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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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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七)

十七
嘶嘶啦啦。
嘶嘶啦啦。
……
“呃——”
白色床单。白色被单。白色枕头。
其实,为什么所有的酒店用品,都一定是白色的呢?为什么不用红色,绿色,黑色,或者其他什么更鲜艳的颜色呢?
相叶雅纪曾经这样问过樱井翔。
“为什么,还用问?若不是纯白色,拿什么证明你这间酒店的用品是干净的?谁知道在彩色的床品上会被各种颜色遮掩了多少污迹?”
虽然樱井翔是这样回答的,但是相叶雅纪其实仍然有疑问。
用白色——就能证明是干净的了吗?
其实,白色的床单上曾经留下过多少污渍,渗透进多少罪孽,会有人看得出来吗?
比如就像他和樱井翔,在这些白色上曾经做过的一切,会因为白色仍然会被清洗成为白色,就可以当没有存在过吗?
或者说,谁曾经在心里期盼,这些曾经发生过的,能够永远都不会被当作没有存在过,永远都不会被遗忘。
纵然在某些宗教里,没有爱而行性事,是罪大恶极。
纵然这罪大恶极的行为里不仅没有爱,甚至还带着几分以折磨对方为目的的想法而为之。
但是无论是相叶雅纪,还是樱井翔,谁都没有流露出过抗拒和不情愿。
心甘情愿。
这种心甘情愿,难道不算是生而为人的一种沉沦。
但是,似乎也已无技可施。
他已经脚不点地了。
“呃——”
相叶雅纪从喉咙里发出隐约的呻吟。
跨跪在樱井翔身上,感受着正在自己身体里的樱井翔。
起初,他有点不肯接受这个姿势。因为睁开眼睛他就会看见,躺在床上的樱井翔一直盯着自己,自己的每一个反应,都一览无遗。
倒也不是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羞涩的,不过相叶雅纪就是多少有点抗拒。
但是樱井翔坐起来,贴住相叶雅纪的身体,伸手扯过枕边的一条黑色领带,展平,围在相叶雅纪的眼睛上,在他脑后打结系牢。
“这样好了。”他凑到他耳边这样说。
这样好吗?
这样一点都不好。
眼睛被蒙住,这让相叶雅纪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觉,更加全部向一个地方集中过去。
那个连结着他和樱井翔的地方。
樱井翔轮廓清晰地在他身体里。方式一如既往地简单直接,只有一些唾液,带着几分粗暴,几分召示占有的不客气。
而因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这种感觉更加直接深入。像要把他穿透般。这种深入和直接对身体穿透般的强烈刺激,让相叶雅纪感觉难以承受。
因此他完全不敢坐下来,而是一直让自己半跪着,好让樱井翔不那么深入。
但是樱井翔伸出双手揽住他的后背,一直拉着他向自己身体靠过来。
半推半就。
半等半靠。
半出,半进。
纠缠着磨擦。
不同于最初几次的急迫,而是多了几分持久战的煎熬。
与其说这种煎熬能让快感更多,倒不如说两个人都有些贪恋这种距离长时间为负的状态。
对双方来说,这一层的意义,都比身体上直接的感官刺激更为让人着迷。
像是一种精神鸦片。
带着撒裂的疼痛,像某种仪式般。
相叶雅纪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的精神已经在某种层面上出现了病态的异变。
就这样,他抬起身体,樱井翔把他拉回来,他再抬起,樱井翔再把他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从最初的半推半就,变成了自愿自觉。
虽然这个姿势对于相叶雅纪来说是这样吃力。
汗水开始顺着相叶雅纪的头发往下滴,钻过遮住眼睛的黑色领带,滑下鬓角,沿着下巴,最终滴落在樱井翔的胸口。
大概只差了“哧”的一声汗水受热滚烫蒸发的声音。
樱井翔伸手握住了一直抵在两人之间的相叶雅纪,慢慢用力。
然后他抬起眼睛看相叶雅纪,看着他因为器官受到直接的刺激而产生快感的反应。
相叶雅纪仰起头,吞咽了一下唾液,喉结上下移动。
樱井翔抬头张嘴咬了上去。
“啊!!”
相叶雅纪看不到,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吓了一跳。
“不要停。”咬住他喉结的樱井翔半张开嘴,命令道。
被樱井翔一手扣住脊椎,一手握住器官,并且啄咬住喉结,相叶雅纪被蒙住的眼前开始划过金银光线,他开始缺氧了。
但是却真的听话地没有停下上下移动的动作。
而每上下移动一次,都感觉到樱井翔滚烫地重新进入,再次深入,穿透。
“呼……”
幅度越来越深,疼痛感慢慢被淹没。
一种煎熬至极的快感,在相叶雅纪没有光线的世界里一点点蔓延开来,逐渐在他身体里升温沸腾,一发不可收拾。
“嗯呃……”
呻吟声伴着粗重的喘息,接近了悲鸣。
痛苦与愉悦,竟然可以如此相伴相生。
相叶雅纪在力竭的边缘挣扎着。
不想结束。
可能的话,希望这场持久战,能一直这样鏖战下去,势均力敌,胜负不分。
但是鼓嗓的心脏和沸腾的本能已经到了极限。
相叶雅纪是,樱井翔同样。
难耐的高潮,自器官处满溢而出,奔腾在全身的血管里,最终流回心脏。
长久煎熬之后的释放。
所有感受在极短的瞬间内加乘炸裂。
战栗。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是。
从未有过的体验。
罪恶得像是不属于人间般的快感。
仰起头,微张开嘴,相叶雅纪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有人的牙齿,仍然用力地咬在他的颈上,并且有些失控。
“嘶——”相叶雅纪几乎只发出了这样一种类似于爬行动物的气声。
但是实际上,前所未有的高潮都快要让他自燃了。
跪在床上的膝盖发软发抖,相叶雅纪再也跪不住,双手搭在樱井翔的肩膀坐下,低下头靠在他的侧脸边,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倒上一口气来。
樱井翔张开双臂搂住他,向后躺倒在床上。相叶雅纪侧过脸趴在他的胸口上,蒙住眼睛的黑色领带已经湿透,和头发一起完全浸湿在汗水里,人则像刚刚从窒息里救回来一条命般地剧烈喘息着。
樱井翔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指尖粘腻着浅白色,和相叶雅纪身上的汗胶着在一起。
 
 
“我们以后,能别这样做了吗……”相叶雅纪说。
“……”樱井翔不出声。
“会出人命的。”相叶雅纪又说。
“你怕吗?”樱井翔问。
“……”这次轮到相叶雅纪不出声。
“下次不会了。”
 
 
无论哪一次,我都当是再没有下一次了。
所以,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才会如此。
但是,你应该没兴趣听这些吧。
如果,哪怕只有一点点,你有哪怕是一点点,关心过我们这段关系是不是可能会有将来的可能性,你也应该不会默默接受,这蒙住你眼睛的一片黑色。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明白,在我和你的这段关系里,掌握主动和操纵方向的,从来并不是我。而是你。
你的从不抵抗逆来受顺,只是更加证明,在我们的这种行为里,你根本没有放感情进来,所以,才怎样都无所谓。
无论我怎样尝试,甚至动用暴力,结果都是一样。
还是算了。
败下阵来的,是我。
樱井翔伸手,解开蒙在相叶雅纪眼睛上的黑色领带。
……
嘶嘶啦啦。
嘶嘶啦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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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六)

十六
光线灰暗,色彩不佳,影像模糊。尽管如此却似乎抢到了一个绝佳的构图视角——相叶雅纪转回头的瞬间,以及想要挡在他前面的那只手——镜头把当时情景的动态,都微妙地浓缩进了一个画面里。
照片平放在桌面上。
上面还静躺着一颗金色的袖钉。
钉针的金色因为被捻摸过太多次,竟然变得锃亮锃亮的。
不说的话,谁也不可能想象得到,它曾经去过什么地方,又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得以重见天日的。
二宫和也坐在桌前,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盯着面前的照片和袖钉,长时间地沉默着,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对峙。
对于没被拍到脸的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二宫和也心里有数。
那件黑色大衣。
那个伸手出来挡镜头的姿势动态,纵然只是在模糊的照片里,也能感受到的冷漠倨傲。
和当时发现碎尸的河岸边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种种印象,分毫不差地吻合起来。
——相叶雅纪的经纪人。
从他袖口里露出来的那颗袖钉,和现在躺在照片上的这颗,相同吗?
会是一对吗?
这颗从碎尸胃袋里挖出来的袖钉的主人,会是他吗?
其实只需要略微回忆一下,相叶雅纪和他的这个经纪人,从最开始就出现在了这个案子的“案发现场”,不是吗?
对于这些问题,二宫和也的直觉给出的第一答案,其实都是肯定的。
但是。
理智和经验的判断从另一面警告着他。
——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两颗袖钉一定是相同的一对。
——被害人身份至今成谜,无法确认任何与此相关的人际关系、杀人动机等等要素,这让一切茫无头绪。
——因此,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支撑自己的判断,去认定这个人和碎尸之间存在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退一万步说,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但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时就盲目出击,是否会打草惊蛇?
——尤其是以对方那份“手眼通天”的能力?
二宫和也安静地和一张照片一颗袖钉对峙着,从阳光浮游到月色渐浓。
棕色的眸子明明灭灭。
他再一次问自己,这到底会是个怎样的案子。自己面对的,到底可能是怎样的对手。而最终的真相,又将会是如何。
他说过,他不想去设想。
他只要结果。
 
 
乐屋里的镜前灯,通常亮得发白,白得发亮。
解开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手指上的戒指,脱下身上的皮衣夹克,相叶雅纪边一样样把新曲PV的拍摄用品脱下整齐地放好,边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樱井翔。
正在简单地收拾着各种物品的樱井翔,一只手的手指上绑着白色的纱布。
相叶雅纪其实很庆幸,在山中外景那个没有条件及时处理伤口的情况下,樱井翔的伤口最终并没有化脓感染。
“那个。”相叶雅纪拎起自己的私服运动衫。
“什么?”樱井翔抬起头。
“能不能,给我安排几天假期?”相叶雅纪把手伸进衣袖,从镜子里看樱井翔。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相叶雅纪拉拉衣领,拽拽衣角。
“最近不太可能啊,行程有多满,你知道的。”樱井翔低下头接着收拾东西,“至少,要等到电视剧杀青吧。”
“……”相叶雅纪默默地拉上衣服拉链。
“也很快就要杀青了,不是吗。”樱井翔说。
“嗯……”相叶雅纪不置可否,把拉链拉到抵住下巴,“今天,我想回家。”
“知道了。”樱井翔把最后一样东西拣进相叶雅纪的背包里,“明天八点去接你,不要记错。”
“……”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这话,相叶雅纪也许不是说不出口,而是知道,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又或者,他自己也有几分知道,其实他从未真正想过把这句话说出口。想一想,似乎只像是在心底,自己和自己虚拟那么一种场景,在那个场景里,他和樱井翔,就是那种能够很平常地说出“一起回家吧”这样的话来的关系。
那样的场景,存在过吗?
没有吧。
“你的手,没事吧。”相叶雅纪最终说出来的,是这句话。
“什么。”樱井翔反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受过伤,“哦,没事,这点小伤。”
“……”相叶雅纪没再说话,转身去拉乐屋的门。
似乎没人想再提起,樱井翔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就好像谁也都不再记得,那山中外景栈桥边的几日。
 
