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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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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二)

咒.
合欢
 
那个破烂江湖把戏摊子将他吸引住的唯一原因,就是那只翠青色的小罐子。
翠青碧绿的底釉,珐琅金线勾连在其中。手法难说多么细腻,釉质难说多么优良,但是那姿态韵味,却是一点不差。青坛状的瓶身圆润完整,线条流畅,没有外伤。
他蹲下身,伸手去拿那只小罐子。手指捏住罐身的时候,发现釉质比他想象得油滑厚重,有一种很平滑的均匀感。
不过手心可掌握的大小。
“这位客官真是有眼光。”
摊主的老套台词,他连接都懒得接,只端详着手里的小罐。
翠色如碧玉,青亮如秋水。
越看心里越发中意。
“这怎么卖。”他问。
“五十两。”摊主笑道。
他当场几乎差点把整个摊子掀掉。
五十两?你这整个破烂摊子值不值五两?不如直接去抢还来得更快些?
“五两。”但他无心闹事,只是莫名一心想要手里的这个小罐。
“这位客官,这个罐子可不一般。”摊主依旧是笑。
“少废话!”他已经没了耐性。
“这罐子里面。”摊主探身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可能装下人命哦。”
他侧目。皱眉。
什么鬼狐仙怪,跟他来这套。
“人命?呵。”他说着就用手指一把抠开罐子紧封住的盖子。
盖子封得很紧,打开的时候,罐子里似乎冒起一点烟尘。一股草木味道随之飘出。
他抖抖罐子,眯眼看看里面装的东西。
“不就是些种子吗,以为我不认得?你弄什么玄虚?”他不屑一顾。
“种子也许是没什么特别,但是再装进些别的东西……可就未必喽。”摊主的笑,诡异起来。
“别的东西?”
“比如……”摊主凑近他的耳边,“人的头发啦,指甲啊……一类的。”
果然是个跳大神儿的。
他蹭地一下起身。
从腰间丝绦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摊子上一扔。
“十两,若还说不卖,立刻砸了你这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饭碗!”
摊主此时也不再争辩,抬眼一笑。
“客官是有缘人,我也不再多说了。这罐子里的是合欢树种,至于怎么种,便全随客官自己的意了。”
 
 
合欢树?
是夜,他在灯下端详手中的罐子。
灯火边,翠青色的釉质更显得油润亮泽。
不过是个玩物。
什么人命。
人……命。
他不知怎的忽然极其困倦,把手中罐子放在桌上,吹灭灯火,反身上床。
像是睡得极沉的一夜。无梦,且倍觉周身疲累。
第二天起床,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翠青小罐,拿起它走到院子里,抠开盖子,将里面的合欢树种倒在手上,种进了院里的泥土。
会发芽长出树来?
他压根儿没指望。
只不过是他的院子里有空地。只不过是他想把那罐子腾空纯当个摆件玩物。
总之,种子种下去,他很快便不记得了。
只余青色小罐,每夜在灯下亮出温润诡魅的光。
只是他开始每夜都睡得不太好,似乎一直梦到什么,想要醒来又动不了,憋闷得醒过来以后,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睡相不佳,所以才会这样,也没放在心上。
之后不多久的时间过去,某一个同样醒来手脚发麻头脑发沉的早上,走出门,他发现,空荡荡的院子中间冒出了一株绿芽。
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走近,蹲下身。
那树苗明明应该是刚刚破土,却已经不像是刚破土的嫩芽,而是像颇生长了一些时日的样子。
伸出手,他摸了摸那株窜着新绿的树苗。
手指接触到树苗的一瞬间,头上竟像凭空打了一个惊雷,莫名地震得他手掌一麻,吓得他把手缩回来。
他起身。抬起脚想要踩折这株莫名让人不快的树苗,但是脚向下踩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再看那新绿一眼。
由它去吧。
一棵植物而已。
反正也没准备浇水施肥照顾它,随它自生自灭好了。
于是作罢。
奇的是,自那天之后,他却每夜都开始恢复了安睡,再也没有过胸口憋闷而动弹不得的情况发生过。
如此,冬去春来,一年光景,没浇水没施肥的情况下,他院子里那株树苗却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长成小树,枝干日益茁壮。
他开始偶尔做梦,并且隐约能够记住梦到什么,似乎是有人影在梦里晃动,但看不真切,更记不下面貌。
心头隐隐有些什么感触,又说不出来。
某个暑假之末,闷热难当,他早早躺下,但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床上翻腾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捱到半睡半醒。
因为闷热而大开的窗户外,似乎吹进了些凉风,让他感觉本来满是细汗的额头上一凉。
是变天了吗,如果能下雨就好了。他迷迷糊糊这么想着。
那风竟然渐渐更清凉起来,他觉得周身都凉下来,满身的汗褪了大半。
很好,他可以好好开始睡了。这么想着准备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又动弹不得了。手脚都像被什么压住,没办法用力。
怎么回事……正这样想,忽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碰自己的手。
他一惊,猛地睁开眼。
自己的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什么人!
他吓得不轻,但却依然没法挪动半寸,只能惊恐地张大眼睛。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轻薄的白衫,脸色也显得格外苍白,所以才隐约看得清他清秀的眉目。
很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得让他觉得有点恐惧。
此刻,这男子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只手压在他的手上,眼睛看着他的脸。
要不是窗外忽然月色皎洁,就是他忽然能在黑暗中视物。总之,他能看到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眼波流转,一汪不见底的深潭冰水般。
他想动,但完全动不了。
“你是什么人?”
他问,但对方不回答,反而把手伸向他的身上,解开了他的衣服。
?!
他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是什么状况,惊恐间白衣男子却已经脱掉了他的衣服,手指探进他的胸口,冰凉的指间和手掌贴在他发热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他本来因暑热而发烫的身体瞬间就冷下来。身上即使还有汗,也已经成了冷汗。
那冰凉的手掌继续在他上身移动,掌心的触感就像一块玉石。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白衣男子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要碰我!”他还想挣扎。
白衣男子俯下身,用嘴堵住他的嘴。
清凉的气息顺着唇边进入喉咙,他忽然又像被什么当空炸雷闪电给激了一下。
你是……谁呢。
随着唇间湿润,舌在齿间被挑动,这一点好像不重要了。
因为,这清凉的气息让他很舒服,本来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舌尖在他嘴里轻巧打转,指尖却已经从胸口一路往下探摸。
那冰凉的玉石触感极端挑动了人的神经,小腹开始发热。待那玉石指尖摸到他胯下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想法。
等被那凉润的手掌包围起来,稍微受力,他胯下的器官便已坚硬起来。
白衣男子放开他的唇,攀上床来,骑至他身上,俯下身靠近他的胯下腿间,将那坚硬之物含入口中。
竟不是温热,而是如同被一片微凉湖泊包围。
“嘶……”他吸一口气,周身发热。
白衣男子直把他坚硬的器物含至最深,抵到喉咙口,紧迫地吞吐着。
他很快便觉肿胀难耐,气息急促。
湿润清凉的摩擦和吞吐间的挤压,让他倍感刺激,愉悦感让身体反应加快,胯下持续胀热。
“啊啊——”吞吞吐吐间,他终于到了极限,浅色液体冲入微凉湖泊,冷热相抵般融合,自白衣男子唇边滑落。
月色下,他几乎快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白衣男子从他身下爬过来,趴在他胸前,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听他那击鼓般的心跳声。
“喜欢吗?”他听到他清幽如古寺蝉鸣般的声音,这般说道。
但他哪里还出得了声回答。再说他又该答些什么,喜欢?
他不出声,白衣男子于是又把脸凑到他的耳边,吹气般轻声道:“还想不想要?”
他仍只是喘息着不应声,白衣男子便作势要从他身上爬起,戏谑轻挑道:“如果不想要,那就算了。”
本来动弹不得的他忽然就伸出手,本能般将对方搂住,心下感觉已如受了蛊惑般。
“谁说不想要。”
他倒是说了实话。几番来回而已,他胯下之物已经又再难耐起来。
身上的白衣男子似乎鬼魅一笑,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
白衫滑落,露出白晰身体。
他的胯下之物受了这骑跨的压力鼓噪,异常难耐地不安起来。而身上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坚硬,伸手握起那器物,抬起身体,小心地把它送到自己身后。
这样的动作让他心头的欲火已经烧得像要五内俱焚,急不可耐地想要进入了。
“想要吗?……”白衣男子却停下动作,再次探身问道。
“……”他咬住双唇。
“还是,不说便算。”
“想。”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入口,箭在弦上。
身上的人这才慢慢放下力来,一寸寸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被一点点吞裹包围起来,又是一样,滚烫的却浸入清凉,紧致得像每一寸都被包紧勾勒出清晰的存在。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他仰起头,大口吸着气。
在全部没入身体之后,身上的人再次抬起身体,让内壁与他的器官再次一寸寸摩擦过,而后,再放下身体。
“嗯……”他听到那清幽的声音发出呻吟,诱媚得更像是故意掺几分催情在里面。
热血上涌,周身均如蚁噬般刺痒难耐。
“呃,呃……”每抬起放下身体一次,都能听到那个故意的呻吟声,配合着节奏,撩拨他更多的欲望。
他伸出手扶在身上男子的胯骨两边,腰部用力顶送自己的器物,在对方身体里抽插起来。
他的喘息声和对方的呻吟声顿时都变得更重,夹杂着身体碰撞的声音,充满了空旷房间的空气,甚至略微响起回声。
“呃嗯,呃——快,再,快点……”
白衣男子的细长颈项向后仰着,媚惑的呻吟声比催情药的效力更重三分。
几乎全进全出的反复刺激已经冲到了他的额头,上了绞索般接近窒息。
“啊啊啊——”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快速顶送几次,滚烫释放。
全身热流涌动,眼前全黑了片刻。
这简直不似人间的体验。
更像是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
但是当那个声音吹着气再次凑到耳边,轻问“喜欢吗”的时候,他却再没半个卡壳地应道:“喜欢。”
 
 
自那夜后,白衣男子每晚必至。
在搞不清是什么时辰的时刻。
鬼魅地出现,诱惑地交合。
夜夜云雨。
种种合欢。
他为种种销魂所迷惑,已经完全不想问任何前因后果。
日间时光渐渐便成了煎熬,似乎每日都嫌日长,看日头为何还不落,星月为何还不升起——该来的人,为何还不至。
 
