宫和也的话,带着尖锐的质问。
“……”樱井翔觉得自己几乎被二宫和也戳中了,自从看起来像是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回,他似乎真的不知觉地改变了很多。但是仔细想想,这些又都真的是因为几次大难不死就开始看破人生了吗?其实,说到底难道不还是因为那个现在正在卧室里睡着的人吗?
“也许吧……”樱井翔低下头,看看这操作台,看看自己正在做的事——想趁雅纪还没睡醒,做一些手制甜品给他——这是一个曾经一心一意都扑在查案上的男人会干的事情吗?所以除了这么应一句,他还能说点什么呢。
“我现在跟你说的你都好好听着。”二宫和也似乎不准备搭理樱井翔的这种消极态度,继续一连串地说着:“两名铁钉致命的受害者,身份都已经查明,基本上都是道上一些出了名的职业杀手,完全就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亡命之徒,背景没什么复杂的,无非都是受雇于人。但是在第二个铁钉受害者的身上搜出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我们追踪到了一通非通知设定电话的拨出地点,而这个地点,是个非常不一般的巧合——就在你第一次破贩毒集团大案人赃并获的那栋房子的附近。”
那栋房子。
好多事,好像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樱井翔捏着电话,不出声。
二宫和也于是接着说下去:“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这一系列的案件完全就是以你为中心的。所以针对这个重要的地点,我去翻查了很多署里的旧档案。然后我查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当然,这也要基于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了解。你自己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你刚刚当上刑警的时候,曾经追查过一宗连环纵火案?”
樱井翔在记忆里搜索着。
纵火。
他记得。
因为其实他从小就讨厌火。没有任何因由的,似乎与生俱来,骨子里就是憎恶火。所以在初当刑警刚开始查案时就碰上一桩连环纵火让很多家庭家破人亡的恶性案件,令他反感至极。他记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没日没夜地追查各种线索,蹲点,查问,反复取证,追着那时已经在鉴证科的二宫和也替他做各种各样的鉴识和报告,基本上他们彼此了解和信任的关系,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建立起来的。以非人的体力和耐性,终于被他查出来,这竟然是一个少年犯罪团伙所为。
作为一名刑警,樱井翔的心软从一开始就是个致命伤。因为是少年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已经追查到一名众多证据指向的少年身上,本来逮捕他把他带回警局取证,顺藤摸瓜揪出团伙就可以破案了。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对这名少年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希望他能回去劝自己的同伴,一起来警局自首,作为少年犯罪,将刑罚减到可能的最低限度。
回想起来他知道自己是幼稚伪善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相应的责任。年纪小,就更需要让他们清楚明白地认识到这一点,学会承担承受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的后果,让他们明白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去做,如果做了,就要自己承受因果。这才是真正的教育。但是在当时,他的确犯了这种很低级的错误。
大约是他实在太情真意切一腔热血,那少年居然也真的被他打动了。
然而就在同意他的建议去劝服同伴自首的第二天,那少年就被人发现在学校里上吊身亡。
所有本来已有的线索,在一夜之间全部断绝。整个少年犯团伙的成员,也悄无声息地集体失踪消失了。
而又因为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证据,当时只以自杀定性结了案。
死无对证。这是眼看着就要破案却完全没有,还令伤害加倍的一宗恶性案件。这也是樱井翔遗憾史上众多案件中无法抹灭的一笔。
他心中的懊悔和负罪,即使直到事隔多年的这一刻,仍然一想起来就直戳心坎。
“我记得。”他说。
“我也记得。”二宫和也说:“所以我也是翻旧案宗才发现——那栋房子,就是原来那个案子里,自杀少年家的旧址。”
樱井翔的心底瞬间窜上凉意。
“事实上在他自杀后不久,他家就失火了。一栋房子被烧得什么也不剩,唯一的哥哥也从那时起,不知所踪。”二宫和也的语速慢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意味着什么,“后来在那个被烧毁的旧址上,重新翻盖建起了新的住宅,但是因为种种不吉利的原因和传闻,一直卖不掉。本来那里就不是什么繁华地区,时间久了,也就有点慢慢废弃了。”
樱井翔的脑子在拼命地运转着,思索着,联系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画面。围绕着他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背后必然沉重的真相,似乎终于开始有些露出端倪。
“当时因为你在案件中身份敏感,所有后续事件的处理和与家属的接触,都没有再让你参与。所以后面的这些事,你也并不知道。”二宫和也似乎终于说到告一段落,停了下来,在话筒的另一端等待樱井翔给一个反应。
樱井翔却不说话。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但是他能说些什么呢。
“说话?”二宫和也追问。
“所以……我应该说什么?”樱井翔反问。
“你说呢?所以?所以现在摆明了你是被人寻仇来了吧?”二宫和也尖声说。
“那,就应该是吧。”樱井翔却反而平静。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就这个反应?”