 
微笑银河——左边的应援扇上用水钻闪亮亮地贴出这几个字。
右边晃动的手灯荧荧闪亮着彩色灯光。
前后左右的味道都是淡香扑鼻。
兴奋难耐的情绪在窃窃私语声中按捺不住地跃动着。
二宫和也双手交叉在胸前,含着胸猫着背,脸皮微微有些发烫。他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转念想想,又告诉自己,这是在工作,有什么可觉得不好意思?
——“说什么?!”
自己和松本润要求向他的小侄女要一次参加相叶雅纪节目录制的时间和办法时,松本润对他露出了“你没事吧”的表情。
其实,他真的没事吧。
二宫和也也这样问自己。
但是,在对着那张照片和那颗袖钉进行长时间的思索之后,他只得出了一个有效结论——他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相叶雅纪。
他并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神奇地反复出现在这个案子里的这位大明星,似乎已经成了他现在能去做的唯一一件可行且合理的事情。既不会打草惊蛇,又可以近距离地接触。
这是一台著名音乐番组的户外LIVE SP录制现场,会有众多艺人登场,其中当然就有相叶雅纪。
所以,二宫和也就出现在这里了。
一个扎在数百个女生当中格外显眼的怪大叔——二宫和也知道现在自己准就是这么个形象。
他是职业的!
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就尴尬!
“kya!!——”
“相叶君!!——”
二宫和也还在半出神时,身边的女生们忽然开始尖叫,一边挥手一边跳起来。
他朝台上望过去,看到早已经在杂志电视上熟识的那张面孔。
纵然已经熟识,但可能是舞台灯光绚烂,可能是现场气氛热烈,当真正和相叶雅纪面对面时,却与在电视里杂志上看到的二维平面的感觉完全不同。
确实是明星——二宫和也直觉地这样反应。
和那条车窗窄缝里露出来的半张苍白侧脸的印象,大相径庭。
好像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光芒,比舞台的照明灯光还要光泽饱满,有力地从相叶雅纪身上散发出来,晕出炫目的虹色。
并非因为相叶雅纪那偶像的五官和身材。
而是一种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力量。
二宫和也是懂得看人的。
笑容里藏匿银河——他竟然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算什么。二宫和也想,难道相叶雅纪原来是一种古老传说里的神秘妖物,只要一露面,就倾倒众生,男女老少通吃吗?
正在心里暗骂一句“荒唐”,舞台上相叶雅纪衣服长下摆上的装饰亮片在跳舞时被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勾住,导致衣服一直随着舞蹈动作被牵来牵去。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跳着舞的相叶雅纪停了下来。
低下头,把话筒换到左手上,右手去解开了勾住亮片的手链。
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台下所有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把右手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一个“请大家就装作没看见”的手势和表情。
有一点调皮,却又无比率真。
一系列的动作毫无做作矫情。
浑然天成。
二宫和也的耳膜已经几乎快要被尖叫声钻破了。
他看着台上的相叶雅纪。
作为一个偶像来说,这个人的身上集尽了一切美好。
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人。
是能带来光和热的人。
这样的人——会有可能和那些黑色塑料袋里的尸块有关系吗?
会吗?
二宫和也揣在风衣兜里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颗袖钉。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依然认为相叶雅纪与这个案件脱不了关系,却又不希望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种什么矛盾的心态。
嗡嗡嗡——嗡嗡嗡——
二宫和也胸口内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挤出饭群,掏出手机。
“喂。”
“……”
“什么?我这里有点吵,你再说一遍?”
“……”
“我这就过去。”
二宫和也挂了电话。
 
 
“二宫警官,科搜研。被害者胃里那块芯片上的内容已经初步修复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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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五)

十五
“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呢。”
“嗯……真的。”
“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
“……”
“……”
栈桥中间,手扶桥索的一树和小薰望着山谷,沉默了。
“不过……人却变了吧。”一树说。
“不会变的,那就不是人了吧?”小薰盯着栈桥下的河水。
“哈哈哈……”一树笑了,但是声音有点发干。
不同于多年前来到这里,一树的头发再不是那样莾撞少年的模样,身上也不再是格子大衬衫而是规规矩矩的浅色系风衣。小薰虽然还是穿着毛线长裙斜挎着大布包,但是当年的长直黑发已经剪到了不能再短,清爽地露出耳朵和后颈。
“现在过得还好吗?”小薰淡淡地问。
“……实在说不上。”一树抬头看看天。
天空阴灰,竟些许地飘起雨丝来。
桥索的铁链渐渐变得湿冷,而脚下的原木也开始有点湿滑起来。
“下雨了,回去吧。”这次是小薰主动说。
一树不动。
“淋了雨要感冒的。”小薰又说。
“这座桥,到底有多长,后来你知道了吗?”一树转过脸来问她。
“……”小薰沉默了一下,微笑,“我没有概念呀。”
“那我们再试试吧。”一树的眼睛看向岸边:“我们就从这里,背对背走,一直走到岸边,再把我们两个走了多少步,加起来。”
“……好啊。”小薰看着一树,不拒绝。
一树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上,开始有了雨滴。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再说话,转过身,和小薰背对背站着。
一同迈步。
迈出一步,一树说:“其实,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小薰说:“其实,你没必要知道。”
再迈一步,一树再说:“其实,当年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
小薰说:“其实,你明明知道。”
再迈,再说。每迈一步,一树小薰都各说一句话。
“其实,我从没想过会再遇见你。”
“其实,我也没想过。”
“其实,你知道我又再来这里找过你多少次?”
“其实,我们又何必非要回到这里?”
步子越迈越多,距离越走越远。渐渐地,彼此已经根本听不到对方说的话。但仍然每走一步,各说一句。
“其实,我们何必要这样。”
“其实,你明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
“其实,我很想你。”
“其实,你和她现在好吗?”
“其实,为什么一直都要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其实,我们中间隔着的,从来都不是这座桥。”
一步一步,细雨如烟,轻薄地浸湿两个人。脚下的桥木,显现被细雨打湿的印记,仿如泪斑。有一点湿滑,一步一停,一步一离散。
但再慢,终究有到岸的时候。
一树的一只脚踏上了山,而另一只脚,缓慢地从栈桥的桥板上抬起,离开。
他没有转身。
“其实,我喜欢你。”
栈桥彼岸,小薰也已经站上山边,同样不转身。
“其实,正因为喜欢。”
 
 
“OK!——”
随着扩音器里导演的这一声喊停,相叶雅纪这天的最后一个镜头结束了。
前一天明明还是个无比的好天气,谁想到,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就阴霾不散,灰色压抑,最终还是下起了雨。虽然这让本来就困难的桥上拍摄进度变得更慢更艰难,但是全剧组的人却并不反感。因为,今天这些场次里“数年后”的戏,摆明了就更适合在这样的天气里进行。这是自然赏赐的天然布景,无价。
因为这样,所有人都显得干劲十足,让拍摄进度虽慢,但有条不紊。并且导演和工作人员都在一边小声感叹:今天主役相叶雅纪的戏尤其特别的好,从昨天那种年少时的状态里一夜之间转换过来,竟然毫无违和,就像时间真的已经走过数年,那份复杂的忧伤和苦涩,拿捏得恰到好处。这让他的对手女演员也更容易入戏,更让所有人都对拍摄充满了信心。天黑之前,终于顺利地完成了最后一个镜头。
“辛苦了!”
“谢谢!大家都辛苦了!”
大家感谢着招呼着,互相鼓掌致意。
相叶雅纪站在最后一个镜头结束的桥边,导演喊停后始终没有动。早已经撑着一把透明伞等在一边的樱井翔立刻上前,把伞挡在了他的头上。
“辛苦——”樱井翔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站在伞下的相叶雅纪缓慢地转过脸来,眉毛睫毛都被雨打湿,水正顺着脸颊滑下来。
而樱井翔会顿住,是因为他分明已经看出,从相叶雅纪脸颊上滑下来的,根本不是雨水。
那分明是泪。
那双似乎失了焦茫然看向樱井翔的眼睛,竟然是那样悲伤,悲伤到甚至带着几分绝望。从眼角滑下的泪滴,无声地混进了脸上的雨水里。
樱井翔说不出话,戴着黑手套举着雨伞的手紧紧攥住了伞柄,昨夜手指上的那个伤处被硌得钻心的疼。他像被点了穴一样站在那里动不了。
细雨无声地洒落在透明伞顶。
伞下时光,有半刻静止。
“今天大家辛苦了——”四周工作人员的致意仍在继续。
伞下的静止,也只能半刻而已。
“对不起!”相叶雅纪赶紧别过脸,用手掌迅速地抹了下脸,抹开了那些水滴,扯动嘴角笑了笑:“我好像有点入戏了。”
别笑。
别那样笑。
樱井翔的心又一次像被绞索缠住一样,疼得透不过气来。
你不是入戏,是戏如人生。
是戏里的每一句台词,都扎在你的,还有我的心脏上。
 
 
亚光金色,棱角分明。写意的“S”一笔成型,浑然天成地浮游在钉面上。
手指捻动钉针,把袖钉扭来扭去。钉面上的S转动着反光,光线像要晃出一个阴阳太极的形状。
二宫和也歪着脑袋,盯着手里的袖钉出神。
忽然有人从背后伸手,一把从他手里抽走了那颗袖钉。
二宫和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迅速抓住了那只手。
“疼!疼疼疼!”被扣住了手腕的松本润咧着嘴叫道。
二宫和也皱着眉“啧”了一声,甩开松本润的手。
“要不要用那么大力啊!”松本润揉着手腕。
“对于警察来说,你这叫偷袭,不懂?”二宫和也瞪他一眼。“再从背后这样试试,没有扭断你的手你就庆幸吧。”
“怎么这么暴躁……”松本润嘟囔。
二宫和也不说话。
其实松本润知道,多半又是因为这颗袖钉,二宫和也拿着它又不知道在多少店里碰了钉子回来。由于袖钉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又由于案件没有进展,而还要不停出示给人看,二宫和也对待这颗袖钉的态度已经变得很随便,竟然不放在证物袋里随手捏在手上。且先不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就好像那颗袖钉不是从死人胃里挖出来的。不过也许,对于二宫和也来说,忌讳什么的这种事,早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我只是想过来说,下班了,我今天没什么事,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什么的?”松本润说。
“不去。”二宫和也想也没想地拒绝:“袖钉拿来。”
“真的不去?”松本润也把袖钉钉针捻在食指和拇指间,一边转动一边仔细端详,用假装遗憾的语气说:“唉,看来我的线索是没用了。”
“……”二宫和也不明白松本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不喜欢绕弯子,“什么线索?”
“边喝边说?”松本润抬起眼来,笑笑。
 
 
“嗯!好吃!”松本润边吃边把盘子往二宫和也面前推,“二宫警官你也吃点嘛,那样空着腹喝酒很容易醉的。”
居酒屋的转桌边,和松本润肩并着肩坐的二宫和也翻翻眼睛,端起酒杯就把酒倒进了嘴里。除了站在柜台里的老板,店里人并不多。挂在店角落里天花板上的小电视,正对着二宫和也和松本润的方向,开着。
“你说有什么线索?”二宫和也问,伸出手:“话说,袖钉先拿来还我。”
松本润边吃边掏出那颗袖钉,又再仔细看了一眼,伸手递给二宫和也,“真的很像。”
“什么意思。”接过袖钉,二宫和也看着松本润。
松本润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浅抿一口:“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关于这颗袖钉,费再大力气去询问,也可能都是白费。这一点我觉得你明明可能也知道,就是自己跟自己在较劲。”
“……”二宫和也不说话。
“比如说,这根本就是个外国品牌,这根本就是在国外定制的,与日本本土就没有丝毫关联,就算把都内的品牌店面都踩平,又能如何?”
“……”
实话,都是实话,二宫和也心知肚明。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有时间。”这倒也是他的实话,“说线索。”
“说是线索,也许也算不上。很有可能只不过是,巧合。”松本润说。
“别那么多废话行吗?”二宫和也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只是怕话说的太满,结果只能是让你失望。”松本润犹豫了一下,说:“这颗袖钉,我好像看见了。”
“什么?看见了?在哪儿?!”二宫和也立刻提高了声调。
“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
“嗯。一张……算是偷拍的照片上吧。”
“偷拍?说清楚点,什么照片,拍的什么?”
“就是……我那个小侄女,以前提过的那个啊,她和朋友去拍的——相叶雅纪。”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二宫和也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给掉了。
又是他?
又出现?!
“接着说?!”
“就是,我不是提过吗,她是相叶雅纪的FC会员,喜欢他很久了。前阵子她和朋友去了电视台,大概是在车库等到了相叶雅纪?具体情况是怎样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们当时拍到了一些照片。昨天来家里玩聊天时,她拿出来给大家看,大部分就是普通的偷拍明星照片那样,但是,只有一张,晃过我眼前时……我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
“有这颗袖钉?!”
“不能完全肯定……因为车库里光线也不好,她们又是偷拍,照片很虚。但至少,至少是款式相似的。”
话正说到这里,二宫和也刚想说什么,正对着他们的那台小电视被老板换到了某个频道上,电视屏幕上一晃,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个人的目光都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酒店房间里的镜头,白色被单和男女主角漂亮的身体。
——“想我了?”
——“你看呢?”
——“我可不知道啊。你们男人,身体和大脑说的话,可从来都是两回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呢。”
——“你今天……又叫那个名字了呢。”
屏幕上,相叶雅纪赤裸着上身,正在扣皮带的手停了下来。
“栈桥彼岸……”松本润失笑:“这可真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
二宫和也皱着眉,第六感对于相叶雅纪在这个案件里以各种各样的形式频繁的出现,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尤其是在真正的实体证据——那颗袖钉——也被联系到他的身上以后,这个时候看到的这个电视剧镜头,就让二宫和也更加全身不适起来。
不是巧合。
直觉开始告诉他,这些都不是巧合。
“照片呢?别告诉我你身为一个警察连当即把照片要过来的意识都没有。”他认真地问松本润。
松本润做出一个“你说呢”那样无可奈何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在桌面上。
二宫和也眯起眼睛。
昏暗的光线里,穿一件帽衫的相叶雅纪正站在一辆蓝黑色保姆车前,回过头来看向拍照的镜头。而在他身前,更靠近镜头的,是另一个身影。因为镜头目标是对准相叶雅纪的而没有拍到这个人的脸,只拍到了一身黑色大衣,以及一只伸过来示意不要拍的手。
那只手因为距离镜头最近,而被拍得最清楚。
黑色大衣袖口里,隐约露出里面衬衫的袖口,而衬衫的袖口上,钉着一颗袖钉。
讲究,得体,精致而个性。
光线的确不怎么样,镜头也应该是慌乱中正在晃动,照片的清晰度确实很有限。
即便如此,二宫和也仍然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亚光金色,棱角分明。看不清楚一个完整的“S”,但是,凹凸浮游在上的角度和曲线,已经暴露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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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四)

