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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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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十一)

K
好黑。
好闷。
好狭窄逼仄。
喘不上气来,氧气稀薄。
会死吗。
会死吗。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樱井翔被关了禁闭。
事实上威胁客人要动手这种行为,没有被扫地出门而是罚关禁闭,无非大概只是因为ARS还需要他樱井翔来继续赚钱。又或者说是,培养他这么多年还根本没有收回成本又怎么可能会放他出门。
至少樱井翔是这样想的。
关禁闭,说起来无非小惩大戒,但也只不过是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又还能有什么过分出奇的惩罚方式。
不像小时候。
各种形式的禁闭都是一种煎熬。
完全没有窗户没有光线人在里面像被关进棺材一样的房间,阴冷潮湿关进去就断水断米的房间,和各种恶棍同处一室精神承受极大压力的房间……
无论哪一种,ARS的执事在年少时多多少少都曾亲身体验过。
——“对不起!我以后真的会注意,真的不会再犯的!”
樱井翔记得相叶雅纪这样向老师道歉时那层他能听懂的弦外之音——我不想关禁闭。
不要求饶。
因为求饶没有用。
要学着自己坚强起来。
樱井翔也还记得自己那些没有说出过口的想法。
纵然每一次关禁闭的过程都像一场恶梦,他也从来没有流露过半分退缩。
樱井翔跪坐在棺材一样的房间里,四下黑暗,空气凝固,人在黑暗的中心,周围似乎全都是岁月里记忆中模糊的画面。
如今想来,这种关禁闭的惩罚模式其实也是执事训练的一种。毕竟可能雇得起执事的客人,也都不会是什么穷苦贫乏家庭,而一旦有钱有势,就难说不被人谋财不被人寻仇,难说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执事,在这种时刻必须担当起保镖的身份,这是一个顶级执事应当具备的技能。在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境况里,被软禁被关押的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自幼便能习惯这种处境的话,真正事到临头,便自然多一分胜算在手中。
虽说时至今日,樱井翔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这项“习惯了”的技能,他倒算是真正掌握了。
关禁闭的过程,有时候已经如入无我之境,静坐反思,或者是完全放空入定。
毕竟比起关禁闭,他们所经历过恐怖得多的训练还多的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没经历过。对比之下关禁闭已经可以算是一种安静的享受了。
但是此刻不行。
此刻的樱井翔虽然安静跪坐,但完全是如坐钻毡。
相叶雅纪的命可能正危在旦夕。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老僧入定?
樱井翔紧握双手,指节抵住自己的膝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便分析目前的状况和判断自己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做。
相叶雅纪人在哪里。
自己如何从此处脱身。
如果不是为了思考清楚这些,他也根本不可能就这样乖乖就范被人蒙着眼睛推进这里关禁闭。
被二宫和也松本润扭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
的确,他必须冷静。不然的话,更没人能救得了相叶雅纪。ARS纵然不会怕了一个藤森家,但是却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执事去得罪一个藤森家——即使他是A级的。但只要ARS安在,就不怕有培养不出来的A级执事,源源不绝。
只有靠他自己了。
樱井翔所有的脑细胞都在这一刻被超高负荷地调动起来。他未必就能有什么超强急智,人不过都是逼出来的。
在ARS的老师们到场说要关樱井翔的禁闭,被二宫和也扭住肩膀的时候,他向二宫和也递了一个眼色。
二宫和也心领神会,附耳上前。
“想办法帮我联系到藤森响子,让她来找我。拜托你们。拜托。”居然说的情之切切。
二宫和也和松本润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说话。
樱井翔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他这个忙。
他樱井翔,一向以面瘫为个人标签,对待所有同期的执事也如对待敌人般横眉冷对秋风落叶,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放下身段来求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别人帮你是情份,不帮你也纯属合理应该,怪不得任何人。
樱井翔在一片黑暗中设想了之后的各种可能。
但是一切的各种可能都需要二宫松本帮了他这个忙,不然,一切就无从谈起。
等待,无可奈何的等待。
早知道,他分明应该学会圆滑。早知道,他实在应该更市侩一点。把脾气养得像块臭石头一样有什么用,最终报应到谁的头上?
每一分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因为不知道在哪一个地方,有人的生命可能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紧攥着的双手,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过度,时冰时烫。
好黑。
好安静。
氧气稀薄的错觉。
这种环境所制造出来的精神压力,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樱井翔想起了什么,又不想再去想。
万般煎熬中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终于有光线,有声音,敲破了禁闭室的绝望,有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天神降临般的希望,出现在眼前,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客人指名要见你,樱井翔。”
 
 
好黑。
好闷。
喘不上气来。
相叶雅纪的意识,就是在这样几乎缺氧到窒息的状态里模糊地一点点恢复的。
人被迫蜷缩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动一动,发现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也同样。
自己呈之字型侧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想张嘴试着出声,发现被一根钓鱼线勒住嘴角,线已经扣进了嘴唇绷在牙齿上,嘴稍微动一动就被线锋割进嘴角,疼痛难忍,没有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余地。
这比用一块胶布封住嘴巴那种老掉牙的方式狠多了。
挣一挣双手,绑住手腕的也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警方专用的塑料抽带,按扣抽紧以后,塑料扣带会紧掐进手腕的皮肤勒住筋骨,再难出现绳索被磨断挣脱这类的蠢事了。
这是极其专业的手法。
比ARS反恐反黑防抢防绑架课程上教的内容还要更先进更专业更加心狠手辣。
怎么回事。
执事素养第一反应:分析情况,判断个人处境。
相叶雅纪记得,自己只是开车从外面返回藤森宅邸,刚刚把车开进车库,推门下车,大概就被人从身后用哥罗芳捂住了口鼻。
毫无防备。
不是因为相叶雅纪的职业素质不够,而是这里是藤森宅邸的私人属地,进出从来戒备森严,里外都无外人可随意出入。而实际上,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藤森家的确已经有些如鱼得水,没有一份了身为外人的感觉。
总之,着了人家的道。
但是,这是着了谁的道?出于什么目的?
相叶雅纪判断不出。
或者说是他必须要先判断出的是,自己在哪里,如何脱身,至于是什么人干的,那得是后话。
眼睛并没有被蒙住,不知道是出什么样的理由,也许只是为了让人更感煎熬而故意为之。
相叶雅纪的眼睛适应着黑暗,尝试起身,结果肩膀先顶到了东西,被撞了回来。
吸吸气,闻到淡淡的汽油味和汽车装饰的味道。根据空间窄迫的形状和各种环境已经可以判断。
这里是汽车后备箱。
自己被人迷昏之后绑住手脚,丢进了汽车后备箱里。
氧气如此稀薄,就因为这里是挤迫憋闷的后备箱。
汽车并没有在行进中,应该是不知道停在哪里。集中精神侧耳仔细听,试图寻找车外是否有什么人声动静,以寻救助——但是完全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相叶雅纪心里凉了半截。
最危险的一种情况。
被扔进不知道是停在哪里的汽车后备箱,手脚被缚,无人经过。
很快氧气更少,体力用尽,就只剩了在这里等死。
好闷。
心肺都被憋得很难受。
但是挣扎只是徒劳,只会更快耗尽所有的体力。
氧气不够用,脑供血不足,让判断力和分析力变得更差。
相叶雅纪张开嘴,感觉钓鱼线勒过自己的嘴角,张开嘴努力吸着气,头抵着车箱,逼仄黑暗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办。
怎么脱身。
完全想不出办法。
会死吗。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会死吗?我会死吗?”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怎么回事。
谁在跟他说话。
那少时的岁月里。
啊……
对了,汽车后备箱这种地方,他曾经呆过一次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来的。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摇摇晃晃,穿越时空重现。
好像是,那天早上是马术课,下午是汽车构造及维修培训。
马术课两人一组练习,又是他和樱井翔。
他在牵住马的缰绳让樱井翔上马的时候,感觉到樱井翔似乎对动物有点没办法。上马的动作多少显得笨拙,而且似乎还有一丝极难察觉到的胆怯。
要说为什么他知道,那是因为,樱井翔那张面瘫面具底下的每一个真实表情,他都能读懂。
从见樱井翔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张拼命显露桀骜冰冷的面孔底下,藏着透骨的孤独。
要说为什么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也是看着别人脸色长大的孩子。在那些经年累月察颜观色的年幼时光里,培训出他一眼可以看穿各种人皮面具的能力。天赋异禀?不如说是命运雕刻。
所以,樱井翔那张保护自己的面瘫面具,从第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他从未见过那样孤独的灵魂。
无论樱井翔怎样推开他,他都只能看到樱井翔面具底下正在向他求助的那张真实的脸。
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拒绝不了他。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是那样一厢情愿。
那天也是一样。
“别怕,马是能听懂人话的,轻轻地顺摸它的鬃毛,拍拍它的脖子,它是能感受到你的。”相叶雅纪这样对流露出一丝胆怯的樱井翔说。
“要你多事!”樱井翔一梗脖子,还是这句老台词。
“拽缰绳时不要较劲,要借着力……”相叶雅纪不理会他的无礼,继续自己的苦口婆心。
“放开缰绳。”樱井翔从他手里拽过了缰绳。
相叶雅纪放开缰绳,樱井翔拉过缰绳跨上了马鞍,相叶雅纪往后退半步,让他出发。
但是因为过于紧张,樱井翔的手上用力太紧,大概是缰绳把马勒得很难受,再加上感觉到樱井翔不安的防备与敌意,忽然间跳着狂奔了几步。
樱井翔还没来得及在马背上坐稳,被这猛的一晃失去了重心,脚蹬脱勾,人直接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相叶雅纪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跑上前去,见他似乎伤得不重,正在努力自己爬起来。
“要不要紧?”
“没事。”樱井翔咬着牙拍掉身上的土。
“但是……”相叶雅纪不放心地观察着。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樱井翔一手甩开他,走过去重新牵马。
但是相叶雅纪分明见他脚下不太利索,虽然摔的不重,大概还是不知扭伤了哪一处的筯骨。
就是这样讨人厌的臭脾气。
偏偏就是放不下他。
那天中午樱井翔没有吃饭。
不知道是在跟自己闹脾气还是在惩罚自己的没用。
相叶雅纪全都看在眼里。
下午两人一组在一辆教学用汽车旁边练习汽车配件识别及维修实践时,相叶雅纪看到手拿工具的樱井翔手在抖。
相叶雅纪皱起了眉。
“怎么了?”他问。
“什么?”樱井翔反问,支开了汽车前盖。
“你的手,怎么了?”相叶雅纪跟在他身边。
“什么手,没怎么。”这么说着,却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放。
相叶雅纪从身后拉过他的手。
樱井翔的手腕处肿得像一块发了霉的面包,透出难看的乌青淤紫。可能因为剧痛,手在微微发抖。
相叶雅纪忽然就觉得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樱井翔抽回了自己的手,往车后走去。
相叶雅纪紧跟过去。
“不想让人看见你的手扭伤成这样,所以刚刚才不吃饭,是不是?!”他质问。
“不是。”樱井翔打开了车后备箱盖,探身进里面翻找工具箱。
“明明就是,你还不去上药!……”相叶雅纪走到樱井翔身边,又要去拉过他的手。
“你怎么那么烦人?还有完没完?!”樱井翔又一把弹开他。
“……”相叶雅纪也有点火大起来,他就偏偏不走开,又再伸手去拽樱井翔,“你就不怕你的手废了么……”
“不要碰我!……”
一个拽,一个躲,樱井翔和相叶雅纪靠在后备箱边上争执起来,两个人都认真地用了力。
樱井翔本来弯腰撑在后备箱底的手本来受着伤,相叶雅纪坚持要去拽,争执间,樱井翔的手腕一阵锥心的疼,卸了力,失去重心。
他往后一倒,相叶雅纪想要去拉他。
两个人撞在一起。
这是一辆排量相当大的豪华车。无论车厢内空间还是后备箱都比同类车型大很多,连后备箱的边沿都比后备箱底高出了不少。
樱井翔本来就是倚在边沿上,失去重心以后,整个人翻进了后备箱。
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
一阵眼花缭乱。
随后是一片黑暗。
相叶雅纪回了一会儿神。
发现自己蜷缩着。
他想起身,结果头被狠狠地撞到,根本抬不起来。
“啧。”
他听到樱井翔的声音。
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到了就近在眼前的樱井翔的脸。
“怎,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托你的福,一起摔进后备箱里了。”
樱井翔不耐烦地说着,用手肘支起身体,抬手去掰后备箱的锁扣。但是拨了几拨,都只能听到喀喀的声音而完全不见锁扣打开箱盖抬起。
“怎么……”相叶雅纪在他身边问。
“打不开。”樱井翔有点焦躁起来。
“不会是……反锁了吧。”相叶雅纪回忆着这辆车的各种构造。
“……”樱井翔不说话,又再用力拨了拨锁扣,他知道,让相叶雅纪说中了。
他颓然地躺下。
“怎么办?”相叶雅纪问。
“……”樱井翔想说,我怎么知道。
“这里好闷。”相叶雅纪蜷缩在樱井翔身边说。
“……”的确,后备箱里氧气稀薄。并且,很快,氧气会越来越少。时间一长,人可能会闷死在这里。
樱井翔忽然就看到了最坏的结果。
每一组执事练习的车库都是独立分开的,他们进来时还手欠地顺手把车库卷帘门打下了大半。没人经过这里,经过这里也未必会进来,就算一直呼救,这种密封隔音都很好的豪华车,也未必能传出多大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到。
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他们两个人很可能就因为这样无聊的一次偶然事件而死在这里。
太无妄了。
“好闷,喘不过气……”相叶雅纪的呼吸声变重了。
樱井翔也开始觉得胸口发闷。
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
但是他又想不出任何脱身的办法。
“对不起。”樱井翔听到相叶雅纪这样对他说。
他在黑暗中寻找相叶雅纪的眼睛,发现居然有能在黑暗中闪光的瞳孔。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
“是我害的。”相叶雅纪兀自说着:“我没被人说错,天生就是扫把星……身边的人全都要跟着倒霉……”
“无聊。”樱井翔打断他。
“这里真的太闷了……”相叶雅纪说着,闭上了眼睛。
“喂!不是睡觉的时候!”樱井翔推他。
“我们会死吗?”相叶雅纪问。
“……”樱井翔咬了咬嘴唇,“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是么……”相叶雅纪笑了笑,声音越发微弱。
樱井翔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条链子,摸索着塞进相叶雅纪的手里。
“你听着,你不会死的。给我保持清醒。”他用力拍拍相叶雅纪的脸。
“你给我什么……”相叶雅纪把手里的东西贴到眼前。
樱井翔不回答他,在可能活动的范围里摸索着,然后他摸到一把扳手,举到两人眼前。
“你听着,你手里的是只哨子。那哨子材质特殊,哨音穿透力特别强,那是原来我家还在的时候,每年狩猎时在森林里用的。父母怕我淘气迷路才挂在我脖子上的……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等下如果你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声经过,就用尽全力吹响这哨子,如果还有力气,尽你可能发出动静。”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吹?”
“因为……这里的氧气一个人都不够用,更别说我们两个人。少一个人才多一倍的生还机率,这个不用我教你了。”樱井翔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扳手。
“什么……意思?!”相叶雅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要是再过一会儿,还是没能得救的话,你就用这个杀了我。”樱井翔认真地说:“你知道敲头的哪里会致命。”
“你,你,你胡说,胡说什么!”相叶雅纪结结巴巴地拨开眼前的扳手。
“我不再说第二遍了,我知道你听懂了。遇事要当机立断,才能活下去。这是合理避险,求生守则。”樱井翔说着,把扳手放在了两人中间。
“你别再胡说!!”相叶雅纪愤怒地叫道。
“不要再无谓地浪费体力,现在起你不要再说话了。”樱井翔安然地躺着。
相叶雅纪说不出话来,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嘶嘶嘶地划破窄迫凝固的空间。
“记住,你不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
相叶雅纪的确没有死。
是他们都没有死。
但是那不是因为他用扳手杀了樱井翔,然后吹响哨子引来救援。而是培训的老师到下课时间不见两人回去集合觉得奇怪过来察看,发现不对劲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盖抬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失氧昏迷,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再晚个一时半刻就一起没命——这些只是后来他听说的。
他还听说,被发现时,他和樱井翔的头靠在一起,他的手心里,紧紧握住一只哨子不松手。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在后备箱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其实应该只是尚且年少的两个人都很快便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什么谁用扳手杀了谁而避险求生,这种事根本没有条件发生。但是总之,他不记得。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句“你不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
是的,他不会死的。
他根本就不想死。
他还要活着见到樱井翔,还要把没说的话好好地说出去,把没解释清的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后备箱里,他能活第一次,就肯定能活第二次。
他一定要活下去。