 
他日渐消瘦。
不过一两个月间,他已经憔悴到脱掉一层人型。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生病。
至于说为何自己会有这种变化,他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只不过是并不想去关心。或者说,他不在乎。
“这位客官……”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街上,无端冒出一个路过的道士,看见他时就从对面斜着走到面前,一脸颇为大惊失色的样子,看着他的脸道:“身有大劫,不洁之物不可不去啊!”
跳大神儿的。就有这么多。你随便走在路上也能凭空冒出一个来。
“今日身上没有碎银子。”他厌恶地一侧身,准备走开。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那老道却还死死拦着他,“客官家宅近来可有何异状?万勿大意啊!不然灭顶之祸不远矣!”
他不说话,侧目看那老道。
那老道则拼命睁圆眼睛,以强调自己是认真的。
“这位道长,多谢你的好意。”他于是这样说。
“我有破解之法!”那老道凑近他。
“不必了,不需要。”他说着就侧身迈步离开。
他也是认真的。
近来家宅的异状,以及这异状只怕定是灾祸,他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
但是他不需要什么破解之法。
回到家,推开院门,院子里那棵合欢树已经不正常地开枝散叶,几乎长成一棵大树,遮蔽了日光。
他抬头看看那棵树,然后进屋。
他等待着夜色到来。
是夜那一袭白衫来至他床边时,他正睁着双眼。
他从床上坐起来。
不等对方伸手,自己先抬手,摸着对方的脸颊,温柔地看他。
“来了。”他说。
对方也看着他,冰潭样的眼波静静流转。
“其实,你想要什么,就拿去吧。”他淡淡地说。
他其实早明白,他大概应是鬼吧。来此诱惑痴缠,想要的也无非就是人命元阳三魂七魄一类。他反正也没什么其他的可给,倘若,他能有的能给他,那也不错。
对面那双眼里的清冷潭水晃了晃。
“给你的话,没关系。”他轻轻抚摸那苍白的脸颊。
“你知道……”对方看着他。
“我知道。”
“……”
“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要求。”他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
“不能告诉我吗?”
“……雅纪。”
“雅纪……”他重复着,似乎和这个名字久违了一般,眼前像忽然闪过什么亮光,或者是什么画面,但只是一晃而逝。他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雅纪看了他一会儿,倾身上前,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脸扎进他的颈窝里。
“拿去吧。”他平静地说。
奇特的不仅仅是他平时明明最不信鬼狐仙妖之说此刻却如此平静地接受家里有鬼的事实,还有他可能即将丧命却异常平和毫无恐惧的心态。
雅纪在他的颈窝里扎了一会儿,没说话,没动,甚至——也没有气息。
把唇贴在他颈间的血脉上,轻轻吻了一会儿,雅纪抬起头。
“我本来是想拿的,不过,现在又不想了。”说着,雅纪身上白衫开始散溢绿光。
“……”他不解。
“我要走了。或者说,也不得不走了。”绿光荧荧中,雅纪道。
“什么意思?”他仍不解。
“你身上洒了驱魔香,法力很强,只要我碰到,就会魂飞魄散的。”雅纪笑道。
?!
他于是想起白天碰到的那个老道。在他侧身离开的时候,似乎在他身后还忙着跟了几步,原来竟然是在他身上洒这种东西!
怎么你既然知道,还要碰?
“我走了。”绿光漫溢,雅纪站起身来。
“别走!”他扯住他的白袖。
雅纪回头看他,幽幽道:“又是这句吗?”
“……”他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只紧紧攥住他的袖口。
“放手吧。”雅纪淡淡道。
“……”他想说不,却开不了口。
雅纪最后看他一眼,用力一甩袖子,转身向门口走去。绿色光芒忽地变得无比耀目,而白衫绿光似乎就在这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发不出声音,起身便向外追。但追至门外,夜色中却什么都没有。
他眼前,院中那棵本来已经茂盛遮天蔽日的合欢树,一树绿叶正如雪抖落,树的枝干也迅速干枯萎缩,树的根部吱嘎嘎倾倒歪斜。恍惚间一棵大树着了恶道般蓦然颓败,枯枝亡干轰然倒地。
落叶枯黄干碎,腾起一地烟尘。
不要!
刺骨的绝望让他想要喊出声来,他扑向那棵倒地枯亡的合欢树,倒在那一地枯叶泥土中时,忽然间忆起往昔般,记得原来似乎也曾有过这般情景,而自己拼了命阻止,最终却究竟如何了呢?
 
 
“我要走了。”
那对原本只是路过他家借宿一夜的父子,怎知为父的第二日竟然天不亮就不告而别,留下那面目白晰唤作雅纪的男孩子,无端成了弃儿。因那孩子生得讨喜,家里便决定收养了这可怜的孩子,反正不过多一副碗筷。
于是雅纪便留在他家,与他一起玩耍长大。
虽然是寄人篱下,但雅纪守礼中却并不怯懦,神色中总带点不卑不亢。雅纪爱笑,笑得清爽,清爽得像春天的绿色般。
他喜欢那个神色,喜欢那个笑。
或不如说,他就是喜欢雅纪。
喜欢得不想讲道理。
不讲道理得到雅纪和别人家的姑娘互有往来时他几乎就是勃然大怒。
“不要这样。”雅纪对愤怒的他说:“你我早晚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是吗!”他却全然失了理智。
雅纪不与他争辩,却只在某天突然说要离开。
“我要走了。”说得绝决,听得出绝非玩笑。
“去哪里?”他问。
“去娶妻生子,过该过的日子。”雅纪漠然回答。
“不许!”他说。
“不许?”雅纪侧目,淡然道:“你凭什么不许。”
“我……”他哑然。
“我走了。”
“别走!”
他拉住雅纪的手。
雅纪用力一甩,撇开了他的手。
他其实是在哀求他。
而他竟然绝情至此。
他双眼发红了。
他的双手手心里一定是着了火,才会烧烫得像要爆裂。
愤怒和绝望顷刻间吞噬他的整颗心,让他向着雅纪扑了过去。
之后。
之后……
没错,之后他就失去理智失去意识失去一切自控能力了。不仅不记得当时自己做了什么,更在事后也混沌不清,像彻底变了个人,也彻底失去了某段记忆,彻底抹掉了某段人生,某些事,某个人。
他已经不是他。
雅纪?
在那之后,世间不就再无雅纪?
 
 
跪在一地枯叶碎木之中,他把双手插进了院子的泥土里。
十指在土里拼命地扒着,发狂般地把泥土挖开。
手指很快就在失控地用力里血迹斑斑。
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挖着。
不知道多久。
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仍然停不下来。
直到他的手,终于触到了一块硬物。
他把硬物上的泥土拨开,月光下,惨白从泥土中吐露而出。
那可怖的惨白色是什么。
他颤抖着滴血的手指,久久不敢去碰触。血于是顺着指尖滴落,掉在那惨白的硬物上,滑不动,突兀地耀着鲜红色。
他哆嗦着,摸下去。
当空闪电炸雷。
再一次毫无防备地劈下来。
他这一次被激得七窍生烟,似终于大梦初醒。
这是人骨。
不,这是雅纪。
这是被他杀掉以后埋进院中的雅纪。
多少年了。
他孤身躺在这里多少年了,自己竟然不知。
还是佯装不知?!
他从土中挖出白骨,失了呼吸。
 
 
“翔,你知道吗,我并不怨恨我的父亲。”
“只不过,以后我一定要做一个世间最好的父亲。”
“翔,你觉得我能吗。”
“翔……你懂吗?”
翔,翔。
 
 
你想做一个好父亲。
所以你不能留在我身边。
你是多么委婉地这样向我暗示,向我解释。
我就是佯装不懂。
——翔。
我就是想一辈子听你这样叫我。
就是想一辈子。
是的我就是这样自私的。
自私得像个厉鬼。
合欢树种用你的骨血化出的那个你,并不是鬼。就算是鬼,最终竟仍不忍取我性命。
我才是鬼。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鬼。
 
 
他紧紧将从泥土中挖出的白骨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我本来是想拿的,不过,现在又不想了。”
——“又是这句吗?”
——“放手吧。”
放手吧。
放开拉住我手的手。
放开扯住我袖子的手。
放开,搂着我白骨的那双手。
放开吧。
 
 
丑.完


这就是我想写的鬼话段子啊(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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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井边咒(一)

自己地方,我就直说了,这坑就是想搞成一个肉段子集中营而已!!!
所以节操下限都让狗吃了!
各种三观碎一地的短篇!希望能带给你们一股背后清凉(你这头猪。。
为了鬼节开出来,整个人都燃了有没有!(果然还是变态= =
就这样吧诶嘿嘿嘿嘿(好,好可怕。。


樱树。
枝干繁茂。
如正值壮年的男子般。
旺盛而摄人心魄的生命力。
弦月漠蓝。
玄色风起。
花叶掩映,夜落缤纷。
锦簇迷眼间,樱树下隐现一古井。
古井色沉,井石靛青如老玉。
井口边落得叶绿花胭,恍如一张锦媚之口,娓娓述说出一道道内容诡魅的咒语。
咒语如幻色烟雾,袅袅吐露,婀娜妖异。
樱如锦。叶似锻。
幻色咒语自井中汩汩涌出,浅吟低唱间,与熏风共舞。
过路的客呵,请停下脚步,且驻足井边,来听一段咒中乾坤。
 
 
.
绿阳
 
他的刀架在那孩子脖子上时,只差将有半分毫厘,就血溅当场。
至于为什么在毫厘之间他没有手起刀落,他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大约是因为那孩子当时正死命搂着身下的母亲和弟弟,试图用身体护住亲人们。
他从来不手软的。
自打干了这一行,他就跟自己说过,心慈手软已经不是自己的命。
但是那一天那一刻,他的刀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孩子扭头看他时的那双眼睛,燃着那样盛嚣炽烈的恨。
何必恨我?
我是落草为寇的山贼你是商贾之家的少爷,我和你生就该是此一刻这般命运。你一家老小皆丧命于此固然是可悲,但谁让你们借道于此?命这个东西,由不得你不认!
心软不得。
心软也没有用。
手里的刀扬也扬了,落也落了。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听见那孩子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鲜血最终溅溢在一地黄土和他的衣袖上。
但是在尘埃落定,挟裹所有财物回到寨子里时,那个“死也不会放过他”的孩子,却仍然还活着。
在他的腋下。
圆睁着那双溅进鲜血的眼睛,半分不眨眼,死死瞪着他。
“老大,这孩子是?”
他不说话,只夹着那孩子一路往里走。
“老大!”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急切地说:“你把这孩子带回来是想干什么?不留活口一向是我们的铁则啊!”
他依旧不说话,只管夹着孩子走。
“老大!”后面的人再叫。
他猛地停下,转过身,正色道:“怎么,我带个孩子回来还要经你同意?我想干什么还要跟你知会?!”
“……”
无人敢造次。于是也便没人再出声。
被相当粗暴地夹在腋下的孩子,眼角开始向外流血。
那虽然不是他的血,但至亲的血液却几乎燃着了他的眸。这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在一片燃烧的血火里,当空艳阳从夹着他的那个男人脸上照过来,将那张侧面轮廓勾勒得像一尊阴界魔像。
而从那侧脸旁隐约闪现的一轮日光,竟然是绿色的。
 