十四
相叶雅纪差点下不了床。
他的腰承受的力量有点过大,险些真的受伤。
本来排在那天之后的单曲舞蹈排练的行程被樱井翔改期。
从表面上看,似乎该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偶发的“酒后乱性”。但是事实是,此后,这类事件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接连发生。
平时为人处世明明那么冷静的樱井翔,一上床,就像变了一个人。和第一次的近乎粗暴相同,那以后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每一次床事都或多或少带着些虐与被虐的味道。也许双方想不清楚为何要这样,但欲望渴求着,身体对抗着,人心却深陷其中。每一次都像要耗尽最后一口气血,每一次又都获得深重到恐惧的满足。
相叶雅纪一天行程结束后不回家“就近”住酒店的频率,从那时起开始激增。
开两个房间,但实际上只用得到一间。
整夜只做一件事。
如果要给这件事定个义,却似乎不好用到“做爱”这个词。因为——似乎没有爱可做。做的时候,很少说话,更加不可能有情话。而不仅没有情话,还更像是总掺杂着几分咬牙切齿。
最初的时候,相叶雅纪偶尔甚至会出血。事后,樱井翔会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似乎很心疼,但却从不会开口说抱歉。而他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咬伤樱井翔,樱井翔却从来不会再让他看自己的伤口。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
居然会在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当口,和自己的经纪人屡屡在酒店偷情。
他是不想混了还是怎么的。
但是,身不由己。就像是中了什么巫蛊,或是什么恶咒,一边知道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边奋不顾身地往火里跳。再不就是染上了毒瘾,对于那种且痛楚且满足的诡异快感,身体里不停地发出呼唤,对于樱井翔的渴望,怎么都戒不掉。
入魔般的状态。
简直有些惧怕这样的自己。
惧怕有时候已经等不到夜幕降临,他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地粘在樱井翔身上。樱井翔在和工作人员沟通事宜时,他竟然会看到出神。等樱井翔转过脸来看他时,他才会意识到,别开自己的目光。
其实,他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阶段?周而复始,最终本性难移?
对于这些,樱井翔一定是心领神会的。因为,相叶雅纪分明看见,他的唇角极难察觉地微妙挑动。
“就近过夜”,最终开始演变成为只要在行程上出现空档,就会去酒店开房间。
酒店房间床单的触感和味道,都几乎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一嗅到,情欲的氛围立刻就会浮现。
某几次,激情褪去,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酒店的白床单,汗渍体液斑驳,扭曲着染上一层颓废慵懒的异色。
相叶雅纪坐起来,直直腰,抓过灰色的帽衫穿上,半拉上拉链,蹬上裤子,从床上滑坐到地毯上,靠在床边。拽过地上的外套,掏出烟盒。
“不准抽烟,说过了吧。”烟还没从烟盒里抽出来,樱井翔已经在床的另一边出声。
“这么说我,你在那边干什么呢?”相叶雅纪放下烟盒,发现自己靠坐的方向正对着窗外夕阳的光线。
“和我比什么。我不用因为牙上有烟渍就不能拍照,我也不会因为一抽烟就一直咳嗽。”樱井翔说着,已经靠坐在床的另一侧的地上,点燃手上的烟。
“所以就让我吸二手烟?”相叶雅纪眯起眼睛看着夕阳。
“所以我不是特意坐到你的背面了吗。”樱井翔吐出一口烟,浅白烟雾,升腾散去。
这有用?相叶雅纪却没再说话。
烟雾丝丝缕缕地飘到他这边来,在夕阳的光线里流动,看起来很虚无。
相叶雅纪突然就体会到了所谓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
浮光掠影的,或许也因为床上那点事体力消耗严重,他的精神在空虚的光线里有点涣散。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话,相叶雅纪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从不问过去,也再不讲将来吗。
樱井翔从不提起,于是他也只能绝口不提吗。
相叶雅纪把头靠在床上,莫名地有些想笑。
“现在,你在想些什么呢?”他问。
“……没想什么。”樱井翔在床的另一头答。
相叶雅纪真的笑了。
 
 
你在记恨我吗。
记恨过往那些的种种吗。
那些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
那些甚至可能改变了你人生轨迹的一切。
所以才每每在我身上释放你那些复杂的情绪吗。
我不是感受不到。
其实我也并不是想要解释什么。
我其实根本从来就没喜欢过东川未来。
那我为什么要从你那里把她抢过来。
为什么。
如果我问你的话,你知道原因吗。
我多希望,这理由,我知道,你也知道。
 
 
飘忽不定的思绪和夕阳的光线掺搅在一起,让相叶雅纪的眼前闪现出了金色。纯粹的,一路染至发根的,金色。自信、骄傲地反着光。
阳光底下,相叶雅纪的笑容微微灿烂。
他和樱井翔之间现在隔着这一张床。
其实从来都隔着各种各样不知道怎样的东西。
总是他在这一头,樱井翔在那一头。
总是隔着。
无论经过多久,还是一样。
岁月让人生像一杯酒,在很多人那里,会越陈越香。但是怎么在他们这里,就成了一杯越陈越苦,越放越涩的苦酒呢。
既苦且辣,难以下咽啊。
 
 
酒杯掉落。
烧口辣酒泼洒在和式房间的榻榻米上。
山中夜已深。
探身吻住樱井翔的相叶雅纪,的确是醉了。
但樱井翔又何尝不是。
这灼烈一吻,又引燃了他心底的火——那些似乎始终不曾熄灭的火。
他回吻相叶雅纪。
他们很久没做过了。
自那件事之后。
那件事发生后,他们再没碰过彼此的身体。
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但越是如此,毒瘾样的欲望却越是不停翻涌,不断积蓄。
到前几天终于在酒店差点擦枪走火时,却因为提到东川未来而最终就那样憋了火。那之后上了火的何止是相叶雅纪,樱井翔何尝不是上火上到连眼睛都火辣辣的疼。
今天,在这个远离现实的山中外景,樱井翔再也耐不住了。
他从被炉桌边起身,边吻边扒开相叶雅纪的衣服,露出那些漂亮的肌肉线条。
想要。
想要这个身体。
想要这个男人。
绝不仅仅因为他足够好看和性感。
樱井翔的胯下很快就发热了。
放开彼此的唇,他把就跪在被炉桌边的相叶雅纪顺势推到趴在桌面上。
桌面上的一干物品,几乎都被推下被炉,散落在榻榻米上。
相叶雅纪趴在桌上,樱井翔从背后扯下了他的裤子。先是紧贴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摸索到他身前,握起了他的器官。然后舔湿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小心地从身后循序渐进。
“呃!”相叶雅纪手扶在桌上,仰起了头。
“不要出声!”樱井翔贴在他耳边极轻声地说:“千万不要出声。”
全剧组都住在这间旅店里。
他们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大。
但是理智,偏就是在欲望的洪流里化为乌有了。
相叶雅纪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可以不出声,但是却并没有半分想要停下来。
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樱井翔眼前的那对肩胛骨,抽紧,漂亮地浮现出骨骼的曲线。
无论已经多么轻车熟路,相叶雅纪敏感的反应都是那样挑唆人情欲的神经。
曾有不知多少人说过,相叶雅纪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那薄瘦而平实的肩膀,什么衣服都架得起来,又什么风格都游刃有余。从背后看时,对这一点更加一览无遗,深有体会。
肩胛骨又被称为蝴蝶骨,这个词对于相叶雅纪来说,真是特别贴切的形容。那耸起的一对肩胛骨,和中间一节一节微突起的脊椎,像极了一只长尾蝴蝶——的骨架。很美,但与花枝招展的翅膀图案无关,而是带着凛冽振翅的冷艳。
有一种传说是,蝴蝶其实是一种引领死亡的生物。
它会用它神秘媚惑的美丽,蛊惑人心。振翅时,人心便惘,会失了神,跟随着翅膀挥舞的指引,一路被引至悬崖边,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用指节扩出空间,进入相叶雅纪身体的时候,樱井翔有的就是这种感觉——万劫不复。
被炽热地包围挤压时,有一种快感像是一条绞索,缠住颈项,令人濒死般战栗。
明天还要工作。
不能发出声音。
这些意识全都彻底被绞断碾碎,消失。
樱井翔的动作还是失控了。腰上用的力道,完全失了分寸。一次次进出,都摩擦得像要失了火。
相叶雅纪紧紧扶住桌面,被炉的桌板,被一次次顶得挪了位置。身体接触碰撞的声音,还有身体推动桌子的声音,像是某种听懂或听不懂的语言,述说着贪婪,蛊惑着占有。汗顺着相叶雅纪的头发,脸颊,下巴,滴到桌面上。被充满,被顶撞,炽热微痛而诡异的快感,要耐住所有这些不出声,实在很难。
因为要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他的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
“唔……”他发出难耐的浅吟,却忍住不说出“慢一点”。
粗重的喘息声里,声音开始压抑不住地变大。
樱井翔贴住他的身体,把自己的手伸到相叶雅纪的嘴边。
“咬我。”他说。
咬住我,释放那些难耐。咬住我,别出声。
相叶雅纪明白。
而且他也没有思考的余地和体力了。
张嘴咬住樱井翔的手指,相叶雅纪的牙齿失控地咬下去。
瞬间的剧痛通过手指猛扎在心脏上,把樱井翔的身体反应推向了顶点。
相叶雅纪没想过自己用了多大的力。
总之他感觉到了身后推送的加快,和随之而来在自己身体里滚烫的释放。液体湿润地刺激着内壁,让他的小腹肌肉也一阵抽搐,高潮袭来,紧闭的眼前色块与色线纷杂闪现。
牙齿,扣上了他自己不知道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咬了下去。
力竭地趴在桌上,在酥麻感一波波退下去,窒息感消失,心脏跳动恢复供氧,急促地喘息着呼吸时,相叶雅纪的五感才重新开始起作用。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嘴里,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经过牙齿,正在流进口腔。
什么东西。
向喉咙里吞咽一下。
带着血腥味的咸。
是血。
相叶雅纪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咬着樱井翔的手指。
他赶紧把樱井翔的手从自己牙齿间拿出来,看见手指上薄薄的一层皮肉已经被他咬破,一片血肉模糊。
他吓了一跳,立刻想要起身。
但是正靠在他背上喘息的樱井翔用身体压住了他,不让他动。
“你流血了!”
“我知道……”
“……”
“不要管。”
“但是……”
“没事……就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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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三)