to be continued


猛洒狗血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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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十)

J
“小姐您这边请。”
樱井翔将客人引入大厅,拉开椅子,躬身致意,递上执事名册。
“这是我们ARS目前所有的待命执事……”樱井翔平淡而公式化地介绍着。
“嗯。”来客傲慢地简单一应。
……
“我说,他回来有段时间了吧,这轮值还要到几时?”被第一个叫进来但是却没被选中退到一边的二宫和也对第二个退到他身边来的松本润小声说。
“他这是被罚的,你知道的吧。”松本润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回二宫和也。
“我知道,因为终止合约和恶评投诉吧……但是这时间是不是也有点长了,他就一直这样轮值下去吗?”
“咱们这里对恶评一向惩罚最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要不是因为是他,换了别人,绝对直接降级了,还用得着罚轮值。”
“也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像他那么一板一眼的人,也会得罪客人。”
“别那么八卦!”
松本润的话才说完,第四个不能让客人满意的执事退到了他们旁边。
“怎么回事?居然叫第五个人了?”二宫和也才发现今天客人的挑剔。
“嗯……”松本润也皱着眉朝长桌边的客人望过去。
特别特别年轻的一位客人。
年轻到看起来应该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
樱井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一脸霸气,举手抬足间都透出傲慢的女孩子。已经指到第五个了,完全只是无礼的挑剔而已。
樱井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客人很可能单纯是来找茬儿的。
执事名册在她手里被翻得哗哗乱响。
“请原谅我的失礼,不知道小姐想要找一位什么样的执事,也许我可以略作介绍。”樱井翔微微探身说道。
他的话变多了。
换作以前的话他绝对会任这位小姐把执事名册翻烂或是把候在厅外的整班人马都叫进来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谁知道他的心态出了什么事。
像是在一场很长的梦里,重新走过一遍,然后发现了被自己丢在沿途的一些东西。
总之他也解释不清。
听樱井翔这样问,眼前的客人索性啪地一声狠狠合上了执事名册。
“我想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相叶雅纪的执事?”语气极其不友善。
“有。”樱井翔在脑子里迅速盘算这位客人的来意,“但是他正在租赁期间,不在ARS。”
“是么。那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和他相像的执事?”她挑着眉毛问。
“对不起小姐,没有。”樱井翔已经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是吗!那就好!”对方突然用手掌一拍桌子,全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没有了就最好,要是还有像他那样的,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全都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樱井翔吃了一惊,但继续不动声色。
还只是少女的年纪,张嘴闭嘴却已经是道上的口气。这位举止傲慢的客人,多半不是什么平常商贾之家的小姐。
樱井翔那不太好的预感更重了。
“还没请教小姐怎么称呼?”他试探着。
“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我姓藤森,藤森铃。”这位姓藤森的小姐说着便把已经合上的执事名册拍在了桌面上。
厅里所有人都不出声,屏住了呼吸。
“藤森小姐,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或是ARS有什么让您不愉快的,请您尽管说出来。”樱井翔淡然地说,心跳却其实有点不稳。
这位藤森小姐,想必九成九是来自“那座”藤森宅邸不会错的。
相叶雅纪怎么了。
这是樱井翔唯一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或者说我本来是不太愉快,因为你们这个鬼地方,给我家送去了一个扫把星,让我有一个后妈还不够,还要被人家笑话我又多添了个年轻小爸,你们都知道这话有多难听吗!啊?!”藤森铃扬着下巴,说话时牙齿全都紧紧地咬在了一起,随即脸上又滑过一丝冷笑或者是似笑非笑,“但是现在我的不愉快已经没了。我心情很舒畅。来你们这里,无非是想来说一声,别再往我家送那样的小白脸!来几个我治几个!”
樱井翔虽然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但是他的手心里和额头的发根都开始出汗了。
这些话的潜台词他可都读懂了。
毕竟揣摩人的心思和潜台词这类的读心术也是一个好执事的基本技能。
这位藤森家的大小姐,藤森响子的继女,多半也已经成了藤森先生所有那个“了不得”的组织里年轻大姐头一类的人物。所以说话行事作派才会是如此,而今天摆明了的确就是来找茬儿的。
但这些樱井翔根本不关心。
重点在——来几个我治几个。
“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樱井翔努力保持着冷静,继续对藤森铃说。
“没什么意思。”藤森铃说着,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虽然比樱井翔矮不少,但是气势逼人地面对他说:“我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那个叫相叶雅纪的执事可能回不来你们这里了,到时候找不到他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要人。”
樱井翔的手攥紧了。
“您说什么?”他问。
“耳朵不好使吗?但我已经说完了。”藤森铃白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樱井翔抬起手挡在了她前面。
“相叶雅纪人在哪里。”樱井翔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因为他已经没有耐性再保持礼貌和兜圈子了。
“无可奉告。”藤森铃斜睨着樱井翔。
“藤森小姐。”樱井翔目露凛冽,“请不要让我对女士动粗。”
“哦?这可有意思了。”藤森铃站定,冷笑地看着樱井翔,“你试试看?”
“我知道藤森小姐必然身手不凡。但是说到底,您也是个女人。”
“笑话!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位小姐请不要动怒!”二宫和也和松本润迅速从大厅一侧走过来,隔开了一触即发的两个人。
“你冷静点行不行!”二宫和也对樱井翔说:“再说你真打算跟个女孩子动手?你一个最专业的执事?”
“……”樱井翔不说话,紧握着拳站定,但他其实仍然冷静不下来。
他实在没法冷静。
那一晚他烧都没有退,就趁相叶雅纪趴在他床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藤森家。
已无租约在身的执事,没理由在外逗留。
而他也不需要显露脆弱时别人投来的同情。
尤其是相叶雅纪。
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相叶雅纪了。
说句他自己都不愿意听的话:他其实在等相叶雅纪回来。
等得真快不耐烦了。
现在居然有人敢对他说,相叶雅纪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开玩笑他都不打算原谅!

to be continued


赶完稿睡不着。。索性填坑。。
越忙越想填= =真.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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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九)

I
“为什么要让他住在我们家啊,我不喜欢那孩子……”
“你干嘛不让我说啊,我就是不喜欢那孩子,连笑都不会笑一下,看着他那张臭脸就让人不舒服……”
“没爸没妈又怎么了,我这里也不是福利院啊!”
……
“你干什么!别碰我家的孩子!”
“拿开你那脏手!……什么啊,我哪里说的过分啦!没有父母教才成了现在这副不像话的样子吧!”
……
面无表情。
对于钻进耳朵里所有的那些话,樱井翔全部都只报以面无表情。
说他是个没有心的怪胎吗。
那就是吧。
只不过是在乎了又能怎么样。皱眉了又能怎么样。愤怒了又能怎么样。不过只是向想伤害你的人传达一个你的确被伤害到了的信号吧?简直太傻。
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到像一个小怪物。
所以当他寄宿的那有钱亲戚家里的那个执事某天突然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连“是去哪里”这样的话都没问一句。
对一切未知,没有恐惧。
因为自己的身上已无任何已知。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无所畏惧。
因为他再没什么可失去的。
他跟随的那个执事,来自ARS。
走进ARS的大门,就如此这般的成了命中注定。
那一年ARS从各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来源找来了各式各样十几岁的男孩子。
当中包括樱井翔,也包括相叶雅纪。
樱井翔是面无表情走进来的,而相叶雅纪则是面露不安走进来的。
樱井翔没有兴趣去关心任何人来自哪里,是怎样的人。
只是那时候他们还年幼,很多训练都需要搭档组对进行。
和相叶雅纪分在一组的时候,樱井翔甚至还不知道相叶雅纪叫什么,而他也连问都不问。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们连吃饭时间也是训练,没有一顿饭是可以白白吃下去而不必学点什么的。两人一组搭档,有时相叶雅纪吃饭他练习,有时他吃饭相叶雅纪练习。
那一天的晚餐就是牛排红酒。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拉开的椅子里坐下,手刚想拉开雪白的餐巾,当即被一声怒斥喝住:“该你动手吗!作为主人的餐桌礼仪是自己铺餐巾的吗!”
“对不起。”樱井翔放开手。
站在一边的相叶雅纪赶紧上前,拉过餐巾,探身为樱井翔铺上。大概因为老师刚刚骂过人,他的动作也显得慌里慌张。
樱井翔低着头,脸臭到极致。
相叶雅纪转身拿过红酒瓶,边哆哆嗦嗦准备往樱井翔的高脚玻璃杯里倒酒边小声说:“没事的,别在意。”
本来低着头坐在那里的樱井翔一下子就被触怒,“要你多事!”
他猛地一个转身抬头,结果和相叶雅纪正递向杯子的红酒瓶口撞了个正着。本来就哆哆嗦嗦的相叶雅纪被这一撞,手里的红酒瓶当即就是一歪脱了手,已经开了瓶塞的红酒瓶子敲在樱井翔的头上,瓶口洒出来的红酒兜头浇下来。然后酒瓶顺着樱井翔的肩膀滑下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绝对的安静,大概持续了十几秒。
连空气都凝固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轮不到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开口说什么,负责培训的老师已经爆怒地吼起来。
毕竟年龄还小,毕竟见过的世面还少。
两个人都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红酒顺着樱井翔的头发,脸颊,黑马甲的肩膀,白衬衫的袖口,滴滴溚溚一路滑下去。
睫毛上沾着一些红酒,翕动着,樱井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相叶雅纪站在那里,脚边是红酒瓶的玻璃碎片,手还保持着握住酒瓶时的弧度,哆嗦得更厉害了。
“别说什么你们都还小!进了ARS,就没有所谓孩子的概念!这样的情况连最低级的错误都算不上,简直太离谱了!今天你们两个全都不许吃饭,就在这张桌子旁边端红酒到天亮!”
被激怒的老师拂袖而去。
相叶雅纪赶紧抓过桌上的餐巾去擦樱井翔的头发和脸。
“不要碰我!”樱井翔一把推开相叶雅纪的手。
“对不起……”相叶雅纪攥着餐巾,嗫嚅着。
“……”其实应该相叶雅纪道歉吗?明明错的就是自己吧?还哪来这样反过来发脾气的道理?樱井翔心里明明知道,但是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站起身,完全不理会那些一直从头发滴到袖口的红酒,抽过一个托盘端起来就站在桌子旁边。
“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虽然说得小心翼翼显得有些害怕,但相叶雅纪还是想要靠近樱井翔。
“没事。”樱井翔自觉理亏,心有愧疚,压低了声音。
“……对不起。”相叶雅纪低着头说:“我们只有这一套正装,这些红酒渍很难洗得干净的……”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樱井翔的下巴还在往下滴着红酒。
相叶雅纪终究还是大着胆子伸出了手,用餐巾轻轻擦拭樱井翔发梢和脸颊上的酒。
这一次樱井翔没有动。
餐巾滑过头发摩擦脸颊时,樱井翔的眼窝有点发胀。已经多少年没有人为他擦过脸,即使脸上蹭上再多的污迹,流过再多的眼泪。所以他对自己说过,不要再哭,不要再让眼泪弄脏脸。
所以不要碰他。
不要碰他啊。
 