 
“你叫什么名字。”
“……”
“问你叫什么名字。”
“……”
掌了灯的房间里,他和那个孩子对峙着。
这时候细看这个孩子,才发现,说是孩子,其实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只不过是长了一张孩子般稚嫩的脸,才让他有这种错觉而已。而因为生得瘦削,所以被常年生活山野的他夹在腑下时竟然也没感觉到应有的重量。
“你不是哑巴,我听到你出声了。”他看着那张年少的面孔。
“……”少年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声。
面无表情,亦不吵不闹,一身绿色衫子沾染了片片血污。
把他夹着扔进房间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似乎经过最初的惊吓和愤恨,已经被抽走了灵魂,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不仅如此,还流露出要杀要剐你奈我何的大义凛然。
用这种态度求死吗?
他今天偏偏没有再杀生的心情。
“我叫翔。”他说。
“……”
“不能连灭门仇人的名字都不让你知道。”他又说。
“……”
“人也不能没个名字,不说你叫什么名字的话,我随便起了。”
“……”
翔看着面前那个明明纤细但努力强硬的孩子,心上忽然涌过一道莫名的血流,想要把他那个不卑不亢的倔强给驯服。
“今天起,你就叫——绿阳。”翔说。
“……”少年的眼睛这时候似乎第一次转动,几乎看不到眼白的黑眼珠盯着翔,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缕不屑和鄙视。
似乎在说,就凭你。
翔没有理由地被这个神情激怒了。
留下这条命本来就是不明理由。
这一刻心头翻起的冲动更是无法解释。
不是恨我吗?
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恨。
他几步上前,伸手捏住那清秀的脸颊,指尖暗暗用力。
四目相接。
尚且年少的脸颊在略显粗糙的手指间被捏得有点变型。
但那目光里的鄙夷却不变,甚至更多了三分挑衅。
“你就叫绿阳!”
翔的血管躁动,抬起胳膊再次挟起面前这个他硬要唤作绿阳的少年,一转身把他扔在床上。
被摔在床上的绿阳扭过脸,用不变的眼神盯着翔。
翔从背后扭过他尚且细稚的手腕,揪住他身上绿衫的领子后端,用力一扯。
绿色的衫子瞬间四分五裂。
白晰的皮肤露出来,瘦削的骨骼似乎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
翔的心猛跳起来。
这身体,莫名地蛊惑着他。
过往,他有名无名的压寨夫人,或是男人女人,也有过不知多少,竟然都没给过他这种强烈想要的欲望。
他的手抚过绿阳的背脊。
商贾之家少爷的皮肉,显得稚嫩青涩。
翔的指尖滑过脊骨,摸向下方。两腿之间的那处,握到的时候,绿阳的身体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双腿立刻抗拒地夹紧。翔强硬地掰开他的腿,动作略显粗鲁地玩弄着。
年少未经事的身体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虽然拼命隐忍,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翔的手套弄着用力。
虽然抵死不想,但绿阳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开始起了反应,腿间开始肿胀发热,逐渐变硬。
翔的手心感受着这热度,竟觉几分得意。
于是再继续加快动作,用力玩弄。
不过几个回合,绿阳小腹间的热流已经四处流窜,莫名难耐的感受充斥着他,不多久,身体一阵颤抖,浅温液体流过翔的指缝间。
翔知道,这恐怕是处子之身的第一次。
虽然他拼命忍耐和抵抗,但还是很简单。
趴在床上的绿阳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似乎因为感觉屈辱而很想哭,但却咬紧了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
这模样让翔的喉咙收紧了。
小腹似乎也开始涌过热流,腿间发紧。
他沾染着液体的手指伸到了绿阳的身后。在缝隙之间摸索了一下,探进了手指。
绿阳的身体猛地抽紧,似乎想要翻过身来,但是翔死死压住了他。
他的手指被紧紧夹在绿阳的身体里,要很用力才可以转动。这样的身体。翔的喉咙口越发烧了起来。他把余下几根手指都探入,向外扩张着用力。
身下的绿阳躬起了背,手肘支在床上不肯乖乖就范。
但那身体还是年少。
翔死死钳制住他,让他无论如何用力都动弹不得。
那白晰稚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汗。
那份抵死不服的微弱力量和拼命隐忍不发出半点声音的急促呼吸声,让翔的身下彻底发烫坚硬了。
他抽出手指,双手扶过绿阳的腰,将他的身体抬起,让他的双膝像手肘一样抵在床上,然后把自己的下身贴在他的身后。
绿阳在刹那间感到坚挺的靠近,还来不及惊讶,已经感觉巨大力量的瞬间进入。
不可想象的状况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绿阳全身每一个骨节都绞紧了。
这让他的身后变得更加紧涩,翔的进入几乎被这种身体的本能抵抗牢牢夹住。
但是不能停。也不可能停得下来。
扶着绿阳的腰,翔用力一顶腰。
完全没有考虑少年身体的承受能力,不留余地的进入他的身体。那过大的力量几乎要撕裂绿阳的身体,尖锐的疼痛让绿阳眼前一黑。
“呜……”几乎失去意识的绿阳发出这样的呜咽声。
这终究未能隐忍住的声音更加刺激了翔的心脉神经。他想要宣布属地的渴望简直从未如此炽烈。
他感觉自己在绿阳的身体里被紧紧裹住,甚至勾勒出了清晰的形状。
移动身体,他开始了抽插。
进出的路线都被紧紧绞锁住,磨擦,生热。
翔的呼吸粗重了,动作幅度也变得更大。
跪趴在床上的绿阳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全身都已经汗湿。这个姿势让他的身后正面接受着翔的进出,力量十成十地全部由他消化。最初巨大的疼痛感已经开始变得麻木,撕裂的伤口不断扩大,点滴血迹顺着绿阳的大腿内侧流下来。
两人身体间的碰撞声夹杂着潮湿的液体声,还有一塌糊涂的喘息声。
翔的快感直冲脑门,身体下的这个人给了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手肘和膝盖拼命用力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绿阳,身体后面的疼痛感开始转移变化。被充满的身体,和被反复冲撞的刺激,让身体深处升腾起另一种感受。这种反应虽然难耐,但与疼痛又完全不同。那种滚烫的热度似乎开始抓挠他的心,小腹的热流又开始乱窜。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种反应,但咽喉里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冒出声音。
“呃……”在接连不断的碰撞声里,绿阳发出呻吟。
意识到的时候,他立刻咬住自己的手指,以阻止自己再张嘴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都被翔尽收眼底。
他几乎有了想破坏掉这副身体的冲动。
他的喉咙紧绷,几近失控地绿阳身体里抽插着。
“呃,呃,嗯……”每进出一次,绿阳的身体每被向前推撞一次,他都会低头咬住指节,但依然挡不住呻吟声从唇边滑出来。
他的身体被推撞得几乎战栗。
时间越长,他的感受越诡异。
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那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搅动,不自觉地配合起身后本是强迫他侮辱他的人的动作。
每进入,身体便向后迎合,肌肤相贴,再被向前推撞,离开,再贴合。
这让床第之间的声音立刻多了淫靡气息。
连同呻吟,连同碰撞,连同体液声,一起。
“啊啊……”
翔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他用力顶送几次,终于滚烫地释放。
液体和着血,一起顺着绿阳的身体滑下去。
他倒在床上,汗从额角淌下来,身体四肢无法抑制地抽搐,喉头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呜咽。
他失去意识了。
所以不知道,翔后来趴在他的身上,平复不下自己的喘息,良久。
 
 
那之后,此番这般的事情,几乎每日上演。
绿阳无力抵抗,或者说,也几乎不再抵抗。
在翔的拥抱里,他的身体,发生了不可扭转的改变。
他虽年少,亦已知晓。
岁月可以改变世间万物,模糊人们那极度脆弱的记忆。
天知道,夜夜夜夜的身体绞缠之间,他是在承受,还是已经变成了等待。
他但愿自己还记得这本是一种屈辱。
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记不记得。
因为记不住,而倍感恐惧。
 
 
绿阳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他贴身不离翔的身边。
跟翔学武练功,随翔打劫商队。
他似乎俨然成了这山贼寨子里的一份子。自然得几乎像是没人记得他的来历和本来的身份,好像他生来就是个山贼一样。
只是,他仍然从来不说话。
也许他本来并不是个哑巴,但是几年过去,便已经不再有人知道他原来是会说话的。
翔喜欢绿阳。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这种喜欢显得有点复杂。
既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又始终没有退去对峙的情绪。
绿阳的一身功夫越发地好。
瘦削的身形逐渐长成大人,曾经细弱的手腕也已经坚实有力。
在劫杀的营生中,他屡次三番替翔挡过刀,拦过剑,不出任何声音却如影随行。
而在床第之间,翔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他有时甚至也会回抱他。
曾经稚嫩的身体,已全然不同。
眉宇间的俊秀,也越发出挑。
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迅速撩拨欲望的弦。
两人之间的关系,倍显微妙。
翔也许是沉醉了。
竟然连他都渐渐开始忘记绿阳本来的身份,以及他于绿阳来说,又是什么身份。他甚至觉得,也许有人可以陪伴他左右,在这空旷的山野之间,一直到不知道多远的多远。
尽管天生草寇的命,他也曾经在无边的孤独中有过这样的期许吗。
这该是何等的奢望。
奢望到危险。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自己已经迷失在天天夜夜间。
山间岁月,悄倏而逝。天干地支,轮转交替。对一个身体的贪恋,占有,求欢,变得越发原始和简单。
那一日艳阳高挂。
翔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没人。
他起身寻出去,被门外的阳光扎得张不开眼。
用手挡在眼前遮光,慢慢睁眼,在指缝间看到熟悉的背影。
居然穿了一袭绿衫。
这些年来,从未再见绿阳穿过绿衫。自从他原本那件绿衫被撕碎之后。甚至连丝绦,鞋袜,头巾,都不曾再用过半寸绿色。
翔放下自己的手。
看到绿阳的发丝在风里被撩动。
想叫他,但竟然一时张不开口。
绿阳转过身。
簇新的碧绿色,几乎荡漾水光。
翔的脚下不自觉地挪动,向他靠近。
艳阳光线透过绿衫,绿阳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
竟然对他笑了。
那俊秀的人,数年如一日淡薄如霜的脸上,竟然对他绽开了笑。
翔的呼吸静止了。
他伸出手,想要揽过绿阳到自己怀里。
也就在这一瞬间。
绿衫袖里寒光一凛。
绿阳向翔的胸前一贴,脸靠在他的肩头。
翔的腹部一凉。接着一热。
他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了。
被尖利地刺穿身体,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翔没有推开绿阳。
任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十年了。”
翔的瞳孔闪烁。
他出声了。
从来未曾与他说过半句话的绿阳,出声了。
但也许因为太久不曾出声,他已经快要不会说话。他的声音极度沙哑,粗砺到几乎像是发不出声音,只是依稀可辨,他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绿阳的声音砂纸磨过般,低沉模糊。
“……”
“我家人的,十年忌日。”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
“……”
翔不说话,只安静听着。
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
多说些。再多说一些。
“你听好了。”绿阳从翔的肩上抬起头。
“……”
“我不叫绿阳。”他看着翔的眼睛。
“……”
“我叫雅纪。”他拼命发出声音。
“……”
“这是母亲给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颤抖。
“……”
“你没资格给我名字。我不叫绿阳,我也没叫过绿阳。”
“……”
“我等这一天,十年了。”
那本唤作雅纪的男人,双手紧握短刀刀柄,由于仍然一直在向里用力,双手已经被冒出的鲜血沾满。
他的瞳孔明明是那样乌黑,但却像是向外燃出红光。
没错。
你不是那个叫绿阳的少年。
不再是。
你是名叫雅纪的男人。
翔于是笑了。
再一次四目相接。
其实人生短短数十年,活到哪里就算哪里,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杀你亲人时,我知那是暴行,但从来都想人生一世也不过殊途同归。最多不过是,我多受点阴界厉鬼的油煎炮烙而已,所谓的——报应。
就比如此刻这样。
所以我没有遗憾。
余生已少少,却还有机会看过你的笑,听到你的声音。
至此,我也算活得够本了。
沉默中,叙尽过往种种。
雅纪把手里的刀柄用力一转,从翔的身体里抽出来。
翔倒下去。他的头靠在地上,努力抬起眼,看逆着光的雅纪,片片绿光荧荧。
“我以为……”他轻轻说,像是自言自语。
而后,世界从眼前谢幕。
 