十三
“即刻起,请你停止一切与演艺活动无关的工作。任何的。如果你缺钱用,我可以先借给你,但绝对严禁你再随意抛头露面。”
“我不是——”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只需要做到我说的。”
所谓经纪人,是什么。
很多时候,很多的经纪人,可能不过就是一个抱衣服递水杯开车门跑腿打杂的助理。但是,总有例外。比如樱井翔。
多数情况下,经纪人要听的是公司高层的话。艺人的发展方向,要接的通告要上的剧,都由公司高层下达给艺人和经纪人。但是在樱井翔这里,情况却是反过来的。相叶雅纪的定位和发展,要演什么唱什么接什么,多数时候都是公司听樱井翔的。
相叶雅纪出道起的定位,被樱井翔一手彻底颠覆。
“不要让他再上这种面对小学生群体的杂志。”
“对不起,这种单纯以卖傻为目的的综艺节目相叶雅纪今后都不会上了。”
“不能露?没这回事。他都已经多大了。”
“听我说,今天这个节目,做你最真实的反应,说你真正想说的话,不需要你装纯情。”
“这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时代了,现在,是新偶像的时代。”
“这次合演的那位,不要和他深交。那双眼睛藏满了恶意。”
“记住,所有工作场合里出现的对话,留三分余地,存七分怀疑。对所有人都不能毫无保留。”
“这次的PV就走这个风格,对,就是这种有点颓废绝望的调子。怎么,烟熏妆有问题吗?你不会化的话就给我换一个会化的来。”
“今天的LIVE临时要求相叶雅纪参加,有问题吗?……没问题就好,您客气。”
……
相叶雅纪不知道樱井翔哪里来的那么多路数,又从哪里认识那么多的人。各类领域,各种行业,各个层次,都有他能说得上话的人,而有时候,就只是那么一句话便有份量,形势就会被扭转。他看人的眼光,取舍的能力,判断力之强反应力之快,让他在任何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场合里都那样游刃有余。
几乎在相叶雅纪自己还没有察觉到时,他新单曲的销量已经变得可观,音番和综艺上他又开始活跃起来,广告商忽然开始找上门,便利店里的杂志上,接连不断出现他的脸。他的通告表,不经意间已经变得密不透风。
在相叶雅纪风生水起的同时,东川未来因为每和男艺人合作都必然传出绯闻而上了多家事务所的黑名单,又因为形象负面不健康,电视台和广告商也都开始不买她的账,她的人气在短时间内便一落千丈。后来相叶雅纪曾经偶尔怀疑,这些是否会与樱井翔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但那样的想法,也只不过是一晃而过。
所谓经纪人,原来可能是个传奇。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万人舞台上,沐浴着光与影,接受欢呼,接受疯狂,接受热爱。
那一刻,君临天下般的景致,让相叶雅纪听到,自己身体里齿轮扣合,有力转动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有着自己从未意识到过的野心和企图心。
张开双臂,仰望天空。
血管鼓噪,血液沸腾。
与他拽住樱井翔的手腕将他拉进房间踹上门的那一刻,一样。
鼓噪,沸腾。
身体里是有酒精,但一切与酒精无关。
舌尖绞在一处,吸吮或是搅动,大概都源于最单纯的渴求。
渴求。渴求你。渴求你的一切。
唇,舌,齿,我能触碰到的一切,这真实的一切。
相叶雅纪的悲伤,喜悦,和复杂的激动搅缠在一起,情绪被推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顶点上。
他近乎贪婪地吻樱井翔。
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身体之间,彼此是这样的陌生。纵然他们曾经肩并肩地一起走过很长的放学路,笑过闹过反目过,似乎早该百般熟悉,却其实从未碰触过真实的对方。
这让身体的生理反应超乎正常程度的强烈。酥痒难耐的分子,跟着输氧细胞,窜遍全身各处。
熟悉的唇,却是那样陌生的湿度和温热。
樱井翔的手,从相叶雅纪背后抬起来,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相叶雅纪刚刚在演唱会结束后洗过澡,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带着湿软柔滑的手感。
他竟然比自己高一点啊。微仰着脸的樱井翔想,其实,不该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吧,这明摆着的事实。只不过是,在他眼里,大概一直有点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在夕阳里咬着炸鸡对他笑的男生,如今会长成这样的男人吧?
怎么竟然会在夜色里看见夕阳呢。
是因为心跳太快,呼吸变急,血液变烫,所以在视网膜上制造出了幻觉吗。
樱井翔不冷静了。
拥在一起的脚步跌跌撞撞,磕磕拌拌,樱井翔推着相叶雅纪直到把他抵在房间墙上,伸手朝他腰间摸过去。
因为是演唱会结束,相叶雅纪只穿了一身休闲运动服,裤子没有皮带,也没有扣子。樱井翔的手直接摸到了他的腰间,一个明显的弧度。大脑的反应是,并不陌生。因为樱井翔看他拍杂志和写真都已经见过这个线条太多次,但是指尖传导过来的刺激,却并不是这样配套的冷静认知。
樱井翔的手顺着这个弧度向下伸进了相叶雅纪的裤子里。
摸到变硬的地方,两个人都抽了口气。
相叶雅纪的这个反应让樱井翔的满足感伴随着愉悦,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用手握住了那里,轻轻用力。
相叶雅纪背靠着墙,微微喘息起来。
樱井翔的手上继续用力,并且开始上下移动,而脸则已经扎在相叶的耳边,轻舔他的耳廓。
相叶雅纪的小腹发热,胯下升温。
他发烫的气息吹在樱井翔的耳畔。
樱井翔的舌尖探进了相叶雅纪的耳朵里,手上的握力继续加重。
“呃……”上下的刺激让快感爬上后颈,头皮有点发麻,相叶雅纪用肩膀抵住墙,胯下肿胀发烫,在樱井翔的手掌里。
他运动服的拉链又一直拉到抵住下巴,樱井翔的吻探不下去,于是用牙齿咬住拉链头,往下一扯。领口敞开,露出颈项,已经隐隐地浮起一层细汗。
樱井翔把唇贴过去,舌尖舔进那淡淡的咸味,感受到颈上动脉的叫嚣。
反复。唇舌反复摩擦,手也同样。
肌肤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无法比拟的刺激让快感的发酵速度加倍了。相叶雅纪很快就觉得热流乱涌,喉咙抽紧,眼前发黑。本来就被顶到头的情绪很快就到了界限。他仰起头抵住墙面,双手抓住樱井翔腰间的衣服,拧绞着,胯下滚热地释放,高潮的刺激从胯下流回心口再钻上额头。
“呼……”努力靠墙站住,相叶雅纪短促地吸着气,额角发根里有点出汗,脚跟发麻,膝盖发软。
樱井翔却在这时往下一拉拽下了他的运动裤。
当然知道这是想做什么。
“不行,站不住……”相叶雅纪喘着气说。
樱井翔的唇角一挑。
想要这个男人的想法,好像已经有些超过了欲望本身。虽然——他的胯下其实早已经硬得难受了。
几乎是三两下把相叶雅纪架到床边,扔进床单里。跨在他身上,樱井翔反手脱掉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
运动服的拉链,半开在相叶雅纪胸口。
樱井翔把拉链一扯到底,甩开。衣服完全敞开,露出胸肌,肋骨和腹肌。几近完美——至少在樱井翔眼里。这身体给无数的人看过了,但是真正能碰到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
如果不是,现在他就要让这成为既成事实。
这个念头,让欲望的火快把樱井翔的心都吞噬了。
舔咬着相叶雅纪的锁骨,肩膀,乳首。指尖按压过胸口,肋骨,腰腹。一路啃咬摩擦,一路湿滑粘腻,直到胯下腿间。
樱井翔的舌尖从胯骨骨节上,滑过小腹,再一厘厘吻过大腿内侧,最后含住还粘腻着有刚刚残留的地方。被湿热柔软地这么一含,相叶雅纪才安静下来的地方立刻就又有了反应。
吞吐,这时候并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动作。
樱井翔的口腔壁被坚硬地顶住了。
他松开了口。
起身重新把胸膛压在相叶雅纪的胸口上。手指上还都是相叶雅纪刚才在墙边留下的液体,樱井翔直接把它们送到了他身后。
各种体液,已经在那里掺混得一塌糊涂。
够用了。
樱井翔的指腹顺着外围向里试探,沿着内壁一点点伸进去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下相叶雅纪的身体绷紧了。
有点紧张。很正常。
樱井翔于是把自己的脸贴住相叶雅纪的脸颊耳畔,想要用肢体语言让他放松下来。却在鼻子扎进他的头发里时,闻见了阵阵皂香。
——“你头发,怎么这么毛燥燥的。”
——“诶,是吗?可能我有时候运动完觉得麻烦,经常就用一块香皂连头发带身上一起洗了吧,哈哈。”
……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只言片语。
没错,又是这种皂香。
大概演唱会结束之后又是图快图省事,用一块香皂从头洗到了脚。
樱井翔发热的脸上忽然一凉。
是碰到了相叶耳朵上的小小金属。
原本……他似乎是没有耳洞的。
怎么后来有耳洞戴耳环了呢?
那之后,好像又发生过很多事情呢。
樱井翔的记忆像被一只大手拎住了领子,一把抽回了某些从不愿回去的旧时岁月里。因为每次只要回去,都会有扑面而来的阴暗与愤怒,让他难以自抑,情绪失控。
就像此时此刻,他明明全身发烫,胯下叫嚣得已经快要失控,欲望的火焰里却突然就像被洒进了某种恶毒的魔药,让这火里莫名就幻化出愤恨的魔鬼,蛊惑着他心底深藏过的那些阴暗,不停地在他耳边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他要那样对你,你不恨吗?你已经不记得那些羞辱了吗?你已经忘记了被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的确。
为什么。
他曾经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什么。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身体里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动起粗来。
“呃!”相叶雅纪的肩胛骨立时抽紧,腰不自觉地弓了起来。
这个姿势,恰到好处地引爆了樱井翔的一触即发。
几乎没再容半分余地,樱井翔抽出手指,一挺身将那个早已经变硬发烫的器官顶进了相叶的身体。
毫无防备,猛然撕裂的剧痛让相叶雅纪在一瞬间里窒息了。
超乎普通承受能力的痛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不仅说不出话,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身登时汗如雨下。
“唔……”相叶雅纪的喉结吃力地移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想要出声阻止樱井翔,或是问他你怎么了。
但是樱井翔不给他出声说话的机会,再一次用嘴把他的嘴堵了个严实。同时身体的动作越来越快,越发用力。
相叶雅纪这时从樱井翔的身上感觉到了戾气。
像被什么恶魔附了身,莫名强大的气场完全压制住了相叶雅纪,让他动弹不得。
想要呻吟,呻吟不出,想要呼吸,鼻腔吸进的氧气远不够用。就在这种维持着半窒息的临界状态中,初时的剧痛已经在进出抽插之间变得模糊,身体在承受一次次撞击时,竟然诡异地生出了撕痛中的快感。
这算什么,某种本能里被虐的愉悦吗?
相叶雅纪觉得,樱井翔近乎啃咬的吻里,很像正在尽力倾诉着些什么。
他想感受清楚,他想接收到那些内容。
但是意识却集中不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我问的其实不是自己。
是你。
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
为什么。
我问的其实却又是自己。
为什么我会在乎你怎样对我。
为什么我还要重新走进你的世界。
为什么。
不服。
不甘。
想不通自己在想什么。
你懂吗?
你懂吗!
 
 
樱井翔的汗也已经细细密密出了一身。和相叶雅纪紧贴的胸口之间,已经漾起一层汗水。身体每用力一次,都能听到隐约滑腻的水声。各种液体的声音。这声音让略显粗暴的场面终于被情欲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始终吻在一处让氧气终究不够用,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体力在耐受快感和刺激中严重消耗着。
樱井翔放开了相叶雅纪。
急促的喘息声瞬间爆发出来。
相叶雅纪仰起脸,大口地吸着气。痛并刺激兼缺氧,制造幻觉也让眼前发黑,当氧气回到身体里时,血液循环更加了速度。
樱井翔把头抵在相叶雅纪耳边的枕头上,弓起腰,伸手握住了相叶一直也顶住他的器官。
套弄,进出。
“啊……”相叶雅纪的意识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声音都变得嘶哑,呻吟着伸出双手搂住了樱井翔。
身体被充满的地方其实仍然感觉疼痛,但是无论身前身后的刺激,都让贪婪的欲望压制住了控制痛觉的神经。相叶雅纪几乎是用力扒住樱井翔的身体,好让自己承受得住接连不断的冲撞。
樱井翔的动作到了最后完全没留下任何余地。
紧握。深入。
人的本能,在根源上本来只包含性和暴力。
这夜这一场爱,将这两项都完美地做进去了。
大概因为如此,高潮才显得那样格外难耐。在紧绷的肌肉和紧抵住的身体中,差不多同时,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把每一个骨节都撑开一样的快感,像在血管里炸裂。
樱井翔把脸埋进了相叶雅纪的头发里,紧咬住的牙齿里缠进了几根他的头发。
而相叶雅纪指尖上的指甲如果够长,就一定已经嵌进了樱井翔的肉里。
抽搐。
晕眩。
最后一格体力也被耗尽,从手指尖一直酥麻到脚趾。
浅白色的液体,漫溢过身体,滴在酒店米白的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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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二)