“说到底……”樱井翔深呼了一口气,“我本来也的确是愧欠那个少年和他的家人吧?”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啊樱井翔?事情一桩是一桩,道理一码归一码,你办案过程中有什么失误和是不是有人能私自要你的命是没有关系的!你该受罚还是该被良心谴责,那与雇凶杀人这种恶性做法是不能形成因果联系的!这就像从结果上来说虽然是你被救了命,但那两个职业杀手被杀一样是手段残忍的犯罪不可能改变性质是一样的!你是一个警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二宫和也忍无可忍,话里有话。
是了,二宫和也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随便,爱吐槽又毒舌,但是他其实是一个太聪明太分明的人,对于真相的执着和刑警身份的认识,恐怕从来不比樱井翔少半分。这可能也是他们两人为什么合得来的本质原因。
樱井翔在逃避一些事实,他自己知道。
他给自己放这个大假,就是希望能够认真平静地调整一下自己,好好地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他当然知道,有些事实,永远是事实。
樱井翔抬起头,提了口气,握紧电话,“我知道了。你放心。等我休完假,自然会归队。”
“你的手机要保持畅通,我会随时MAIL相关资料和调查进展给你。”二宫和也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樱井翔缓慢地放下手机,转身穿过客厅,走进了卧室里。
雅纪正卷着一条薄被,蜷睡在床角边。
又来了。有床不睡,就爱睡床下,说是地上更自在。
樱井翔笑着摇摇头。
看他仍然睡着,樱井翔转身想要离开。
“翔?……”雅纪却在背后叫他。
樱井翔转回身,“吵醒你了?”
“没有……”雅纪说着,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要坐起来。
樱井翔赶紧走过去,俯身伸手去拉他。
雅纪握住他的手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靠近自己的樱井翔,伸出另一只手搂过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耳边。
樱井翔的耳朵一下子就发烫发热了。
雅纪的舌尖轻轻舔起他的耳廓耳垂。
樱井翔有点不知所措地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糯米还是粘在手上,红着耳根说:“让我把围裙摘一下擦擦手……”
“不是的……你这里,沾满了糖粉……”雅纪放开他的耳朵,笑着看他说。
摸摸自己的耳朵,樱井翔想起刚刚接的电话。
忍不住低下头,笑自己。
 
 
有些事实,比如,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手段极端残忍的杀人嫌犯。
这性质,也的确不会因为是救了他就能够得到改变。
他没打算否认,也从未认为能抹灭。
只不过是,这个事实,对于脱离开刑警身份的他个人,对于樱井翔这个男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这个名叫樱井翔的男人来说,有意义的事实只有,此刻的他,感觉很幸福。他人生至此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幸福。
就让他在自己这个三个字的名字的单纯身份里,多待一会儿吧。
 
 
十八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爱吃甜食?”
“……”
“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活得有点久了。”
“……我没听懂。”
“活得久,尝过的味道太多太杂,都有点够了。到最后只想留下一种只要一吃,就能想起一些好的回忆的味道吧。”
“说什么呢,你不可能活得比我久吧。”
“……谁知道呢。”
“再说……酸甜苦辣咸才正是人生吧?”
“人生……你就这么喜欢么……”
“既然活着,这是当然的吧?有甜也有苦的人生才鲜活吧?淡而无味,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果然……还是如此。”
“嗯?你说什么果然?”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活得像你这么乐观,真是难得。”
“我也不是乐观。只是……有什么可不乐观的呢……至少,活着……才让我遇到了你吧……”
“……”
“所以,有很多事,都是生而为人,活着,才可能体会得到的吧?”
“……”
“睡着了吗?”
“……没有,今天睡不着。”
“为什么?”
