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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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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六)

 F
砰。
加长型轿车的左右,一左一右两位执事将响子夫人送上车,关好车门。
相叶雅纪看了樱井翔一眼,樱井翔也回看了他一眼。
“转借”事宜,即时生效。
宴会一结束,铃木太太只使了个眼色,樱井翔便只能跟着相叶雅纪和响子一起走出院子。
“谁开车?”
“当然是你。谁是这家的执事,我凭什么开车。”
樱井翔说完就转身打开前排副驾驶的车门,一头坐进去。
相叶雅纪于是也跟着上车。
在樱井翔的身边坐定,安全带还没扣,先按下按钮把和后面车厢之间的小窗关了起来。
樱井翔侧目。
相叶雅纪边扣安全带边说:“夫人今天已经很累了,让她安静睡一会儿,不要吵到她。”
樱井翔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还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
“你放心,我没有话讲,吵不到你的夫人。”他冷冷地说。
“怎么说也要从现在开始合作一阵子,你能不能客气点。”相叶雅纪打着车,缓缓踩下油门。
“没什么合不合作的,我只不过在租期内按主人的指示做事而已。”樱井翔看着车窗外。
“我知道统筹一个宴会对你来说绝对算不了什么,但你不能像这样消极故意不认真。”相叶雅纪盯着车前方的路。
樱井翔转头看相叶雅纪,用略带不可思议的语气地说:“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从哪里出来的?你以为我像你?”
“什么意思。”相叶雅纪并不转脸,直视前方。
“我是对现在这个状况很不爽。但是那不影响我的专业。我该做的事情会分毫不差地做好,再讨厌也不可能感情用事。不像某些人。”
“……你这是在暗示我感情用事吗?”
“我想问问,你见过这家的男主人了吗?”樱井翔顾左右而言他。
“……见过一次。”
“好自为之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相叶雅纪开始不耐烦起来,攥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不知道。”樱井翔把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翌日清晨五点。
樱井翔在万分不快中睁开了眼睛。
响子夫人给了他上宾般的礼待。单独的房间自不必说,并且是最上等舒适的客房。
即使如此,樱井翔仍然睡得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发紧,像被莫名揍了一顿般不自在。最讲究传统规矩的执事,就这样像件物品一样被传来借去,像什么样子。
嘛。按天计价。
本来他就是个高价物件。
他以为他是什么了。
翻身起床,扣起衬衫,抖开响子夫人送来的全新的执事服,穿好。
六点,樱井翔准时来到一层大厅,熟练地熨烫当天的报纸。
边熨,边四下扫视昨晚夜归来不及看清的这栋藤森宅邸。
并非大如城堡的华丽,但处处体现出低调的极致奢华。而这种低调奢华中透露出的信号是,这是一户真正的有钱人家。
那位铃木太太口中“那么大组织”里的藤森先生,绝非一般寻常富翁。再加上响子夫人的那些为难和忧郁,这个家的情况绝对不简单。
不会连这点事都分析不出来吧。相叶雅纪。
要和美艳主人搞什么不伦,也要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这里的人,是你得罪得起的吗?
手下的报纸已经完美地熨好。
樱井翔折好报纸,转身前往女主人的卧室。
然后他才意识到。
相叶雅纪呢?
该在大厅准备一切这家的正牌执事呢?
他没有兴趣反客为主。只是职业病太重,完全是无意识地做着手里的事情。
疑惑着走到响子的卧室外,叩门,三声,十秒,再三声,推门。
然后他还没有出声,就发现卧室里已经有人,正站在女主人的床边。
相叶雅纪。正对着樱井翔比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樱井翔皱着眉望过去,看见相叶雅纪手里正捏着一枝鲜花,准备放在女主人的床头。
樱井翔上前几步想要出声,却被快速走过来的相叶雅纪连拉带扯推出了门外。
“你要干什么!”樱井翔在门外愤怒地甩开相叶雅纪。
“夫人没有这么早起,而且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所以千万不要出声。”相叶雅纪小心地关好门。
“那你又是来干嘛的!”
“夫人最喜欢铃兰,每天早上放一枝在她床头,有助于她起床时有一个好情绪。”
樱井翔把本来熨得平整完美的报纸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你可真不愧是A级的!”
自然听得出樱井翔话里带刺,但是相叶雅纪没有搭理,“夫人的早餐都是在卧室用,等下我会端过来,你不用管了。”
“但是我已经看过夫人今天的行程了,好像今天要去上油画课吧?这个时间了还不起床准备哪还来得及?”樱井翔接着说。
“我知道。但是她昨晚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下,迟到一会儿也无妨的。”
怎么称谓都直接变成“她”了?
她是谁?
你又是谁?
“你能不能多少知道点分寸?”樱井翔逼上前一步,虽然愤怒,但依然保持冰冷地盯视着相叶。
“樱井翔,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理取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无理取闹。”樱井翔冷笑,退后半步,“被你这么说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本来我不想这么说,但就借用一下你昨天的话来还给你,我才是这家的执事。除了筹办宴会,所有这些事情,我都不需要跟你有什么交代!”同样显得话里有话。
樱井翔再退后半步。
“很好。”他说:“那就祝您好运,藤森家的执事大人。”
 
 
那天以后,所有关于响子夫人的事情樱井翔都不再插手半分。
他全心全意地开始准备宴会的筹办事宜。
在宅院内外碰到相叶雅纪时,也只会规矩地点头致意,招呼都不再打一个。
通常一次正规宴会的准备时间需要一个月。整栋宅邸需要进行彻底地清扫,保证所有角落整洁如新。银器、餐具全部进行特殊清洗,达到光洁耀目的效果。而花园园艺的优美就更不用说了,一切都要按照宴会的主题统一重新修剪和布置。宅邸里所有客房的安排及高标准舒适度的要求,各式珍馔菜肴的色香味全方位衡量设计和挑选,甜品酒饮的搭配和可口度……事无巨细,樱井翔样样过手,件件亲自去做。
除了关于响子夫人的一切。
女主人在宴会当天的礼服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是点亮整场宴会的关键爆点。礼服是否到位和得体,直接影响了宴会主人是否能够成功稳住场面。发型、鞋子、珠宝也自然都不用说,必须极尽精心打理,让女主人足够闪亮动人。
但所有这些,樱井翔概不过问。
有藤森家的正牌执事在,那样贴心人性化的服务,他算是哪棵葱。
男主人的礼服,他一早准备好了。即使从他到藤森家之后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藤森先生一面。樱井翔曾经疑惑过,筹办这场宴会,男主人到底知不知道,应不应允,出不出席?也许在此期间藤森夫妇二人见过面有过商议,只是因为来去匆忙所以所有人都没见到?他不能确定,他也不关心。
直到宴会日期正式确定,邀请函都已经印制好,樱井翔依然没有过问过女主人在宴会上需要准备的任何事项。
“你是怎么回事?”
相叶雅纪把那淡淡幽香净白素底、印着一束铃兰花样的邀请函扔到正在检查银餐具边缘是否擦亮的樱井翔面前。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什么怎么回事?邀请函设计的样子你不满意?没关系,我本来也打算迟点拿给你让夫人看一眼,才最后决定。”
“不是这件事!我是说都到这时候了,夫人的礼服你却还没着手准备?”相叶雅纪略显急躁地说。
樱井翔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夫人的所有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不都应该是你负责的。”
“我几时这样跟你说过?再说你问过我吗?”相叶雅纪上前半步。
“诶,这可真是奇怪了。”樱井翔抬起头,“我怎么记得有人严正警告过我,所有那些事情都是不需要跟我交代的?我有什么资格过问?”
“你——”相叶雅纪有些被激怒。
樱井翔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察看手里的餐具。
“樱井翔……”相叶雅纪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樱井翔一向面瘫的脸上倏然闪过一丝冷笑。
“时间来不及了……”相叶雅纪强迫自己放软了语气,却很坚定,“夫人的一切装扮绝不能出差错,我一个人处理不了,你必须帮忙。”
“……”
樱井翔刚刚舒坦一点的心情瞬间就一扫而光。
没听错吧,他没听错吧。居然为了响子夫人向他低头,相叶雅纪。用那样委屈忍辱的态度向自己低头,只不过是为了他的夫人绝对不能出差错,一定要做到光彩照人而绝不能被人半点嘲笑。
为保护心爱的女人而摆出这种姿态,实在是太爷们儿了。
相叶雅纪你真是太男人了。
“你……”这回轮到樱井翔在强压自己的怒火——或者说是心底某处难以名状的扭扯和搅动。
“算我求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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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五)