十二
“二宫警官……”松本润照旧提回一袋子的食物,放在二宫和也的办公桌上,“又不回家吗?这都几点了。”
二宫和也放下手里厚厚一叠的资料,长出了一口气。看看窗外天色和墙上挂钟,完全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间。
“又没吃饭吧。”松本润坐下来,“要不要这么拼啊。”
二宫和也眨眨干涩的眼睛。
“你恐怕也觉得,我很无谓吧。”二宫和也往椅背上一靠,深吸一口气,他用脑过度,有点缺氧。
松本润叹了口气,没说话。
二宫和也放在桌上的,是厚厚一叠奢侈品牌和男装品牌的客户登记记录。密密麻麻的表格和名字,看得他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搜查本部果然还是解散了。”松本润从袋子里抽出一罐咖啡,递给二宫和也。
“很正常,剩余尸块找到的希望看来渺茫,U盘芯片短时间内仍然无法修复,被害人身份迟迟不能确认,与此相关,所有的调查其实根本都是无目标的无用功。搜查本部还长时间一直在那里只不过是浪费有限的资源,不解散我都觉得过不去。”二宫和也接过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
“那你还……”松本润给自己拧开一瓶红茶,想想又觉得这话说的多余,“二宫警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乖乖查我的案,修复结果该等的继续等,那粒袖钉的主人该查的接着查。一切于我来说能有什么区别。”二宫和也平静地说。
“但是,如果被害人身份不能确认,所有的调查不都完全没有指向性?”松本润指指桌上那些客户记录,“从这些记录里寻找,却不知道被害人是谁,也就不可能知道哪个人可能是与被害人有关系的,这种查找是不是显得过于大海捞针?”
松本润说的是实话。二宫和也喜欢听实话。
“说的是。”二宫和也笑笑,“但是反正我有时间。”
“你现在手上又不是没别的工作……所有常规案子还要照查照办不是吗?还有,科搜研那边的人都说,应该把薪水分你一份,去那里监督工作比他们还卖力。”松本润说着,顺手翻开了桌上那一撂资料,“其实,像这种无头公案多了去了,个个都这样揪住不放的话,一个警察有几条命也不够拼的?”
又是实话。二宫和也也知道。他在这个案子上的莫名执着,没什么来由,也说不清。所以,他也不想解释。
“你是不是在想,那块芯片里,到底藏了些什么?”松本润问。
“没有。我什么也不会去猜想。我只要结果。”二宫和也说:“就像这颗袖钉,到底是谁的,不需要设想太多,只要最后的结果。”
“……”松本润翻看着那叠资料,“那么,怎么样了。”
“S开头啊……”二宫和也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我一直在想……”松本润边翻看边不经意地说:“这个S,也未必一定是本人吧?”
二宫和也眨眨眼睛,愣了半秒,“什么意思?”
“你看,虽然这个S是姓名首字母,但是,一定是本人去定制的吗?难道就不会是送人的礼物?”
“……”
“这种姓名首字母什么的,定制来作为送人的礼物,更显特别的意义不是吗?”
“……”
二宫和也没看错。松本润是有着过人的洞察力和感受力的。按说这一点,他也不应该想不到,但是在这个案子上,他的脑子不知怎么就是一直往死胡同里钻,转不过来。
这种可能性的确更大——二宫和也刚想这么说,松本润却伸出手指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笑着说:“诶,这不是——二宫警官你看,巧不巧。”
二宫和也凑过去,眯起眼睛看着松本润手指的地方。那一页是某个顶级奢侈品牌提供给他的所有VIP客户名单中的一页。虽然这一品牌已经明确表示那颗袖钉不是自家出品,但二宫和也还是把那些资料一锅端了回来。好吧,他承认自己这样做是有点走火入魔。而在那一页上的某一行,白纸黑字,印得清楚——
相叶雅纪。
“果然是顶级偶像啊,这种顶级名牌的VIP,倒也相配。”松本润笑。
又出现了。
又巧合地出现了。
不经意的,二宫和也发现,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在这个案子里出现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从一开始到现在,总是时不时就蹦出来,纯粹的巧合吗?
但是想想,又真的毫无关联。
一个艺人,在赶通告的路上途经案发现场,这有问题吗。
一个艺人,是某个奢侈品牌的VIP客户,这又有问题吗。
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也许还是自己太敏感了,所谓的第六感已经有点无方向乱窜了。二宫和也想。
松本润却喝一口红茶,接着笑道:“说起来,他的新剧,还挺好看的呢。”
“新剧?”
“嗯,那么大热竟然没看吗?《栈桥彼岸》呀。”
“栈桥……彼——岸。”
 
 
月光。
和水。
从中穿过的栈桥,天生就像要牵引什么,讲述什么。
或许因为这样,无论是站在桥中间的相叶雅纪,还是向桥上走过来的樱井翔,都像受到了某种牵引,也都似乎听到了某些讲述。
至于说,是谁讲的,又讲了些什么,似乎又不知道。
相叶雅纪背靠在桥索上,张开双臂扶着桥索,看着天。
樱井翔每走一步,手都会反复机械地紧扣住桥索一回,直至走到相叶雅纪身边。
“你要干什么?”樱井翔一手抓紧桥索,看着他的侧脸问。
“这里,真舒服。”相叶雅纪依然望着夜空。
“什么?”
“很宽敞啊。空间,想延多远,就延多远啊。不会抬头一尺,就是保姆车的车顶呢。”
“……你现在这是在抱怨吗?”
“抱怨?怎么可能。我已经跟自己发过誓了,过去的那些,我绝对不要再经历第二遍。”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我一点都不冷。你也是,身上那件羊绒大衣是最顶级的,怎么可能会冷。”
“你喝多了。”
“没有。”
相叶雅纪说着,转过脸,看着身边的樱井翔。
月光,水色。
都像映在樱井翔的脸上。
相叶雅纪的瞳孔里有不知名的闪烁。
“樱井翔。”他忽然叫他的名字。
“……”被这样忽然地一叫,樱井翔反应不过来。
“我刚才看见你了。”相叶雅纪说。
“你当然看见我了。”樱井翔说。
“不是现在的你。”相叶雅纪又说。
“……你在说什么。”其实樱井翔知道相叶雅纪在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也看见了,并不属于现在的那个相叶雅纪。
或许是月光调皮,漂染了发色。或许是远离地面,制造了幻觉。旧时光里的一颦一笑,跨越一座桥,又一座桥,穿越时空而来。
即使是那样稍纵即逝。
相叶雅纪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他放开桥索,站在桥中间。
“我现在要履行白天说好的约定去了。”他向岸边走去。
“什么,约定?”樱井翔不记得了。
“喝一杯。”相叶雅纪回过头来,笑意浅得只盛在眼里,对樱井翔说:“一起吗?”
一起吗。
樱井翔没有应。
但是,他和相叶雅纪坐在旅馆房间的被炉桌边,各执一只酒杯,对斟烧酒时,确确实实,是一起的。
相叶雅纪似乎心情很好。
这让樱井翔的情绪竟然也渐渐被感染。
“这座栈桥,剧组选景选得很不错。”樱井翔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嗯,这里比我之前想象得要美。”相叶雅纪抿一口酒。
“你表现的也比我想象得要好。”樱井翔说。
相叶雅纪瞟他一眼:“你到底要把我小看到什么时候?”
“没有,哪儿敢小看你。只不过是人都会变……”樱井翔欲言又止,然后轻笑。
“……”相叶雅纪没接这句话,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前两集的收视很不错……”几杯烧酒喝进去,樱井翔本来苍白的脸颊上有了点血色,他举起烧酒杯递到唇边,“另外,演唱会DVD销量上周排到了第一,还没来得及说声恭喜。”
相叶雅纪手指捏住酒杯,迷离着眼睛看樱井翔。他本来已经喝了不少,现在再追加这几杯,醉意更重了。
“我不想听这些。”相叶雅纪瞳孔闪烁,蒙一层雾气。
“那你想听什么。”樱井翔居然没有别开目光。
“我想听……”相叶雅纪缓慢地喘了口气,手肘支在被炉桌面,整张脸颊靠在手背上,像在端详一件什么作品般地盯着樱井翔的眼睛,“毕业后的那些年,你消失去了哪里?”
樱井翔也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却不说话。
他想他一定是真的醉了。
不然,断不会问出这句话。
因为,自从他做了他的经纪人,他和他之间就像根本从来没有过去。从没人提起,从没人过问,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更没有同窗过,更加没有过后来的那些故事。
绝口不提。
即使是在去年演唱会庆功结束之后的那夜,也同样。
似乎像是不敢触碰,生怕只要碰一碰,两人之间竭力维持的平衡,就会一击即碎。
但是也许,就算是再努力,哪怕是竭尽全力,有些关系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无论主动被动,量变质变,都无法阻挡。
有些事情像车轮般转动,刹不住车。
“你说什么?”樱井翔装作没听明白相叶雅纪的话。
“你明明听到了。”相叶雅纪仰头,把一杯酒喝空,又伸手拿过烧酒瓶斟满。
“……别再喝了,明天还要工作。”樱井翔想从相叶雅纪手里拿走烧酒杯。
相叶雅纪把手一抽。
“回答我的问题!”他醉意已深,但努力维持着目光的焦距。
“别再闹……”樱井翔继续伸手夺他的酒杯。
“谁闹!”相叶雅纪再闪,手里的酒杯晃动,酒漾出杯沿。到这一刻,他的醉意已经完全冲上了头。
相叶雅纪松开手,任酒杯掉落。
接着他探身,嘴唇贴住了樱井翔的。
烧酒该是轻辣的。所以才让这一吻显得有点灼人。
总是这样,每次吻在一处,都是这样灼人。
心里漾出来的明明该是美好的愉悦,但是表现在肢体上的却往往是欲望的较量。
就和去年巡回演唱会最后一场庆功结束之后一样。
歌迷们堵了周边几条街,还因此被投诉。但是对于一个艺人来说,这种投诉才正是最大的成功,就算是上新闻,那都是种骄傲。
当晚会场里几万人几乎快把顶棚掀翻。最后一次谢幕鞠躬时,相叶雅纪掉泪了。他想说谢谢,但是嗓子哽到发不出声音,只有拼命挥手。回到后台时看到站在那里对他鼓掌的工作人员,和樱井翔。他说不出话,和工作人员一个个击掌过去,到最后的樱井翔面前,他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百感交集,却又一片空白。
樱井翔轻轻拍他的肩。
庆功宴上,也是都喝多了。也是都醉了。也是不知道是开心的醉还是不开心的醉。
总之回到酒店房间时,樱井翔半醉着,手扶门框看着相叶雅纪,想说晚安,却又似乎不舍。相对的四目里,有些东西已经快要绞缠在一起。在樱井翔伸出手将拉门未拉门的一瞬间,相叶雅纪拽住他的手腕,往房间里一拉,踹上了房门。
像磁石一样的强大吸引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了零。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在相识的十几年后。
当时的那一吻,有多灼烈,此生不忘。

to be continued


听说229是表白日(地球人实在太无聊天天都是节。。
但是,就和在这里的,无论是我的亲友,还是不认识的GN们,表白一个:俺稀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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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一)

十一
那一天,行程表照旧是空的。
我的工作行程表已经空很久了。
说起来,我空窗也已经很久了呢。我怎么什么都是空的。
拨开桌上的空啤酒罐和外卖盒子,找到摇控器打开电视。其实不是想看什么,只不过无意识地一直换台。
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我把台拨了回来。
看见她的剧集,近来正在热播的,听说街头巷尾的女孩子们都在模仿她的发型。大家都赞她的眼睛与众不同,根本不用戴什么美瞳瞳片,就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是谁早就说过同样的话来着。
我看着她的脸发呆,完全不知道电视剧在演些什么内容。
仔细想来,我们算是正式分手过吗?
其实,有些话真是不用说出口吧。彼此心照不宣,就可以了。挑明了,实在只能是让大家难堪。尤其在这个行当里,这点事儿,我还是懂的。
我以前可能是不懂。但我以前不懂的事又何止这些。对于公司的话,你不要全部当真。对于有些前辈的话,你更不要全当真。人家说一声一起喝酒,你不要真的把电话追到人家那里去。谁和你抱怨一些圈内人的是非,你也千万不要立刻觉得人家和你掏心掏肺就去应和,因为之后,所有的那些是非坏话,都会变成是由你捏造传谣的。你当然要努力,但是你的付出和所得未必能成正比。这个国家对于娱乐的消费和消化能力极强,你出道,就总能吸引饭群,但这不代表你一定能接着红下去。随便你抱怨,但这个圈子从来不缺任何人,没有你,自然有别人。你不要太单纯,单纯容易被骗,单纯还会被利用。如果以上这些你都不懂,那么你现在就可能只能在这里看电视。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我把电视声音关小,爬过去,从枕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家里。
“喂,妈。”
“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
“是吗……别让自己太辛苦。”
“我不辛苦,妈。”
“……不用一直给家里汇钱回来,家里也不缺钱用啊。”
“裕介还在上学呢,你们也不要做得太辛苦了。再说,我那钱也没多少。”
“总之……别太勉强自己,如果不开心,就回家来。”
“……”
我突然就被哽住了。
我知道母亲一向是了解我的,我也知道家里一直在担心我。我现在的状况,不用说,他们也是能感觉到的。我都知道。
以前,我自认并非什么有野心的人。但是现在,我却就是不能甘心。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但是,我就是不能放弃。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想证明给谁看什么。在这圈子里漫长混沌的日子里,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原本记得的人和事?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在桌上找烟,挖出来的时候,发现烟盒是空的。
看看时间,不早了,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捏扁空烟盒,关了电视,套上外套,拎起钥匙,出门。
这城市的夜里很美。电视剧最爱用的背景就是夜色中的东京塔。也许是因为,这座塔每天默默注视着它脚下的这些芸芸众生,最知人间冷暖的,就是它吧。
先走进一间便利店,买烟。
等待收款时,我朝身边的玻璃门上看了一眼。
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真的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忽然间,有点难过。
然后,就在我准备转回头时,玻璃门外的夜色里,闪过了一个身影。
那是——
也许我的反应并不是惊讶。很难说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抓过烟,我奔出门外。
太像了。
即使根本已经这么多年再没见过。
即使我以为我一定已经忘了那个人的相貌甚至姓名。
但事实证明,我没有。
街上人流如织。四下寻找,却没有再看到那个身影。
是我看错了吗。
还是眼花了呢。
站在这座城市的中心,被人群包围,却又四下无人。有那么一刻,我忽然感觉陷入了绝望。各种意义上的。
是我看错了。
如果说活到现在,我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会受到惩罚的,那我唯一曾经想到过的,可能就是——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想念?
怎么可能。
 