“大福吃多了。”
“……我有做那么多吗?……”
“不知道!豆馅好硬,糯米又好像做得完全不对劲,吃进了好多生糯米,这会儿撑得难受!”
“真的!那要不要找点胃药吃一下?”
“……你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啊!警察这么好骗怎么行!”
“……警察也敢耍,你给我滚上床来!”
“不要,你怎么不下床来。”
 
 
樱井翔一翻身,脚掌贴在地板上,跪在了躺在地板上的雅纪身边。
夜色沉静,但是眼睛早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身上披着月光的彼此。
手扶在地板上,樱井翔俯身凑到雅纪耳边:“你不嫌地板硬硌得慌吗……”
“我好好躺着,怎么会硌得慌。”
“现在就会了啊……”
樱井翔的胸口贴住雅纪,直接吻住了他的耳朵。
就是会像这样,忍不住想接近你,亲近你的一切。
你能明白吗。
“只要你不怕地板硬,我再硬的地方都躺过……”雅纪也轻声在他耳边说。
樱井翔听不明白。
但是他听不明白的话太多,渐渐也已经习惯了。
他的手伸进雅纪的衣服,抚摸微凉的肌肤和略显嶙峋的骨骼。
吻从耳边一寸寸磨擦回唇边。
雅纪的唇舌,樱井翔已经熟悉。
嘴唇接触的一瞬间,雅纪一定会立刻回应他,湿润地交缠。
这一个回应,百试不爽地会像捻子一样引燃樱井翔。
拽住衣角,掀开,拉扯着脱掉扔在一边。
没有阻隔肌肤接触的一瞬间,总会让两个人的心跳立刻提速。
吻和抚摸,不厌其烦。
樱井翔细碎柔软的吻,从雅纪的颈窝锁骨到胸口,再到肋骨,再下滑到腹部,再往下,碰触到比潮热的唇温度更高的地方。
燥热同样从自己胯下传来。
如果按照普通的交往经验来看,他们的这种关系应该是还处在热恋期的阶段,但是每次做爱时,樱井翔又往往不这么觉得。彼此对对方的反应都太熟识,熟到连敏感带在哪里,怎样刺激会有怎样的反应,都知道。
舔吻着发烫发硬的地方,樱井翔听到雅纪的呼吸声里开始出现低微的喉音。舔吻包含着直到雅纪难耐得发出声音,直到那难耐的声音让他自己胯下的燥热不安也一再升级,他再一路从下吻上来。
跪在地板上,樱井翔的膝盖的确被硌得有点痛,所以他俯下身,躺在雅纪的身边,把雅纪侧身抱在怀里,让他的后背贴住自己的胸口。
因为清瘦突起的脊椎骨节,清晰地顶在樱井翔的胸前。
微凉地抵着他的炽热。
温度的反差让他感到刺激。
樱井翔把一只手穿过雅纪的肩颈,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贴在雅纪的嘴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吻它。”雅纪顺从地吻着他的掌心,心领神会地轻舔着,留下湿润的唾液。
于是,樱井翔用载满湿润的手,从脊椎的骨节一路摸下去,直到最后一节尾椎骨,再往下,找到入口时,他先用手心的那些唾液让发烫变硬的自己变得润滑,接着,才在腰上用力,一点点慢慢进入雅纪的身体。
樱井翔感觉到,这一刻雅纪抽了一口气,背脊抽紧,全身都会略微变得僵硬。
总会如此。
每一次雅纪都会如此。
樱井翔知道,或许再慢再轻,也难免疼痛,但是却从来没听到雅纪叫过半声。这种隐忍,总是让樱井翔难以自抑。
一点点的抽插,樱井翔感觉着雅纪在自己怀里的颤抖,僵硬的身体慢慢适应,变得柔软,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里却加重了呻吟声。
樱井翔的手移到雅纪身前,握住他唯一与全身温度不同温差很大的地方。套弄,用力,松开,再反复。
这一刻冲上脑来的快感,总是会重到让人眼前发黑冒出金星的程度。
小心轻柔的动作,总是会不小心变得激烈。
一只手扶着雅纪的额头,一只手握在雅纪的身下,樱井翔的动作变快了。他很想控制自己的力道,但是不断冲上头的眩晕让他的理智和思考和溃散,不自觉地失控。
两个人的身体,频率渐快地互撞着。
粘腻的汗水让每一次的接触都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滚烫,燃烧,随着呼吸蒸腾。
身体随着快感膨胀。
“呃——”雅纪的呻吟声从喉咙里冲出来。
樱井翔的灼热的气息全都喷在他的耳边,像是催情的烟雾。
酥麻的难耐让他抓过樱井翔扶在他额头上的手,咬在嘴里。
这是催情的按钮,让快感加倍,加速地在身体里循环。
呼吸声呻吟声和碰撞声,已经混杂成一团,纠缠不清。
血管神经,终于全都贲张。