 
当晚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真的站了整夜。
虽然从后半夜开始就没有人再经过他们那里,就算是窝在一边偷偷睡一个晚上也不会有人发现,但是樱井翔却坚持就站在那里,动不也动半分。相叶雅纪则是一直打着晃,虚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也不敢说一句让我坐一会儿吧一类的话。其间几次他已经快要站着睡着了,惊醒的时候抬起头看看樱井翔,发现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翌日的一切都如常。
上课,训练,训练,上课。
相叶雅纪的黑眼圈重得已经可以直接扮熊猫。
樱井翔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的一板一眼丝毫也不受影响。
唯一让他看起来与平常不同显露异样的,是那件领口肩头一只袖子都爬满了红酒印渍的衬衫。
他没有换衣服。因为诚如相叶雅纪所说,他也没有衣服可换。
大家小心翼翼地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当作没看到。
相叶雅纪也一直看他。
他也知道。
这就是犯错的代价。
这红酒渍就是犯错的烙印,好让他记住,以后不准再犯错。所以,就这样穿着,也没什么不好。
当天的所有课程和训练照例到了近深夜时结束。
解散避开众人,樱井翔全身的整副骨架才像是被用扳手狠狠地敲过了每个关节一样,生生痛到快要散架。
脱掉那身脏衣服,展平抻齐,挂在床头的衣帽架上,樱井翔倒在床上,眼睛周围火辣辣地烧着,全身痛得连翻身都不想翻一下,虽然疲劳到了极点却反而不容易入睡,只在黑暗中紧闭着眼睛,咬牙扛着全身的疼痛。
迷迷糊糊间,樱井翔隐约感觉有人靠近自己的床头,悉悉索索。
什么人。
他挣扎着抬起头张开眼睛,床边没人。
可能是太累了错觉吧。他正想躺回去,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衣帽架上空落落的,本来挂在那里的衬衫马甲不见了。
果然有人来过。
樱井翔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穿着睡衣光着脚,他推开门走到走廊上。
左右看看,似乎盥洗室那边亮着灯光。
樱井翔放轻了脚步朝盥洗室走过去。
有哗啦啦的水声。
樱井翔扒在门边,悄悄地探头向里面张望。
有人正站在水池边搓洗着什么。
樱井翔眨了眨眼。
是相叶雅纪。
正在拼了命般地努力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那一身浸满红酒渍的衣服。
只穿单薄的睡衣。
光着脚。
在水龙头不断流出的冷水底下,相叶雅纪专注而认真地搓洗着。
那无关紧要的衣服。
脏衣服他不是没穿过,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异样的眼光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根本不是件事儿。
所以你努力地在那里洗什么?
衣服也许洗一洗就会干净,但人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是洗不掉的。
所以你在那里过份温柔个什么劲?
再说,红酒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吗?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把他的那件白衬衫一遍又一遍地过水,提起来,察看一是不是洗干净,然后摇摇头,再过水,揉搓。
到那双提起衬衫的手看起来已经冻得通红。
樱井翔转过身,头靠着门边的墙壁,听盥洗室里的水声,哗啦哗啦一直响个不停。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的。
樱井翔突然靠着墙壁蹲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手背。
关你什么事。
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要你在这里多事。
樱井翔的眼眶火辣辣地疼,眼泪像烧烫的开水,无论怎么想抑制也不肯停下来地溢出眼眶。
他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低下头,生怕自己哭出声音。
 
 
最淡泊的关系,在最紧密的牵绊里成长。
我们彼此用最冷淡的态度,紧盯着对方成长。
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和我无关。
只除了一个人。
——“算我求你。”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我在乎了那么久的东西,要拱手让给别人。
凭什么我小心翼翼看护了那么久的东西,要被一个陌生人抢走。
凭什么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要让给她!
 
 
樱井翔的意识,在胸口像被什么压抑住喘不过气来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凭什么!”
他猛地抽上一口气,睁开眼睛。
“哎哟!”相叶雅纪手上一哆嗦,拧好的冰毛巾掉在了樱井翔眼睛上,“吓我一跳!你醒了?”
樱井翔拨开毛巾,看着跪坐在他床边的相叶雅纪,“我……”
“没事的,退烧针抗生素都打下去了,就是急性伤寒烧得太高,要等一阵子才会退烧。别乱动,我给你敷冰毛巾降温。”相叶雅纪说着,抓过毛巾叠好,铺在樱井翔的额头上。
别碰我。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说过了,别碰我。
可你偏偏就是要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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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十五)

十五
今日温度:20摄氏度。
天气预报的app这样显示。
按下桌上的手机导航键,滑拨几下,转换到计步器模式,相叶雅纪把漆光红的手机装进袖子上的口袋里,拉开门。
干净清爽的风迎面扑来。
“嗯——”相叶雅纪抬起双手,伸直,张开,深呼吸。
鼻腔里吸进了浅淡的花草香气。
“夏天已经快要过完了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绕一绕脚腕手腕,张开手臂扩扩胸,迈步跑了出去。
还是那一身老装备。
他穿得很自在。
空气好,阳光也好。
跑步本来是件枯燥的事情,但是胜在这个过程里单纯的享受寂寞和自我作战。
相叶雅纪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他节奏很好地跑着,脚下轻快。
这也是一条很美的路。
但是是另一种味道的美。
树木同样栽了很多,同样各种颜色渐染,各样香气轻溢,却显得幽静安闲,没有喧哗不断的人流。
“相叶老师早!”迎面有穿制服的学生向相叶雅纪打招呼。
“啊,早!”相叶雅纪笑着应,跑过去。
“相叶老师!”又有穿水手服的女生向他招手。
“早啊!”相叶雅纪笑得灿烂。
青春期的学生们长得真是快啊。感觉几天不见就变一个样子,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但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叫一声“老师”呢?
人生是多么有意思呢。
就像一出戏。
就像一部书。
只要不翻到下一页,就永远还有无限的可能。
当自己真的顺利毕业的那一刻,拿到学位,握起毕业证书,他内心翻涌的感慨简直差不多可以写一部书了。
但也许每个人面对毕业,都会有只属于自己最特别的一份心情。限量版,无可复制。
抛起帽子。
那根本是在抛起每个人的过往和青春。
然后,含着泪向那一切道别。
推开社会的大门,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路时,有多少人能够立刻适应,有多少人立刻就会绊倒摔跤,受伤退缩。又有多少人之后照样咬咬牙,自己爬起来,接着走下去。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终于开始学会,坚定地在自己的那条路上走下去。不再破罐破摔,不再随波遂流,不再逃避绕路。因为他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他未必一定要多么优秀,但是他必须独立有担当,必须活得像自己,必须自信而骄傲。
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最终来到这间中学选择成为一名教师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对自己选择的路负责。
年轻而受欢迎的男老师。
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那当中的种种纠结和甜苦,原来就是这样的。
相叶雅纪终于明白了。
无论如何,生活都在前行。
最终,他觉得需要感谢L大的,不是所谓一流的教学水平和专业知识,而是大学里的种种一切,重新塑造他的性格,教他如何学会做人。
不要再一直纠结,不要再优柔寡断。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人必须一直向前看。
一路扎实地跑着,相叶雅纪的额头上都是汗。
胳膊上的手机忽然振动。
相叶雅纪边跑边抽出手机,看一眼,是twitter的更新提示。
樱井翔的状态。
——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时,我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相叶雅纪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是《傲慢与偏见》的名句。
 
 
那年平安夜一别之后,相叶雅纪和樱井翔就几乎再也没见过面。
校园很大,两系位置对角,并无任何交集。
相叶雅纪忙于毕业的各种事宜,无暇他顾。
而更何况,一个甩人,一个被甩,又还有什么需要见面的必要?
两人之间唯一联系的纽带,只剩下twitter和face book。谁也没有删除谁,谁也没有解除谁,但是,也谁都不与谁说话,彼此的状态,只在无声无息中保持着紧密关注。
其实依然是心照不宣。
在相叶雅纪毕业以后,樱井翔的状态开始常换常新。
全部都是各类文学作品里的只字片语。
——世间并没有所谓痛苦,也没有所谓快乐,有的只是两种状态的比较。
《基督山伯爵》。
——在下是猫,还没名没姓。
《我是猫》。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飘》。
……
诸如此类,不间断更新。
活像在对相叶雅纪传递只有双方才懂的密码。
相叶雅纪看着,却从不回应。
直到相叶雅纪毕业离校后的第一个平安夜。
别后一年。
相叶雅纪正在家里的饭桌上和家人吃庆生饭。
手机振动。
他边用筷子把菜送进嘴里,边点开twitter。
——死亡的墙角是希望,而圣诞树下的,是我。
相叶雅纪刚送进嘴里的菜差一点就把自己给噎到。
这不是当年他那份读书笔记里“唯一有价值”的一句话么。
眼前瞬间全是去年两个人围着一棵圣诞树绕圈子的情景。
那一刻,相叶雅纪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指。
——如此B级字句,有失水准。
发完这句,指尖发烫。
这是一年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对面光速地回应。
——生日快乐。
似乎只是费尽心机,想要一个机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樱井翔。
白痴。
他发现自己压抑很久的情绪原来从来没有减少过半分。全被他一口气压在胸口,死命地不让它翻腾。而一旦露出缝隙,情绪逆流而上,他才发觉,思念竟然浓重至此。
相叶雅纪没能忍住,眼睛红了。
“怎么了?”母亲问道。
“没事,猫舌,吃烫着了。”他笑。
他没再回应,但内心有些温热的东西,陪着他过了那个冬天。
春暖花开。
夏日流火。
一切照旧。
 
 
——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时,我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相叶雅纪脚步放慢,心突然跳得很难受。
难道只是因为跑步的关系。
难道不是因为这几近赤裸的告白。
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樱井翔?
相叶雅纪再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指。
——要是他没有触犯我的骄傲,我也很容易原谅他的骄傲。
同样出自《傲慢与偏见》。
为什么压抑了那么久的话,今时今日说出来时似乎变得并不困难?
只是因为樱井翔突如其来的告白吗?
还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些化学反应,让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直在教室角落唯唯喏喏的男生?
对面没有了回应。
相叶雅纪呼口气,调整一下呼吸。手机塞回袖子上的口袋,继续跑起来。
这条路,也是四时都美,也是到了秋天更加格外的美。
今天他拉开门就知道已经快要到秋天,是因为,这条路上也栽种了桂花树。
已经到了开花的季节,桂花的阵阵甜香,若隐若现。
相同的味道里,容易回忆起特定的人和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粘腻反复的心境。
跑着跑着,相叶雅纪看到前方出现一个身影。
一个背影。
很熟悉。
太熟悉。
相叶雅纪的呼吸声开始大过耳边的风声。
越跑近,越发控制不了。
衬衫西裤。
手臂上搭着西装上衣。
是不是自己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在某个分界点上,跑得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不对,那样的话就说不通了,如果真那么有人品穿越了,那现在自己前面的应该还有一个自己。而不可能是只有现在的自己越跑越近,越跑越慌。
相叶雅纪跑近那个背影。
他转过头来。
那张已经很久不见,却又像从没分开过,溢满了思念每一处的脸。
樱井翔。
不对,这不是时空穿越。
因为樱井翔不是当年那个樱井翔,而自己也绝非当年那个自己。
相叶雅纪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想要不停下来直接从他身边跑过去。
却被樱井翔伸出手一把拉住。
 
 
像是一幅画。
再次定了格。
对视。
风吹进眼睛。
却不再像那一晚那样干涩疼痛。
花开季节。
犀香四溢。
太甜了,以至于甚至让人有点窒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相叶雅纪甚至不记得抽回自己被拉住的手。
“我不是已经说了,我都走了一半了?”樱井翔手里握着飘一层翠绿的墨绿色手机,用手指勾开自己的领带,“已经快要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相叶雅纪跑红了脸,抽出自己的手。
“别这样,怎么说以后我们都是要朝夕相处的同事。”樱井翔说。
“……什么?”相叶雅纪喘着气。
“樱井翔,今天起到前面那间中学报到。今后还请多多指教,相叶老师。”樱井翔伸出手。
“去你的!”相叶雅纪一巴掌拍开了樱井翔的手,“你一个大学教授跑到中学来报哪门子的到!”
“别叫错了,我不做教授很多年了。”樱井翔半开着玩笑半认真地说,“今天起,我就是这间中学的国语老师了。”
“你别再胡闹!”
“我没胡闹。”
樱井翔真的没有胡闹。
很久以前的那个很特别的晚上,他下手痛揍的那个姓松田的流氓,的确有着莫名深厚的背景。不知通过什么人物,从哪个渠道,给L大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百年学府,声望至上,经不起政客媒界任何一波恶意抹黑。教授,没了这个还有那个。需要牺牲的当然是个人。
这说来也是很浅显易懂的事。
学校方面找樱井翔面谈的时候,用了“教风不正,学术舞弊”八个字。
樱井翔差点当场笑出来。
也太昭和了点。
“我的确不够资格做这个教授。”他最后这样说。
本来很严重的事情,于他来说价值却已经不大。
相叶雅纪出乎意料的拒绝,果敢独立,让他认认真真地重新审视了自己。
有多少的自以为是,有多少的认知错误。
他曾经真的很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的教授,自己是不是很年轻就有了相当的成就,自己是不是不会被人当成绣花枕头。但是他现在却不在乎了。因为他是不是一个好的教授,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好学者,不是由别人的看法决定的。
自己的价值,要由自己来证明。
顺风顺水的人生,和多遇些坎坷的人生,还是后者对一个人更有好处。
在还算年轻的时候,获得全新的再出发机会,其实难能可贵。
脚踏实地,从头来过。
樱井翔认真地这样对自己说。
 