 
相叶雅纪睡得昏昏沉沉,一路睡到时间过午。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响了很久,相叶雅纪才勉强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照旧从桌上的一堆垃圾里拨拉了一阵子,才找到手机,接起来。
“喂……”他迷迷糊糊地说。
“……”
“……什么……”相叶雅纪不太清醒,听着听着,似乎彻底醒过来了,“说什么?再说一遍?!……怎么可能……那我要怎么办?……现在情况已经够糟的了,这时候出这种事我能不急吗!……什么放心,我放哪门子的心!”
相叶雅纪挂了电话,静了片刻,然后狠狠地把手机摔了出去。
他的经纪人出事了。
据说因为烂赌,已经出了一堆的财务状况,各种举债及非法挪用被公司发现,直接被踢出了公司。相叶雅纪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个经纪人不是什么正直向上的社会人,不仅能力平平,工作态度更是一向恶劣,但是也没想到终有一日事情会闹到这么大。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在他的工作已经各种沉入谷底的时候,经纪人出这种事。他的演艺事业是不是可以就此终止了?
虽然公司方面跟他说会给他安排新的经纪人,但是,情况只可能是更坏吧。一个跟了他那么多年,那样了解他的经纪人尚且如此,换一个陌生人来,又能如何。
相叶雅纪几乎已经萌生了退意。
承认自己选错了路,回家去,从头来过。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他脑子里始终在想的,就是这样。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
他已经心灰意冷到有些懒得抬头。
来人坐在他的对面。
“今天起,我会是你的新经纪人。请多关照。”
……
“一起吗?”
“一起吗?”
……
这声音低沉了。没有以前那么细了。但是认得,或者说,从未忘记。
相叶雅纪抬起眼睛。
眼前的人,是樱井翔。
那个他既没有忘记样貌更没有忘记姓名甚至连声音也没忘的男人。
相叶雅纪这一次一定是惊讶了。惊讶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一个怎样的表情。
樱井翔坐在他的对面,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
“我是樱井翔,今后请多关照。”他点了点头说。
“……”该说点什么?相叶雅纪完全不知道。是一句你当然是樱井翔,是一句我当然知道,还是一句好久不见?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沉稳平静的眼神毫不闪烁。
他的金发变黑了。他的耳环消失了。他年少单薄的肩膀已经变得宽阔。他的眼睛大概没有以前那么净透了,虽然依然闪亮,但闪着的光,却已经未必读得懂。而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的,毫无防备的,简直像是从天而降。
数年光阴,一夕抽离。
此时此刻,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请多关照……”静默良久,对视良久,相叶雅纪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闲话不多说了,情况也不用再重复。今天起我是你的经纪人,希望你提起精神来,停止一切与演艺活动无关的工作,专心做好艺人。”樱井翔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那一天,我回国刚刚两周。
我并非那么想回国。
但是拗不过一直在念的母亲。说我学也学了,做也做了,该有的本事都有了,该铺的人脉也都铺了,应该回国了。她那“日本人当然该建设日本”的传统思想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我当然也知道她不希望自己的长子一直不在身边。
我离开的确有些年了。似乎再坚持一直漂泊在外,也的确有点不孝。再说,我就真的打算就这样在国外扎根生活下去吗,似乎也未必。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回来了。
回来做些什么,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我在国外学的是经管,做的是公关,几年下来最擅长的倒成了掌握人脉。多份职业性格分析报告显示,这就是我的特长偏差值和个人属性决定的。真奇怪,我原本是这样的人吗……话说回来,我原本是想做什么来的?是因为转换了环境,就彻底不记得了么。不过其实想想,谁又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人是会变的。人心谁都不认得。但在这当中,你可以利用的定律和规矩却有不少。人心难测,却其实都有弱点。抓准了的话,就可以直击要害,很多问题,股掌之间便可以迎刃而解。这让我虽然身为黄种人,但在国外的商界却没人敢小瞧。
是谁教会了我这些,竟然让我从一个最不懂如何与人相处的人,变成了今时今日这样一个擅于刺探和掌控人心的人。
记不起来啊。
可能也不想去记。
总之,回来,似乎还是应该顺着这条路,继续在同样领域里做下去就好。
那天晚上,经以前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介绍,参加了一个金融界酒会。一个晚上而已,已经掌握了足够让我进入一个新工作的人脉,至于做什么,可以任我选。我都不知道该为自己的这种能力高兴还是什么。
酒会散了以后,莫名有点倦。
想去买盒烟。
走到便利店门口准备进去时,透过玻璃门看见有人正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我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我才回国不过两周。
那是谁。
站在里面的那个是谁。
我的本能反应,也许并不是看出门里那个人是过去时光里的谁,而是首先看到了过去那些旧时光里的我自己。
我的左耳忽然生疼生疼,火辣辣的。
那些学生时代里夜夜不知所措地游荡在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上的回忆,冷不防窜上来。那些被人背叛,被人欺骗,被人戏弄,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的种种情绪,都随着这些记忆一起涌上来。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一些什么……所有这些堆叠在一起以后的那种感受,似乎通常就被人们称为痛苦。
这瞬间的情绪,让我差点误以为自己现在所拥有一切都并不存在,自己还活在数年前的那些阴暗回忆里。虽然现在可以说,反目成仇什么的似乎太严重,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谁也难免经历的一些青春荒唐事。但是于我,却不知为何就是有所不同。
是了。正是这些,想要忘记却又始终无法忘记的,让我一眼就认出了门里的那个人。
这世界太大,这世界又太小。
我还站在门口发愣,他忽然转过脸来。
有一瞬间,我几乎觉得他可能看到我了。我赶紧转身离开。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让我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一旁,看着他从便利店里跑出来,左右寻找着什么。但是最终放弃了。
那落寞的表情,落拓的形貌,让我突然间心生好奇。
这个男人现在正过着怎样的生活?
又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让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想探寻到些什么。
那背影已经长大了。
和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背影时,是那样不同。
多少年生活在地球的另一面,会有自己是身处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人的错觉。这让我几乎不再想起曾经在地球这一面所经历的种种。有很多人和事,我都忘记。但是现在看看,不知道是真忘,还是假忘,或者是选择性遗忘。
凭我现在对人的观察能力,这个背影告诉我,他现在过的一定不是什么志得意满的生活。但其实一个数年未见的陌生人过怎样的生活,应该和我有关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路跟他走到了一间加油站。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一个走路的人进加油站是给什么加油,后来转念想了想,这应该是去打工的吧。
我想我应该走了。跟到这里的自己已经够夸张的了。但是我却没有动。不知道自己站在旁边发呆样的出神有多久。直到有两个女生从身边走过,聊天的内容飘进我的耳朵。
她们推着一辆女士电动摩托车从加油站出来,边走边说:“你确定吗?我还是觉得不那么像。”
“就是他啦,不会错的,只不过是这阵子不常出现,你就认不出了。”
“真的吗……”
“是啦,他刚出道时我还喜欢过一阵子他呢,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是哦……相叶雅纪……不是你说我真的认不出了。”
“没想到,原来的偶像居然会在加油站打工,这世界……好了,上车。”
……
我不知道后来我又站了多久。
那天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我在搜索引擎里键入“相叶雅纪”四个字。
然后,就对着电脑坐了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知道这次回国后,想要做什么了。

to be continued


我团刑侦连主且都是有原著小说的经典。。
我对码自己这不入流的东西有点退缩了这我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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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十)


朝阳似金,夕阳为橙。
比之朝阳的薄如纱翼,夕阳更像是浓稠的颜料,从山谷之间被大笔地着色涂下来。
橙色中藏着红,光芒温暖厚重。
这一天真的是个好天气。
“呐,快日落了,我们回去吧。”一树对小薰说。
小薰却没有动。
“小薰?”
“我跟你要一样东西,可不可以给我?”
“嗯,什么?”
小薰指指一树的背包,“你这些登山扣,可不可以送我一个?”
一树看了看自己包上挂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登山扣,笑着去摘,“我当什么,全部送给你都可以,反正现在挂着它们无非都是装饰用了。”
“装饰?”
“嗯,是啊,等毕业了,估计我也不会再有时间来登山了吧。”
“……”小薰低了下头:“不用了,我就要一个。”
“那么,你说哪个吧?”一树用手拨了一下那几个登山扣。
小薰用手指拽住了其中的一个,“就这个。”
一树顺手就把那个登山扣摘了下来,递给小薰,“来,送你。”
小薰接过去,握在手里。
夕阳的光线已经开始一线一线在山间抽离。
“你说,这条栈桥有多长?”小薰忽然抬起头看着一树,问。
“诶,多长,我也没什么概念啊,大概五十米?”
“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对岸?”
“多,多久?……这个,不是更没概念了。”
“我们来试试吧。”
“什么,试试?”
“一树你去桥的那头,我去另一头,然后你站在那头等我,看我能走多久?”
“啊?”一树反应不过来。
“快点啦!”小薰双手推了一树一把。
于是,一树走到栈桥的一端站定,而小薰则走到另一端的彼岸。背向而行时,两人脚下的原木都发出了咯吱咯吱好听的声音。桔色夕阳,在栈桥上投下两人行走的剪影。
如果按一树的估计,两人之间就应该是相隔五十米的距离。
质感厚重的橙色光芒,在夜的薄黑中一点点褪去,只剩一些余晖,洒在栈桥上。
一树望着对面的小薰。
“过来吧!”他挥手。
小薰面对他的方向站着,没有动。
“现在走过来吧!”他又挥动双手。
小薰还是没有动。
“快过来啊!”他有点着急起来,喊道。
小薰却冲一树摆了摆手。
“你怎么了?”一树接着喊。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小薰喊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我要的这个登山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勾住我裙子的那一只!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站在你的对岸,不要离太近,这样比较好!”
“什么啊!你想干什么?”距离太远,声音模糊,一树急躁起来,迈步踏上栈桥想要走过去。
小薰落泪了。
“栈桥,或许还是不要来时更加美好。而你,也是得不到会更好……吧?”
轻声地说完这句话,小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一树真的着急了。虽然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这个情况,他可能会就此失去小薰了。
一树在栈桥上跑了起来。但是只跑了两步,就不能继续。因为这座栈桥的缆绳铁索和原木,都经不起剧烈的踩踏和晃动。整座桥摇晃得太厉害,让一树根本不能继续跑。而他这个时候发现,这座栈桥应该根本不止五十米长。他扶着桥索,尽可能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对岸。
但是。
已经太晚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小薰的身影,早已经消失无踪。
日落了。
 