 
“其实……”
血滑到刀尖上,滴落。
提着刀的雅纪看着合上眼睛的翔。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最后想说的,是什么。
你以为的又是什么。
雅纪弯下膝盖,跪在翔的身边。
那如此平和的脸。你不怨恨,因为是我?
你以为的没错。
我的确是——对你有如你对我般的感情。
这一点其实我和你早已经心知肚明吧。
十年,足够让你我知道了吧。
但是,那亦不能改变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这个事实。
永远不能。
我就是在等“你以为”的这一天。我要让你以为,让你希望,然后再让你知道,什么叫锥心之痛。
手刃你,是我活到今天的意义。
所以,我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握刀的手,靠近颈边。
刀刃上染抹着将凝未凝的血里,漾起寒冷的日光。
那寒光猛然一晃。
新的热血滚落下来,将那原本的光芒倒影吞噬淹没。
 
 
叫他绿阳,是因为,那一天,他也同样看到一轮绿色日光。
从他看见他的第一眼。
那太阳般明亮却因惊恐闪烁异色的脸。
那双因为仇恨而燃出血火的眸子里。
那之后一晌贪欢,便是十年。
生命里,拥有绿色阳光照耀的十年。
如此奇遇,夫复何求。
绿色艳阳,高悬碧空。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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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七)


喀啦喀啦喀啦……
咕噜咕噜咕噜……
樱井翔背着双肩背包,手里拖的拉杆箱轱辘滚过机场的地面,从石砖地面再经过大理石铺砖,有节奏地转动出不尽相同的声音。浅烟灰色系的POLO衫和休闲裤,似乎都已经几个世纪没有从衣柜里拉出来过,站在镜子前差一点不认得自己。没有白衬衫的扣子和领带一起封系在领口,脖子竟然觉得宽松到不自在。
出门的时候是个好天气,绝对适合长途飞行。
“什么,旅行?!”
别说西原豆蔻感到意外,就连樱井翔自己都觉得意外。
旅什么行?
自己哪来的那个闲情逸致?
或者也不说是不是想旅行,而是事实上哪有那个闲功夫?
但在豆蔻这样疑问的时候,樱井翔却斩钉截铁,坚持一定要去旅行。
时间怎样都会有,工作永远做不完。行程安排挤一挤总是有的,总之他就一定要去旅行。
豆蔻也许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她只问那要去哪里,樱井翔就说你想去哪里呢?她说哪里都行啊,于是樱井翔说那就一切交给我来安排好了。
没人比他更擅长安排行程这件事。
最终竟然真的很快成行。
樱井翔理了一周的行李物品要多全就有多全,简直就是风吹雨打都不怕。凡事须策万全,这也算是他各种强迫症的其中之一?
他摘下墨镜,抬眼看大屏幕上出发航班的时间信息,再低头看看手表。差不多了啊,豆蔻还没到。
不要挑战樱井翔对时间的估算和计划,不然他一定难免焦虑。
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想往外拨,来电铃已经抢先一步响起来。
豆蔻。
“喂?到了吗?”樱井翔接起电话。
“对不起!”豆蔻的声音几乎和樱井翔的同时响起,只听声音都似乎看到她合掌抱歉的样子。也不等樱井翔问怎么了,她接着说:“真的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陪你去了!我爸突然在公司里大发飙,无论如何也要我陪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面料设计大赛,说没有个年轻人人家会以为西原家后继无人了什么的,任我说什么都没用……”
听筒里一连串的抱歉和解释。
樱井翔首先想到的其实并不是失望,而是——到了现在这一刻才?到了现在这一刻才突然想起女儿应该去参加什么设计展?什么安排能够突发成这样啊!也许是他内心存着阴暗的揣测,但这摆明了就是拆台吧?
虽然始终没有正面提出反对女儿和他的交往,但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拆台,其实态度分明比什么都更明确吧?
樱井翔握着手机,有一点点放空。
所有的机票酒店行程都已经按照两人标准订好了——樱井翔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对着电话气急败坏地说这些的。他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盘旋了一下,等下去退票柜台怎样走才是最近的路线。好吧,只是一下而已。
“我知道你一定把机票酒店都定好了,而且又难得排出这么完整的假期,真的很对不起……不过没关系,这趟旅行你不会去不成的。”豆蔻的抱歉说了几分钟后,突然话峰一转。
“……什么?”樱井翔回过神来。
“我在和爸爸解释说我是要陪你旅行的时候,苜蓿正好就在旁边。她听到目的地以后跟我说,没关系啊,有个正合适的巧合——”豆蔻轻巧地说着:“相叶君一直都很想去那里!曾经和苜蓿提过无数遍。所以她觉得不如——让相叶君和你一起去吧。反正那些订好的行程也没办法退,假期安排好了不用更是浪费,而且……”
“等等等等,你等等先!”樱井翔很少不客气地这样打断豆蔻,“你说谁?”
“相叶君啊!苜蓿说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
“……”樱井翔没来由地上火了,而他自己几乎无法掩饰这种情绪,冲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我是准备和你去旅行的!你来不了也没关系,干嘛要推别人来?”
荒唐透顶。
樱井翔觉得这真是荒唐透顶,不仅荒唐,而且荒谬。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电话那头好像没想到樱井翔会发这么大的火,声音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樱井翔咬咬嘴唇,拼命告诉自己别发火,“没事,是我态度不好。”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想去这次旅行,如果去不成的话,会很失望吧……而且你和相叶君最近不也处得很熟了么,苜蓿也总是提起,我想这样不也正刚好……所以我就……”豆蔻轻声解释着:“对不起,我擅作主张了。”
冷静,樱井翔,冷静。
说到底豆蔻似乎也没做错什么,更没做过火什么。你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也有点师出无名。
“没事,你也是为我考虑。对不起,是我一时着急了。”樱井翔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拉起拉杆箱就准备转身往机场外去,“不过,还是跟相叶君说一声让他别来了,我去把行程取消掉,虽然很不好意思——”
转过身的一瞬间,樱井翔的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十几步之外,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个人正朝他跑过来,衣服打眼,头发蓬松,还边跑边挥着手。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想——他恐怕已经快到了。”豆蔻的声音在耳边变得不太真切。
“开什么……”樱井翔觉得这句话其实已经是自言自语。
“樱井大哥——”声音太扁,所以穿过人流间的缝隙传来。
樱井翔放下了手机。
“玩笑。”
 
 
飞机引擎轰鸣。
“旅客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滑行,马上就将起飞,请您再次确认……”
机票樱井翔没能退成。
当只背着一个旅行包的相叶雅纪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扶着膝盖从包里抽出自己的护照往樱井翔手里递时,他其实就知道,自己这机票是退不成了。
飞往约翰内斯堡的两张机票。
南非。
——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
是吗?自己全凭个人喜好定下的这个地方,是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
巧合?
就算是,也着实令人恼火。
那晚醉酒之后,他们还没见过。
樱井大哥!
抱歉啊来的不是姐姐。
但我也会是很好的旅伴的!
相信我。
樱井翔简直就无话可说了。
难道他还能说你不许去然后押着这个特意赶来的人去退票吗?
尽管荒唐,尽管比荒唐更荒谬,但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直到上了飞机,樱井翔也还是几乎没正眼看看相叶雅纪。飞行开始滑行时,他打开旅行手册。
“樱井大哥,你知道吗?”
相叶雅纪在身边出声。
“嗯?”他不转头,只盯着旅行手册应。
“南非是彩虹之国。”
 
 
彩虹之国的美名并不仅仅因为南非的国旗是由彩虹色构图而成,还因为这个国家地型地貌各种丰富,有城市繁华,有草原广袤,还有海洋湛蓝。国家历史文化多样,不同种族人群交汇,几大洋在这里融汇,国土面积不大但却包罗万象,因多彩多姿而得名。
北半球到了秋天时,便是最适合去南非旅行的季节,因为这时正是南非的春天,百花盛放,阳光明媚,连空气都似乎被涂抹上明丽的色彩。
樱井翔的所有安排,都是没有偏差的。
除了——
一起下飞机的成了相叶雅纪。
总有些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
而这样的变数最终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也只有天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飞去开普敦,而是要先飞来约翰内斯堡?”相叶雅纪看着约翰内斯堡的蓝天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单纯因为我对这座城市一直有向往。”樱井翔目视前方。
“向往?”相叶雅纪看他。
“这座城市的名字,让我觉得一生非来一次不可。”樱井翔戴上自己的墨镜,“这里可是著名的黄金之城,有全世界最美的城市景观。”
“诶——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布隆方丹这个城市才是非去不可呢。你不觉得它的名字会让人想起座布团什么的吗?”
樱井翔本来绷住的扑克脸实在忍不住破功。
胡扯什么!
那是人家的司法首都,就是让你拿来这么吐槽的?
南非是全世界唯一的三首都国家,这一点在樱井翔提起时,相叶雅纪竟然也表示知道。这让樱井翔有点意外,并且发现,他可能真的是一直很想来这个国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以啊,如果你想去的话,最后我们绕去那里再回国。”
说完樱井翔发现,在本来不情愿的拧巴里,自己竟然开始生出了真正想好好玩玩的心情。
“话说,平时看多了正装,都视觉疲劳了,但樱井大哥你穿成这样不是很帅吗?”相叶雅纪笑着看樱井翔一身的休闲装。
幸亏扣着墨镜。
不用害怕眼神闪烁被人发现。
“只不过可惜——”相叶雅纪却歪歪头说:“就是行李多了点。”

to be continued


血亲,我比你狠多了。。
姐姐什么的,就别跟着了有没有(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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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六)