 
“……”相叶雅纪看着笑得一脸清爽的樱井翔,心里抽得紧紧的,“所以说,你是做不成教授,所以才来这里的?”
“别搞错了,相叶老师。”樱井翔忽然正色,一脸义正辞严地对相叶雅纪说:“我是因为倾慕你才来这里的。”
“什么……倾慕……”相叶雅纪有点结巴,心想这种词亏你真的说得出口。
“看你刚刚跑过来的样子,熠熠生辉的。”樱井翔又忽然笑着说。
“什……”相叶雅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喜欢你。”樱井翔忽然就表白。
“……”相叶雅纪彻底噎住。
“再说第二次我不愿意的话,死亡的墙角可就连希望都没有了。你就把我埋在圣诞树底下得了,这样至少以后每年生日还能想起我一次。”樱井翔笑着打趣,但又似乎非常认真。
“少来这套!”相叶雅纪终于倒上一口气来,“你这是威胁我?我说不愿意你就去死?”
“没错。”樱井翔看着他。
“你——”
“你可不能做杀人犯。”
樱井翔说完这句话,相叶雅纪终于找到台词了:“不提这个我倒忘了。哪有人在人家生日送《无人生还》这种书的?诅咒吗?”
樱井翔眨了眨眼睛,看着相叶雅纪,“那本书……你不会还没翻开过吧!”
“……”的确,那晚之后,相叶雅纪根本就再没有勇气去碰一下那本书。
“再说,那件牛角扣大衣不是也送给你了吗?”樱井翔于是接着说。
相叶雅纪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个……”
樱井翔变得不太一样了。
似乎从原来的一本正经变得油嘴滑舌。
并非只是因为褪去了师生的身份。更像因为他是在用一种平和平静而又自由,看待恋人的心态在对待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明白。
他自己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种改变潜移默化,不知觉间,自己却已经是另一个自己。
他莫名地就很有信心,现在的自己就是能在樱井翔的眼里“熠熠生辉”的,就是能够足以让樱井翔“倾慕”的——尽管这些词全都让他听得想把自己掐死。
桂花那么甜。
风那么清香。
他才不要在这样的好季节里干什么把人埋在树底下这种事情呢。
“既然你已经走了一半,总不好让你再走回去……那,后一半的路,你准备好了吗?”相叶雅纪的发梢上挂着汗滴,看着樱井翔问。
“只要有你。”
 
 
那是一本口袋本的小说。
装帧精致讨喜。
书脊封面都装上了金铂藤纹的护书角。
被封存已久,一如簇新。
相叶雅纪小心翼翼地翻开它。
扉页上的一行字呼之欲出。
——爱情的孤岛上,无人生还。
 
 
真烦人。
你真烦人。
到最后,还不是风花雪月鸳鸯蝴蝶了一把。
我冤枉你了吗。
相叶雅纪红着眼圈,用口袋本的书脊轻轻地敲了一下在他身边已经熟睡的,樱井翔的额头。
 
 
你的毛衣,我的领带。
我的外套,你的围巾。
手心里的红绿总是在闪耀,哪怕岁月长久,已经出现划痕,照样难掩光辉。
因为你就是我的骄傲。
岁月磨砺而光芒不灭。
所以四季轮转,只但愿,花一开满,就相爱。


THE END


小清新(严重伪)平了!!!
泪奔一把TAT!!这坑要不是有相方血亲一路鼓励,根本就不会有,更难平。。。抱你们。。
硬伤多矫情重,但在你们面前就不怕丢脸了。。
年内继续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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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十四)

十四
“好,我知道了……嗯,嗯,谢谢妈。”
相叶雅纪挂了电话,坐在书桌边出神。
“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大野智坐在他背后的书桌问。
“嗯,是啊。”
“今晚怎么过?生日总不好一个人吧,要不我陪你?”
“你?这四年在一间寝室里还没和你呆够啊!”相叶雅纪笑着起身,“放心吧,没女朋友我也有的是活动,不至于躲在墙角偷偷哭!”
他边说边拉开衣橱,翻拨着里面的衣服。
“你要去今晚的圣诞舞会么?”大野智转过身来看他。
“嗯,要去。全年最大的活动啊,而且今年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了。”相叶雅纪抽出一条亮黄色的毛衣袖子,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怎么突然间说的这么伤感啊。”大野智伸了个懒腰。
“嗯?有吗……”相叶雅纪拽出一件彩条毛衣,粉红黄蓝几个色块五彩斑斓地横织在一起,明亮得不行。他把它抽出来抖开,端详一下,“嗯,就是它了。”
“好花的毛衣啊……”大野智笑着说。
“要开开心心过生日嘛。”胳膊伸进袖子,相叶雅纪把那件花毛衣穿在身上,拉平。
“不是我说啊……真的很像我小时候会围的那种围巾。”大野智继续笑。
“好啦好啦,几时我和你的品味如果相同了,大概也要世界末日了。”相叶雅纪转身拉开寝室的门,又回过头对大野智说:“圣诞快乐。”
“生日快乐。”大野智回他。
 
 
L大最大的综合学生活动中心。
中心外面一株巨大的圣诞树立在门口,红绿缎带金银彩球各色彩灯缀了个眼花缭乱。圣诞音乐无间断反复循环,空气里音符叮叮咚咚成一团。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学生将活动中心里里外外塞了个水泄不通。
每年都如此。
L大有的是钱,把每年的圣诞主题搞到无比华丽并且不断翻新出奇,让各年级的女生们流连忘返。
来往不断的人流让相叶雅纪几乎连个踏实站着的地方都找不到。
但凡是能有个空当的地方,几乎都挂着槲寄生。而因为那个要在槲寄生底下告白和接吻的美好说法,有槲寄生的地方,就必然有情侣在。
相叶雅纪没找到一个能安静等人的地方。
他走出楼外,站在那棵圣诞树底下。
掏出手机。
——“我已经到了。”
——“我也到了。”
信息回得很快,大概都一样把手机攥在手里。
——“你在哪里。”
——“圣诞树。”
相叶雅纪放下手机,抬头四下张望。
人实在太多太嘈杂,他分辨了一会儿,没有找到。
——“我也在这里,没看到你。”
发完这条,相叶雅纪绕着这棵巨大的圣诞树,边走边找。
结果绕着树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还是没看见樱井翔。
相叶雅纪拿起手机按下樱井翔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
“喂。”
招呼过后不知道怎么出现了几格的沉默。
相叶雅纪提了口气。
“你在哪里?”
“我在圣诞树旁边。”
听到樱井翔这么说,相叶雅纪又无意识地边打电话边围着圣诞树走了起来。
“我也就在这里,怎么就是看不到你?”
“……”樱井翔沉默了两秒,说:“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了?……”相叶雅纪还在边走边说,边走边扭着头四下环顾,没走两三步,肩膀已经顶到一个人。
“啊,对不……”相叶雅纪停下脚步,边道歉边转回头,看到眼前出现的是樱井翔的脸。
因为是面对面撞上才停下来,距离很近。
右边耳朵上都正贴着自己的手机。
两个人始终围着一棵树在绕圈子,顺着同一个方向。
直到樱井翔转过身,逆向绕过来。
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光线虽暗,但还是在脸上一明一灭。
身边人流如织。
但纷繁嘈杂却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相叶雅纪愣了片刻。
怎么樱井翔的眼睛原来有这么亮吗?他从来没发觉。
自己到底认识和了解樱井翔有多少呢。
他放下手机,“樱井教授。”
“又穿得这么少。”樱井翔也放下手机,看着相叶雅纪身上那件五彩斑斓的毛衣。
“我不冷。”相叶雅纪说。
“不冷才怪。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五度。”樱井翔说着,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驼色呢子大衣的牛角扣。
“我真的不冷!”相叶雅纪还想推拒,樱井翔却已经不由分说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
又这样。
总是这样。
自说自话。
相叶雅纪叹口气,说:“这件大衣是修身款,我这件毛衣是宽松款,根本不可能穿得上的好吗?”
“我知道。但你毛衣里面穿了T恤了。”樱井翔看着他说。
“所以呢?”相叶雅纪一头雾水。
“所以,你把这件毛衣脱下来,把大衣穿好。”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瞪着眼睛,想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脱了我的穿你的?
樱井翔却只管接着说:“然后把你的毛衣当围巾用,省得露着个脖子往里灌风。”
相叶雅纪真的差点把“有病”这个词给骂出来。
但是看了一眼樱井翔身上那件袖子上有红白两条色杠的黑色绒布休闲西装,转念一想——那就这么办,既然你不怕冷,我又怎么会怕热。
相叶雅纪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抖开,随意折两折,往脖子上一围一系,胳膊伸进那件驼色大衣的袖子,手伸出来,牛角扣一粒粒扣好。
几乎刚刚好。
“很适合。”樱井翔笑着看他,“你这件毛衣做围巾更合适。”
别笑得这么一脸温柔。
这份师长厚爱可真让人承受不起。
叮叮咚,咚咚叮。
傻楞楞的圣诞音乐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力量,能够每年听每年都还有点感触。
这里人来人往。
教授你不想再把自己缩进大衣里不让别人认出来了吗?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不说话。
樱井翔抿了抿嘴。
“考试怎么样?”他问。
“过得去。”相叶雅纪淡淡地答。
“你的文学理论也会有选修学分拿。”樱井翔接着说。
“谢谢教授。”相叶雅纪接着淡淡地答。
“那天的事……”樱井翔终于说。
相叶雅纪直视着他,不眨眼。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说。
叮叮咚,咚咚叮。
天气预报好像没瞎说,开始刮起冷风了。
迎着风,相叶雅纪仍然不眨眼。
“那天你神智不清醒,是我不对。”
“……”
“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试着和我——”
“我不愿意。”
相叶雅纪干脆利落地截断了樱井翔的话。
一阵冷风刮过,樱井翔的黑领带被风吹起来,相叶雅纪脖子上的毛衣围巾却扎得稳稳当当的。
反正无论谁都没有瑟缩一下脖子。
樱井翔后面打了多少天草稿准备了那一车的话,全都硬生生像被水坝截流一样堵了回去。
——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看看。
——虽然那天是我不对,但是我没后悔。
——虽然那天你是神智不清醒,但是我很清醒。
——虽然我一向谨小慎微,但是这一次我想试着努力争取一次。
——虽然你是学生我是老师。
——但是我喜欢你。
所有的这些话,都被相叶雅纪的四个字给扼杀了。
“我不愿意,教授。”相叶雅纪的眼睛被风吹得干极了,但是却始终不眨眼地看着樱井翔。
“……”樱井翔的领带被风刮得乱飞,几乎打在脸上。
“我不知道教授你有什么误会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但是我一个体育特长生,要应付毕业已经很吃力了,在毕业之前,我都再没有精力理别的事情。所以不管教授你想说的是什么,我都不愿意,也没兴趣。”
“……”
活动中心的楼后,无声地升起荧火光点。
在墨蓝色的天幕里爆烈开。
接二连三。
每年都如此。
固定节目。
平安夜最精彩的时刻。
惊叹声此起彼伏。
大家在寒风里抱作一团,兴奋地指着天空跳着脚。
却有人头也不抬。
眼里,是烟花裂开时被映亮,烟花消散时便幽暗,那张对方的脸。
樱井翔伸进西装兜里的手,摸着那早已经准备好差点就掏出来的东西,指尖发凉。
他丝毫没有想过相叶雅纪的答案会是拒绝。
因为他分明听到了那么多声的表白。
怎么自己原来是误解了吗。
那些声音里的,那些眼神里的种种,原来都是他误解了吗。
相顾无言的眼神里,早已经被风吹得一点水份都没有了。
对视再久,终有一别。
樱井翔率先别开了自己的眼睛。
在兜里摸着那样东西的手攥了攥,还是掏了出来,递到相叶雅纪面前。
“送你。”他干巴巴地说。
相叶雅纪低头。
《无人生还》。
非常精致的口袋本,封面书脊上都镶贴了定制的金铂藤纹护书角。
相叶雅纪没有伸手接。他只是盯着书不出声。
“生日快乐。”樱井翔坚持地递着书,接着说。
相叶雅纪抬起眼睛。
樱井翔忽然微笑。
因为相叶雅纪的眼睛永远会说话,永远一读就懂。
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你的face book我里里外外爬得有多仔细?
一把年纪了还搞这种年少无知的把戏?
但是不重要了。
樱井翔拉过相叶雅纪的手,把书塞进他的手里。
“生日快乐。”
他再说一遍,转身离开。
相叶雅纪手里握着那本《无人生还》,指尖搭在书脊上,金铂书角已经被风吹得冰凉。
 