E
夜色浓重时,客人陆续到齐,晚宴长桌点亮灯光,客人们开始入席。
始终在壁炉边坐着的藤森响子起身向主桌走去。
相叶雅纪陪她“取回披肩”以后,她便以自己感觉很冷为由,一直坐在炉火边取暖。
不过樱井翔看得明白,这位响子夫人摆明了不擅长应付自己的女主人,避之不及。之所以一直躲在炉火边,是因为看清了铃木太太今天一席的蕾丝长裙,万一被壁炉里溅出的火星燎到一点整件礼服都会直接报废,不会愿意靠近壁炉。
不过也好,因为这样,自己乐得不必靠相叶雅纪太近。
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们没有彼此招呼和说话的时机,而樱井翔也丝毫不想。说白了,走出ARS,他和相叶雅纪之间又还有什么关系?
那炉火照在亲昵耳语的两人身上几乎烘出一个暖绒绒的光圈,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从来横眉立目冷嘲热讽对他的那张脸现在却几乎快要笑成一轮暖阳,那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樱井翔认真地问自己:到底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答案是没有。
但是这样回答的同时,心里的情绪却为什么是“不爽不爽不爽至极”?
樱井翔的脸色比往常更臭了十倍。
藤森响子从壁炉边走到主桌边选了个位子入座时,相叶雅纪也很自然地跟在后面,站在响子座位的两步之外。
铃木太太于是也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不要再特意选在响子夫人身边坐下了!樱井翔在心里暗想。
好在,铃木太太走向了长桌的另一边。
樱井翔略松了口气跟着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女主人选择站定的位子,就在藤森响子座位的正对面。
这位太太,你到底想怎么样。
樱井翔无奈地想着,绅士地拉开了椅子,让女主人坐下,然后退后两步在椅子后站定。
这样一来,就变成他和相叶雅纪之间隔一张宴会主桌,站了一个面对面。
樱井翔站定,假装不知道相叶雅纪正把目光投向自己,看向别处。
之后客人们终于陆续入席坐定。
樱井翔看见铃木太太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色意味深长。
樱井翔读懂。
那是在无声地提醒他,到你表现的时候了,自己看着办。
好吧,作为一件与用来炫耀攀比的克拉巨钻没有实质区别的奢侈品,到了显示自己消费价值的时候了。
晚宴在主人举起香槟祝酒中开始。
菜品一一端上,樱井翔一丝不苟地看过,从侍者手中端过,递到铃木太太面前。
姿态,风度,样貌,近乎完美。连向杯中斟酒时,看来都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的制作。
的确一下子就吸引住席间所有客人的目光。
“铃木太太!这是?”隔壁座位一位围着皮毛披肩的中年妇人眼睛放光地偷偷问铃木太太。
“什么?”铃木太太假装不明白所问何事,然后顺着对方的目光也去看了身后的樱井翔一眼,“啊,这个啊。没什么啊,最近家里面事情有点多,找一位执事回来打理。”
“啊啦,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执事啊!一点也不比响子家的那个差呢。”
“有吗?还好吧。”铃木太太藏住笑意冷淡回答,然后斜眼瞟向桌子对面的藤森响子。
樱井翔在心里冷笑。
生意。全是生意。
应接间再观察对面的相叶雅纪。
侍者递上来的菜品他同样都一一认真看过,却并未如数照样端上桌,有的直接让侍者端走。红酒也是一样,相叶雅纪看过酒瓶标签以后,摇摇头退还给侍者。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只是执事技能中基础中的基础。
“我家夫人不能吃芦笋……这种红酒产地的葡萄可能会让皮肤敏感……”觥筹交错间从桌子对面传过来的只字片语里,樱井翔听到相叶雅纪是这样对侍者说的。
火冒三丈。
樱井翔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莫名不爽到这时已经变成货真价实的火冒三丈。
学习餐饮礼仪红酒知识的时候,你甚至连哪样是芦笋哪样是芥兰都分不清!红酒的年份和产地从来都会搞混!这会儿你真是出息了,连哪个产地的葡萄可能造成敏感都知道了!人家都说恋爱使人智商归零,看来纯属一派胡言!
内心风起云涌,但依然面如秋水。
这一点樱井翔还是做得到的。
酒过三旬,宴席气氛进入最酣阶段。
铃木太太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清了清嗓子开始对今晚招待晚宴的主人致谢,表示今天的晚宴如何周到和舒适,主人真是用心体贴云云。
“哎呀,今天真是开心。”铃木太太说着,话锋一转,看向对面的藤森响子,“你说呢,响子?”
“嗯,是很开心。”响子点头应着。
“所以说聚会什么的就应该常办。说起来,今天在座的看过去,似乎只有你家没有做东招待过大家了呢。”铃木太太看着响子眨眨眼,“是不是,响子?”
话题转到这里,绝非无缘无故。樱井翔开始有点不良的预感。
“嗯……”响子不明其意。
“下次就由你来做东聚会吧!”铃木太太举起了酒杯,“大家说怎么样?”
“好啊!”
“的确,还没有去藤森太太家呢。”
“赞成!”
应声一片。
不简单,很不简单。
樱井翔发现自己不能太小看这位表面上的暴发户太太。如此三两句话就自然地利用众人把对方架上进退不得的位置上,这也叫懂得利用舆论力量,着实是一种功力。
“这……”藤森响子很明显地面露难意,“铃木太太你也知道,我家里一向比较清静,所以也就没有雇佣特别多的人。我怕我家没能力办好一次宴会,到时候怠慢了大家。”
“诶,怕什么,你明明有那么能干的执事,还怕办不出一次像样的宴会?”铃木太太犀利地瞟了相叶雅纪一眼。
“他……”响子越发明显地尴尬起来了。
“哎呀你就别再推辞了!”铃木太太挥手笑道:“实在怕忙不过来,喏,我这里还有一个执事,虽然不如你家的能干,到底是个人手,借到你家去协助筹办宴会好了。”
说着,铃木太太回身伸手指了指两步之外的樱井翔。
果然。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不良的预感应验得比想象的还快。
这事他妈的又关我半毛钱的事了?
为了将对方一军这位太太你还真是拼了?
把我借到这位响子夫人和她的小情人家里去?
真亏你想得出来啊。
花这么多钱雇人却就干这个用你到底是怎样的冤大头啊。
“这怎么行……”响子做最后的挣扎。
“没问题的,对吧?”铃木太太回头看樱井翔。
樱井翔的执事百科全书里没有拒绝主人命令这一词条。
“当然,夫人。”应得格外动听,但实际上快要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
藤森响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席间的夫人太太们堵住了嘴,“哎哟藤森太太你就别再推辞了,你看看人家铃木太太这么有诚意。”“就是啊,再说,这是多大点事啊,无非是大家图个热闹嘛。”“是啊是啊,你还怕两个这么能干的执事做不好这点事情……”
没办法了。
再硬要扭捏就有失身份了。
“好吧,那么,我也实在却之不恭了。大家就等着收我的邀请函吧。”响子微笑着说:“还有,铃木太太,就失礼借你的执事短用几日了。”
事情已成定局。
这一刻樱井翔才真的抬起眼睛望了对面的相叶雅纪一眼。
因为他真不能想象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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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四)

D
清晨六点。
樱井翔已经站在整栋宅院的中庭大厅里,从怀里掏出怀表确认时间。然后他拿起已经插电预热好的电熨斗,铺开当天的报纸,展平,小心翼翼地把电熨斗压在报纸上——开始熨报纸。
在樱井翔自己的执事百科全书里,坚持每天早晨起来要为主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熨报纸。熨报纸是一项历史悠久的执事服务,报纸熨烫过后,可以将新鲜的油墨去掉,并起到杀菌的作用,使主人在清早阅读报纸时不至于把手弄脏。樱井翔认为,这件事集中体现了执事精神里各种追求极致和力殝完美的原则。
熨烫报纸对执事的技巧要求极高,熨斗的温度要恰到好处,手指按住报纸的铺展必须合理,熨烫力道更需要恰到好处,以上所有要求多一分少一分都会直接把报纸烫成废纸。
樱井翔熟练地熨烫着,手下按着的报纸被熨出了一种闪着一层萤亮薄如蝉翼的效果。
所谓执事,必须完美。
这是属于樱井翔自己的执着。
至于有些人的什么执事也需要个性化的理论,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手下的报纸冒出非常轻微的油墨被热度蒸发出来的清香。
——“啊啊!着火了!”
——“相叶你的报纸!”
——“你的熨斗温度太高了!”
——“小心!”
——“相叶雅纪!!!今天你不用干别的了,再给我熨一百份报纸,到你学会掌握温度力道为止!”
还是相叶雅纪刚进ARS训练时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
回过神来时,樱井翔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手下的报纸已经熨好。
樱井翔放下熨斗,将报纸整齐地重新折好,走到主人卧室的门口,食指轻叩三下门。
没有反应。
于是默念十秒,再叩三声。
依然没有反应。
樱井翔于是推门而入。
满眼紫红色的卧室,即使是完全向阳的大房间,也让人眼前清爽不起来。床上的女主人对于自己的执事进门,完全不知道,仍然在酣睡中。
“夫人,早安!”樱井翔在门口鞠躬。
女主人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早安给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来。
樱井翔于是几步上前,将报纸递到女主人跟前,“夫人,这是今天的报纸。今天的早餐您是在卧室用,还是去餐厅?”
铃木太太看看床头的座钟,再看看樱井翔,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几点?!”
“夫人,每天六点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是执事的本职。”樱井翔说。
“以后不需要这么早!”铃木太太接过报纸。
“明白了。”樱井翔面无表情地点头,“但是今天夫人还是需要起身了,今天您的日程安排很紧,上午先要去SPA,中午有蔷薇会的聚餐,下午要和蔷薇会的夫人们一起去打高尔夫球,晚上还要去赴一场小型晚宴,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先去取一下特别为晚宴定制的礼服。所以,这个时间您必须起身了。”
铃木太太虽然面对机器一样的樱井翔翻了翻眼睛,但面瘫是她自己选的,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事后当天的行程证明,她的选择是没错的。
在SPA里做各项保养时,各个环节之间樱井翔适时出现又适时消失,随时递取各样随身用品及衣物。蔷薇会的午餐上,只有她一个人带了执事,所有侍者递上来的餐品酒饮,樱井翔都要接过来,亲自递上桌,倒进杯,姿态优雅得让席间所有小姐太太们都看傻了眼。而当站在高尔夫球场上时,递杆递毛巾递水的樱井翔简直就成了一道风景。
这一点钱,花得太舒心了。铃木太太真心这样觉得。
当然,花这份钱要达到的目的里最重要的一环,还没有到。
就是当天晚上要赴的这个晚宴。
樱井翔从店员手里接过定制好的礼服递到铃木太太手上时,她摸着那镂空蕾丝的纹路,再看看眼前毕恭毕敬的樱井翔,心里暗暗想着,今晚还不给你个下马威看看?藤森响子!
 
 
当天的晚宴规模不大。
大概不过邀请了二三十人。
樱井翔把车开到晚宴地点,下车为女主人打开车门,然后跟随女主人穿过宅院,接过围巾和礼帽,走进正厅。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有不少客人已经到了。
樱井翔扫视了一下大厅,豪华程度虽然远不如ARS,但也还算过得去,就算是一般的中等有钱人家而已。在他所服务过的客人里,所见之中也算一般。他看这一眼,是为了看清今晚赴宴的各色人等,然后找一个适当的位置站定。
但他这一眼扫过去,却在目光里寻获了熟人。
大厅一侧的沙发里,坐着一位白裙美人,秀发如瀑。
樱井翔对客人从来过目不忘。
这是那位带着深闺抑郁没有选中他的美丽少妇。
而站在沙发背后俯身下来与她耳语的,不是相叶雅纪又是谁?
姿势之暧昧,眉眼间的笑意亲昵,都让樱井翔感到吃惊。
一瞬间樱井翔意识到,这位美艳少妇应该就是响子夫人了。
就是铃木太太嗤之以鼻的那位新近带着一个年轻执事相当招摇的响子夫人。
果然如自己现在的女主人所说——根本就不再像执事与主人,而是一对眉来眼去的情人。
这是什么情况!
人家恐怕是少妇不是寡妇吧!
这还是一个专业执事该有的姿态吗?
樱井翔的眉头紧锁起来。
而一身崭新衣裙的铃木太太,则已经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向着沙发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根本不想靠近,但是樱井翔只能紧随其后。
“哎呀,这不是响子吗?”铃木太太笑着招呼沙发上的白裙少妇。
“啊,铃木太太……”响子正和背后的相叶雅纪耳语,被叫到名字才回头看到铃木太太和在她身后的樱井翔。
沙发后面的相叶雅纪也直起身来,退了半步。
然后他也跟着看到樱井翔。
略微有点惊讶。
这种在ARS以外的场合相遇,还是第一次。
樱井翔几乎是瞪了他一眼,别开了眼神不看他。
“响子今天来得很早啊!”铃木太太说着坐在了响子的身边。
樱井翔左右看了看,没别的办法,只能站在沙发的一侧,想要站得离相叶雅纪尽量远一点,但是女主人在这里,距离无论如何都有限。
“嗯……今天家里没什么事情,就出来了。”响子淡淡地应。
“藤森先生晚上又要忙?”似乎是明知故问,又似乎是话里有话。
“嗯……”响子似乎不太想应。
“嘛,想想也是啦。藤森先生在的组织那么大,随时要处理的事情肯定很多。不过呐,也不是我说啦响子,男人还是不能太辛苦,你也要适当地把他在家里留一留,不能随便一直放着他在外面。”说着,铃木太太从晚宴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
一侧的樱井翔立刻掏出火机打着,小心地凑过去点燃。
顿时烟雾缭绕。
响子皱了下眉,但是又立刻掩饰下来。
相叶雅纪看了樱井翔一眼,樱井翔假装不知道。
“请恕我失礼,打断二位夫人一下。”相叶雅纪俯下身,对着响子说:“夫人,您冷吗?真不好意思,今天下车时我忘了把您的披肩带下来,我想给您去取一下,但是记得今天是为您带了好几条披肩出来,不知道您想搭配哪一条,能不能请您跟我去车里选一下?”
“啊,好啊!”响子立刻微笑着起身,“不好意思铃木太太,我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相叶雅纪一伸手,引着响子向厅外走去。
这点小伎俩樱井翔还能看不明白。
什么选披肩?
是看不得女主人被烟熏得难受吧。
还真是体贴到了骨子里。
并且反应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怎么没见训练时这么机灵过。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背影,心里的不快不知为何到达了顶点。
——你还是个租赁中的A级执事吗?还是一个已经坠入情网的外遇对象?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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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五)