虽然本该说的话说不出口,本该办的事办不下去,但是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交从却还是日益频密起来。
一来,是豆蔻时时刻刻都在关心这件事,没有一次见面不询问“和相叶君聊得怎么样?”他没法不硬着头皮把这件事继续下去。纵使是全无头绪和进展,也总比不做强。
二来,是相叶雅纪热情的信息和电话纷至沓来,有事没事,就请他去店里坐一坐,或是今天有没有空小喝一档。他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三来……又来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三来吧。
“樱井大哥你来啦,今天吃点什么?饺子吃太多了,换吃一次麻婆豆腐如何?”
“樱井大哥原来你这么会喝酒……”
“你还真是随时随地带着文件啊……”
相处模式,一日自然过一日。
酷夏暑热在一日一日中抽丝般退去。
某天傍晚,早该过了下班时间却并不打算离开公司正埋头工作的樱井翔,手机上收到了相叶雅纪“今天要不要去喝一杯?”的信息。
本该拒绝。
但是却不知道拒绝的理由。
并不是因为手头的工作没做完。因为于他来说,手头上的工作就不可能有做完的时候。
“好啊。”迟疑片刻,这样的回答还是发了回去。
于是约定了见面地点。
把文件在桌面上理整齐,塞进公文包,起身准备抓过椅背上的西装上衣时,樱井翔犹豫了一下,又把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扯开领口的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顺手和上衣一起搭在椅背上,然后转身出门。
结果只是刚一出门,樱井翔已经后悔了。
这根本已经不是夏天的夜了。
小风顺着领口吹进衣服里时,身上竟然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
几时起,竟然秋天了?
这个问题在见到迎面小跑过来的相叶雅纪时,得到了解答。相叶身上那件长袖针织运动衫让樱井翔知道,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还不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
果然,相叶雅纪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衬衫,显得颇为惊讶,“樱井大哥你——不觉得冷吗?”
“啊,还好吧……”樱井翔笑得有点尴尬。
总是这样。
在相叶雅纪面前,他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不是盛夏季节里西装革履,就是已经秋初微凉时又忽然耍起单薄。
他简直倒有点习惯了。这种错位。
“樱井大哥你真是……”相叶雅纪笑着,像在容赦一个不懂基本常识的小孩,“幸亏今天约的是个暖和的地方。”
樱井翔没有听明白,“我们不是去喝酒吗?”
“我订了烤肉店的位子。”相叶雅纪说着,已经转身带路。
“烤肉?”樱井翔跟着,但还是没明白。
“你还没吃饭吧?”相叶雅纪抬头寻找着店招牌。
“……”在颇有凉意的风里,樱井翔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特别尤其地感觉冷,是因为自己的肚子已经空到不能再空,身体里一点热量都没有了。
“虽然说本来是想找樱井大哥你喝一杯,但是看看这个时间,想你一定又是在加班,根本还没顾得上吃饭。所以怎么能空腹喝酒呢?而且,只怕等下喝酒时你还是会忍不住拿文件出来看,不先吃饱更不行了……”相叶雅纪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店门,转头笑道:“到了。”
“……”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就会知道,我这个时间一定还在工作根本没吃饭?你怎么就会知道,我注意不到天已经转凉而穿少了衣服想要吃点暖呼呼的食物?你怎么就会知道,我等下真的是打算边喝酒边再解决一份文件的呢?
你怎么就知道呢!
跟在相叶雅纪身后走进店里时,樱井翔攥紧了手里公文包的拎手,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地感觉身体有点不自在。
到对面坐定,他还是觉得全身筋骨都在僵硬地较着劲儿。
所以当相叶雅纪把菜谱推到他面前时,他全没心思,笑着对相叶雅纪说你点就好了,我什么都吃。
“这样啊?”相叶雅纪翻开菜谱,大致翻了几页,就抬手招呼服务员了,“诶——要牛肉,五花肉,盐渍牛舌——还有扇贝。”
樱井翔的确是几乎不挑食的人。所以相叶雅纪点了什么,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反正都是他能吃的。
但是当炭火火苗在井字格烤架上隐约冒出来,相叶雅纪把颜色漂亮有一厘米厚的牛肉在铁格上按得嗞嗞作响时,樱井翔一下子就来了胃口。已经空无一物的胃似乎终于活过来了。
面前的炭火烘烤得他身上终于有了暖意,解开领口两颗扣子,他几乎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埋头猛吃了一阵,等有人往他肘边推了杯麦茶过来时,樱井翔才回过神来。
抬起脸,发现相叶雅纪笑弯了眼睛看着他。
樱井翔鼓着嘴,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我真的还是很喜欢看樱井大哥吃饭的样子,实在让人感觉幸福。”
樱井翔知道,相叶雅纪这曾经说过的话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因为看到他吃得很香的样子就会想起苜蓿。但是他头发根里还是瞬间就冒出一层细汗。他赶紧把嘴里的肉嚼了两口吞下去,端起麦茶的杯子,扭脸喝茶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哎,扇贝来了。”相叶雅纪这时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一大盘扇贝,用夹子一个个把扇贝放在烤架上。
樱井翔小心地抿着麦茶,悄悄用手指蹭掉额角的汗。
新鲜的扇贝很快在热度烘烤下渗出了汤汁,在贝壳里翻滚着沸腾的小气泡。
“哇这扇贝很赞!”相叶雅纪高兴地说着,夹起一只放进樱井翔的碟子里,“来,快吃。”
“好,你也吃啊。”樱井翔夹起壳里渗着汁水的扇贝。
但是相叶雅纪只是接着把烤好的扇贝夹起来往樱井翔的碟子里堆,“我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了?”樱井翔把扇贝送进嘴里。
“没什么,我吃饱了。这扇贝是专门给你点的,多点吃。”
樱井翔叼住了连同扇贝一起送进嘴里的筷子。
——这扇贝是专门给你点的。
为什么。
有几个人知道他最爱吃的就是扇贝?
而他同时意识到的还有,相叶雅纪说想到这个时间他恐怕还没顾得上吃饭,其实潜台词分明应该是,正常人都已经吃过饭了吧?相叶雅纪自己也已经吃过了吧?为什么明明还没怎么吃就饱了,那难道不是因为明明已经吃过饭,却还是特意陪他一起来吃饭吗?
他实在是各种迟钝和失礼。
而相叶雅纪却还在边兴致勃勃地烤着扇贝边闲话家常般地说着:“咱们四个人一起吃烤肉那次,我就知道樱井大哥你最爱吃的就是扇贝……即使明明已经热得有点吃不下,却还是只对扇贝动了那么几筷子……”
樱井翔把叼在牙间的筷子尖咬紧了。
他那已经不知所措到心里的拧巴无法可解,只能全转移到筷子上了。
没有意识到秋天已经到来的是他。
所以,认识相叶雅纪难道不是在夏天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吗。
那么,满打满算,也就刚刚只过了一个夏天,而已吧?
所以樱井翔是到这时才意识到,认识相叶雅纪不过短短一个夏天,而就这短短一个夏季,相叶雅纪就了解了他多少?
为什么?
因为太过温柔所以对他细致入微的观察?
怎么可以有人能够温柔体贴别人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就是挑战他的常识。
 
 
常识吗。
好像的确是缺。
要不就不至于总是不分季节乱穿衣了。
接下来那一摊的酒桌上,樱井翔没有再看自己的那些文件。他其实甚至也几乎没再敢正眼看相叶雅纪一眼,只埋着头喝自己的酒。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这不仅仅因为他根本开不了口,还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如此频密地和相叶雅纪见面了。
夏天已经过完了。
也没理由说总要去吃个冷面什么的了。
他其实也没那么有闲,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
还有,他和豆蔻最近也见得太少了吧?
第二天早上坐在办公室里拼命用手指敲因宿醉而作痛的额头时,樱井翔拿出手机点下了豆蔻的电话号码。
前晚的酒怎么散的他都快不记得了。
其实他的酒量明明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醉。但谁知道怎么埋头喝着喝着就开始意识恍惚。总之最后相叶雅纪大概一定有扶他,但被他暗自用力挣开了。
他到底是在搞些什么。
“喂。”豆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喂,豆蔻。”樱井翔清了清嗓子,吸口气,“我们去旅行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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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法则(三)


琥珀城。
相叶雅纪在第五特区公共区域的资源共享中心搜索着数据。
琥珀城,地域面积远不及水晶城,但聚集着高精尖科技和各种核心技术,是一座小而精巧、壁垒坚固的城市。虽然明明都归政府统一管辖,但是个中利益却牵涉复杂,很多事情只能在暗处进行。这也是政府雇佣军能够得以存在的依托吧。
由于面积狭小,因此城市建筑分布寸土寸金,几乎没有城市广场,所有地面皆被高层建筑覆盖——相叶雅纪用手点着巨大桌面屏幕上的信息,咬着嘴唇琢磨。
这次入城由他领队。
那么理所当然,入城的方式也是由他决定了。
至于为什么要让一个从没去过琥珀城的他来领队,相叶雅纪不想追究了。军队里的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虽然说都是政府的地方,但一整支队伍的雇佣军大摇大摆地直接入城还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任务也就不用完成了。
那么,以怎样的方式才妥当呢。
坐在高脚转椅上,手扒在椅子边沿,相叶雅纪仰起头,转了一个圈。
眼睛的余光里发现一个身影,从后面走过来。
4019830617。
穿着训练时用的某一套迷彩服。这套制服比较宽松,平时相叶雅纪随意活动时也喜欢穿这套。
“哟。”他向相叶雅纪摆了下手,走到他身边的一个位置坐下。
随手在桌面屏幕上点出一个画面,弹到面前看着。
“也来查资料?”相叶雅纪随口问。
“看看琥珀城什么地貌。”4019830617说。
果然也是会做功课的人。
但就一时无话。
相叶雅纪隐隐感觉,他们之间其实应该是有一层竞争关系存在的,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其实又未必多有心思争这个领队,出什么位。
但是,气氛还是很微妙。
“这座城真的几乎没有三尺平地啊……”4019830617歪着脑袋盯着蓝荧荧的画面。
的确。
和相叶雅纪的感觉一样。
“一眼看上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停机坪。”旁边又接着这样说。
相叶雅纪于是也再把身体往后靠靠,端详了一下。
说的没错。
那些覆盖满城市地面的高楼大厦的顶层上,全是打上醒目标志的直升机停机坪。密密麻麻的楼顶挤在一起,那些挤挤挨挨的停机标志几乎要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也是,这座看来交通不便的城市与外界的各种通联,都需要靠这些停机坪来起飞降落完成了。
等等……
密集到恐惧的停机坪……
直升机……
乔装……
……
拜谁所赐呢?
总之,相叶雅纪有主意了。
 