高潮的刺激如潮水袭来,雅纪拼命咬着樱井翔的手指,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樱井翔感觉手上一热,胯下也一热。
他把牙齿扣在了雅纪的后颈上。
那里有一节颈骨骨节,他把所有承受不下的刺激和快感都轻磨在那突起的肌肤上了。唇齿间沾染满了雅纪的汗水,既咸,且甜。
所谓的生命中所不能承受,大概这绝对算是其中一种吧。
停不下来的剧烈心跳和呼吸声,就是在召告这种承受,也是在挑战着所谓的不能。
做爱,占有,将彼此的生命绞作一团。
沉迷的,必定是这些。但又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你,更亲近。
抵死一试也在所不惜。
在几近失去意识的抽搐里,感受最真实的彼此。
烧至沸点的空气,终于随着缓慢平复的呼吸声,逐渐降温。
意识从深不见底的世界里捞出。
炽热的归温热,微凉的仍归微凉。
感觉到怀里雅纪仍未褪尽的些微颤抖,樱井翔拉过薄被,裹在他的肩上,把他搂在怀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总是散发出那样悲伤的气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来比我年纪还小的你,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对人生的看法表现得那样消极。
我只知道,很多事,只有活着,活在人生里,才有机会可能做到。比如,像现在这样拥抱你,占有你,就是活着,给我最大的恩赐。
就是现在,我终于有了一种最真切的存在感。
我一直疑惑纠结而不得的东西。
在你身上,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这是我为什么如此投入痴迷的原因吗,不敢给自己找这么好听而又堂而皇之的托辞。或许,我就只是单纯地占有欲扩张,无限地想要你罢了。也可能更只是,单纯地喜欢你,也喜欢从你身上得到的那些快感,即使是这么说,我也并不觉得丢脸。我也同样把这看作活着所赋予一切理所当然的美好。
虽然,我不知道这美好的一切中,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似乎出现隐忧,让我已经暗自有了些不那么好的预感。
但是这一刻的幸福是如此真实切肤。
为这,我想,最好这夜色永远不散。
最好这洒在你身上的月光永驻。
我愿在这里停留,与你化作一颗琥珀。
作为我们活过的证据。
 
 
但是月光无法永驻。
夜色如情,难聚易散。
樱井翔与雅纪相拥在床角下的地板上,一身月白换上了暖曦晨光。
有人想要活成一颗琥珀,但命里却注定了是一只停不下来的齿轮。
 
 
床头柜上,樱井翔的手机嗡嗡作响,振动着微微转移位置,邮件提示的灯光,闪烁着映在一旁楠木兔子的身上。
樱井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小心地把拥着雅纪的手抽出来,挣扎着起身把手伸向床头。先是摸到楠木兔子,摸索了一下,放开,再摸到旁边的手机。
把手机拿到眼前,看到二宫和也发来新邮件的提示。
点开,邮件页面跳出来。
——“署里得到线报,有可疑人物反复出现在那栋房子附近,怀疑极有可能是当年自杀少年失踪的哥哥。不管你人在哪里,注意人身安全,提高警惕,减少外出。”
樱井翔坐了起来。
露出端倪的事实,开始找上门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他得去。
必须得去。
可能的话,他想这个案子最终能由自己来了结。
反正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最后因果回到自己身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躲是躲不过的。
从地板上拉过衣服,穿好。
樱井翔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简单地洗漱收拾妥当,再回到卧室里,从床头柜上拿起楠木兔子揣进怀里,再弯下腰替雅纪拉了拉被子,看了看他熟睡的脸,漂亮的眉毛和安静的睫毛,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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