我离开校园太久了。。胡说八道请担待。。




“樱,樱井教授……”
这个巧合的惊吓有点大,看着正用手掌揉着脑袋盯着他的樱井翔,相叶雅纪磕巴了。那盯着他的眼神摆明了是在说:你胆子不小,敢挑衅师长。
吸了几口气,樱井翔用手扒着铁丝网破洞的边缘,看着里面的相叶雅纪。
“教授您没事吧?……”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了。
“不过是个篮球,我能有什么事?怎么,你本来是想用这个球谋杀我的?”樱井翔的手指抠住了铁丝。
“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却底气不足?
“我不过是让你来上几节课,你用得着这么不满?”樱井翔的手指抓在铁丝的断口边沿。
“我都说了不是。”从惊吓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相叶雅纪本来恶劣的情绪又顶回来,真倒霉,怎么这么倒霉,又惹上这个啰嗦麻烦的人。
“你什么态度?”再不被承认,人前人后,樱井翔到底是个教授,基本的尊重还是一向要有的。
“没什么。”相叶雅纪扭脸转身想要离开,他实在很怕自己冲动起来会和教授吵架,那实在是给现在的自己雪上加霜。
“你等一下……啊!!”樱井翔扒着铁丝网想要叫住相叶雅纪,破掉的铁丝网断口边缘有些锋利,就在他一用力时,一下子划破了他的手指。
相叶雅纪回头。
看到正疼得在甩手的樱井翔。
“怎么……了?教授你的手流血了!”樱井翔的食指被划出一道挺长的口子,血一时涌得有点凶。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樱井翔快速地皱了下眉,甩了甩手,“没事,小伤。”
其实他的伤口很疼,但是他特别尤其地不想在这个时刻示弱,中了相叶雅纪说的什么“风花雪月鸳鸯蝴蝶”,更落下文科男人就是孱弱这样的口实。
“但是你还在流血啊!”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往裤子边藏着的手。
“一点小破皮,我说了没事的。”樱井翔说着,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相叶雅纪大声叫住了樱井翔,“教授您有点常识行不行?”
樱井翔扭脸看着相叶雅纪。
“这样的伤口胡乱处理是有可能会破伤风的,教授你别再把手一直往身上蹭了,在这里等我一下。”相叶雅纪快速地说完,跑到篮球场边,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
很快,相叶雅纪跑回来,手里攥着什么。
“把手伸过来。”相叶雅纪对站在铁丝网外面的樱井翔说。
“什么?”樱井翔呆着不动。
“让教授你把手伸进这边来,快点啦。”相叶雅纪催促。
樱井翔不明就里,带着疑惑把割伤的手从铁丝网的破洞里伸过去。
相叶雅纪撕开手里的创可贴,小心地卷贴在樱井翔的食指伤口上,“只能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教授你等下要去校医院才行。”
樱井翔有点意外地看着相叶雅纪。
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了。
相叶雅纪目不转睛地贴着创可贴。
脸上有夕阳暖绒绒的橙色,茶色短发上的汗滴则被照得晶亮。
运动的时候摘了那副有框眼镜,才看清那双眼睛的清透。
樱井翔被划破的手指似乎到这个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伤口那里的神经跳着发烫。
“好了。”把创可贴整齐地贴好,相叶雅纪抬起头看樱井翔,和正盯着他的樱井翔目光相接。
樱井翔立刻别开目光,有点尴尬,“你还随身带着创可贴。”
“嗯,我在田径队训练时受伤破皮的是常事,随身带着创可贴已经成为基本的习惯了。”相叶雅纪说着,把手里的另外几个创可贴也递到樱井翔手里,“这些教授您拿去备用吧,我还有很多。”
“训练?”樱井翔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那创可贴的粘合方式,果然是特别熟练整齐,创可贴上还印着浅浅的绿色波浪纹。
“怎么,二宫老师没有和您提起过,我是体育特长生进校的?”相叶雅纪自嘲地笑笑。
“……”樱井翔的确不知道。当然因为他也根本几乎不认识二宫和也老师。
“哎呀教授你不用觉得尴尬。”相叶雅纪以为樱井翔是在替他尴尬,挥手打着圆场,“这个话题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禁忌,看我去上您课时的样子,也大概早看出来我不是什么优等生了吧。”
“我看不出来。”樱井翔认真地打断了相叶雅纪,“我这个人眼睛很好,看得清每一个学生的脸。你在听我课时的表情,很认真。”
相叶雅纪没说话。
夕阳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在地面上拖出各种长长的影子。
樱井翔举起自己手上的创可贴对着铁丝网里的他说:“谢谢你的创可贴,但这个不能抵你的作业。下次的课依然要准时来上,我等着看你的读书笔记。”
 
 
“明天晚上你去吗?”
大野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点着鼠标,和坐在对面桌前的相叶雅纪背对背,随口问着。
“嗯?什么?”相叶雅纪手里捧着《基督山伯爵》的下卷。
“这个啊,万圣节舞会。”大野智滚动着鼠标滑轮。
“什么……万圣节。”相叶雅纪反应了一会儿,才把眼睛从书里抬起来,不回头地说:“真少见,你会关心这种活动。前两年所有的舞会让你去时你都不屑一顾吧。”
“我只是在学校论坛的首页上看到这个而已……一直被顶在上面。”大野智说:“然后想起你前两年不都积极得很,还化各种妆去参加什么的……”
“那时不是——”相叶雅纪话只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大野智也没再出声,他知道那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该是什么——那时不是有女朋友吗。
相叶雅纪合上书。
他这阵子除了做作业就是做作业,本系的作业做完还要读书准备做读书笔记和文学理论研究——天知道他把文学系的课上这么深是想干什么,拿双学士吗!
什么学校活动万圣舞会,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
其实是,自己一个人还兴冲冲去参加这种舞会,是不是有点傻得冒泡了?
随手打开自己的twitter。
——“很期待今晚的舞会,给糖果还是找捣乱?”
后面还跟着可爱的wink绘表情,前女友更新了自己的最新状态。
人家早开始了自己的全新生活了。
怎么就只有他,分了手就连个舞会都没资格去了吗?
哪来的这种道理!
相叶雅纪起身。
 
 
南瓜灯的桔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大厅。
到处都是燃着金桔暖光的南瓜笑脸。
同学们五花八门,扮成什么的都有。有的人戴面具,有的人只是画一个花脸。总之,万圣节这样的舞会,最适合低年纪的学生来这里胡闹了。
相叶雅纪站在角落里,从布置为城堡风格摆着支型蜡烛灯的长条桌上拿起一杯伪造成血浆样的饮料。喝一口下去,当然只是蕃茄汁。
看着满场子欢快的僵尸骷髅,相叶雅纪轻叹一口气,站在这里才觉得,其实以他已经大四的身份,来这种舞会已经显得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还是一个人,真有点不知所谓。
他今天扮的是狼人。这身狼人的衣服还是和前女友一起做的,那年他扮了狼人,女友扮了猫女。今天他穿着这件剩下来的衣服,来这种物是人非的旧场合,堵这种无谓的气干嘛呢。
站一会儿就回去吧。
再端起杯子喝一口伪血浆真蕃茄。
忽然透过玻璃杯的透明杯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金色的猫女,身后的细长尾巴上还打了一个绿色的蝴蝶结,相当惹眼。
那蝴蝶结是相叶雅纪当时亲手打上去的。
那戴着黑色皮手套曾经挽着他的手,现在却正挽着另一个陌生的人,那么丑,是什么?绿巨人?而那猫脸面具底下露出来的半张脸,看起来笑得是有多灿烂?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没有过的这样的笑容?
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眼前的一个个南瓜笑脸此刻都显得特别刺眼起来。
嘲笑这个时代还把专情长情当成恋爱基础的过时货色吗!
相叶雅纪眉头一皱,朝扎着他眼睛的那两个人走过去,连应该先把手上的杯子放下都不记得。
手里攥着还盛着半杯饮料的杯子,相叶雅纪试图穿过大厅里的人群。
其实走过去想要怎么样,他根本没想过。
只不过是年轻气盛热血上头了。
情绪不受控制,让他在眼花瞭乱的人群里走得有点急。
没意识,手上的饮料杯子已经结结实实撞在了别人的身上,鲜红的伪血浆泼了那位灰姑娘装扮的女生一裙子。
相叶雅纪还没来得及反应,更来不及说声抱歉,已经被人揪住了领子。
“你小子没长眼睛啊!”
一位彪形大汉,一张脸画得像花瓜一样,也不知道扮的是什么,揪着相叶雅纪的领子骂起来。
尽管厅内喧闹人声嘈杂,还是开始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相叶雅纪忽然就很怕这目光里包括那笑得很灿烂的猫女的。
那真的是无法形容的颜面尽失。
所以他急躁起来。
一抬手推掉了揪住他的那只手。
“别动手动脚的!”他不客气地说。
年轻的男生,在可能是刚刚交到的女朋友面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失去理智。这位彪形大汉实在也难以例外。他的手不冷静地握紧,扬了起来。
一瞬间相叶雅纪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挨打了。
他进大学至今还没有和人打过架。
不是孱弱,只是温良。
而且又很害怕自己进了这样的名校让家人面上有光,如果因为打架这一类的事情节外生枝而不能毕业会让家人失望。
所以无论主观客观,他都几乎不与人起争执。
其实这一拳他未必就真的挡不下来,只是他温良到已经忘了该怎么打架和还手。
相叶雅纪本能地一侧脸,闭上了眼睛。
等待了几秒,却没有拳头落在自己脸上或者身上。
睁开眼,看见有一只手,从自己身旁伸出来,握住了彪形大汉扬起拳头的手腕。
他侧目。
看到一副华丽复古的红色羽毛面具,遮住身旁的人半张脸。
一时间有点时空错乱的恍惚。
“这里是舞会,不是拳台,有点风度,小伙子,灰姑娘要的可是王子不是莾夫。”
戴着羽毛面具的人语气平和,但却迅速就控制住了场面。
说不出为什么。
这声音——
相叶雅纪飞速地在脑中搜索比对着这如此耳熟的声线。
“你是——”相叶雅纪转过脸看着那双被红色羽毛遮住的眼睛。
“还不走?”对方却拉过他就往外走,“站在大厅中间妨碍大家跳舞干什么?等下月亮一圆你是不是还要狼变?”
“你是——”被对方拉着一边冲出人群往外走,相叶雅纪一边讶异地继续不依不饶,“你是樱井教……”
“你认错人了!”对方头也不回地只管拉着他往外走。
相叶雅纪略微迟疑了一下,再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他穿着一件复古学院风的黑色绒布西装,很像礼服但其实不是,在一只袖子上有一白一棕两条色杠,很有当年迈克尔杰克逊颤栗时期的风格。袖口上是三颗金色的袖扣,恰到好处的一抹华丽。
这样讲究的风格,再说那身高发型,你的课我也听了那么多节,不是你还能是谁。
及至一路走到外面,相叶雅纪才一甩手站定,“樱井教授!”
对方也站定,“说了你认错人了。”
相叶雅纪眯了眯眼睛,忽然发现了什么。
认错?
他上前一步,握起那金色袖扣底下的手腕,举到彼此的眼前。
那只手的食指上,卷着印有浅浅绿色波浪纹的创可贴。
“这创可贴,是我亲手给您贴上然后递给您的,樱井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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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九)