 
你冷吗?
我倒是有点热。
因为你对我进行了热传递吧?
老用这一套。
早已经过时了这位教授。
你的表白,早在意料之中。
我的拒绝,也早已经决定。
其实从你的眼神里我早已经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你的表白,绝对不只是因为你要承担什么所谓的责任。
那是你保护自己的场面话。
我神经虽然不会拐弯,但也不是傻的。
但是我却不能接受。
为什么。
因为那一天听完你的那套场面话,我忽然发现,在这段感情里,我们正站在不平衡的天平上。
你的那一边,加了太多的砝码。你的骄傲,你的学识,你的自信。
而我的这一边,却几乎没有任何砝码。我的不自信,我的惯于逃避,我的随波逐流。
所以你料定了我一定会接受。
无论这条路要怎么往下走,你都有把握,我一定会跟着你决定的路线走。
你今天想要表白时的表情,出卖了你。
你知道我是学化学的。
方程式如果配不平那是会出问题的。
天平一头太重一头太轻,就没用了。
你是喜欢我的。
但你绝对不敢百分百肯定地说,你没有带着半分施舍的心态给出这份喜欢。
我想要在你的眼里,是一个真正值得喜欢的人。
而不是一个需要被你喜欢的人。
所以,我不接受。
认定你的风花雪月是我的偏见。
认定我的单细胞粗神经是你的偏见。
就算我有多喜欢你。
今天我也要偏执地这样坚持。
你这门选修课的学分,我拿得当之无愧。
你应该骄傲,我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而你不要以为,直到今时今日,我还会没有读过《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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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手[11回]

花一开满就相爱(十三)

十三
出租车上空调的热风呼呼地吹向后座,烘得人脸上发烫。
樱井翔靠左。
相叶雅纪靠右。
各自紧贴着一边的车窗,中间隔开能再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相叶雅纪全身上下都发烫,并不是因为空调口吹出来呼呼的暖风。
身体里的药效基本上已经完全消退了。
但是从脚跟到膝盖持续循环的酸软酥麻让他即使坐着,腿也一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腰间的酸痛和后面的疼痛更让他只能半侧过身体,靠在车门上。
他蜷缩起来,紧贴住车窗玻璃,羽绒背心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弯起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边,一边盯着车窗外面一边不自觉地嗑咬着手指指节。
车内外空气的温差让车窗玻璃上起了一层水汽。
桔色的路灯灯光在水雾里变得湿润,一团团晕开。
相叶雅纪的脸依然感觉烧得慌,呼出来的气息在车窗上喷出一层又一层的水雾。
这样最好,自己的脸就不会在玻璃上映出来,就看不到自己都不认得的自己。
激情退去以后,快感和兴奋往往就会产生反应、蒸发,余下难堪和空虚的残渣。
不敢回想的自然是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明白。
但不敢回想并不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实本身。有些事情想象的时候感觉很恐怖,一旦真的发生了,反而没什么。
让相叶雅纪一时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内心里对这一切的认可和享受。
他的世界观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觉得羞愧难当?
他为自己的不羞愧而羞愧。
然而更加使他感到难堪的,恐怕还有樱井翔事后一直的沉默。
只除了一句边穿衣服边用后脑勺对着他,“以后不准再来这种地方,一个学生像什么样子,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的训斥。
相叶雅纪完全揣测不出,对于今天的事,樱井翔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从上了出租车之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两人各自把脸扭向一边,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各自胶着在自己的世界里。
相叶雅纪根本不敢去看另一边的樱井翔。
樱井翔自始至终盯着车窗外动也不动。
车里一片死寂。
除了嗡嗡地引擎声和呼呼的暖风声单调而催眠地响着。
刚刚发生的每一幕,就在这样的声音里,默片一样在两人之间不识趣地反反复复,回放个不停。
 
 
如果没记错的话,整个过程里,自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喜欢你”。
真是表白到体无完肤。
当晚,相叶雅纪完全没法平躺,只能一直趴在床上,脑袋歪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
有一百句话想要发给樱井翔,但是一个字也划不出来。
对他的表白,樱井翔没有回应。
他也喜欢他吗?
他不喜欢他吗?
这种少女式的思维怎么要得?
其实用得着想和问吗?如果不喜欢他,会和他……做那种事情吗?
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但却没有半分睡意。
似乎想要把那部即使在黑暗中仍然闪着暗红的漆光红手机盯出一个洞来。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相叶雅纪手一哆嗦,手肘撑着床爬起来,由于动作太猛,腰上一阵酸痛,“嘶——”他咧着嘴点开信息。
——“今晚的事情,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约定的时间并不在翌日。
因为樱井翔毕竟是教授,相叶雅纪毕竟是大四生。
都不可能是时间大把多专门用来谈情说爱的闲人。
——“先把你本学期的考试好好通过,再说其他。”
敲定时间的时候,樱井翔发来这样师长口吻的训戒样信息。
——“知道了。”
相叶雅纪却带着闹别扭的情绪刻意地不用敬语。
当然,也或许是两个人都认为需要些时间沉淀一下各自的各种情绪,才有可能有余地把事情说清楚。
这之间,两人的twitter和face book都沉默了。
没有更新状态,没有新留言,陷入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小心翼翼。
但其实大概彼此也都能揣度到,对方正紧密关注着自己的状态。
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其间樱井翔开始筹备考试题目的编排和布置。
其间相叶雅纪开始准备应对自己的考试。这学期的所有考试都必须通过,否则他毕业就真的很成问题。所以,尽管他完全没法静下心来,还是强迫自己每天必须学习,用学习驱逐一切杂念,和那些是与不是会与不会的胡思乱想。
时间于是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厘一寸地接近了两个人约定的日期。
平安夜。
L大在平安夜历年都有盛大的圣诞舞会,由于拥有悠久的传统,舞会的氛围温暖厚重,充满圣诞情调,成为每年规模最大的一场社交活动。不仅整间学校,而且远近学区都会有大批学生慕名而来。
但约定在这一天,并不是因为这场舞会。只不过是这时候考试等一干正事已经全部结束,基本上只等放假过年了。
樱井翔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天是相叶雅纪的生日。
实际上连相叶雅纪自己也快忘了。
事实上他就想拼命学习,以免一些片段在他脑袋里挥之不去。
而且,他真心的想要顺利毕业。
纵然各种各样的题目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也开始毫不退缩。
不知道突然间卯上了一股不想让谁看扁的劲儿。
时间变得没有缝隙,日夜相连。
相叶雅纪身上多处的酸痛日渐消散。就连后颈那个因为严重淤血而一直用围巾裹住挡起来的地方,也渐渐不再感到痛了。
这让那天的事情越发开始没了实感。
相叶雅纪时常会在看着看着书时,下意识地紧一紧脖子上的围巾,怀疑那天的事其实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就这样,考试转瞬即逝。
相叶雅纪的手要多稳有多稳,试验操作部分时试管连抖也没抖半分。
考完试的这天下午,离平安夜还有两天。
 
 
樱井翔收齐自己科目的考卷之后,整理整齐起身时,收到了那条信息。
樱井翔想了想,还是应约前往了。
还是那条街。
但是已经是冬天了,温度不允许,也没那么多花草树木好欣赏,街两边的座位大半已经收进店里。
樱井翔循着招牌走进一间店里。
这间店的座位都是火车卡位式的座位,俗称“火车座”。这种座位能将空间完全隔离开,很适合两个人坐进去好好地聊点什么话题。
二宫和也在一个卡位里向樱井翔招手。
樱井翔点点头,走过去。
“刚监完考?”二宫和也问。
“嗯,你也是吧。”樱井翔说:“应该也是才一考完试就给我发的短信吧,什么事情?”
“哦,也没什么,就是难得有这点时间,想把在论坛上跟你提到的那部孤本给你。”二宫和也说着,把一本书从桌上推过来。
《人间失格》。
这本书樱井翔不知道有多少个版本。
但是桌上的这个版本,的确让他眼睛一亮。
“居然会有人手上真的有1948年的初版……这种只在传说里存在的版本。”樱井翔不可置信地摸着书的封面。
“就知道你识货啦!”二宫和也笑着说:“果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看看封面就知道是什么了。那我这宝也总算没献错,虽然说孤本是夸张了点,但是珍贵程度应该不相上下吧。”
“这的确太珍贵了。”樱井翔小心地翻开那本文物般的书,眼神已经没法从书里拔出来。
“我发现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那天晚上你看着我学生的眼神,简直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二宫和也用最不经意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当空炸裂。
樱井翔猛地抬起头来,脖子差一点扭伤。
“你刚刚说什么?”樱井翔脸色都变了。
“那天晚上啊,在Anti,你和我那个学生,相叶雅纪?”二宫和也还是一脸无所谓。
“……”樱井翔盯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啊,只是那天晚上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么凑巧看到你们在路边拦出租车而已。”二宫和也摊手。
樱井翔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原来你们认识,也怪不得他会去Anti了。”
“你小点声!”
二宫和也看着急躁起来的樱井翔,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樱井教授,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你那天晚上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神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你现在这样的反应是在否认你自己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像你那么自由。更何况,他还是个学生。”
“这么说,你只是把他当成学生看?”
“……”樱井翔不说话。
“如果你没打算当真,那最好别招惹那个体育特长生,那样的孩子神经都不会拐弯,会很认真的。”二宫和也认真地说。
“这个不用你来教我。”樱井翔平静一下情绪,“该负的责任我都会负,无论如何。”
……
……
……
“这位同学,我们要打烊了。”
相叶雅纪抬起眼睛。
他不知道,樱井翔和二宫和也从他背后的卡座里离开,已经过了多久。
这期间他的时间和空间进入了异次元。
他只不过是考完试以后心情很不错长出了口气,想要来这条街上高高兴兴地读本书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
选择这间有火车座的店,就只是觉得空间独立,安静得很舒服。
如此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樱井翔会坐进他背后的卡座里。
更没有想过接下来他会听到那一番对话。
——“该负的责任我都会负。”
是指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必须承担的责任吧。
——“无论如何。”
是指无论他是不是只把自己当学生无论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自己吧。
那之后,相叶雅纪就跌进了自己的黑洞。
他有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空间里。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却听到了。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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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11-12)