 
“OK!——”
“大家辛苦了!”
“今天的拍摄全部完成了!”
“谢谢,谢谢大家,大家都辛苦了!”
从日出到日落,长达一天的拍摄,在栈桥上,在栈桥下的河边,在栈桥两端,多机位多场次多人员,全剧组人马配合协调互动之下,终于圆满完成了。
所有人的情绪都非常好,因为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要在不等人的天气和时间里工作,能不能配合出完美的效果往往是不能保证的。但是今天最后夕阳里的一幕重头戏,有目共睹,完成得非常出色。天气给力,演员情绪饱满,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对于工作成果的期待以及强烈的达成感,让人情绪高涨。
相叶雅纪走到樱井翔身边时,樱井翔一边把防风服披在他的身上,一边对他投以一个充满赞许的微笑:“辛苦了。”
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因为太过入戏而激动,心跳有点快,而身上有点出汗。
当晚相叶雅纪邀樱井翔的那个“一起喝一杯”没能兑现。
因为全剧组所有人员一起在入住的旅店里举行了大聚餐。
大家情绪都很好。
和式餐会,烧酒助兴。
筷上美食,杯中美酒。桌上,更不乏美人。
这让聚餐席间的气氛在不过三五次的举杯之后,就已经完全热络融洽开。
所有人当然是轮番去敬主役的酒。
但是森高丽奈到底是女优,再能喝酒也是有限的,大家也不可能好意思多去灌她。更多的,当然就是转向了相叶雅纪。
“今天辛苦了!”
“表现真的很好,很赞!”
“真的不愧是!”
赞美,不管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酒却都是货真价实的。
本来很不错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更加高涨起来。
相叶雅纪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喝过酒了,没时间,或者说也没那个心情。酒精带来的愉悦和松弛感,很久违了。绷到快断裂的神经,一松,再松,让他更乐得愿意多喝几杯。很快,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醉有时候会误事,但有时候又是很好的一件事。
烧酒略带辛辣地滑过相叶雅纪的喉咙,悄悄加热他的血液,让他的身上逐渐开始发烫。
竟然有了点开心的情绪。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难得。
但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记起了那些醉酒中曾经愉快的回忆,而非现在本身有什么可开心的。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呐。”又一杯敬过来的酒喝下去,相叶雅纪端着空杯子坐回桌边,一手去抓桌上的烧酒瓶准备再倒一杯,转头想对本来坐在身边的樱井翔说点什么。
却发现身边的座垫上已经空了。
因为微醺,相叶雅纪有点困惑。
他向旁边的人问过去:“看到我的经纪人了吗?”
“樱井さん?刚刚好像看到他出去了?”
相叶雅纪放下烧酒酒杯,起身先去了洗手间,但是樱井翔不在那里。他于是套上自己的防风服,蹬上帆布鞋,走出了旅店。
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在附近抽烟。
山里的夜间和城市里完全不同,气温低得出乎意料。
相叶雅纪拉上防风服的拉链,开始往远处走。
夜路有点黑,但是好在山中月光皎洁,相叶雅纪边走边寻找着樱井翔。走了一段路,都不见樱井翔。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天取景的栈桥边。
还有些距离,相叶雅纪已经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瘦削,匀称,羊绒大衣。
相叶雅纪其实不止一次地试想过,如果当初樱井翔果然做了艺人,那么,他一定早已经红了。
夜黑风高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了?
相叶雅纪走过去。
“走这么远,来这里看风景?白天没看够?”他在樱井翔身后说。
樱井翔似乎给吓了一跳,回头看着走向他的相叶雅纪,“别这么吓人好吗?”
“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站着才吓人吧?”相叶雅纪走到他的身边。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樱井翔说。
“需要走这么远。”
“……不知不觉的。你好好的不在那里和大家喝酒,又跑出来干什么。夜里这么冷,再着了凉感冒。”
“怎么你就不怕感冒?”
“我不是不怕感冒,而是感冒了也不要紧,最多戴个口罩不要传染你。但是你要是感冒了,行程是耽误不起的。”
这话让相叶雅纪听来有点不爽。如果是往常,应该也不会,但是现在,可能因为他有点喝多了,某些反应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或者说——变得更像真实反应。
“就算我再耽误,你这个金牌经纪人也有办法把各种行程搞定,不是吗。”说着,相叶雅纪朝栈桥走过去。
“干什么去?”樱井翔问。
“桥上走走!”相叶雅纪头也不回地说。
“黑灯瞎火的,危险!”樱井翔赶紧跟上他。
相叶雅纪不理他,径自走上了桥。
他扶着桥索,向桥下的河水望去。
月光没有遮拦地洒在河面上,河流中四处跳跃着银色水花。
樱井翔本来想要阻止相叶雅纪,却只是站在桥边没有走上来。
相叶雅纪抬头看看月亮,又转过头看着樱井翔:“这里,真是绝景。”
“快点回来,你是不是喝多了!”樱井翔斥道。
“我才没有喝多。”相叶雅纪忽然就笑:“其实你是不是恐高不敢过来?”
“胡说什么!”樱井翔说。
“是吗?那过来吧。”依然是,他否认,相叶雅纪就不再坚持,只是带着几分醉意,继续朝他笑。
樱井翔咬了咬嘴唇,抬脚迈上了栈桥。
桥身微颤。脚下能感觉到原木和缆绳铁索的磨擦。
樱井翔扶着桥索,不往下看。
月光底下,他看见相叶雅纪站在桥上,笑着看他。相叶雅纪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上一次,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忽然间,踩在脚下的栈桥又像是一条路了。
一条并非实际存在,属于时间的路。
走过的,不知道是哪些过往,面对的,不知道是怎样的将来。
站在那里的那个相叶雅纪,不知道是正近在眼前,还是远在时光尽头。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画地为牢 (九)


《栈桥彼岸》的山中外景,以时间为界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大学时代,一树和小薰两人唯一一次的山中郊游。
另一部分是数年后,物是人非,一树和小薰再次回到同样的地方。
不同时间的戏份,但上演在同一空间里。
所有场次取景时间,计划三天两夜完成。
选定这个取景地点,是因为这处山中有一座异常风情的栈桥。这里的山形并不险峻,但绿植苍郁,自上而下有水活跃山中,秀美而具灵气。那座古朴的栈桥吊在两山之间,造型并不出奇,桥身也只用了最实用的原木、缆绳和铁索。桥身很长,高度也很有一些,走上去时可以隐约感觉到桥身的微颤。扶着缆绳桥索向下望的话,会见苍翠中两侧山壁秀丽而下,有清澈河流从两山之间悠然淌过。
从远处向这座桥望过去的话,很像是一幅返朴归真的画。
山中小地方,没有大型宾馆饭店,全剧组进驻山间的小型家营和式旅馆,倒也勉强够住。
而因为房间只是勉强够住,所以相叶雅纪和他的经纪人要求了同住一间房——这不是耍大牌讲规格的时候,这是体恤剧组和显示风度的时候——樱井翔是这么说的。
入住时已是深夜。
和式的房间,简单整洁古朴。
樱井翔从壁橱里搬出两床被褥,利索地在房间两头铺好。
“早点睡,明天是一大早的场次。”樱井翔钻进自己的被窝里说。
相叶雅纪关了灯,也钻进被子。
安静地躺了片刻。
“睡了吗。”相叶雅纪侧躺在枕头上,借着山中月光,看着背对着他躺在另一边被子里的樱井翔。
“睡了。”樱井翔动也不动地说。
“睡了还能应。”相叶雅纪说。
“既然知道还问?”樱井翔说:“快睡。”
“睡不着。”
“为什么。”
“……”
相叶雅纪不回答。为什么睡不着?其实,樱井翔是不是明明应该知道呢。就像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一样。
“说点什么吧。”相叶雅纪说。
“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樱井翔仍然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后脑勺对着相叶雅纪,“实在睡不着不如好好想想戏,这几天的戏有时候是交叉进行的,年龄和心态的转变需要好好揣摩,演起来才会自然。”
纵然你是偶像,也不能被人说你身上没有戏,你必须让自己具备可塑性——这话樱井翔很早就对相叶雅纪说过。而樱井式的说教也总是这样,随机上演。这些说教虽然老套,但是从长久来看,却是真的有效。
“我知道。”相叶雅纪淡淡地说:“你不觉得,这部戏我驾驭得还是挺得心应手吗?”
“那也是应该的吧……难道白顶着一个顶级的头衔吗。”樱井翔说。
“我在你眼里就没点进步。”
“你在我眼里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所有人的眼里,所有饭的眼里,是怎么样的。在这个圈子里,踏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更应该明白。”
“……”相叶雅纪当然明白。自己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是历经了怎样的一切。而曾经经历的那些,又是怎样的再不想回首。
“你现在不需要任何犹疑。你需要的只是往前走。”樱井翔的话,似乎话里有话,他伸手拉了拉肩上的被子。
月光静美。
深夜的对谈,总是情绪特别。
也许是山中幽静,也许是夜色醉人,也许是空气清透有别于城市的混浊,相叶雅纪的心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柔软地化开。
也许是翌日的剧情需要他回到年少的心态和岁月中去,也许是他自己渐渐地有些入戏,少时的点点滴滴,不合时宜地浮现脑海。
但是无论是哪种原因,这样的心情似乎都没什么必要?
他需要的是往前走,而不是回头看。
他是首屈一指的国民偶像。他是一个无法言说的奇迹。他是多少人眼中的幸运儿。似乎是上天选了他,让他天生下来就成了一颗璀璨的一等星。
但是,事实呢。事实又是怎样的呢。
天底下,真会有什么白来的幸运吗?
所谓不劳而获,那在古今中外都是翻遍典籍后的最大谎言,不是吗?
有些事,他不再提起,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愿再提起,而非他没有经历过。而当人红了,以前的种种过往,就都会很容易被人们遗忘,而只记得你今日的辉煌。所谓的成王败寇,大抵如此。
他突然就红起来的那时候,何尝不是觉得脚踩云端,没有真实感?但是时日一久,似乎竟也认为,他其实从来就都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地享受其中。
享受吗。
没错,他应该是享受现在这一切的。尽管忙得脚不点地般,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但是心头那种满足感,是不会骗人的。也许,他有他自己都还不完全了解的深厚野心。
几天加起来也没睡几个小时,他到底是累了。
看着樱井翔对住他的后脑勺,思绪纷杂,渐渐模糊。
 
 
“做艺人,你真的适合吗?”
“嗯——也许吧。我还是想试试看。”
“是为了未来?”
“不是的妈妈……”
“……好吧。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你是那种只要好好做,就能做好的孩子。”
“……”
……
……
“相叶君,我今天没有时间,改天再约吧?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好好工作。”
“相叶君,我这阵子行程都排满了,暂时不能见面了。”
“哦,没事……工作比较重要。”
“那个,我现在没时间,你过几天再打来好吗?”
“……”
……
……
“我看一下……这个月的行程只有两个综艺节目的串场了呢……”
“怎么会……”
“哎呀,现在景气不好,很多节目也都被砍了,要上节目的机会自然就变得更少了。再加上,新出道的艺人层出不穷,竞争很激烈的……”
“但是这些不都是应该由公司去协调安排的吗?”
“那也要看公司是不是愿意出钱出力捧你啊……”
“……”
“对不起啊,我这个人说话一向比较直……但是事实是,公司都是利益至上,哪里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道理你也懂吧。”
“……”
……
……
 