 九
“呃……”
相叶雅纪在座位上醒过来,边眨眼边回了回神,然后探身向前面驾驶席上的司机轻声问道:“那个,等下能不能找一间便利店停一下?”
司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他旁边的樱井翔已经先出声:“什么事?”
“啊,没什么,我嗓子有点干,想去买点水喝。”相叶雅纪说。
“马上就到家了。”
“那个……”相叶雅纪压低了声音,凑到樱井翔耳边说:“今天修从学校回来吧?小舞也在,一家人都在,等下进房间我就不想再一直进进出出拿水什么的吵到大家了,已经很晚了。”
樱井翔看了相叶雅纪一眼。
的确。修都已经上大学了。一般来说小舞今天应该也会回家。这些相叶雅纪全都清楚的知道和记得。大概是因为,以三十几岁的年纪再去樱井翔家过夜,面对自己的家人时,自己心里也觉得有点发虚,所以事事都特别在意吧。
虽然其实真的没什么。
但有没有什么,又真的有点说不清。
樱井翔懂那种如鲠在喉的情绪。
“不用去便利店。”樱井翔拉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瓶饮料来拿在手上,另一只手继续在包里翻着,“喝什么自己选。”
相叶雅纪看了看,顺手拿过一瓶——其实是已经开过只剩半瓶的。
“又在包里装这么多瓶水。你这习惯。”他说着,拧开瓶盖直接把剩下的半瓶水喝了下去。
“你知道的,我讨厌在一个地方打开只喝了半瓶的水就那样扔在那里,很浪费。”樱井翔说着又掏出了一个剩半瓶的矿泉水。
“那就背着这么多瓶水走来走去,你也真不嫌重。”相叶雅纪从樱井翔手里把水都接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扔进了自己的包里。
车开到樱井翔家,相叶雅纪拎起自己的包,蹑手蹑脚地轻轻上了楼。
进屋以后,他小心地拉过被褥铺好,迅速地洗漱完就钻进了被子里。
樱井翔想说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但是却说不出来。
“睡了?”他在相叶雅纪的被子边坐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嗯。”相叶雅纪在被子里应了一声,“你还要赶RAP词吗?”
“嗯,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睡吧。”
“好吧,你别太晚……我真的困了。”相叶雅纪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最近总是不够睡……”
樱井翔知道,他说着说着已经睡着了。
伸手把被子给他掖了掖。
总是不够睡?因为年纪慢慢大了,同样的行程安排,体力却大不如前了吧。
即使是这么累,也要跟他回家来。
即使是最简单的几句日常,也想要在一起的这点时间。
即使是这么短的时间,也要小心翼翼地争取。
因为也许,争取过一次,就少一次。
相叶雅纪熟睡的气息和被子里棉絮的味道让樱井翔感到很安心。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踏实。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夜,细碎在键盘敲击声和均匀的呼吸声里。
相叶雅纪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歪在他被子边睡着的樱井翔,手还搭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
小心着凉啊!比我更不够睡的,同年生却大我一岁的大叔。
 
 
“樱井桑,樱井桑!”
樱井翔被STAFF叫醒。
“啊,是。”
“马上就是本番了,请准备。”
“是……”
他用双手用力搓搓脸,自己居然在候场的时候睡着了。
凌晨起床的时候居然还把闹钟一手拨到了地上,结果险些迟到。
早已经习惯早间新闻录制的作息规律,根本不用闹铃就会自然醒的自己,居然会困到起不来床,还在录制现场stanby的时候睡着了。
是因为最近真的不够睡。
和二宫和也见面吃饭的那天之后,樱井翔连续不间断地失眠。
每天夜里都觉得太静。每天夜里却同时又总有幻听。
各种各样的。
铁打的精神也会被磨坏。
他拼命朝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新闻直播时绝不能出错。好好地把今天的直播进行完,结束之后就去接女儿。
自那一天关于“四手联弹”事件的别扭之后,女儿已经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肯见他也不肯接他的电话了。
“你们父女两个之间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介入。”妻子在电话里这样对樱井翔说。
自己短信邮件好话说尽,女儿才终于有所松动。
——女人是得罪不起的。不管多小的。
樱井翔苦笑。
“你说弹什么咱们就弹什么!”
樱井翔一早准备好了这句开场白。
女儿却一脸忧虑地望着他。
“怎么了?还在生爸爸的气?爸爸跟你道歉啦。”樱井翔笑着讨好。
女儿扑闪着眼睛。樱井翔一向觉得女儿不能算很漂亮的类型,但好在这对遗传了他的双眼皮。要不然,以他当年那个一秒钟变单眼皮的秘技效果——有那么一点不堪设想。总之,女儿那漂亮的双眼皮居然扑闪出一丝忧郁的味道。
樱井翔吓得蹲在女儿跟前,扶着女儿的脸,“怎么了这是?”
女儿皱着眉看他,“爸爸你最近有没有生病?”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看你的新闻,你全是黑着眼圈,还总是吃螺丝……”
樱井翔的鼻子瞬间一酸。
他伸手把女儿抱进了怀里。
“没事的小傻瓜,爸爸什么事都没有。爸爸陪你四手联弹,什么都陪你弹。Still,我们就弹still。”
 
 
Still。
他失眠时那些各种各样的幻听里一直断续不停像背景音一样存在着的旋律。
手曾经搭在谁的肩膀上。
曾经握住谁的手他会反握过来。
又隔了多久,再握那手时却被狠狠甩开。
气息。
笑声。
哽咽。
分道扬镳,究竟是在几时,措手不及而来。
多怀念那某一个清晨,本来该在谁身上的被子,却好好地都盖在了自己身上。
笔记本电脑,被安然合上。
那之后,时光像被按下了快放键,再也来不及看清。
所有的这些,都让它们尽管在自己手指按下的琴键弹出的旋律里重现好了。
有些事,不是你害怕它就会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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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灰堆(八)


“Dad!”
“呐呐,说过很多次了吧,叫爸爸。”
“哦……爸爸。”
“乖,什么事?”
无论英语已经如何进步到运用自如,在自己的家里,相叶雅纪仍然坚持让孩子们用母语讲话。
“不用这样严格吧?随孩子们的便不好么。”出生成长都在美国的日本妻子总是这样对他说。
洛杉矶是全球日本人在外国居住人数最多的城市。
大约有7万日本人长期定居在洛杉矶。
因此,倒不是相叶雅纪不能接受外国人,而是在这座城市与妻子相识结婚,只是非常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相叶雅纪一向认为,既然孩子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日本人,那么就应该保留下会说母语,懂得本国文化的传统。
人身上,要有家的印记。
这从他的“我爱千叶”时代开始,就一向是如此认为了。
“我乃东京人士。”
“相叶君你这个骗子。”
在2003年演唱会上唱初版的La tormenta时,他说那样的RAP词而樱井翔那样吐槽。
好欢乐,还有点可爱。
那时候的他们。
大概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像现在这样的人。
相叶雅纪曾经是天天推广落花生的千叶BOY。
樱井翔曾经是老家在群马县出生在东京港区的长子少爷。
而如今他相叶雅纪的孩子,则是出生在美国普通中产家庭的日裔后代。
谁能想到。
谁又愿意试想。
当初他决定一个人来美国时,心里并没有多少特别明确的目标。只不过是下定决心,每天每天,都拼尽自己的全力而已。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是如此。
骑自行车追猎豹时他又哪里那么清楚知道自己正在骑向一个什么样的目标?不过是拼尽自己的全力努力着罢了。
没有什么能白白得到。也没有什么会白白付出。
除了……那些实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
“爸爸我要跟你一起去剧场。”小女儿这样向相叶雅纪要求。
“爸爸是去工作的,你跟去做什么?”
“我喜欢剧场,喜欢看表演嘛。人家不是和你说过长大以后要当女明星?”
相叶雅纪皱了皱眉。
直白地说,他不想让孩子走这条路。
并非因为自己不喜欢,不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尝试什么叫身不由己。
但是话说回来,这根本就是为人父的一厢情愿吧。
孩子愿意走什么样的路,愿意去尝试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人生。什么想要让他们少走弯路这样的话,绝对算是强加吧。
自己当年就那样抱着一颗篮球去做了偶像,还就那样拿着护照上了去夏威夷的飞机登上那条风雨飘摇的小船,爸妈就是那么乐意的吗。其实明明是想让他这个长子做中华料理店的少东家的吧?他还不是照旧走上了自己的一条路?即使是在因为气胸入院所有活动暂时中断,母亲认真与他商谈将来进路想要怎样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转去走别的路。
其实想想他的坚持,何尝不是某种程度上的任性?
而任性,其实又是不是性格中某些韧性的体现呢。
母亲曾经说过,他其实是那种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得到的孩子。母亲是了解他的。
比方说,他其实明明是一个有点怕生的孩子,最后却能是团里最活泼开朗一角的担当。又比方说,自己既然明明是一个怕生的人,在面对那样与他完全不同的人时,却又有着取之不尽的热情去一次次地接近和尝试。
没错,那个和他那样不同的人。
无论是家庭背景,成长环境,还是性格习惯,都完全不同的人。
甚至在刚成团时还曾经与他保持着那样明显距离感的人。
也许有点夸张地说,那个人起初对他甚至还存有些微的敌意。
——“谈不上是敌意啦,但是最初的确是因为彼此之间很多完全的不相同,而颇有些距离感的。”
虽然他后来这样说。
那不过是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樱井翔,你才是个骗子呢。
敌意。
并没有夸张,相叶雅纪的确曾经从樱井翔那里感受到过。
那些看他的眼神里的排斥。
那些与他说话时语气中的隔阂。
都曾经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直视和面对这样一个人?
那曾经是一个多么倔强别扭的人啊。
倔强到较劲,别扭到强迫。
在舞台上跳错一拍再也跟不上音乐节奏以后跟自己大发火,当场破罐子破摔大臭脸。
在澳大利亚出外景,自己在房门口开红酒看到他经过,邀请他进屋喝酒,好像有点为难地进来了却又不肯喝,被人小声嘀咕一句“J家的人就这德行”就立刻给戳中了痛处,逞能大拼特拼,第二天宿醉加晕船,在船上歪在一边,整个人丑到已经不像个偶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注视着这个人。
他的隔阂,他的敌意,他的倔强与别扭到底因何而起,相叶雅纪最后都看明白了。
因为看得明白,而生出对这个人的心疼。
太想证明自己。
太想实现野心。
那种愿望急迫得让他一直陷在一种半焦虑的状态中而生出叛逆,急迫得让他顾不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又生怕被谁拖累了前进的路程。
相叶雅纪想,自己大概是曾经扮演过这么一个让樱井翔心生焦虑的角色的。
很多人曾经说过樱井翔虚伪。
其实相叶雅纪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不会伪装自己的人。
在他也终于宣布自己的婚讯时,那始终躲闪相叶雅纪的眼睛,再次证明了这个人完全无法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谎。
尤其是对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婚讯。
直视我的眼睛,向我宣布你的毕业。
为什么做不到?
如果连结婚这个决定都已经做了,又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比如直视我的眼睛这样一件最简单的小事?拜托你别自以为是地认为会在我的眼里看到什么绝望和悲哀,我会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看的笑容和最真诚的祝福。
为什么曾经是那么不顾别人感受的人后来却又变成这样过份在意的温柔?
你不会在我眼里看到让你害怕的东西的。
我会笑开一点。
我的笑容等级海拔起点从来就和你们不同。
松润连牙齿都还没露出来时,我已经被摄影师提醒要“再笑开一点”了。
所以我会笑开一点的。怎么说我也是职业的。
 