十一
你是被人下了媚药了。
这是樱井翔想说却没能说出来的话。
那天让樱井翔临时不能和相叶雅纪打球的事情,是他再一次收到了化学系二宫讲师的邀约。
继这学期刚刚开学时在那条街上被放鸽子那次之后。
樱井翔几乎已经把这回事完全给忘了。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把那条街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相叶雅纪身上。好像在那条街上认识相叶雅纪,才是他会去那条街的目的。
但是二宫和也再次发来了信息,让他想起来原本还有这么回事。
就约在Anti。
这个地点让樱井翔非常意外,并且非常不安。
他是Anti的常客。
但是在那里应该绝不可能有他的任何熟人或者同事。
因为Anti是间圈内知名的GAY吧。
去者就无人不知。
因为那里根本直接谢绝女士入内。
二宫和也定下的这个地点让樱井翔明白,自己小心翼翼悉心掩藏多年的秘密,多半已经曝光了。
这并不是一件可以拿来玩笑的事情。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分分钟随时能让樱井翔身败名裂的一个事实。
——他是个GAY。
这个秘密对于表面看来样样完美的樱井翔来说,是一个碰触不得的致命伤。
但是这也是他无从改变的一个事实。
基因里DNA链就是这么排列组合的。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并非对自己的性向有多自卑,只是这个致命伤如果暴露,只会让他本来就有的“绣花枕头”的名号彻底落实,并且肯定还会结结实实地再加上“果然很娘”这一类的定论。他的热爱,他的职业,都将被扯到乱七八糟肮脏难听的说法上去。
这种偏见无从改变。
更加不在他的能力控制范围内。
所以他只能竭尽全力深藏这个秘密。
这个并不相识的二宫讲师到底如何得知这样重大的秘密,又会有什么目的,想要怎么样,樱井翔完全无法揣测。
一大堆阴谋论爬上樱井翔的心头。
这让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相叶雅纪身上时,并不记得兜里装着早就想扔掉却忘记的Anti卡片。
当天走进Anti,看到坐在里面的二宫和也笑着朝他招手时,他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破釜沉舟的心情走过去的。
“二宫老师?”他黑着一张脸问。
“是,请坐请坐。”二宫和也伸手。
“今天约我来,不会是为了沟通教学经验吧。”樱井翔坐下,开门见山。
“……”二宫和也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樱井教授似乎很紧张?”
“有话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樱井翔横下一条心。
“嘛嘛,别这么大敌意,放轻松放轻松,我可一点恶意都没有。”二宫和也赶紧挥挥手。
樱井翔皱着眉看他。
“别这么看着我,约你见面真的只是想互通个有无,如果能交个朋友的话当然更好。毕竟……在自己的同事里会有同类,实在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啊。”二宫和也微笑着说。
“什么……同类?”樱井翔盯着他。
“那不然你以为,我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上次约你,就是因为暑假的时候,在这里看见了你。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得你,毕竟你在我们学校比较有名……嘛,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当时就想,这巧合简直是太有意思了!”二宫和也说得兴致勃勃。
一点都没意思好吗!
樱井翔不说话。
“当时没能上前打招呼,就想着之后找个时间见个面聊聊,结果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拖住,一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事来。”二宫和也接着说。
樱井翔还是狐疑地看着他。
二宫和也翻了翻眼睛,叹了口气,“说了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只是你一个有点多事的同事兼同类!再说也拜托你想想,我要真有什么目的,又何必要等到今天?你别文学看多了教多了,什么都是阴谋论。”
按常识来想想,又的确是这么回事。
樱井翔略微松了口气。
“那么说,你也是……”他试探地问。说起来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个小概率事件吧。
“啊,我是。”二宫和也坦率地回答:“这对我来说只是件很普通的事,就像我是个教书的也很普通,我过的日子也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对于二宫和也如此的坦率,樱井翔还是不无意外。
“樱井教授你如此紧张,一副对付阴谋的表情来见我,只能说明你先是个别看待了自己,所以才会个别看待我和这次邀约。”二宫和也用手托着下巴,一针见血地说。
“……”樱井翔想要为自己辩解自己,想想又觉得的确已经被人戳中要害,再多说更显得自己小人了。他自嘲地笑笑,对二宫和也说:“我想如果你以后说话能不这么直接,我们真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一上来就说什么‘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人是谁来的?”二宫和也死活不给樱井翔台阶下。
“哈哈哈……”樱井翔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起来,他抬手,“喝什么,我请。”
后来的这个酒局气氛异常融洽,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樱井翔对于自己的秘密在这一刻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直到二宫和也接听完自己的手机,对樱井翔说:“我男朋友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再继续。”
樱井翔对“男朋友”这个词还是卡了一下壳。
这个词从来没能从自己嘴里这样顺滑地吐出来过。
“好的,我结账。”樱井翔起身。
于是道别之后,二宫和也先出了Anti,樱井翔结完账才走。
出了Anti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一边感慨今天的奇遇一边想摸出手机看看这期间闹脾气的相叶雅纪有没有发来信息,樱井翔才发现手机忘在了店里没有带出来。
他折返回去。
在刚走回那条街时,隔着有些距离,樱井翔就看到二宫和也正和身边的一个男生站在街边说话。没错,是男生,看起来不会比相叶雅纪大。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二宫和也也发现了他。
又是一样,二宫和也很大方地朝他挥挥手,走了过来。
“怎么回来了?”
“我手机忘在店里。”
“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知道我刚刚居然看见我的一个学生也走进去了……”
“嗯?”樱井翔立刻敏感了——化学系的男生——虽然也说不清这敏感从何而来,“你的学生?”
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这种八卦的话樱井翔就不可能刨根问底了。
“是啊,润——我男朋友刚刚和他走了个对面,我就站在这边,眼看着他走进Anti里去了。”二宫和也朝着Anti一扬下巴。
所以樱井翔推开Anti的门走进去时,很害怕看见相叶雅纪正坐在里面,一脸惊愕地望着他。
好在并没有。
樱井翔摇摇头,应该是他想多了。
他转向吧台。
“啊,您回来了,您的手机在这里。”侍者招呼他。
樱井翔的确是熟客了。
“谢谢。”他接过自己的手机,转过身,手肘支在吧台边,习惯性地查看一下手机。
眼睛好,视力好,余光也不错。
瞟到脚边的地上有什么东西。
歪头细看一眼。
樱井翔的眼睛睁大了。
是一副黑框眼镜。
款式看起来有点呆,但其实摆明了装书呆子用的时尚款。
樱井翔俯身把那副眼镜捡起来。
不会错。
这就是相叶雅纪的那副眼镜。
“这眼镜?”他把眼镜递到酒保面前,“这副眼镜是谁的?”
“啊?您突然这么问也……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哪位客人掉在这里的吧?”
樱井翔想了一下,“那刚刚是不是有个很年轻的男生坐在这里来的?茶色的短发?”
“啊啊,您这么说的话,是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刚刚是和那个松田坐在一起……”
“松田?”樱井翔立刻变了脸色,“你说的是那个松田?!”
“还能有哪个松田呢……”
“他怎么还敢出现!”樱井翔把相叶雅纪的黑框眼镜攥在手里,心里升起极端不良的预感,他急切地问:“那现在人呢?”
“那个茶色短发的男生好像喝醉了,松田就扶着他往后面的包厢那边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樱井翔差点把手里的眼镜给捏碎。
那个臭名昭著的流氓松田。
最擅长就是骗圈里的新人,占完便宜就翻脸不认人,前一阵子还在Anti里向年轻人兜售围禁药品而被人请到警察局去。但是又听说因为他有什么很硬的背景撑腰,所以没事人一样走一圈就出来了。
总之。
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相叶雅纪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惹。
不知死活。
喝醉?
在你走进来才这么短的时间里?
恐怕多半是着了人家的道吧!
找到相叶雅纪被带进的那间包厢的门外时,樱井翔用力扭着门把手,但是门已经从里面锁上,打不开。
樱井翔根本就不想再做敲门这种无用功。
他紧咬槽牙,脖子上青筋毕露,抬起脚,对着门发狠地踹下去。
 
 
十二
舌尖。
牙齿。
唾液。
相叶雅纪的。
从没想过。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樱井翔都从没想过。
他从没想过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他也从没想过即使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学生又还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他从来没敢设想和奢望这段感情会有下文。
他更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趁人之危。
相叶雅纪神智不清的状态,看一眼就知道是被人下了药。
这是绝不可能被允许的。
他身为人师。
怎么能侵犯一个因为被下了药而神智不清行为不受控制的学生?
他还有没有一点师德或者说为人的基本道德底限了。
他真的真的已经控制再三。
但是理智却经不起相叶雅纪的再三。
尤其是用那样柔软的身段,那样迷离的眼神来挑战他,他真的不是柳下惠。
坐怀不乱。
樱井翔真的没修炼到。
相叶雅纪魅惑的吻。推不开,没再推,接受,回应。
其实很重要的一点,是一碰到相叶雅纪,樱井翔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喜欢这个人。
身体告诉他的。
 
 
“教授……樱井教授?……”相叶雅纪松开嘴,勾住樱井翔的脖子,看着樱井翔的眼神涣散,像汪着流动的温水,“是你吧……真的是你吧?”
樱井翔几乎不敢去正视相叶雅纪,生怕看一眼心就会化。
“是我。”
“我喜欢你……”
“……”
“很喜欢……”
“……”
相叶雅纪的嘴唇里吐出热气,樱井翔却不出声。
他能说什么呢。
面对这份在药物作用控制下的表白,他能回答什么呢。
“你呢?”相叶雅纪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樱井翔。
“……”樱井翔把脸扭向一边。
“讨厌,你干嘛不说话!”相叶雅纪突然抬头一口咬在樱井翔的脖子上。
“啊!”樱井翔吓了一跳,脖子本来蹦出来的血管着实狠狠被牙齿硌了一下。
“我知道!”相叶雅纪张开手指伸进樱井翔的头发里,半抓半揪住他的头发,两颊绯红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出声!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药力正在持续扩散。
“我……”樱井翔脖子上被咬的地方火辣辣地从一点上迅速炸裂开。
“你什么……你啊!”已经扩散流动在相叶雅纪血管里那些药物的催情成份,让他的身体躁动不已,他勾着樱井翔,脚蹬着沙发挺起腰。
樱井翔被硬硬地顶了一下。
被什么顶的,他心知肚明。
年轻男性的身体发起热来,温度惊人。
樱井翔几乎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个火炉。
他胯下发热,但还想做最后的抵抗。
“你现在听我说……”樱井翔撑着自己的身体说。
“我想要。”相叶雅纪打断他。
“……”
不是的。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懂也根本不清楚对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而自己又会对他做什么样的事。
樱井翔拼命告诉自己。
“我想要!”相叶雅纪又说了一遍,语气像在撒娇,眼神闪烁着凄媚,又再挺起腰用下身顶了顶樱井翔。
樱井翔投降了。
他抵抗不了了。
一直努力支撑自己和相叶雅纪保持距离的身体沉下来,压在相叶雅纪身上,俯身,从刚刚那已经被解开扣子的领口处吻进去。
“嗯……”相叶雅纪立刻呻吟出声。
真的已经滚烫。
这个身体已经完全被催情药鼓嗓到发情的状态了。
似乎舌尖一贴上去,就像粘到烧热的铁板上,水份什么的都会直接被蒸发。
樱井翔吻得唇舌都痛。
他扯开相叶雅纪的衣服,也脱掉自己的上衣。
赤裸的肌肤一接触,就立刻透过皮层直穿血管,快速发生反应。
很烫,很滑,很有弹性。
年轻的身体。
好看的肌肉线条。
樱井翔有些贪婪地吻下去。
牙齿咬过肩膀,舌尖扫过锁骨。顺沿着胸肌的起伏,一路滑到乳首。
樱井翔把它含进了嘴里。
“嗯!——”因为敏感带被刺激而生的快感,让相叶雅纪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齿尖轻磨,舌尖轻挑。
然后放开,直接吻着舔着,滑到腰际。
樱井翔起身,扭开了相叶雅纪牛仔裤的扣子,一拽一褪。
早已经变硬刚刚一直顶着他的东西暴露无遗。
樱井翔用手圈住了它。
又热又胀。想来已经到了非常难耐的地步。
“啊……好难过……我要……”相叶雅纪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吐着字。
惹人疼惜的声音,刺激着情欲的神经。
樱井翔想了想,俯下身,手圈住那坚硬滚烫的含了进去。
“啊啊啊……”突然的刺激让快感瞬间陡增,相叶雅纪叫出声来。
樱井翔温柔地上下移动,吞进去,再吐出来。
湿润、温热、力道,各种技巧恰到好处。
“啊啊——舒服……我要……想要……”难耐的快感让相叶雅纪把十指都插进了樱井翔的头发里,胡乱地拨弄着。
樱井翔继续用力握着,含着舔着。
“呃啊啊啊!”
樱井翔感觉相叶雅纪的身体一阵颤抖,手里紧紧抓住他的头发,扯得他发根微微作痛。接着他的嘴里涌过滚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滑进手里。
无论怎么看怎么想,这都应该是相叶雅纪和男人的第一次,还是在药物的催情下,肯定承受不了太剧烈的方式。樱井翔不想太过份太离谱,伤害到他的身体。
就这种程度到此为止好了。
他压抑着自己翻涌的欲望。
用手背蹭蹭自己的嘴角,樱井翔起身。
他凑到相叶雅纪眼前,轻拍他的脸,想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相叶君……”他叫他。
结果出乎意料地,又一次被相叶雅纪用双手捧住脸吻了个结实。
压抑的欲望在血管里翻江倒海地叫嚣。
樱井翔推开相叶雅纪,发现他急促地喘息着,明明才刚刚高潮过,瞳孔里的媚态却丝毫没有退去的痕迹。
“教授……我喜欢,好舒服……”他蹭着樱井翔的脸,呢喃着。
活像一只小动物,单纯地因为闹春而撒着娇。
太可怕了。
樱井翔开始觉得被人下了催情药的是自己了。
摸摸相叶雅纪刚刚才释放过的地方,又变硬了。
你到底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这样的程度一个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好吗。
“我还要……”相叶雅纪在樱井翔耳边吹气。
“不行……”虽然这样说但是樱井翔自己也知道根本没别的办法。
“好热,好难过……”相叶雅纪紧紧抓着樱井翔。
滚烫的呼吸。
汗湿的肌肤。
粘腻的空气。
这场面实在太情欲了。
怀里的男人实在是太美好了。
欲望的爪子已经抓挠到樱井翔的喉咙口。
“好难过……”相叶雅纪的脚跟在沙发上蹬着,身体一次又一次顶撞着樱井翔。
“我知道,我知道。”樱井翔心疼地揽住相叶雅纪的头,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抚他。
这一个半推半就的磨蹭间,相叶雅纪全身都像被火烘烤着,血液里每一个细胞输送的都不是氧气而是痒粉。
百蚁噬心。
急火攻心。
“快点跟我做!……樱井翔!”
相叶雅纪一甩头,语出惊人。
这是第一次的连名带姓直呼其名。
正中樱井翔的七寸。
他管不了这是不是药物让相叶雅纪说出来的了。
只知道如果这样也忍得住那他八成就是有什么毛病了。
他是教授。
他是学生。
用身份来阻拦自己这招,这一刻真的没用了。
他拨开自己裤子的扣子。
其实他已经被绷住很久一样难受极了。
樱井翔搂过相叶雅纪的脖子,抱起他,让他翻过身背对着自己——这个体位可以尽量减轻他要承受的力量。
但是今天他身上没有任何辅助用品。
先不说他已经空窗很长时间了,除非是特意出门求欢,否则也不可能把润滑剂凡士林橄榄油一类的东西随时带在身边。
张开手掌。
纤长的手指上还沾着相叶雅纪淡淡颜色的体液。
就是它了。
樱井翔捻了捻湿润的手指。
摸到入口的边沿,小心地试探,一点一点地伸进去。
“呃!”从来没有过的异常体验让相叶雅纪一惊。
“没事的,没事……”樱井翔的另一只手伸到相叶雅纪的身体前,握住那个因为药物作用而持续坚硬肿胀的地方。
相叶雅纪猛地抽了一口气,手肘撑着沙发,躬起了身子。
这个姿势让他背上的蝴蝶骨漂亮地突现出来。
从后颈到腰再到臀,几近完美的曲线。
樱井翔看得颧骨发烫。
从后颈下的第一节脊椎骨,一节一节啄咬下去,听着相叶雅纪的呼吸声,牙齿间吞进无数的盐份。
然后他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或者说凭什么占有这个男生的第一次。这样犹疑间探进第二根手指时,力道掌握的没那么刚好,进入得有点快。
那些沾湿手指的体液没有油质那么润滑,又紧又涩的内壁要承受很大的摩擦力。
“好奇怪……”相叶雅纪喘息着。
樱井翔知道,到这时候自己已经退缩不得。
他沿着内壁转动手指,向外一圈圈扩开,让里面湿润。
“嗯嗯嗯……”前后都受到刺激而充血,除了诡异而难以名状的快感相叶雅纪已经几乎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相叶雅纪发出的每个音节,对于樱井翔来说都是最顶级的催情药。
即刻生效。
他的下半身开始不听大脑指令不受理智控制了。
用两根手指用力地撑开入口,把前端顶了进去。
滚烫胀硬的侵入,在入口边沿造成的撕裂感让相叶雅纪全身的骨头都缩紧了。
“啊!”他惊叫,额头上瞬间都是冷汗,“不要!……”
没办法不要了。
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受到的阻力让樱井翔明白他要承受的痛感,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进退不得的话反而会更痛更煎熬。
他咬咬牙,把心一横,一挺身,缓慢地把自己顶进了相叶雅纪的身体。
“啊啊啊!——”剧烈的疼痛让相叶雅纪攥紧了双手,肩背全部抽紧,蝴蝶骨尖利地突起来。
汗如雨下。
两个人全都汗如雨下。
“没事的,忍一下……”樱井翔握住他身前的手上下活动着,后面没有进入很深,在最大限度内控制着自己的进出。
痛感,快感,肿胀感,被充满,被摩擦……太多太复杂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剧烈地反应着,生成的刺激强烈到相叶雅纪几乎快要崩溃。
“不要,真的不行……樱井……教……”相叶雅纪已经接近胡言乱语。
占有的快感和心疼的绞痛纠结在一起,让樱井翔开始后悔。
他俯下身,让自己胸口紧贴在相叶背上,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相信我。”
然后他张开牙齿,轻轻咬在相叶的后颈上。
不知道是因为听见那句“相信我”,还是这个用情至深的动作让相叶雅纪感受到了樱井翔,他急促的呼吸略微平缓下来,“相信……相信你……”
再几个回合的碰撞,摩擦,撕裂的疼痛开始转换成一种诡异的酥麻,樱井翔扣在他后颈上的牙齿也渐渐咬紧了,粗重的呼吸声被堵住,把所有没法言说的感情隐忍地传达给了相叶雅纪。
身体终于在情绪的顶端上释放,辨不出高潮到底是从哪一边生发出来,迅速地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经过大脑,把那些难耐的刺痒冲刷干净。
仰起头,相叶雅纪的喉咙里反而已经发不出声音。
很短的时间里,身体承受了各种最剧烈刺激的叠加,释放的瞬间,相叶雅纪的眼角滑下了泪滴。
不是他想哭,他并没有半分想哭的情绪,而是身体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
身体里也几乎在这时涌入了热流。
后颈被那副牙齿扣住,磨咬得刺痛不已。
汗水和体液,顺着两人的身体滑落。
背上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趴在他的身上。
他自己的大脑严重缺血,全身几近虚脱。
但是相叶雅纪整个人却终于开始清爽起来。
此时此刻,和谁,在哪里,发生了些什么,他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来,明白过来。
所有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不是梦。
教授,男人。
男人,教授。
或许按照常理,此刻他实在应该害怕才对。
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
但是,并没有。
而且他甚至不想否认,一切恰恰正相反。
踏实的满足感和抑制不住的兴奋,让相叶雅纪的心几乎正在雀跃。