 
第五特区的中央指挥室。
相叶雅纪站在扫描区域,看着一道红光从自己头顶扫下来。
指挥室是特区重地,只要有人进入扫描区,立刻就会直接进行胶囊扫描确认身份,不会再等待来人任何通报。如有发现胶囊数据结果不符特区编制,将会直接当场对危险目标进行射击。
幸亏胶囊是不会说谎的。
相叶雅纪笔直站着,心里这样想。只要有身体里的这颗胶囊在,他就永远都是个可以辨识的军人,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这个觉悟,他到底是从几时开始有的?
“3019821224,什么事?”此次担当队长那个已经熟识的声音响起来。
“是。”相叶雅纪一磕脚跟,“关于A515任务!”
面前的银色大门打开了。
相叶雅纪迈步走进指挥室。
空降队长2019820125正站在指挥室的中央,穿着那略有不同的第一支队军服,短黑靴高过脚踝几寸,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四面八方闪烁着各式电子映像。地图,数据,人员装备图,等等。
“队长。”相叶雅纪敬礼。
樱井翔转过脸看他,点头。
“说你准备说的。”
“是。”相叶雅纪放下手,“这次琥珀城的任务,我想要全线采取乔装方式,潜入城中智取芯片,避免发生正面冲突。”
樱井翔转过身,穿过那些电子映像走到相叶雅纪面前。
“说出判断理由。”
“琥珀城地势高低错落,非常复杂,并且在此基础上高层建筑林立。如果采取强攻的方式,一来硬碰硬损失很大,二来我们并不了解地型特点,行动将会处于被动。对于这种构造复杂的城市,反而是先进入暗处比较好行动,同时也不易被发现。”相叶雅纪双手背后,在樱井翔的注视下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
樱井翔微微点头,手指搭在唇边,继续盯着他,“陈述可行性方案?”
相叶雅纪也看着樱井翔,却忽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瞳孔,似乎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的。
但目光移动,却又有些更无所适从。剃掉的鬓角,或是露出的额头,再或是略带青色胡渣的下巴,为什么眼神没办法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是在恐惧些什么?
“是,队长。”相叶雅纪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直升机。”
“直升机?”樱井翔挑了挑眉毛。
“是的。从直升机开始。”
 
 
琥珀城距离水晶城百数公里。
第五支队全员30人。
所有人都熟练掌握直升机驾驶技能。
因此十架直升机足矣。
“第五支队全员注意,这是出发前最后一次集体交待任务事宜。A515所有任务细节计划安排已于昨晚经由宿舍电脑通知个人,每个人应该都知道自己需要完成什么。从出发开始,所有人通讯设备保持高度畅通,结束任务返回这里之前,不会再有全队集合。还有没有问题!”
站在第五特区已经从地下升出的巨大升降停机坪上的十架黑色直升机前,一身黑色西装的A515任务担当队长正在最后一次整队,西装上衣里翻出来的白衬衫领子笔挺簇新,手里攥着的黑色墨镜闪着冷光。
站在他对面的第五支队全员,也全部是同样装扮。
“没有!”
“很好,各分组登机,准备出发。”
全员四散,各自登机就位,发动引擎。
直升机螺旋桨转动,风吹开樱井翔的额发,露出额头,西装上衣里也兜满了风。
他把手上的墨镜打开,看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相叶雅纪一眼。
同样的黑色西装,簇白衬衫,兜着风,起伏在身体骨骼上。
从地底升上地面的停机坪,接受着水晶般阳光的照射。
谁也不知道,这里出现的半刻定格是什么意思。
“领队,登机就位。”樱井翔把墨镜扣在眼睛上,转身登上一架直升机。
“是。”相叶雅纪也转身,两步跑到机舱另一边,爬进驾驶位,扣上耳机。
樱井翔坐定,也扣上耳机,掰下麦克,“出发。”
相叶雅纪拉动引擎。
轰鸣声骤响。
领队直升机起飞。
全队逐一跟随其后,升上冰蓝色天空。
政府雇佣军A515任务正式开始。
方向——琥珀城。

to be continued

拍手[7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五)


“最近,公司还顺利吗?”
豆蔻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把手,手指捻动着摊在桌上的书页,问坐在对面看文件的樱井翔。
“嗯,还可以啊。”樱井翔不抬眼地应道。
从宇都宫回来以后,这是第一次和豆蔻约会。
宇都宫之行对于樱井翔来说颇有收获。一来是联系到了几家很不错的传统缫丝企业,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企业作风讲究,保持了传统工艺中的精髓,并且原料蚕丝品质上乘,以樱井翔的判断,将会成为今后非常有挖掘潜力的合作商。二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到那座天然氧吧里吸了一回氧,他的脑袋里冒出好几个很不错的创意,让他觉得很有信心能够实现。三来么……他也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不止是工作上有收获还有点别的什么的错觉。其实,并没有什么三来吧。
和豆蔻面对面坐定,三两口扒完饭就翻开文件。
“别太拼了。饭吃那么快,胃受得了吗?”豆蔻看着他。
“没事,我这人有个铁胃。”樱井翔不以为意。
其实豆蔻也习惯了。不然的话,她就不会随身在包里揣本书,以便在樱井翔翻开文件时自己就翻开书。她不会过多阻止樱井翔忙于公司的事,因为她知道,要樱井翔进西原家的公司,恐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让他放手樱井家的公司,几乎就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尽管西原家的公司早晚也注定是要由两个女儿或是女婿来继承,但是指望樱井翔,是别想了。
豆蔻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更加在心里有别的打算。
“呐。”她把咖啡杯在碟子里推转半圈,“关于相叶君的事,你怎么想?”
樱井翔从文件里抬起了眼睛。
意外地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手指晃了一下。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苜蓿和他的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就是说,你觉得我爸最终可能同意他们的事吗?”
“……”
樱井翔拿开手里的文件,心想这让我该怎么回答呢?我现在连你爸最终对我们的事可不可能同意都没底。
“很难说啊。”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说。
“一定要让我爸同意。”豆蔻肯定地说。
“为什么?”樱井翔没有深想。
“因为公司里最终总要有个男人。”豆蔻看着他说。
“……”樱井翔有点明白了。
“我不敢说相叶君是不是最终能担起公司的事,但是苜蓿的脾气我却是太知道。只要是她认定的,那是绝对不会拐弯的。如果不能让她和相叶君在一起,那她这辈子堵个气再不找男朋友都是可能的。”豆蔻一连串地说着,语气却轻淡,“到时候,再反过来指望我这个长女的丈夫,岂不是成了骑虎难下?”
太聪明。樱井翔看着豆蔻细长的眼角,心里这样想。的确,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如果苜蓿那边没有一个男人继承西原家的公司,最终就一定会逼到自己头上来。而自己这边,显然是不可能放弃樱井家的公司。那到时候怎么办,一拍两散?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相叶雅纪能来顶上这个位置,再重要不过。
只不过——要怎么一定让你爸同意?那场杀鸡儆猴的家族大戏,我可是当中重要的角色。泥菩萨过江,我还管得了别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樱井翔这样问。
“我想,你能不能去多和相叶君见见面,多了解了解他,看看他是不是适合进公司,再教他一些基本的商场事务?”豆蔻端起碟里的杯子。
想的是不错。但是,未免简单了点。樱井翔这样想。
想起在宇都宫对着筷间饺子那个如数家珍的相叶雅纪,其实,单方面就说想让他来担负这个继承西原公司的责任,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点呢?人家会愿意放弃自己本来在做的事情吗?又再说,就算他愿意,自己又何德何能,敢说教他什么东西?
但是豆蔻也全是为了他考虑,不想他到时候为难。樱井翔当然领这个情。
所以他不能面露难色。
虽然他心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如何去执行,并且对于自己与西原家未来关系的各种预期都更加深了一层忧虑。
但还是要说:“没问题。”
 
 
是这里吗?
没错,是这里了。
桂花楼。
樱井翔迈步抬脚,走进店里。
“欢迎光——樱井大哥?”相叶雅纪正站在柜台里,抬眼看到是他,一脸惊喜。
樱井翔点头微笑。
“快坐坐坐,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相叶雅纪赶紧走出来,招呼樱井翔坐下。
“没事,我也是恰巧路过这附近,记起你家的店好像就在这边,就想过来看一眼。”樱井翔坐下,“刚好也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不是。”
“嗯,你来得合适啊樱井大哥。”相叶雅纪笑着递上餐牌,“我们的最新饺子系列刚刚推出。”
好快的动作啊。
看看餐牌上那五花八门的饺子,放了多少心思进里面?
点了三碟饺子,坐在桌边的樱井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头应该从何说起,该办的事又能怎样办下去。
直到相叶雅纪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他眼前。
“来,樱井大哥。”他笑着把碟子放下。
面前的碟子里,面皮形状虽然相熟,但居然在眼中呈现出五颜六色。樱井翔的眼睛睁了睁。
这是——
“樱井大哥你没有看到这一道,所以我擅自做主附送了这碟饺子。”相叶雅纪转身在樱井翔对面坐下。
“这饺子——”樱井翔盯着碟里的彩色缤纷,“是彩色的?!”
“啊,是啊。不过千万别误会,这不是色素染出来的,是用不同颜色的蔬菜榨汁以后和面揉起来做出来的颜色,是纯天然的,而且还很健康。”相叶雅纪有些得意地拿起筷子,指着碟里的饺子,“比如这个红色的就是番茄汁做的,绿色的是菠菜汁,黄色这个是用了彩色青椒……”
颜色真的特别漂亮。
樱井翔看了说得兴致勃勃的相叶雅纪一眼,又一次,看到了映进他黑眼睛里的彩虹。
“这种饺子的灵感就来自于上次和樱井大哥在宇都宫遇见时看到的彩虹,实在是太漂亮了。回来以后我就想,要是把饺子也做成彩虹,来吃的人心情该有多好呢?”相叶雅纪抬起脸,几乎说得神采飞扬,“所以你看,这款彩虹饺子现在卖得可好了!樱井大哥快尝尝看怎么样。”
樱井翔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绿油油的饺子,端详片刻,送进了嘴里。
一片清香四散开来。
遇见。彩虹。
心情该有多好。
“怎么样?”相叶雅纪盯着他的眼睛闪闪亮的。
没办法。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对这样一个人说出什么你替我去继承公司吧这样的话。
“超——好吃。”樱井翔鼓着嘴,笑应相叶雅纪。

to be continued


还是没办法从本家毕业。
所以,就不毕了!
想太多是不能当饭吃的。
所以,就不想了!
今天起,就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至于说好看吗,狗血吗,雷吗,OOC吗。。
那不在我能控制的局面里!
自言自语完毕~