 
相叶雅纪并不是时常回忆起这些。
只不过是有时在看着舞台上那些生旦净末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时,会思考一下怎么样才是一个好演员,什么才是戏剧,职业的表现应该是怎样,这类的。
再笑开一点。
更绝望一些。
再哽咽一下。
舞台灯光明明灭灭,在演员的脸上投入各种形状的光影。
灯光舞美携手打造一个幻境。
那幻境,他也曾经住过。
那幻境,其实美不胜收。
纵然有再多的身不由己,却留下了更多不可替代的美好。
光影流转。
如果女儿愿意,那就由她去登上这样的舞台,投身这样的幻境吧。义无返顾也好,头破血流也好,那都是她自己的,无可复制的人生。
相叶雅纪在五彩流光中这样想着,微笑。
下次就带女儿来剧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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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四)


“你刚刚,说什么?”
“你耳朵没问题吧,分手,我说分手。”
“为什么?!”
“我们其实合不来。”
“怎么……两年了,才说什么合不来?”
“那是因为你太粗枝大叶,才会一直不觉得。”
“你说什么呢!”
“不是吗,你这个体育特长生就是一向粗神经……”
……
 
 
相叶雅纪在喘得有些急的呼吸里醒过来。
那是一种急于分辩却又无从分辩,戳到心里最痛处的无力感。
不清爽。
一大早在这种让人不愉快的梦境里醒来。
他翻身爬下床来洗漱,在自己上铺床底下的衣橱里抽出运动上衣和中裤换上,把脚蹬进跑鞋,系好鞋带,电脑桌上的手机放进胳膊上的运动手机袋里,一如既往地准备当作计步器。
“唔……”大野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翻身,眯着眼睛看了相叶雅纪一眼,“你起这么早?”
“啊,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我去晨跑。”相叶雅纪合掌。
“晨……跑。”大野智没太睡醒,继续含含糊糊地问:“可是你昨晚好像很晚都还没睡吧……”
“嗯,没事的。你接着睡。”相叶雅纪抬手拍拍大野智的枕边,转身出了寝室。
他昨天是到很晚都没有睡。
倒不是什么为情所困难以入眠。
只是因为在熬夜读书。读的还不是满篇化学元素符号的本专业教科书,而是以前真的想不起去碰的真正意义上的文学著作。
这只是为了顺利完成那门课的作业免得被那位教授找麻烦而已——相叶雅纪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到底没能好意思借出那本《简爱》——一个大四男生借一本“少女圣经”,会被人怎么看啊——相叶雅纪没这个勇气,看来看去,选了一本好像比较爷们儿的《基督山伯爵》出来。
其实不过抱着估且翻翻的心情,但是一开卷就到了凌晨。
是自己这个粗神经的脑袋里太久没接收到过有关文字的信息和内容,所以就像一块缺水太久的海绵终于遇到了水一下子就能快速吸收进去?还是——相叶雅纪不太愿意承认——所谓文学的魅力?
不对,什么文学的风花雪月,他不懂。
他分明是个粗神经。
阳光很不错的清晨。空气里味道特别好闻。
相叶雅纪有一阵子没有晨跑了,跑起来的时候,本来不清爽的脚下逐渐轻快起来,清新的空气吸进气管里,感觉全身上下的血管都一点点畅通了。所以说,他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体育特长生吧!前女友一点都没说错,还是运动更适合他。
他从前一直坚持晨跑的,只是交了女朋友以后很多习惯和作息都被改变了。去配合她的喜好,去揣摩她的心思,想想真是何必。嫌他不够心思细腻?非要整天无病呻吟的那种文科男生才好?文科男生连灯管都不会换!
可是。
——“相叶同学,感谢你再次为我的课抛出了极其重要的一道课题。”
那个时候的一瞬闪光是怎么回事?
那种让人不自觉被吸引的闪光是怎么回事?
相叶雅纪越跑越快。
跑快一点。
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全都甩到身后去。
 
 
咣当!——哗啦!——
“啊!——”
“怎么回事?!”
试验教室里的一片混乱。
这天又有试验教室的课。
相叶雅纪晨跑回来一身透湿,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已经感觉自己有点开始犯困了。毕竟这一阵子以来就焦虑于各种事情睡的不是太好,前一天晚上又真的睡太少,一个早上又跑得过于卖力了。等骑着寝室的公用自行车在后座上带着大野智一起到了教学楼的时候,他的眼皮已经有点开始打架了。
穿好白大褂站在试验台前时,相叶雅纪的意识是恍惚的。
所以在这种意识水准里,这一次一个转身蹭翻的就不是酒精灯就这么简单了——拧好试管夹夹着正在被加热的试管的试管架被相叶雅纪的肩膀整个带倒,砸在了邻桌的试管架上,连同正在加热的酒精灯,试管,试管里的试剂,所有试验用具连锁反应,噼呖啪啦地摔成一片。
惊叫一片。
扑掉火,确认没有人因为试剂和碎片受伤以后。
“相叶雅纪——”二宫和也咬着槽牙转头看向相叶雅纪,“又是你!!”
“是,对不起!”
“对不起!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幼儿园过家家吗!”二宫和也怒不可遏,“今天幸好是试验没有用到什么特别活泼的东西,要不然!”
相叶雅纪低着头,知道自己今天的确很离谱。
“虽然还是学生,但你也要有点责任心!如果让同学受伤你怎么负这个责?”二宫和也接着说:“就算你是体育特长生进校的!……”
……
之后二宫和也又说了些什么,相叶雅纪几乎全没听到。
他只听到这句当着全班同学面戳到他最痛处的话。
是,L大的确是名校。以他中学时代的成绩的确没可能进得了这种大学。的确是因为他的田径成绩特别优秀而被L大以体育特长录取的。像L大这种等级的综合大学,每年派出奥运比赛的学生都不在少数,这样做从来都是惯例。但是,他也不是文盲好吗。就算成绩有差距,他也不是一天学没上过就直接来这所学校念书的。而且进校以后,他自问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读书和学习虽然一直以来就没有留给他太多愉快的记忆,也的确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但是他的的确确非常认真地在学习了。
所以,有必要所有人都一直把“体育特长”这件事挂在嘴边吗。
因为成绩并没有特别突出,到大四为止他的田径活动都基本不太进行了,大家还是忘不了这件事,连同女朋友,连同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说,这到底是何必?
 
 
砰——
相叶雅纪狠狠把篮球投在篮板上。
心情恶劣透了。
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和任何人一起,就只想自己一个人把全身力气都用尽。
篮球场里有很多块篮球场地,被铁丝网分隔开来。相叶雅纪选了最靠近路边没人的一块场地。运球,上篮,投篮,反反复复。
一投不进。两投不进。再投还是不进。
相叶雅纪的怒火顶上了头。
什么分手。
什么毕业。
什么体育特长。
去你妈的。
所有那些乌七八糟的鸟事全都去你妈的!
他用尽全力把球朝着场边的铁丝网扔过去。
L大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
所以有些硬件设施更换得没那么及时,就多少有些老旧的地方。
比如这块场地的那些铁丝网。经年累月风吹雨打,已经有很多锈蚀没那么结实了。
相叶雅纪用尽全力发泄的这一扔,好巧不巧地直接在最破烂的地方把铁丝网砸破。
“啊!”
相叶雅纪的篮球砸出场地的铁丝网,打在了正经过外面那条路上的人的头上。
糟糕——他远远看见那人用手捂住了头,赶紧跑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真对不起!你没事吧?”他凑近铁丝网那被打穿的洞,向着外面一连串的道歉。
铁丝网外的人背对着相叶雅纪,用手揉着头,好像被打得不轻。
篮球是很硬的,相叶雅纪知道被球打到头时的那种痛。
好在是个男生。希望不是自己系的,希望不是熟人。
等等,身上那讲究的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不是吧。
相叶雅纪扫了几眼这个人,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吧。
但是看着那个人边揉着脑袋边转过身来时,相叶雅纪就知道什么才叫无巧不成书什么才叫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相叶雅纪……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转过脸来的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紧咬着牙齿说。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银簪(霜降)

居然又写节气文了。。相方,这文和夏至文一样,又是因你而起,你知道的。。




那是一支银簪。
一看便知是老饰品。
曾经净白的银身上点染了岁月的痕迹,如泪斑点点,渗入簪身。
与通常一些往往缀满寒烟花翠的首饰不同,这是一只银质的素簪。素净的簪身,线条流畅舒展,没有镶嵌宝石,没有华美坠饰,也没有繁复的攒丝工艺,只在簪的一端勾画了几条简约的云纹刻饰。
从造型和工艺来看,这应该是一支古代男用发簪。不过从质地和做工来看,又肯定非寻常百姓的用品,多半还是官家贵族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才可能用得起的东西。
仔细端详这支银簪,会发现簪上云纹虽然简单,但弧度优美婉转,雕工润滑流畅,纹样婉约而大方,使整支素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气质。见之似乎便能想象,当年曾经拥有过这支银簪的人,曾经有过怎样的文雅风流,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天然气度。
樱井翔把这支银簪握在手中,不知道为什么徒生出一种眷恋感,不想放手。
他只是偶然经过这条街这个市集这个摊子的。
他是利用自己的假期来进行学术考察的。
他鼻子上架的眼镜是防辐射专用的,脖子上挂的微型多层放大镜是高精专业工具,他身上的挎包是小型随身工具箱。
没错,樱井翔是一个考古——非学家,而只是爱好者。
因为是爱好,因为不是专业,就难免了随意。他这次假期飞到的国度是一个古老国度悠久名城——外的荒山野岭。这种无指导无准星的随意选址,全凭他自己兴趣而走的方式,注定是不可能有什么专业的收获。其实与其说他真的有心想要寻获些什么,不如说他喜欢的只是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底下围绕着自己的一种氛围和气场。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个旅程里,很像在寻找原本属于自己,但却被遗忘失落了的一些故事。
找寻自己之旅。
这种俗不可耐的关于旅行意义的语句,樱井翔还是难以免俗的有些同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今天行走在深山老林里,仅凭自己的浅显经验摸索着,借以往经验堪测着,靠简易工具挖掘着,明明肯定将是一无所获,但心情里却满是达成感。
一个人的世界。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美其名曰来的好听说法。在外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传说中的宅男行径罢了。
他一直是一个人。
看起来挺孤独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在别人都害怕的秋瑟凋零中,他却能尽情体味肃杀凄清之美。
就像这次的假期,也是在一个秋天行至季末的时节里。
天气转冷,万物初残,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秋风已从阴冷转硬,樱井翔就是迎着这样的冷风,拉紧自己的灰土色夹克外套,来到了这条街这个市集这个摊子上。
目光和手指掠过摊子上的一样样物品,在指尖触及那支银簪的一瞬间,便本能地停了下来。
拿起来,在手中反复摩挲。
为什么,他虽然一向喜欢古董,但却并没有特别偏好首饰类的物品。
何况这一支银簪虽然品貌端丽,但也并非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樱井翔用手指捏住簪子的簪尾,把它举到阳光底下,想借着光再细细地看清它。
一米阳光洒下。
 