 
“醒醒,起床了。”
相叶雅纪被人轻轻推了推肩膀,从压迫的呼吸中醒过来。
睡得很不舒服。可能是因为疲劳。
睁开眼睛仰头朝窗外看看,天色青白,才刚刚天亮。
“抓紧,不要让剧组等你。”樱井翔已经站在一边系衬衫的扣子。
相叶雅纪挣扎着坐起来。
“哇,这么冷。”被子掀开,他一下子感觉到不同于城市的山中寒气。
“山里早晚温差大,注意别感冒。”樱井翔把地上的一件防风服搭在了相叶雅纪背上。
这天的戏,就从远镜拍摄栈桥上尚且青葱年少的一树小薰开始。
因为晨曦尚好,无论逆光顺光,空中栈桥上的人,从各个角度都会自动构成一个美好的画面。
剧组工作人员,经纪人,助理,各组人马在栈桥两端候命。
“一树小薰注意,这一场你们两个只要在栈桥中间随便聊点什么,不会收音,自由发挥,尽量自然就好。”导演用扩音器指示道。
栈桥中间,相叶雅纪把胳膊架在铁索上,向桥下的河流望去。
初升的朝阳一点点从山间倾洒下来,打在桥上两人的背上。
相叶雅纪那头本来的黑发在阳光底下被映出了一层茶色。他转过身来背靠着桥索,对着身边的森高丽奈一笑。
一刹那,初升的朝阳竟也差点不敌他的笑容。
纯粹,温暖,充满希望,毫无杂质。
站在栈桥一端的山边,手里抱着防风服的樱井翔,一时之间看得恍了神。
那个是相叶雅纪。
不是,那个是相叶雅纪扮演的一树。
他的演技,也许真的进步不少。
随着导演用扩音器喊出的一声“OK”,相叶雅纪从栈桥中间朝樱井翔这边走过来。
穿着宽大的格子衬衫,背着登山包,头发很服贴。
阳光如洒了一层金粉的薄纱般,笼罩着栈桥,让这座桥像一条时光隧道般,将某一个樱井翔原本认识的相叶雅纪,一路送来。
一步,一个微笑。
那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怎么啦?”已经行至面前的相叶雅纪见樱井翔在发呆,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樱井翔回过神来:“没事。”
他把防风服递给相叶雅纪,说:“刚刚,笑得很好。”
相叶雅纪接过衣服,看他一眼,“谢谢。”
这之后,剧组开始了栈桥上的近景拍摄。
太阳正式升起,阳光清新,山川妩媚。
栈桥上风清澈,人纯净。
“你知道吗,虽然我一直说最喜欢栈桥,但这其实是第一次来真正的栈桥。”小薰手扶着栈桥的铁索,对一树说。
“诶?那是为什么?”一树看着她问。
“……最美好的东西,可能就是触手不可及时,才能最美好吧?”
“我不懂……”
“没什么……可能有些东西,近在眼前时,就反而会幻灭了吧。”
“现在在这座桥上,你不喜欢吗?”
“喜欢……”
“那不就行了?”
“是吗?”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事,真的没事。”小薰转过脸来,看着一树:“毕业后,一树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想去东京看看呀。”一树笑着答。
“果然……”
“小薰呢?”
“……”小薰没有回答。
由于栈桥本身宽度有限,承重也有限制,因此近景拍摄时只能是摄像师单人跟拍,运镜和画面安排都更费时间。拍摄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用了一天。
近日落时,这一天拍摄重头戏等待的时间到了。
在山里拍摄,候场,反复循环已经一天的时间,樱井翔反复接了热水给坐着候场相叶雅纪暖手。
“累了吗?”樱井翔问。
“还好。进度还是挺顺利的嘛。”相叶雅纪捧着冒热气的杯子。
“你们都很专业。”樱井翔笑。
相叶雅纪端着杯子看樱井翔。他照旧穿了他那件黑色羊绒大衣,戴了黑色的皮手套,看起来,倒是挺暖和的。他的头发早已经回归原本的黑色,耳洞也往往空着。他表情依然不是很多,但和以前比起来,又大不相同。唇边浮着的,永远是那样的似笑非笑。
这两年来,如踩云端的日子,黑白相接,相叶雅纪的记忆模式被打散得很凌乱,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两年前重新遇到樱井翔时,他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只知道,至少在有些时光里,樱井翔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变了。
难道他自己就没变吗。
无论如何,也许因为远离了原本生活的环境,在陌生的自然景致中人的心情比较容易得到松弛,相叶雅纪的神经终于从之前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状态里略微舒缓下来。
“相叶さん——”工作人员示意相叶雅纪准备拍摄。
“今天结束后,一起喝一杯吧。”说着,相叶雅纪起身,把手里的热水递给樱井翔,防风服也脱下来给他,往镜头底下的栈桥上走过去。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画地为牢 (八)


“二宫警官……”科搜研的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对二宫和也说:“你一直戳在我们这里也是没有用的,修复该用多长时间,也不会因为你一直站在这里盯着就能快半分钟的。”
“我知道。”二宫和也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一张桌边站着。
“那你还一直——”
二宫和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只恨不能自己是那些高精尖的专业技术人员,去把那块受损严重的芯片给修复好,挖出储存在上面的东西——虽然没人能保证那上面一定就会有东西,有东西又一定就会有用——但是从它被发现的地点来看,那注定就应该是背负着不普通的命运,暗藏着关键的钥匙。
“关于被害者胃里那部分残余人肉的分析报告,不是也已经给你了吗?最终和警方DNA数据库比对的结果,与受害人的结果是一样的——没有匹配的记录。”
“我知道,说明双方都非在案人员,不是过往有犯罪记录的人,这样案件的背景就应该并不复杂,属偶然犯案的机率更大。只能知道那块肉同样属于男性,并且还好,不是被害人自己吃了自己的肉。”
“二宫警官!”
“啊——是,对不起,我又用语不谨慎了。”
“你这样一直盯着我们,把人盯都毛了,只可能拖慢效率而已……”
的确。
自己在这里还不够给人添乱的。二宫和也对自己摇摇头。
其实他明明也不是没事干。
只不过是今天一早上打给碎尸第一发现人的那通电话,实在是让人太受挫。
因为始终放不下那条线的直觉和执念,二宫和也最终主动拨通了大野智做笔录时留下的那个联系电话。
话还没说几句,情况还没交代到一半,就已经被对方打断:“警官,我已经说过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真的不想再提那件事了。您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不然的话,我,我可要投诉您了。”
还威胁他呢!就这结结巴巴的?
算了。
直觉什么的,技术什么的,果然还是都不如刑警的一双脚。
案子的线索是跑出来的!
他难道不是听着这样的古早口号工作至今的?
二宫和也揣着那个装着一颗袖钉的证物袋,开始了看起来大海捞针的询问排查。天知道都内有多少服饰店,男装店,西装店,衬衫店。就算是对着智能手机说一声搜索,地图上跳出来的点标都够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的了。但是当然,二宫和也还不至于真的一间间挨着去问去查,那他这么多年的警察就白当了。
二宫和也已经仔仔细细研究过这颗袖钉。
因为已经在胃酸里打过一个来回,指望在它上面留下指纹和皮屑什么的都是绝无可能的了。只能从袖钉本身下手。除了金属材质优秀完全没有受损锈蚀以外,这颗袖钉的样子也很出色。金属材料本身虽然质感厚重,但款式时尚而锐利,亚光金色钉身棱角分明,简洁里透出个性。
这种质量的袖钉,不可能出现在大卖场里,也不可能出现在过于年轻流行的店里,更不可能是嬉皮朋克潮牌店里的东西。这种袖钉,只可能是高档男装上的产物。
更何况。
那颗袖钉上还有一个那样惹眼的标志。
事实上二宫和也一开始几乎没有发现,但在经过差不多要把那颗袖钉给盯化的反复观察之后,他发现了那个设计极端巧妙,藏伏于钉面上的大写字母:S。
“S”的一笔曲线随着钉身的棱角起伏成型,像在金色金属里隐隐地散发出诡密的光。
不过一厘米见方的小物件。
做到这样的精致和巧妙,除了各种顶级高端男装和奢侈品牌外,不做他想。排查店铺的范围,大面积缩小。
这个大写字母是什么意思呢。
最初二宫和也以为这可能是某个品牌的LOGO,但是在走了几家品牌名字可能与S有关的高端男装店以后,他发现,不是。
“您这颗袖钉的做工,我们店里还没有能达到的呢。”
“从这种材质做工来看,批量生产的产品是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准的。能用这颗袖钉的衬衫至少应该是限量款。”
“从字母这种特别的造型方式来看,可能是姓名的首字母吧?……这应该是专门订制的,我们店里也有这种VIP服务,但是并没有做过这样的……”
姓名的首字母。
一语惊醒二宫和也。
是了。
这应该是正解了。
只不过——那又怎么样!全日本姓名首字母是S的究竟会有多少人?
不对。不对。应该看到的是积极的一面,这案子现在的走向,明明就是朝着线索一个个浮出水面的方向走起来了。
二宫和也攥着手里这颗找不到家的袖钉,想象着,有钱又讲究搞得起顶级奢侈品订制,姓名首字母是S的人,说到底又能有几个?
就算再多,只要一直查下去,总归有能查到的一天。
 
 
“呃咳咳咳……!!”
录音棚收音间玻璃里面的相叶雅纪猛的一阵咳嗽,他向外面打了个抱歉暂停的手势。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新单曲的监制皱了皱眉。
这样的状态,还怎么往下录。
“相叶さん,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监制通过话筒对收音间里的相叶雅纪说。
“不行……今天一定要录完。”相叶雅纪扭开矿泉水瓶的瓶盖,仰头灌一口水下去,试图让干到发痒的喉咙湿润一点。
他的嗓子因为上火而犯了咽炎。
自从前几天那个最终在宾馆床边不欢而散的夜里之后。
那场因为不期然陷入了关于东川未来种种不愉快回忆里而使得情欲散尽的床事,事儿还没开始干就已经兴致败尽。
有些事纵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所有的感触,竟然似乎一如昨日。很多深藏心底的话,再也未曾提起,也再不想提起。
有些裂痕,如绝壁。有些心结,如鸿沟。
对视再多,终难解。
于是不发一言,四只手都松开,放开彼此,重新用一面墙,隔堵在两人之间。
之后躺在床上的相叶雅纪整夜睡意全无。之前他心里那瞬间就被擦着的火,有一种莫名被憋了火的窝囊感。既再燃不起,却也熄不掉。
樱井翔的温度,还残留在唇边,隐隐约约。
相叶雅纪看天花板,看窗户,看墙,看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东西。
过去的就过去了。
可不可以当作从来没发生过?
……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吗。
所有过去的事情,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所有……
发根里莫名的一层冷汗。
欲望和恐惧,往往相伴相生,交缠着成长。有多少欲望,就有多少恐惧。满足了自己多少欲望,就要付出同等多恐惧的代价。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在黑暗中烧起来了。
大概最终,这股无名火就只能蹿上了身体各处,闹起了上火和炎症。
怪谁?
能怪谁。
该做的工作还要做,该走的行程还是要走。
最新单曲的录音,只有今天这一天的时间了。晚上相叶雅纪就要跟着《栈桥彼岸》剧组出发进山,进行为期三天两夜的外景拍摄。行程再拖,之后的各项工作都会被跟着打乱。所以,就算嗓子里一直像被小火烘烤着干痒难耐,今天这首歌,也势必要唱完它。
这些,樱井翔跟他交代过了。
所以,相叶雅纪坚持,必须录完。
“好吧……那先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监制无奈地说。
相叶雅纪摘下耳机挂在一边,推门走出收音间,来到走廊上。
他深呼吸一下。
有点想抽根烟。
转身走进洗手间,身后已经有人跟了进来。
“就说了让你平常少抽点烟。”樱井翔倚在一个隔间的门边说。
“……”相叶雅纪不说话,打开了水龙头。
樱井翔便也不出声,只倚在那里看着他。
相叶雅纪转过身:“你想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想跑到这里来抽烟。”樱井翔平静地说。
“……”相叶雅纪抿抿嘴:“我身上没烟,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樱井翔说:“我说了禁止你抽烟,你就真的没带吗?我可不知道。”
“樱井翔……”相叶雅纪靠近他,压低了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不要没事找茬儿。”
“这位小哥,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樱井翔居然带着几分戏谑。
“你说呢?!”相叶雅纪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啊!”樱井翔说着上前半步,扳住相叶雅纪的肩膀把他顺势推进了隔间里,反手把锁一扣。
不由分说,紧贴住相叶雅纪。
要在这种地方吻过来?
这是相叶雅纪以为。
实际上,是樱井翔把手伸过来,准备往他嘴里塞样东西。
什么东西!相叶雅纪本能地闭嘴扭头。
但是樱井翔硬是把那样东西抵进了他的牙齿里,“张嘴!我还能喂你毒药吃不成!”
块药入口,清凉化开。
是咽炎药。
樱井翔的特效咽炎药。曾经有次因为疲劳过度而在现场直播之前近乎失声,吞下樱井翔递过来的这种咽炎药,当即奇迹般地复声。后来相叶雅纪曾经问过樱井翔,这药是什么牌子,他自己去买一些,但是樱井翔却这样回答他:“没什么牌子,樱井特制。”
特制个鬼,不过就是些普通的润喉片。相叶雅纪心想。总是喜欢故弄玄虚,其实就是想炫耀自己有多能干。你还会制药了,你怎么不说你会飞?
他根本懒得再多问一句。
但这药的神奇特效,却就是持续至今。
相叶雅纪吸口气,觉得从鼻腔里有股清凉窜上来,刚才的干痒难耐烟消云散。
“吃颗药而已,把我推进来干嘛?”相叶雅纪说着,拨开樱井翔,打开锁扣走出隔间。
的确,樱井翔自己也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间有一种什么都不安全的感觉。为什么开始走到哪里都想要上锁。为什么……其实他是不是明明应该知道为什么?
“集中精神,认真录完。我们吃过晚饭出发。”樱井翔岔开话题,转身走出洗手间。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凉水扑在脸上,相叶雅纪用力拍拍自己的脸。
抬起头来,镜子里是自己挂着水滴的脸。
这是谁。
相叶雅纪吗。
相叶雅纪是谁。
是自己吗。
自己又是谁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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