拍手[1回]

“相叶”

二宫和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真没想看的。
只不过是那画面死乞白赖不由分说非要往他眼睛里钻,他也觉得很伤眼啊。
他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谁让他是这种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好青年呢。
“呐,等一会儿,相叶和你说话的时候,就露左边乳首给他看,知道了吗?OK,起来吧!”
二宫和也说完拍拍樱井翔,示意他醒过来。
樱井翔偷偷咬了咬牙根,睁开眼睛。
“你怎么了,没事吧。”大野智问。
“没事啊。”樱井翔答。
“没事吧?”松本润又问。
“没事啊!”樱井翔再答。
轮到相叶雅纪开口:“呐,没事吧?”
樱井翔慢慢扒开背心的左边,露出左边乳首,看着相叶雅纪颤抖着声音说:“没事。”
演播室里哄然大笑。
“怎么样,要这样玩一整集吗?”二宫和也笑着问相叶雅纪。
“不用了不用了,让他从催眠里醒过来吧!”相叶雅纪笑。
笑得多少有点尴尬。
想要瞪二宫和也一眼,又不敢。
二宫和也打个响指。
解除催眠。
二宫和也你好样的。
樱井翔在心里暗自翻白眼。
心里大概知道这事的起因。多半是因为,今天乐屋里只有他和相叶雅纪两个人时,他抱怨相叶雅纪昨晚咬他的地方很疼,相叶雅纪说他瞎夸张然后玩笑着要扒开他的衣服看个究竟,刚好在扯开他背心的左边胸口露出乳首时,二宫和也推门走进来。
樱井翔不知道二宫和也看到了。因为他已经立刻一把揪过自己的衣服装作没事发生一样。
不过二宫和也何许人也。
进门的一瞬间就光速地扫描过了乐屋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所有当时正在发生的事。
居然公然在乐屋里调情。
还扒开衣服看乳首。
毫不考虑别人眼睛的感受!
行,就让你们看个够。
“二宫和也你怎么回事!”
“啊?什么啊?”
“刚才你搞什么搞!”
“没搞什么啊,不就是做节目博效果吗?你看,效果多好啊,全场沸腾了吧。”
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宫和也的特技。
相叶啊相叶,乐屋里不要乱扒衣服,你记住了没?
 
 
那略显遥远的宿题时代啊。
嘶——痒。
樱井翔把手伸进衣服里挠了挠自己的肋骨。
说被咬的地方很疼,那的确是夸张了。实际上当然并不至于疼,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刺痒。
改了吧。
别再在床上的时候逮着个地方张嘴就咬。显摆你有一口好牙是不是?咬的时候是没多用力,也未必能受什么伤,咬在身上有衣服遮着也不会有碍观瞻。但是——之后真的会一直很痒啊。
现在都已经开始有人来问我是不是皮肤有什么问题,一天到晚抓来挠去的。
像个正牌大叔。
不要太没偶像包袱了。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饭们会离我而去的!
所以改了吧,相叶。
说一千道一万,这几年过去,也没改了。
“别咬我了,人家以为我有皮肤病呢!”
“什么,这关我什么事?话说,要是真有问题就去买点药抹抹吧。”
“相叶!”
“干嘛呀!别老这么叫我了,我发现这头都是你起的!就是你老这么相叶相叶的,大街小巷才都这么叫开了!”
“根本就没这回事……”
“根本就有!”
 
 
“我们在外面啊,有叫松润,NINO,翔君,小大啊什么的,只有他,只有他,大家都直接‘相叶’、‘相叶’地大声招呼……”
“别再说了,别说了——”
相叶雅纪扑过来张开手掌捂住樱井翔的嘴。
樱井翔掰开他的手还要说。
他又再阻挡。
那天是彻子部屋的SP,当时在福冈巨蛋后台,马上就要准备演唱会开场,身上的开场衣裳都已经全副武装。
两人肩上那些华丽的装饰链在纠缠之间全都绞在了一起。
即使手放开,链子却还缠搭在一处。
“别再说了,你一直讲,就更多人会跟着这么叫了!”
镜头面前,相叶雅纪半真半假地抗议。
相叶啊。
这三个音节的姓氏,我是真的认为特别好发音格外有亲切感啊。
谁知道你会这么在意呢。
你看。
相,叶。
哎,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有点难写啊。
嗯,哪有?
叶啊,这个字的笔划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有吗?
有啊。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就是觉得自己的姓笔划太多,嫌麻烦才曾经简写成“桜井”的……
我知道,结果你差点变成姓另一个姓氏,我要是你老爸可能会被你气死。
某一次在机场,樱井翔手里拿着两个人的护照,和排在身后的相叶雅纪指着护照上的名字聊天,相叶雅纪最后用压在帽沿底下的眼睛斜了他一眼,这般吐槽道。
相叶啊。
樱井翔笑成一脸无可奈何。
别老跟着你的竹马学吐槽。
不仅如此,还占我便宜。什么你要是我老爸。我可是和你老爸一起喝过酒的。
我早晚回敬给你。
“那么,刚田家的MASAKI表现那么好,相叶家的也不能输!”
“哟!胜久,加油!”
VS上樱井翔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的时候,相叶雅纪给吓了一跳。
“胜久那是我家老爸!当真别开玩笑!”他转头看樱井翔,用笑容里的目光发出警告。
对不起——樱井翔合起掌用口型道歉。对不起,也就是你家老爹,我才敢这样开玩笑。我想他老人家是不会生我的气的。就像我去年把妈妈的榨菜整包送人了,她也不生我气是一样的。
相叶家的MASAKI加油。
MASAKI。
听说当初妈妈本来想给你起名“雅树”的?
还是雅纪好。
我还是更喜欢雅纪。
我就是毫不避讳地这么说了。
你也用不着那样笑。
注意眼角的纹啊。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不知不觉,宿题毕业,交岚已经做了三年,连岚学这都是第二年做了。
原本,我们无论是笑或是哭,眼角都不会有纹的。
现在有了,却并不觉得讨厌呢。
那天岚学散场后的五人饭局上,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眼角的笑纹,感慨了。
——小翔,散了后,我们再去喝一点吧!
——诶,要去吗?
——骗人,你分明就没有半点不愿意的意思,而是很开心地说,哦,那就去喝一杯吧!
相叶。
那时那刻,当众戳穿我。
我还乐不可支。
什么毛病啊这是?
呐,等下我们再去喝一杯吧?
樱井翔这样对相叶雅纪说。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第二摊喝得各种舒坦。
从来如此。
其实他们一起喝酒的机会很多,但对外宣称是从来没有私下两人单独一起吃饭喝酒,理由么——都当事务所NG是说说而已吗!J禁从来都不是说着玩的。所以有些看来正常高调的事,发展到后来,反而只能低调下来。
在很多地方都太显眼。
即使是在岚学之间这样的地方,也未必一定不会被目击。
但是,那也拦不住樱井翔一时上来的兴致。
自然有人奉陪。
相叶雅纪微醺,但并不过度。
“TOMATO,TOMATO……”樱井翔的指尖敲着酒杯,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
“你嘟囔什么呢?”相叶雅纪看他。
“特眉豆!”樱井翔举起杯子。
相叶雅纪就笑,低头喝酒。
“你笑什么。”樱井翔问。
“像个傻瓜。”相叶雅纪说。
其实是他更喜欢这个单词的发音。他怎么会不懂。
“谁像傻瓜?我在认真学习呢!”樱井翔说:“倒是你,去纽约英语学得怎么样啊?”
“谁是去学英语的,说多少遍了,我们是去学戏剧表演的!”
“哦——”樱井翔故意拖长了音。
“你是不是还对你自己不能去耿耿于怀啊?”相叶雅纪歪歪脑袋。
“我耿耿于怀的是——”樱井翔转过脸,在相叶雅纪耳边压低了声音:“不能和你一起去这一点。”
重音在“你”上。
“切……”相叶雅纪端起酒杯,假装不知道自己的脸微烫着。
走出店门的时候,相叶雅纪在前,樱井翔在后。
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酒劲儿的原因,情绪非常好。
于是他转过头来笑着,似乎在对这间店说,又似乎是看着樱井翔,“I’ll be back!”
樱井翔笑得眼角堆纹,想要提醒一句看着点脚下。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相叶雅纪已经身体一歪。
那里有三级黑色的小台阶,相叶雅纪转过头的时候刚好一脚踩空。
樱井翔赶紧伸出手去拽住他的胳膊。
“小心啊!”
这一拽拉是拉住了,相叶雅纪没有摔下去,但是脚下的一扭还是没法避免。
樱井翔架着他的胳膊问:“没事吧?”
被脚下踩空全无防备的一晃,相叶雅纪觉得腰腿之间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无大碍。
“没事没事。”他抓着樱井翔的手站稳。
“真的没事?”樱井翔看他的脸。
“真的……”其实他已经感觉股关节一类的地方有点不太对劲,可能是刚才冷不犯一晃被抻到了。
樱井翔抿着嘴轻叹口气。
“你的帽子呢。”
“嗯?”相叶雅纪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腿。
“帽子,戴好,压低点。”说着,樱井翔扣好自己的帽子,站在相叶雅纪面前,微微弯腰示意,“来,上来。”
相叶雅纪没反应。
樱井翔于是转过脸对他说:“上来啊,我背你。”
“什么……不用,我真的没事!”
相叶雅纪还想拒绝,但是樱井翔已经往后一退一贴,张开手不由分说把他背了起来。
相叶雅纪赶紧压低了自己的帽沿,拍着樱井翔的肩膀,“很多人的,快放我下来。”
“这么晚了,没有人了。”樱井翔自顾自地背着他走起来。
亏他还背得动自己。
不是七年前了啊。
背着他转圈唱RAP之类的。
既然不放他下来,相叶雅纪只有揽住樱井翔的脖子,小心地把脸埋在他肩上。
这肩头,实在太熟悉。
背过他,揽过他,拥抱过他。
“你看看你瘦的,什么重量都没有了。”樱井翔边走边说。
“胡扯……”相叶雅纪小声说:“我好歹比你高了五公分。”
“别把官方数字拿出来压我!”樱井翔把相叶雅纪往背上推一推。
“哈?”相叶雅纪抬起脸,在他耳边说:“你难道还想不承认我比你高?”
“哼。”樱井翔冷哼一声,在心里暗想的等我补完钙再说这种话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了。
“你哼什么哼!”相叶雅纪张开嘴在樱井翔肩膀上咬了下去。
“哎哟!”樱井翔压低了声音惊叫,“干什么啊你!”
“你再不服气啊你。”相叶雅纪在樱井翔耳边吹着气说。
“……离我耳朵远一点。”樱井翔似乎咬着牙在说话。
“怎么,不是你在演唱会上揪着人的耳朵就是一口的时候了?”相叶雅纪继续在他耳边轻轻发出气音,“我偏要离这么近。”
“我警告过你了啊……”樱井翔似乎在克制。
“怎样,怎样?”盯着樱井翔的侧脸,相叶雅纪忽然间开心得像个孩子,“从这个角度看你简直太有意思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扔出去。”
“诶,你试试啊。”
“相叶——”
“干嘛呀,说了别再这么叫我!全世界人都是学你,不良示范!”
“拜托你搞搞清楚,全世界人都学我的那个是‘相叶丈’!”
“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哎你真的别再在我耳边吹气!我真的背不回去了!”
“背不回去你想怎样?”
“……”
“想怎样啊?”
“我想怎样就怎样!”
“哈哈哈哈……”
笑。
就知道笑。
我肩膀上是不是有笑药,一上来就这么开心。
樱井翔觉得自己的脚下竟然轻飘飘的。
你是不是太瘦了。
多长点肉啊。
夜色是暗沉了。
但是这样真好。
可以让我背着你,而并非在聚光灯下。
你可以看着我的脸,我可以看着脚下的路,我们都不必看镜头。
“呐……”风吹过相叶雅纪的脸,让他在樱井翔有节奏的步伐里变得有点晕。
“什么?”
“今年夏天打算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你怎么过我就怎么过啊。”
“胡说,我又不去伦敦。”
“你是不是也想跟我一起去啊?”
“胡说,我也有我的事要忙好吗。”
“是不是还想让我再去一次你的千叶啊?”
“胡……”
相叶雅纪的话没说完。
樱井翔的嘴角默默牵动。
“有机会再去一次吧,去弥补你的遗憾。”他说。
“我的遗憾,我有什么遗憾?”相叶雅纪扒住他的肩。
“最后的腋汗啊。”樱井翔忍着笑。
相叶雅纪抬起手轻拍了樱井翔脑袋一下,“讨厌!”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又不是我说的!虽然我又不觉得那有什么。”
“……”
沉默了一会儿,相叶雅纪说:“夏天还是要看烟花的。”
“嗯,要看的。”樱井翔应。
“不过,反正你在伦敦有的看了,还有什么比得上奥运会开幕烟火。”
“有啊。”
“?”
“坑底的烟花啊。”
 