 
银簪凛出寒光。
这凛冽的感觉。
此时该是日落时分,而非日出。
不是日出。
不是。
因为——我们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谁能想到。
谁又没有想到。
之于你我,早晚必将如此。但是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却恐怕才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命运真是眷顾于我。
因为此,我不必再看日出了。
因为日出的光芒,从来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
 
 
“王爷,王爷——”
正要迈出房门的樱井翔回过头,看到年轻端庄的王妃小步追至他的身后。
“王爷,今日已是霜降,你身上却还穿如此单薄的衣衫,实在不妥。”年轻的王妃说着,将手上的一件狐皮罩衫搭在了樱井翔的身上,“加件衣服再出门吧,千万莫要受了风寒。”
柔肠百转千回。
樱井翔拍拍搭在他肩上那纤纤玉手,报以温柔一笑。
但他能报以的,也只有这举案齐眉的温柔一笑了。
年轻的王爷拉紧身上的狐皮罩衫,迈步出了房门。
没错,他尚年轻,眉目间的光彩昭示着他正值青春韶华,也许摆脱少年的稚气还尚且没有多久。但以年轻至此的年纪,却已经有妻有妾。
没错,因为他是那年轻貌美的王妃口中的“王爷”。
身体里流淌着贵族的血液,注定了一切身不由己。
娶妻,纳妾,延续血脉,那都是他身份标签里注定了不得不做的事。
这是所有人关心的。
但是并没有人关心,他真正想要的是些什么。
不过天生就活在枷锁束缚里的人,其实可能也未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反抗只是为反抗而反抗,叛逆只是无目的的挣扎。
所以樱井翔不挣扎。
他默默接受着他血脉里需要承担的一切。
做他王爷身份应该打理的公务。
扮他情深意重温情有礼的丈夫。
总之,该做的,他全部温驯地做了。
除了——
“雅纪。”
当天日落时分,樱井翔在一片秋风萧瑟中推开了王府里的某道房门。
秋风阴冷,走进屋内的樱井翔赶紧反身关紧了房门。
正把门闩闩好,身后有一双手揽住了他,双臂箍在他的狐皮罩衫外面,下巴硌在他的肩上。
“好漂亮的狐皮衫子。”
声音轻哑。
樱井翔无奈一笑:“雅纪……”
“别叫我的名字呀,要叫的应该是给你穿上这件这么漂亮的狐皮衫子的那位如花美眷呀。”相叶雅纪故意把下巴用力硌在樱井翔的肩上。
樱井翔掰开箍住自己的手,转过身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樱井翔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问。
这是一个看上去比樱井翔还要年轻的男人。
清秀。苍白。
样子甚至比这位年轻的王爷生得更好几分。
他叫相叶雅纪。
十二年前他走进这间王府的宅院,便没有再离开过。
十二年前他还是个孩子,进这王府来是为了给这府上唯一的小王爷陪读念书。
因为小王爷一人的学堂难免孤单,所以找了像他这样出身也算不错的官宦家庭的小孩子来,在王府里的学堂陪伴小王爷一起念书。
有钱有势的人家,这么做的比比皆是。
本来此事亦无伤你我。
偏偏是他。
又偏偏是他。
这偏偏,冥冥中成了注定。
及至彼此明明都已经长大成人,明明再也不存在伴读之事,一个未曾张口,一个却已经主动留下。
在这若大王府里的一个小小角落。
不知名的角落里,难以言说的关系。
樱井翔看看眼前的相叶雅纪。见他只穿一件薄衫,屋内也没有生起火炉。
“今日已经是霜降,怎么还穿得这样单薄,难怪手那么冰冷。”樱井翔说着,解下自己的狐皮罩衫,抖开,披在了相叶雅纪的身上。
那一层皮子的内里上,还带着樱井翔的温热。
“是么。”相叶雅纪看了他一眼,拉了拉身上的狐皮罩衫,走到窗户边,向窗外轻扫一眼,“已经是霜降了么。那么说,马上就要是冬天了呢。”
话中寂寥落寞,樱井翔听得清楚。
窗外夕阳斜洒,在雅纪脸上投下一抹桔色。
虽然是桔色,却投射下清冷。
西下的落日夕阳,说不上刺眼,雅纪睁着眼睛,直视着阳光打过来的方向。
在这光线的映照下,樱井翔发现雅纪的头发上别着一样东西。
桔色中凛出银光。
樱井翔仔细端详。
是一支银簪。
做工精良。
雅纪平日极少用发饰。就算是用簪,都是朴素的木簪。樱井翔觉得十分奇怪。
“这是……”
“这个?”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的目光,用手指指自己的头发,说:“你一定猜想不到,这是你的如花美眷送过来的。”
“什么?”
“别误会,堂堂王妃当然不可能亲自过来我这里送一支银簪。送这支簪过来的仆役说,这是王妃特意为我定做的。传王妃的原话是说:这些年来你在王府里的文书工作一直兢兢业业,辅佐王爷也最得力,种种辛苦理应奖赏。特托城中最好的银楼打制小小银簪一枚,聊表谢意,略尽心意,还望笑纳。”
相叶雅纪直视落日,讲完这番话。
樱井翔没说话。
在夕阳中静默。
相叶雅纪转过头来,望着樱井翔,阳光将他的眸子染成了清澈的琥珀色,“你觉得如何呢,王爷,这些年来,我辅佐你辅佐得可还算好?”
那瞳孔里的琥珀色过于清澈,让樱井翔心头一凛。
那是一种绝望。
樱井翔读得懂。
一切的一切,他都读得懂也听得懂,但是他除了能懂以外,还能如何呢。
上前两步,樱井翔拥住了雅纪。
把脸埋进雅纪的头发,他问:“和我在一起,痛苦吗?”
“痛苦。”雅纪淡淡地应:“但是要和你在一起。”
樱井翔紧紧地搂住了他。
 
 
夕阳的桔色已经完全被夜的墨蓝色涂抹干净了。
能打在身上的,此时该是深秋的月光。
蜕去那漂亮的狐皮罩衫,蜕去那单薄的丝棉褂子。
樱井翔把相叶雅纪抱在怀里。
虽然空气是那样冰冷,但是却不需要生起火炉。
因为彼此的身体都很快地开始发烫了。
肌肤相亲,樱井翔与自己的妻妾都已有过。但在那过程里,他却记得自己全身竟都是冷的。
但是相叶雅纪的身体,他一碰就像是要被点着了。
断袖之癖一类的故事,自古有之。樱井翔也早就听闻读过。但是让他觉得自己并非不正常的,却并不是因为前有古人。而是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与相叶雅纪之间的感情有半分不正当之处。
樱井翔把相叶雅纪压在自己身下,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感受对方的心跳。
他吻他的脸,从额头吻起,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他把舌头探进他的嘴里,绵软湿润地交缠。
他回应他。
吻像一种痴缠,久久不肯放开彼此。
“对不起。我懂你在我身边的痛苦。但是我却不能放走你。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就算你赶,我亦不走。”
 
 
还记得十二年前初见你时的情景。
人人都叫你小王爷。
唯独我,看见你在学堂门口边那棵桂花树下站着,阳光底下笑着露出牙的样子,想要叫你小耗子。
那以后很多年,我始终不忘的,就是这一幕。
我喜欢你。
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偷来自己餐桌上的点心果子拿来给我吃说不要叫你小王爷。
不是因为你夏天总记得为我带伞而冬天永远带一只手炉来塞到我的怀里。
不是因为我陪你一起把磨好墨汁的砚台放在门上等先生一开门扣在了他的头上,他要罚打我手心戒尺你却说该罚的是你,硬是在从没挨过打的手里接了三戒尺,红肿几天不退,毛笔都握不起来。
不是因为王府宅院里的兔子不知道被哪个陪读的纨绔子弟虐打到奄奄一息,你抱着那只兔子求我救救它,从没见过你哭的我那一天却看到你泣不成声。
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我喜欢你。
大概只不过因为你是你。
无论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
你是你。
 