to be continued


米娜桑的碗。。还好吗。。
其实想说。。这细火慢炖的一锅。。小清新真的适合吗?。。嘛。。如有违和大家消化不良我就不负责转身掩面而去了。。(这无良作者
只能说,肉这条路,就是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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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十)


因为完全不确定自己要找去的是间什么店,所以相叶雅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穿成什么样去才合适。
看看天色已晚,最终左挑右拣,还是选了件羽绒背心穿上,保暖第一。
毕竟有人嘱咐了那么多遍让他不要着凉。
相叶雅纪真的是很乖的学生。
十几年来除了认真读书真的没搞过其他什么花样。
大学四年里除了学校和学校周边也几乎没有乱跑过其他什么别的地方。
按照卡片上的地址找到那间店所在的街区里时,他发现这里是他完全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到过的区域。彻底脱离了校园周边,也没有成群活动的学生,看看街上走动人群的穿着打扮发型样貌就可以判断,这里是彻头彻尾的社会人活动范围。
糟糕。
他穿的太像个学生了。
会一眼就被人认出来是学生的。
可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办法不像个学生。
捏着手里的卡片,循着上面的地址门牌沿街走着。
各式霓虹灯和招牌实在太多,相叶雅纪有点看花眼。
正抬头分辨各家店面的铺头招牌,没防备肩膀感觉顶到一个人。两个人是对向而行,肩膀撞在一起。
相叶雅纪转头,已经走过去的对方也转头。
浓颜到有点像外国人或者是混血儿的一张脸。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是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皮衣,气场又强大到不像学生。
“对不起。”相叶雅纪点头致意。
“没有,我也没看路。”对方也微微点头。
继续各走各路。
相叶雅纪再转回头来一抬眼,白炽灯底衬着黑色字体“Anti”的简洁招牌就出现在街的对面。
怎么会有一种诡异如都市传说的感觉。
相叶雅纪竟然有点紧张。
横穿过街时他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没头没脑地摸来呢,说是来找樱井翔似乎荒唐,作为一个理科生,略微思考一下也应该明白,一张随机出现在外套口袋里的店铺卡片,樱井翔会出现在这里的机率有多大?还是说,自己只是太过迫切地想要多了解关于樱井翔的一切,包括他会去什么样的地方,他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以便让自己和他的距离哪怕更近一点点——才会这样盲目?
自己可是面临毕业的大四学生。
哪来的时间做这些师出无名的事情。
相叶雅纪提了口气,推开Anti的黑木格子玻璃门。
灯光比他想象的还要昏暗些。
并没人招呼,有一身黑衣侍者模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时,也只是简单地瞟他一眼,就走开继续各自的工作。
淡淡的烟草味道。
轻节奏的爵士乐。
穿过走廊的几十秒时间里,相叶雅纪几乎有点退缩。
但是脚步却停不下来,硬是向里面一步步迈出去。
由于室内外温差,他的黑框眼镜镜片上起了一层雾。
摘下眼镜揣进兜里,眼前空间已经开阔。
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间酒吧。
但和L大附近那些学生聚集的各种吧,环境氛围全都大不相同。
相叶雅纪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冷静,冷静,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酒吧嘛,总归还不就是找个地方坐下喝酒。
相叶雅纪环视四周,看见一排射灯灯光底下的吧台。
他走过去,手心里捏着汗。
因为他实在有点紧张,一心想着自己该怎么样,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这间酒吧的特别和与众不同之处。
相叶雅纪在吧台边坐下。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啊?哦,我想想。”说完相叶雅纪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他才刚刚过允许饮酒的年龄两年,能喝过几种酒?想说要一杯啤酒这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这种地方果然还是要说来杯威士忌什么的一类才对吧?但是他又完全不懂品类什么的,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口袋里带的那点钱够付什么样的酒?
“两杯黑方,给这位小哥一杯。”正纠结间,有人这样说了一句,坐在相叶雅纪身边的位子上。
相叶雅纪转头。
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头发在射灯灯光下闪出一层浅浅的酒红色,从头发里露出来的耳朵上有很多耳钉耳环,穿非常修身的小西装,面目白晰。
今天碰到的几个男人都长得真好。
心里不知道怎么又飘过某位教授的脸。
“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相叶雅纪礼貌地说。
“哈哈哈……”对方笑道:“请你喝杯酒而已,不必非要认识你才可以吧?”
“哈啊,这样啊……不好意思……”相叶雅纪想自己大概真是不懂社会人的规矩。
“这位小哥可真有意思。”对方接着笑,侧过脸来凑近相叶雅纪,“该不会……还是学生吧?”
一股香味从对方身上传过来。
“怎,怎么可能。”相叶雅纪赶紧否认,生怕惹出什么麻烦,“我只不过一向打扮得年轻而已。”
“哦?是这样的啊……”对方看着他,笑容暧昧。
“两杯黑方。”
两杯黑牌威士忌,被从吧台上推过来。
“请别客气。”对方把其中一杯拨到相叶雅纪面前。
“那——就谢谢了!”相叶雅纪向对方点点头。
对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
但相叶雅纪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凑到嘴边,正准备喝一口时,身边的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带出一只打火机,掉在地上。
“啊!”男人手里攥着烟盒,朝地上看了一眼。
“我来。”相叶雅纪想也没想,放下手里的酒杯,弯下腰去。
一捡一起身的一瞬间而已。
却已经足够向杯中投下一颗小小的药粒。
药粒触水即溶,粉末迅速在酒中四散,消失。
“呐,您的打火机。”相叶雅纪直起身,递出自己手里的打火机。
“哎呀,真不好意思,谢谢。”对方接过去,抽出一支烟,点燃。
“哪儿的话。”相叶雅纪笑笑。
“那,干杯?”对方夹着烟的手端起酒杯。
“干杯!”相叶雅纪也端起杯子。
玻璃杯壁清脆地碰了一下,相叶雅纪一饮而尽。
 
 
隔壁男人身上的香气,夹杂着燃烧的烟味,似乎越发浓烈起来。
眼前光线怪异,羽化成柔光,一丝丝晕开。
耳边的轻爵士乐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回声很重。
相叶雅纪全身躁热,心跳速度每秒都在递增。
怎么回事。
眼前怎么模糊起来。
好像什么都有些诡异地变型,左右相反,上下颠倒。
是喝醉了吗。
就这一杯酒?
心底开始滋生起某种莫名的刺痒,流向全身的血管,扎到手指尖脚趾尖,难耐得人有点想抓狂。
“小哥?”
有人在叫自己?
声音像是隔着毛巾,朦胧古怪。
“小哥?”
相叶雅纪呼吸急促,循声望去。
樱井翔。
眼前出现的是樱井翔。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教……授?”他吃力地出声,但又几乎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你没事吧?”对面的樱井翔笑着问他。
声音真好听。
笑容真好看。
喜欢。
很喜欢。
从心底里觉得喜欢。
“教授……”相叶雅纪心口发烫。
“嗯?”对面的樱井翔依然笑着看他。
“我……喜欢你。”相叶雅纪伸出手,搭在对面人的肩膀上。
“……”对面的樱井翔但笑不语。
“很喜欢,你……”相叶雅纪呼吸都开始发烫。
“是吗……”对面的樱井翔极尽暖昧地凑近他,抓住他的手,“我也是。那,跟我走好不好?”
“跟你……走?”相叶雅纪已经开始觉得天眩地转。
“嗯,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对方说着,起身揽住了他的腰。
“好……”相叶雅纪热血上涌,跟着站了起来。
“来,这边。”对方把相叶雅纪的手拽过来搭在了肩上。
“哦……”
相叶雅纪脚下像踩进棉花里,眼前的空间既开阔又挤迫过来,光线连成一片,划出各种各样的幻影。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也不知道自己正被带去哪里。
似乎走了挺远,又似乎才只过了一秒而已。
相叶雅纪心头的刺痒开始转移。
他用力搂住身边樱井翔的肩。
直到光线变暗,变亮,又再变暗,耳边的嘈杂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拉开,人被放倒在什么地方。
他躺下,感觉脑袋里有个宇宙在转。
然后有人脱下他的羽绒背心。
又伸手开始解他的衣服扣子。
“教……授?”相叶雅纪迷离着眼睛,忽然开始看不清解他扣子人的样貌。
“嗯?”领口的扣子被解开,有人俯下身,在他的脖子上吻下来。
“呃——”肌肤上的刺激让相叶雅纪的身体开始有反应。
他伸出双手揽住了身上人的脖子。
在自己滚烫的呼吸里,完全陷入充满诱惑的幻境。
几乎下一秒就要空白的意识。
忽然炸裂“砰”的一声巨响。
“放开他!”
身上的人被一把拉开。
怎么……
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人影纠缠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你个人渣!简直是恶习难改!”
“……又关你的事吗……”
“……你信不信我立刻叫警察来!”
“好啦好啦……别那么激动,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喜欢的话,那就让给你好了……你看,反正现在时候正合适……”
“你个畜牲!!”
哗啦!——
争执声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然后就是东西被打翻打碎的超大声响,似乎有人摔倒在地上。
“啧,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
“……我告诉你,你且庆幸今天被我发现,不然你当真动了他的话……别说挨这一拳,我杀了你!!……”
诶?……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的。
这才是,这才是——樱井教授的声音。
相叶雅纪想动,但是脑袋里的宇宙还在转个不停,完全抬不起头来。
“啧,得了得了,算我倒霉……”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
什么,这都是怎么回事?
……
“相叶君?……”
“相叶?……相叶雅纪?”
有人用手轻轻在拍自己的脸。
相叶雅纪依然迷离着眼睛。
隐约看见,眼前的樱井翔正紧皱着眉,嘴一张一合,和着那些合不上拍的声音,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樱井……教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已经不敢确定自己的所见所感,血管里爆跳鼓噪着各种各样的冲动。
“是我!”樱井翔没好气地摸着他的脸,用手指擦着他额头的汗,“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还招惹上那样臭名昭著的流氓?要不是我——”
樱井翔的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相叶雅纪勾住他的脖子,拉过他,吻在了他的嘴上。
樱井翔推开他。
“别这样,唔——”他想说什么,又被相叶雅纪再次吻住。
他再一次扭开自己的脸,急切地说:“别这样,你听我说,你是被——”
但是相叶雅纪双手捧住他的脸,第三次吻住了他。
死死地吻住不放。
从他嘴里传导过来的温度已经到达灼人的程度。
这一次樱井翔没能再推开相叶雅纪或是别开自己的脸。
因为理智被欲望冲至溃堤的,已经不止相叶雅纪一个。

to be continued


太长了。。肉又拖到下一章了。。请尽管抽打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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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九)