 
樱井翔的唇齿在相叶雅纪胸口肆虐。
舌尖滑过肌肤,留下欲望的痕迹。
他的手指滑过那些痕迹,摩挲着,像抚摸一件至宝。
由上至下。
他的手指滑到雅纪已经发热发烫的地方。
轻轻的握起来。
轻轻地用力。
感觉手里膨胀变硬。
雅纪的呼吸声,逐渐变重。
血脉贲张。
樱井翔感觉自己开始血脉贲张。
他俯下身去吻那里。
滚烫地含在口中。
雅纪的喉咙一下子被抽紧,伸手用力抓住了樱井翔的肩膀。
那湿润的情欲一点点冲到他的胸口,涌到他的头上。逐渐严重的脑缺血让他的手胡乱地在樱井翔肩上拨动着,拨散了他的头发,发髻散开,青丝散落。
“你过来。”他轻轻地叫樱井翔。
放开那已经滚烫变硬的地方,樱井翔把耳朵靠在雅纪的嘴边,听他说话。
雅纪却伸手抽出了自己头发里的那支银簪。
把银簪衔在嘴里,他伸出双手将樱井翔散开的发丝重新挽起来,再从嘴里抽出那支银簪,替樱井翔别好。
然后看看樱井翔年轻的脸。
“要我。”
他在樱井翔耳边喘息着这样说。
“要我……”
说着,雅纪握起樱井翔的手,叼过了他的手指。
含进口中,一寸寸用牙齿磨过,用舌头舔过。
然后他松开唇齿,把樱井翔的手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一指。
雅纪吸了口气。
两指。
雅纪仰起了头。
当樱井翔的手指温柔地在里面转动了一会儿后,雅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嗓子里有些血腥味涌上来。
以往鱼水之欢时,也常常如此,他并未在意。
只是他的呼吸比往日更加急促,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要我!”他低喊着,紧紧搂住樱井翔的身体。
樱井翔抽回手。
那早已经抵住他的,终于进入了他的身体。
尽管交欢早已经多到数不清,但是依然会痛。
纵然都远远比不上第一次时那种锥心撕裂的痛,但是依然难免痛楚。
可如同那种被撕裂的痛感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满足感一样,每一次的痛,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愉悦如潮水般涌来。
每一次抽动,每一次撞击,滚烫的,带着强烈欲望的,要他,填满他,占有他。
这是一种无法多思多虑的愉悦。
如果能属于他。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
以这样的方式,会不会是最完满的一种。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少的痛,他也一样能忍。
因为那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呃——”
随着樱井翔动作的加快,力道的加重,雅纪的喘息声开始变成了呻吟。
这呻吟声每次响起时,樱井翔都觉得像似给他灌下了某种催情药,会让他一下子就失控。
他更用力地动作。
近乎失控的。
“啊……”
雅纪的呻吟声就在他的耳边。
他生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因为情绪失控完全失了轻重而伤到雅纪。
于是他俯下脸,用嘴唇堵住了雅纪的嘴。
不让他呻吟出声。
唇舌又一次难舍难分地搅缠在一起。
除了早已经熟悉的雅纪的味道,樱井翔感觉自己似乎还尝到了某种别的味道。但是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也许只是因为太过忘情,弄破了对方的唇舌而生出的血腥味吧,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樱井翔全身发热头脑缺氧,搞不清楚,也根本没在意。
对方的唾液,都被彼此吞下。
放开对方的唇。
呼吸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
眼前的彼此,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难道是用情太过度。
樱井翔努力睁开眼睛,去看怀里身下的相叶雅纪。
眼前恍惚出现了年少时的你。
第一次相见时,只你一人,不肯开口叫我王爷。
从那时起,你就注定住进了我的生命里。
是我不觉,几时起,你竟已经生得这样的好。
多少如花美眷能抵得上你一颦一笑。
想要你。
想要你一直拥你在怀。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冲上头的热流和酥痒却伴着胸口气管的剧痛。
氧气,一点点从身体里被抽离走。
与以往交欢时同样难耐的欢愉。
却与以往不同出现了似乎像是要交付性命般的痛楚。
樱井翔将怀里的雅纪越搂越紧,渐渐开始失去意识。
刚刚被雅纪别进头发里的银簪,靠近在雅纪眼前。
雅纪于是忽然发现,那支银簪刚刚被自己放在嘴里含过的簪身,化出了一片乌黑。
这是——
想起了仆役递过这支簪时转瞬即逝闪烁的眼神。
王妃。
樱井翔的如花美眷。
岂会容他这等祸害存在。
想想也该明白。
聊表的是什么谢意,略尽的是哪般心意?
只怕是更深露重积重难返的层层恨意吧。
憎恨与嫉妒,都是世间剧毒。
染抹簪身的是哪一种。
砒霜吗。
鹤顶红吗。
随便什么吧。
这支端丽温婉的银簪,是来要他性命的。是来夺回她的夫君的。
却没曾想,最终会变成此时此刻这样一番景象。
这是哪一出峰回路转的戏码啊。
戏文都没有如此精彩。
欢愉到达顶点时,也便是命数将尽之处。
从古至今,可有几人死得如此精彩。
至今不忘,至今记得,初遇到你时,你是那样璀璨如珠。
那之后年年岁岁,不过总想着若有一天离开你,只怕天地都将变得诲暗。
未曾想,老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究竟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那么,就请容我自私一回,不客气地收下这份厚意了。
 
 
樱井翔的呼吸声变得平缓下来。
平缓到,渐渐完全停了下来。
有浓稠的黑色,自嘴角缓慢滴落,在相叶雅纪的耳边。
相叶雅纪呼吸困难,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双臂,搂住樱井翔。
你还是这么的温暖。
十几年来一直如是。
你说今日霜降,天气寒冷,抱着你时,我却都感觉不到呢。
你知道吗。
我们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但是,我不必看了。
因为日出的光芒,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农历辛卯年九月二十八日。
霜降。
 
 
“那个——”
“啊。”樱井翔在一声招呼中回过神来。
是摊主。
正在看着他。
“那个,这支银簪您要吗?”
樱井翔看看自己正握在手中的这支银簪。
他刚刚在这支银簪簪尾耀出的一线光阴里,失了神。
他在想什么呢。
在寻觅什么本来属于自己,却已经失却了的过往和故事吗?
有吗?
没有答案。
夕阳在樱井翔脸上投下一抹桔色。
手中银簪的簪身上泪斑点点。
“不了。”樱井翔笑笑,将那支银簪放回了原处。“谢谢,不好意思。”
“没事。”摊主对他说:“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您还是早点下山吧。今天霜降,入夜了温度恐怕会很低。”
“霜降……”樱井翔轻轻地自言自语。
再看一眼,那支安静躺在夕阳里的银簪。
真美的一支簪。
却不想拥有。
自己果然是个怪人。
笑着起身。
 
 
砰!
“哎哟!”
有人哀叫。
樱井翔自己的脑袋也疼得不行。
原来自己起身时,头结结实实撞在了正弯腰在他身后的一个人的下巴上。
樱井翔捂着脑袋转身看那个人。
揉着下巴,茶色短发在夕阳下耀出暖光的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THE END

拍手[2回]

执事VS执事 (三)

苦逼坑缓更吧。。先把这个写好的搬上来。。虽然越来越没看头的感觉,凑合凑合。。



C
当天,因接待客人上门而推迟的晚餐。
通常执事们会按照等级坐在所属不同的长桌边用餐。
但是今天樱井翔和相叶雅纪没有坐在A级餐桌的旁边。
因为相叶雅纪因敲门失误被罚不能吃晚餐。
因为樱井翔被指定要配合协助惩罚,让相叶雅纪做他的执事为他服务用餐。
这事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这样分明是连我一起罚好吗——樱井翔在晚餐厅角落里的单人桌边坐下,眉头拧成一团,臭着一张脸暗想。
杯盘刀叉已经在桌上摆好。
相叶雅纪从樱井翔身后跨步上前,站在他身旁,抽出餐巾,探身,“少爷,请让我为您铺好餐巾。”
谁是你的少爷。用得着连称呼都改吗。
樱井翔向后靠身,让相叶雅纪把餐巾铺好。
铺好餐巾,相叶雅纪拿过红酒,侧身在樱井翔身边,小心地把酒倒进高脚杯,然后收起,迅速擦净瓶口。
“不错么,现在不会把红酒滴在餐桌上了。”樱井翔小声说。
“少爷您真会说笑。”相叶雅纪也小声回他。
看上去相叶雅纪心情很不错。
是因为算是赢了他一局吗?
不存在这回事吧。
“我劝你小心一点。”樱井翔说:“今天那位客人,年轻美貌却面露落寞,为家里雇佣年轻的执事……多半不是构成关系简单的家庭,恐怕难免会招来男主人的反感。”
“少爷,这算是一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笑话吗?还挺好笑呢。”
“……”樱井翔歪了歪头,“是挺好笑的,我这里几时愁过生意,需要酸葡萄呢。我好心告诫,不识好歹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酸的只怕不是生意,而是我的那个A的确货真价实吧。”相叶雅纪从仆役手中接过递上来的牛排,倾斜角度轻放在樱井翔面前,“客人是千差万别的,执事也不是机器。”
“这些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也真是笑话。”
“少爷,我也只是好心告诫罢了——牛排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相叶雅纪的这个租赁期限是3个月。
执事的租凭期限凭客人需要,各有不同。有的是家里的确需要执事而长期租赁,有的只是家里要办大型宴会而需要一个专业的执事临时指导带领而短期租赁,还有很多有钱小姐太太只是贪图新鲜好玩而租用几天,总之客人千差万别,租期也完全根据客人需要而按天自由使用。在以有钱为一切基础的ARS,各种有钱人家短期租用一个执事回家图点新鲜打发打发时间的情况居多。尽管ARS的执事都是世界顶级水平这样使用难免显得暴殄天物,但是对于只管拿钱的ARS来说,反正无所谓。
所以相叶雅纪的这个3个月租期没什么出奇,也可能是客人打发时间,也可能是客人想要先试用一下看看,总之一句话,按天拿钱,没差。
ARS的一切照旧。
樱井翔待命,轮值,再待命,一切如常。
只是没了状况多多的相叶雅纪,所有那些反复进行的磨人的训练,都显得更加枯燥无聊了。
某个晚餐正进行到一半的夜晚。
清脆的摇铃声不客气地响起。
不同等级长条餐桌边的执事们掀起餐巾,放下刀叉,默默地上楼,在待客大厅外列队集合。
如果有客人来,不要说是正在吃饭,就是正在睡觉,照样二话不说就要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待客。
今天是二宫和也轮值。
所有相同的程序照样进行。
二宫和也将一个穿着打扮相对俗艳的客人领进了待客大厅。
那套着巨大红宝石戒指的手指翻开执事名册,几页之后停在了松本润的那一页上。
二宫和也不动声色地打个手势。
松本润便从大厅另一侧的大门从天而降了。
面对这样一位一眼就知道差不多应该是暴发户一类的客人,松本润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位公主。就是这样的眼神不知道直接俘虏过多少客人。
但是这天这位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客人却继续翻起了执事名册。
松本润风度地退到大厅一侧。
红宝石戒指在吊灯照耀下闪烁的珠光停顿了下来。
二宫和也打手势。
绕过走廊,推门,樱井翔走进大厅。
樱井翔同样只扫一眼就知道了面前的客人大约会是个什么成分。
百分百完美的动作和绝对精准的礼仪,以及一贯的面无表情。
长桌后客人的眼睛闪了闪。
“我想问你一句话。”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按在樱井翔的页面上。
“请您尽管问。”樱井翔手扶着胸口欠身。
“对于比赛,我指的是无论任何形式的比赛,你有信心吗?”客人十指交叉抵住自己的下巴问。
樱井翔透过眼镜镜片看了对方一眼。
不明白,或者是根本不想去明白这位客人在想什么,来到这里雇佣执事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生意而已。而生意,全都没有差别。
“信心什么的,我其实不太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樱井翔面无表情地说:“那大约是一种给自己鼓励的心情,而我不太懂,大概是因为我从来只赢不输。”
不明意味的笑意出现在对面客人的脸上。
“就是你了。”执事名册被合上。
“不胜荣幸。”樱井翔鞠躬。
“我姓铃木。我是个直肠子,所以有些话我想最好现在就直接和你说清楚。”客人把执事名册扔在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樱井翔说:“其实呢,我家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执事。我只是受不了响子最近无论在什么场合出现身边都带着个执事晃来晃去,一副得意到不行的样子。老实说我看不惯她带着个那么年轻漂亮又体贴到像情人多过管家样子的执事,明明已经是人家的太太了,这样真的合适吗?有失身份!来这里,我只不过是想让她看看,执事而已,不是只有她能有,而且也让她明白明白,真正的执事应该是怎样的。希望你明白这些前提,再开始你的执事工作。”
樱井翔抬眼看了看这位铃木夫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有一堆,其实说白了只是在上流社会的社交聚会场合里,被其他太太带的执事抢了风头,所以心有不服而已吧。这和有钱的女人们永远都在斗珠宝斗礼服斗谁保养得更年轻漂亮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你有执事,我也可以有,而且绝不输你。
樱井翔看得太明白了。
因为这种理由被雇佣真是很蠢很无聊。
但是——无所谓。
生意是没有差别的。
樱井翔笑了笑,虽然这笑完全是一种冷笑,不过他想,这位铃木夫人应该看不出来,而且也不在乎,“我明白了,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是您最称职的执事。但请恕我无礼,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问您一下,不知道您可否回答我。”
“你说。”
“您为什么选了我?”
“……”铃木夫人用手指敲了敲妆粉很厚的脸颊,笑了笑,“我就是看中你的面瘫了。我可不需要什么眉来眼去的小情人。”
“……”略顿了一下,樱井翔也笑了,他再次深深鞠躬,“很高兴为您效劳。”


to be continued

拍手[4回]

花一开满就相爱(三)


嗡嗡嗡,嗡嗡嗡——
宿舍洗衣间里,全自动洗衣机的滚筒打着转,相叶雅纪透过洗衣机的滚筒圆窗看着在里面翻滚打转的衣物出神。
通常他不是那种心事很多的人,但最近他脑袋里要装的事情有点多,让他感觉很累,时常放空出神。
当然进入毕业年了是让人产生焦虑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相叶雅纪刚刚失恋。这场恋爱不长不短已经谈了两年多了。女朋友突然提出分手时,他完全措手不及。那是暑假里的事情了。至于原因——他不想再提了。
那之后九月开学,他至少在试验室打翻了两次酒精灯,酒精灯摔碎在地上,火苗蹿得比试验台还高。
“相叶雅纪!你是大一新生吗!”二宫和也把大块的湿抹布丢在酒精灯上灭掉火,怒不可遏地臭骂他:“不对,连大一新生都不会干这种蠢事了!”
相叶雅纪不出声,俯下身收拾碎片。
是蠢。
自己也真心这么觉得。
不就是失个恋吗。
谁大学时还没失过个恋啊?
有什么可至于失魂落魄至此的?
还总是到face book和twitter上去偷偷浏览前女友的近况,像个偷窥狂。
真心讨厌自己这种粘粘乎乎的德行。
于是下定决心不再如此,想要好好开始忙毕业的相关事宜时,自己的那位讲师二宫和也却永远不得闲。无论什么时候说有习题和关于论文的事情找他商量,他都没空。有传闻说他在谈恋爱,而且谈得如火如荼,更有传说似乎对方是哪个外校的学生……总之,这个不那么靠谱的讲师让相叶雅纪更头疼了。天天追在屁股后头,好不容易约到那天在校外那条街上见一次,又被放了鸽子。
被放鸽子也就算了。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从马路对面横着杀过来一尊瘟神。
不知道怎么就昏昏沉沉真地走进了那间探讨“什么是文学”的教室。
不知道怎么就给自己又多添了无比沉重的一个包袱。
不知道怎么就……一塌糊涂了。
“文学是一只纸鹤。”
相叶雅纪想起了那条评论。
自己文学是鸟那句话明明是在骂人。但这条评论却接得这样巧妙自然。相叶雅纪知道自己是理科生没那种纤细文艺的神经,但还是莫名地有点在意这句简短的话。
为什么呢。
不自觉地掏出了自己红色的手机。
这部智能手机才没换多久,也就是这一年之内校园网络和社交网络大行其道开始才换的。而且还不是自己想要的,起因还是因为女友提出的“你怎么还用那种老式手机两人随时互FO才有意思啊”这句话,自己才特意去换了这部AU。结果换回来又被女友嫌弃说这样的正红色谁会用啊什么的。总之,现在想想,其实就是不喜欢了,看什么都会不顺眼吧?
相叶雅纪再看了一遍那条评论。不认识的ID。似乎也是从校园网络里发出来的。会是前女友发的吗?
不可能吧!
太无聊了!
失恋了所以连什么什么是纸鹤这种话也能让他多愁善感起来了。
嘀——
衣服洗好了,相叶雅纪被洗衣机的蜂鸣声叫回神来。
拉开洗衣机的滚筒门,他一件件把衣服从滚筒里抽出来。
毛衣开衫,毛衣背心,套头毛衣。细针织的,粗棒织的,机织的。横纹的,科维昌花纹的,纯色的。
毛衣真多——相叶雅纪边收边想——秋天嘛。
把衣服都收在手上的时候,相叶雅纪顺手又按了一下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时间。
大惊失色:“糟!”
抱起衣服迅速跑回寝室,扔下衣服拽起背包抓过床头的眼镜就往外跑。
又到那什么——鸟课的时间了。
 
 
狂奔过整个校园的大对角线,相叶雅纪还是迟到了。毕竟看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开始上课的时间了。他们寝室唯一的一辆公用自行车永远是被大野智骑走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总之相叶雅纪很少能用得到。
推门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人满为患,有很多女生站在后排。
相叶雅纪憋着气,生怕自己跑太急的喘气声惊动讲台上的樱井翔让他发现自己。
但是问题是——他没有座位。
一个大男生戳着站在那里,实在很难不被发现。
讲台上的樱井翔一回身,就看见了相叶雅纪。
他迅速地瞟了相叶一眼,对于他的迟到不动声色。
相叶雅纪屏住气,想想也好,本来就应该让他发现自己,不然拿什么证明自己来上过课?
打量讲台上的樱井翔,今天一样穿得整齐又讲究。讲台的椅背上,甚至还搭了一条格子图案的棉布质大围巾——虽说明白这是一种秋天的文艺范儿——还是太离谱了。相叶雅纪想,又不是来走T台的,哪有会穿成这样的教授!
“所以说,今天的接下来,我想请大家说说,自己喜欢的文学作品,或者是对哪部作品中的哪些章节哪几句话特别有感触,都可以。”樱井翔说完,习惯动作又是将拿着粉笔的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今天大概是为了搭配那条格子围巾,身上穿一件纺皱纹纸质地的素净衬衫。
很多只纤细净白的手立刻举起来。
相叶雅纪也在脑袋里过了一下这个问题。
樱井翔指了一个前排的女生。
“我心里难以取代的始终还是《简爱》。”说话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那么说说看,为什么会是难以取代的?”樱井翔扶着胳膊靠在讲台上,看着她问。
“是因为简爱那种对爱情的执着和内心里那种近乎偏执的坚强吧。”女生想了想。
“是这样吗?”樱井翔歪了下头,“那你认为,简爱这个人物的那种偏执是从何而来的呢?”
“嗯……”
“不好回答?那么就说说,最触动你的段落吧。”
“那肯定是拒绝罗切斯特求爱的那一段了!明明那样深爱着他却拒绝了他!最经典的那段台词。”
“为什么经典?又为什么触动你?”
“呃……”女生再次卡壳。
“我很能理解《简爱》作为一本举世闻名的少女圣经留给你的影响,但是我相信你肯定并没有贴切地体会过简爱的心态。严格来说,简爱其实是一个因为有着童年阴影而造成轻微心理疾病的人物。这也让她对自己平凡的外貌贫困的现状更加剧了自卑,到达一个极端的自卑,就将转化成为极端的自尊。而这种已经异于常人常态的自尊,让她拒绝了明明深爱着的罗切斯特,一直等到他家化为灰烬身为残疾,她的自尊才微妙地回到了平衡点上,让她重回他的身边。这入木三分的人物心态刻画,引起了全世界读者在成长阶段甚至于整个人生里都会存在着的同样困惑的强烈共鸣,因而才能成为经典。”
讲到这里,樱井翔转个身,在黑板上写下板书:学会透过情节看意图。
转回身来,他说:“同学们,我们这门课是一门理论课程,看起来很枯燥。但是在真正研究文学之前,我们就是要学会运用这些理论,才可能获得真正进一步深入我们喜爱作品的世界里的探路灯。”
然后他朝那个女生微笑:“感谢这位同学将我的课如此顺利地引入正题。另外,不要在意我说你不能体会人物的心态,那有一部分绝对是因为,你长得很漂亮,恐怕很难体会到所谓相貌平凡的苦恼。”
教室里一阵会心的轻笑声。
温柔而恰到好处的玩笑,给了这段问答一个完美的收场。
巧妙。
站在教室最后的相叶雅纪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听入神了。
自己虽然没有读过这部所谓的“少女圣经”,但是电影或者片段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看过的。那样留下的浮光掠影的印象,在听过樱井翔这样简单地讲过几句以后,居然产生了有点想要认真去读读原著的想法。
不可思议。
相叶雅纪从心里这样想。
“还有吗,别的同学?”樱井翔在讲台上继续发问。
相叶雅纪忍不住看了樱井翔一眼。
这一眼恰恰迎上了樱井翔正往他这边看的目光。
又对视了。
在课堂上与老师对视,通常就代表你被点名定了。
但樱井翔果然把手指向了相叶雅纪,恐怕并不是因为这个。
“相叶同学,感谢你又来听课了,不如你来说说?”
果不其然。
怕什么,反正自己最过分的话其实都已经说过了。
“我一直很喜欢《无人生还》。”相叶雅纪这样回答。
“你是说——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那部《无人生还》吗?”樱井翔看着他问。
“是的。”
教室里有吃吃的笑声。
相叶雅纪和樱井翔都明白这笑声里的意思。
似乎是在说居然还有人好意思在文学系的课堂里拿侦探小说出来说。
“为什么?”樱井翔不理会那些笑声,接着问。
“我觉得这部小说将推理写到了极致。”相叶雅纪答得简单。
“那么说说,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章节?”
“嗯……最难忘的应该是那首童谣了。”相叶雅纪想了想。
“童谣——”
樱井翔看着他。
他也看着樱井翔。
——你记得?
——你也记得?
试探和询问的眼神里生出了彼此明白的默契。
“十个小黑人,为了吃饭去奔走。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两个人异口同声。
因为发现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声音里都开始有点兴奋起来。
相叶雅纪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很开心。
读书以来很少有的,关于课堂和学习的愉快记忆。
樱井翔的眼睛也闪过了亮光。
“作为世界三大推理大师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在《无人生还》这部传世经典推理小说里,运用了一首童谣贯穿始终。每一句童谣引出一种杀人方法,童谣唱完,无人生还。”樱井翔如数家珍:“随着童谣那种读来轻快的节奏,引起的却是读者极致刺激的悬疑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绝望感,实在是将文学手法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典范。实际上可以说,在跨过世纪几十年的时间里,汗牛充栋的推理小说中关于孤岛密室型故事的内容,都难说跳出了这部作品深远的影响和经典框架。”
然后他再次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板书:文学≠名著。
“大家,这是关于我前几次课提出问题的延伸:什么是文学?今后,在这门课上我们来慢慢探讨这个问题。”樱井翔转回身,看着全教室的学生,“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误解,文学就是名著,就是大部头,文学就是严肃沉闷的文字,今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不是这样的。文学不等于严肃沉闷,文学也不等于名著大部头。所有能够触动你的,能够留给你难以抹灭印象的,无论愉快的还是悲伤的,那些认真负责的文字,都是文学。我个人对于文学的认知,绝不受传统意义上的种种束缚。所以同学们,不要嘲笑侦探小说什么的,如果大家有好的纯爱言情小说愿意推荐给我,我亦不吝时间去阅读分享。”
樱井翔的话说得铿锵有致,充满了个人化的自信和坚持。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夜赶作业有点酸涩,讲台上的这个人,怎么忽然让人有点无法直视。
然后就在这时,樱井翔又转过脸来对他说:“相叶同学,感谢你再次为我的课抛出了极其重要的一道课题。”
 
 
四面大开的窗户,风吹进来的,依然还是九月的桂花甜香。
因为花期已至完全绽放,而异常浓烈。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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