“啦,啦啦……”
穿着白大褂的相叶雅纪在试验台边不自觉地轻轻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手里试管夹上夹着试管的大野智侧目看他。
刚想说点什么,相叶雅纪轻快的一个转身,白大褂蹭过试验台的台面,又一次刮到了酒精灯。
“小心,酒精灯!……”大野智压低声音叫道。这学期相叶雅纪如果再打烂一盏酒精灯恐怕就会不论理由挂定了,大野智真心这样想。
没想到相叶雅纪一回身一弯腰,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快准狠地伸出手,一把接住了被刮掉的酒精灯。
“嘿嘿!怎么样,动作漂亮吧?我要是真毕不了业,去当动作演员是不是也不错?”相叶雅纪捞起酒精灯放回试验台,笑着对大野智说。
“你……”大野智斜睨着他,“最近到底有什么好事情?”
“啊?”相叶雅纪点燃酒精灯,“什么好事情?没有啊。”
“我不是想管你,不过你这段时间以来真的是……满脸的春风得意。而且居然连一直最担心的毕业问题都能拿来开玩笑了。”大野智晃着手里的试管夹在酒精灯上加热。
“哎呀,条条大路通罗马嘛!我一向很想得开的。”相叶雅纪边看反应边记录着。
“是吗?你明明……”大野智嘟囔着。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马上就要下课了,赶快把试验做完,等下我还要去打球呢。”相叶雅纪边记边催促着。
“打球?……”
“是啊!快点快点,加热时间够了没有?”
“你别催,等下反应不充分出来数值是错的又要被二宫老师找茬儿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大野智歪过头仔细地观察着试管里试剂的变化。
“哎呀你放心吧,你看看二宫老师,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最近应该都顾不上找我们的麻烦了。”相叶雅纪小声凑到大野耳边说着。
“不是这么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嘛,我明白。”
……
试管里的试剂沸腾,反应,变色,冷却,收集,记录下最后一个数值,终于下课。
“虽然不好意思,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拜托拜托!”相叶雅纪朝大野智合个掌,边往外走边脱下自己的白大褂。
他约了樱井翔在篮球场见。
上次足球上的断球较量,以他的完败收场。
他说那是因为他准备不足。
于是便约了易地再战。
说到底这些当然都是借口托辞。
真正的理由,是相叶雅纪发现自己正在暗恋这位文学系的教授。他从来没想过,只在文学或者漫画作品里出现的所谓禁断什么的,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樱井翔是老师。二,樱井翔是男的。
不对。不对。顺序反了。
一,樱井翔是男的。二,樱井翔是老师。
其实相叶雅纪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更不像话。
但是想见樱井翔的迫切心情,开始持续每天24小时不退散。
不管以什么理由,总之他就是想见到樱井翔,想和他在一起。
至于说是不是在暗恋,是不是被允许,是不是会惹出麻烦,这些都已经只能排在樱井翔这个名字的后面。
跑出教学楼,已经入冬的空气显得湿湿冷冷,走过大楼之间的风口时,冷风吹得相叶雅纪一个哆嗦。
今天因为约了要打篮球,所以相叶雅纪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针织衫,为了运动方便准备的。他拉开挎包,从里面抽出一顶针织帽,扣在头上。
到达篮球场时,樱井翔还没有到。
相叶雅纪把包扔到场边,开始一个人投篮热身取暖。
打到身上终于有点暖意的时候,他抱着球喘口气,才发现场边的铁丝网上正靠着一个人,站着看他。
樱井翔。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脸竟然发烫了,可能是因为运动一阵子身体开始发热吧。他朝场边跑过去。
樱井翔穿一件军绿色长款外套,打了一条围巾。
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准备打球的装扮。
“教授……你几时来的?”相叶雅纪抱着球站定。
“我刚到。”樱井翔微笑看着相叶雅纪,“看你练习得那么专心,就没出声。”
“呃?是啊,我都有点热了。”相叶雅纪觉得自己忽然紧张起来,额头都开始冒汗。
“我今天突然有点事情,不能打球了,来跟你说一声。”樱井翔说。
“诶?”相叶雅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的失望完全掩饰不住。他抬起手伸进针织帽里,烦躁地挠挠额头。
“我说。”樱井翔打量了一下相叶雅纪,“你穿的是不是有点少?已经是十二月了。”
“没事,反而热得很。”相叶雅纪急躁地把帽子扯了下来。
樱井翔看着他,一额头的汗,头发也有些汗湿。
浮在脸上一览无遗的失望像个要玩具但却没要到的孩子。
又来了。这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简单纯真。
“把帽子戴上!这样会吹感冒的!”樱井翔说。
“不用了!头发已经湿了,再戴上会被压扁没法看的。”相叶雅纪转身走到自己的挎包旁边,把帽子扔进包里。
“你也知道头发湿了,怎么还能吹冷风?”樱井翔跟在后面。
“教授你怎么这么啰嗦?说不戴就是不戴了。”相叶雅纪不耐烦地转身,“你不是还有事,赶紧走吧。”
根本就是个在闹脾气的孩子。
这人真的已经大四了吗。
樱井翔无奈至极地叹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相叶雅纪身上。
相叶雅纪有点惊讶地回头。
“你那件外套没有帽子吧?我跟你换,你穿我这件,这种帽子不会压头发。”樱井翔说着,把外套上的帽子拉起来,扣在相叶雅纪头上。
帽子边的一圈装饰毛暖茸茸地贴着相叶雅纪的脸。
“……”相叶雅纪说不出话。
樱井翔从地上拉起他的那件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抬起手揉揉扣在相叶雅纪头上的帽子,他说:“别着凉,我走了。”
大概樱井翔已经走了很远,相叶雅纪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算什么。
这种极尽暧昧的举动算什么?
极尽暧昧之后又这样就把他扔在原地一走了之又算什么啊?
好热。
身上的外套里全是樱井翔的体温,热死了。
扣在头上的帽子边沿上那些绒毛扎得人痒死了。
回去吧。
一个人在这里打什么球,傻不傻。
相叶雅纪背起自己的包,很自然地把手插进了外套的兜里。
手指摸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纸张卡片一类的。
掏出来。
看起来像是一张什么店铺的卡片。
相叶雅纪眯起眼睛。
Anti。
卡片上的店名。
没有其他的介绍。
是什么?
服装店?
餐厅?
酒吧?
店名下面标示着详细的地址。
如果他不会按着这个地址找去,那他就不是相叶雅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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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开满就相爱(八)


咔嗒。
樱井翔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回桌上的托盘里。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三杯咖啡了。
再喝他就心动过速了。
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几乎把头埋进书里的相叶雅纪。
樱井翔用手指敲敲桌面。
相叶雅纪没有反应。
樱井翔又敲了敲桌面。他是想尽可能的不说话不出声。
因为这是在这条人气街道上的周末。
L大的学生教师,校外的各路人流,往来如织。
樱井翔很怕自己被认出来。
无论学生还是同事。
所以他特别戴了顶休闲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很厚的毛衣外套拉得很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
但是坐在对面的相叶雅纪就很随便了。
茶色短发那么惹眼不说,身上的开衫还是那么薄。
大周末的,他们已经在这里从一早坐到过午的时间了。
约定时,相叶雅纪是说,自己借了新的书想来这条街上看书,问樱井翔要不要一起。
自然一起。
虽然有顾虑,樱井翔还是想都没想就应下来。
就算一直只是对坐,看着相叶雅纪安静地读书,他也很乐意。
但是在这种温度里一直坐下去,就凭相叶雅纪那身单薄的衣衫,实在并不妥。
手指指节上加重了力道敲桌面,终于让相叶雅纪从书里抬起头。
“你的读书笔记已经交了,不用还一直这么拼命地看书了。”樱井翔说。
“与那无关啦。”相叶雅纪摆摆手,捏了捏手里那本《傲慢与偏见》,“现在正看到关键的地方,你别打岔。”
相叶雅纪对樱井翔的语气,越发随便,敬语已经越用越少。
这个转变似乎非常自然。
就像加热高锰酸钾制造氧气一样自然。
“你就一直这样看书,也不带自己的功课,专业课那边行吗?”樱井翔问。
“你不知道,最近二宫老师又开始神出鬼没了,已经调了几节课的时间,作业都没布置过。”相叶雅纪说着,又指指手里翻开的书,“这个达西和伊丽莎白,明明就互相喜欢吧?看得能把人急死了。”
樱井翔强忍住笑。
这位化学系的明朗男生,请问你几时开始这么痴迷这些风花雪月婆婆妈妈了?
樱井翔想吐这个槽,最终也忍下来了。
因为自己到底没法对自己的热爱和事业吐这种槽。
而且现在的重点也并不在这里。
“总之别再坐在这里了,大好的周末,去运动运动怎么样?”其实樱井翔是很担心相叶雅纪再坐下去就会着凉感冒。
“运动?”相叶雅纪有点意外地抬起眼睛。
其实他一直很想抬起眼睛,看着樱井翔,但是却又强迫自己把眼睛埋进书里。他想见樱井翔,却又对自己一直从心底反应生发出类似于恋爱的心情感到恐惧。这种纠结最后就变成了——把樱井翔约出来看书。
在一起,但又借由学习这种漂亮的原因。
这已经算是他能找到最好的一种给这道很麻烦的化学方程式配平的方式。
“那么意外的口气是什么意思?运动对我来说很出奇吗?”樱井翔歪着头看相叶雅纪。
“不是……”相叶雅纪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再把文科和文弱划上等号好吗?”樱井翔说着便已经起身,“篮球我未必打得过你,但你愿意的话,可以挑战一下和我踢足球。”
挑战?
相叶雅纪张张眼睛。
就凭你?一个讲文学的教授?
“你知道吗?”樱井翔站在桌边,俯身看着相叶雅纪说:“你现在的脸上,就写满了傲慢与偏见。”
 
 
那个俯身靠近的动作和那句话,让相叶雅纪差点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和聪明人打交道真可怕。
可是又那么让人心动。
和樱井翔面对面站在球场上时,相叶雅纪下定决心,要把身体里那些抓心挠肺般难耐的情绪全都踢出去。
“来试着从我脚底下把球断走?”樱井翔一只脚踩住球,扬起下巴对相叶雅纪说。
开玩笑。
相叶雅纪伸脚。
樱井翔脚腕一转,球跟着他的脚面就走。
相叶雅纪再拦。
樱井翔脚下带着球,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很轻意地就被带球过人。
但是重点又不在这里了。
两人擦肩而过时,有一种味道和一种触感,变成一种熟悉。
相叶雅纪意识到,樱井翔似乎也同样意识到了。
一段记忆,在大脑的内存条上被重新读过。
三年前。
相叶雅纪进入L大读大一。
樱井翔来到L大报到。
那时相叶雅纪人还在田径队,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花在训练上。
那天早上他照常绑着手机当计步器,跑在校外的那条路上。
回想起来,当时那条路还不像现在这样热闹小资,只是两旁种了很多行道树,却并没有开出太多的店铺。
秋天,桂花初开,甜香腻人。
相叶雅纪有节奏地跑着。
正在寻找着学校校门的樱井翔,其时正把西装上衣搭在手上,松着自己的领带。
没什么人的路上,樱井翔听到相叶雅纪的脚步声。
他回过身。
相叶雅纪从他身边一阵风一样跑过去。
擦肩而过。
相叶雅纪带过的那阵风里都是桂花的甜香。
似乎又还有点别的。
让樱井翔记下了这个明明只是单纯在跑步却像散发着什么气场的男生。
让相叶雅纪对那个西装看起来很讲究领带却打得有点难受的男人留下了印象。
虽然只有几分之几格的影像而已。
三年的时间里,各自的生活内存里写入了那么多繁杂的各式记忆,那几分之几格的转瞬,又有谁还会一直记得。
除非——
像三年后的现在这样,极端巧合地又被写入了某种命令,硬是扯出了这已经进了回收站的一小段记忆。
相叶雅纪转过身,追向已经带球跑过去的樱井翔。
没错。
其实是这个背影。
衬衫换成运动服也认得出来。
樱井翔边带球边转回头看相叶雅纪。
没错。
其实是这个身影。
像花瓜一样的背心换成运动服也认得出来。
温度很低。
呼吸却变热了。
伸脚,拦截,抢球,盘带,假动作,再过人。
就是没办法从樱井翔脚底下断下球。
相叶雅纪出汗了。
——“化学系的相叶雅纪,下周起去我的课堂听课。”
——“相叶同学,感谢你再次为我的课抛出了极其重要的一道课题。”
——“你认错人了!……”
——“……将是你认识自我的旅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抢不下球而急躁,相叶雅纪似乎连牙根的神经都刺痒起来。
这让他再也忍不下去,用肩膀狠狠地一扛樱井翔。
贴身阻挡。
樱井翔连人带球滚在草坪上。
“喂!”樱井翔躺在地上,喘着气,“你怎么犯规?”
 
 
你才犯规呢!
教授你才犯规呢!
你怎么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让一个学生喜欢上你?
你可是为人师表啊!
更何况,这学生还是一个男生?!
樱井教授!

to be continued



妈啊这章腻死我自己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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