 
都说,你是一个不擅表白的人。
宿题那会儿,表白环节几乎次次吃憋的人,也是你。
我也这么以为。
你是一个太会克己的人。
抱歉我在杂志上就是这么说的,在我眼里,你其实是比松润更克己的人。
但就是一个这么克己的人,给过我一个拥抱,当着上万人的面,传到几千万人的眼里。
我当你那时是情绪失控了。
所以。
所以。
虽然现在已经有机会在床上咬你,还会坐你的保姆车被送到工作地点,不过,有些表现也是不能指望的了。
虽然有没有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只不过,偶尔还会再想起,那一天的你。
你大概再也不会了吧。
情绪失控什么的,就留给那个永远的定格吧。
 
 
我们当中,谁会是最先结婚的?
啊,真是,松润吧。
樱井翔塞了满嘴意大利面,嘟着嘴。
怎么说到那个话题的。
好像是,因为谈到了过去,和未来。
未来会怎么样?
不敢看。不敢想。
关于你我的部分。
我不愿意定过于长远的目标。相叶雅纪这样说。
好吧。
樱井翔于是说,那我也就来个大吃三天拉面这样的目标好了。
虽然嘴里的意面盐实在放少了,几乎没味道。
但还是挡不住好吃。
那只是因为你是个吃货吧。
不是,那只是因为是你亲手做的。
潜台词啊,真多。
眼睛都能代替嘴了,是不是。
那天千叶的海边,你鼓着嘴看着我。
从眼睛里,总是能读出一种感情。我不敢说,那是不是叫喜欢。但它长久的注视几乎已经取代了镁光灯,让人成了习惯。不知道这样的习惯一旦成为嗜好,还能不能戒得掉。如果戒不掉,有朝一日它消失了,那又该怎么办。
明明握在手里,也有看不清的未来。
所以,才时不时总会想,让那些潜台词浮出水面一回吧。
 
 
你的脸。
你是不是去吃了三天拉面?
秘密进棚前候场时,相叶雅纪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今天的环节,要不要我让让你啊?”樱井翔这样说。
相叶雅纪看他一眼,“你没事吧?谁让谁还不一定呢!”
樱井翔撇撇嘴耸耸肩。
那咱们就走着瞧呗。
相叶雅纪瞥他一眼,吸了口气。
然后。
樱井翔输了。
居然输在俯地挺身上。
不可思议。
偷看相叶雅纪一眼,那从太阳穴的头发里滴下来的汗,那虽然是比他瘦点但是肌肉全都紧绷看出线条形状的手臂。
你还真是拼了啊!
看你笑得,眼白都没了!
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事务所NG的伪娘对话!
我樱井翔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不曾豁出去过?
聚光灯下,相叶雅纪目光闪烁,一晃而逝。
问点什么呢。
我想问的是——
“你喜欢的是什么类型,能不能告诉我们?”居然盯着樱井翔问出了这一句。
看一眼相叶雅纪半袖帽衫袖口里露出来的手肘手臂,樱井翔抿嘴。
“筋肉型!”
看起来像在装疯卖傻。
“那岚的成员里,最喜欢的是谁呢?”嘉宾刺客立刻坏心眼地问道。
那是几号机?对准他的脸!
特写。
樱井翔的目光停滞了几分之几秒。
通常他在转什么综艺咖主意的时候,黑眼珠都会不自觉地转几下,像小学生背书那样。
但是这几分之几秒里,这双眼睛没有转。
“相叶。”
三个音节,轻巧短促。
聚光灯灼热璀璨,点燃沸腾的气氛。
刹那的眼神间,叙尽你我多少?
相叶雅纪接着笑到眼白溜走,一个人转身往舞台后方绕过去。
今时今日,你必然不再是那个22岁情绪失控的少年。
你却这样说了。
世人都会说这是多自然的节目效果,因为相叶本人就站在他身边。
但是,正因为我本人正站在他身边。
眼前,是那个时年22岁的少年抱住时年22岁的我的画面。那画面本来被定了格,这会儿却又动了起来,像一秒钟24格的胶片,光影蹁跹,影像重叠,让那个少年变成了眼前的这个樱井翔。
狡猾,实在太狡猾。
用一个综艺咖的手段就把眼神里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还让事务所没法NG。
你几时起变得这么狡猾了?
太讨厌!
讨厌到接下来相叶雅纪不知怎么的情绪就HIGH了上来。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
在那听多了会被洗脑的唱腔里,穿着整套绿色运动衫的相叶雅纪感觉自己玩着玩着心就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最后一个为什么,关于相叶!”
“岚里唯一一个会被孩子直呼‘相叶’的——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
“……”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樱井翔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我脑袋被你刚才拿小气锤敲晕了,已经错乱了。为什么竟然感觉这么开心。心头像有什么一直翻涌,汗出得像要虚脱了一样。
你来说说为什么?
别笑了!
为什么啊!
 
 
“相叶。”
诶,你看到没有,播出的时候,TBS在后面打上了一个心哎。
……
看到没有啊?
看到了。
你说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好,那都是他人事。
 
 
什么意思都好。
那都是他人事。
我知道的,只有我们的事。
世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所有种种。
很多年前,我就只有一个答案。
字的笔划是有点多。
但音节只有三个。
 
 
あいば。
 
 
THE END


哟,哟,民那。。。。。
我。。。又厚着一张大脸(病句)回来了!
七夕前夕疯人臆语。
号称现实向小甜文,其实一定会被说甜你妹。。。
总之,脑内【哔——】饭摊手无压力~

拍手[1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四)


当空劈下一道枝形闪电。
刹那的强白光。
随后就是震耳的一声炸雷。
樱井翔抬头看了看天,迅速收起了自己本来撑着的伞。
他那把伞是父亲原来用的老式绅士拐仗伞,伞尖上是一段货真价实的金属。这种雷电天气里并不适合,非常危险。
真不愧是雷都,几次出门办事,总是这样雷电不断。樱井翔这样想着,把伞夹在腋下,文件包顶在头上,四下张望找寻可以暂时避雨的场所。
接着又一道白光落下来,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家饺子馆的招牌。
饺子啊。正合适,自己反正还没有吃午饭,边吃边避个雨。
这样想着,他几步跑到了那间小小的饺子馆门口。
撩开门帘,推开拉门跨进店里,一边抖抖文件包上的雨水,一边反手把店门拉上。
店面不大,里面几组桌椅而已,几乎已经坐满。
面香葱味,酱油醋香裹着辣油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樱井翔顿时就觉得饿了。
他已经从一大早跑到现在了。
到达宇都宫的这几天里,他就几乎没有停下来正经吃顿饭。与多家企业接洽的不甚顺利让他焦虑,没有胃口。今天一闻到这样的味道,感觉终于来了食欲。
看到一张桌边还有一个座位,便径直走过去坐下来。
简洁朴实的一张卡式餐牌放在桌面上,樱井翔边放下伞和文件包边低头端详菜单,不自觉地轻轻念叨:“脆皮饺子啊……”
本来正埋头在对面吃饭的人抬起头来。
樱井翔注意到这投递过来的目光了。
于是也抬起头。
桌对面,一张刚刚认识不久但却已经印象深刻的脸。
相叶雅纪,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樱井翔不是一般的意外。
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不是东京,是距离东京105公里的宇都宫啊。
“相,相叶君?”
“樱井大哥……”
两个人都吃惊透了。
樱井翔来这里是来与上游原材料企业联系业务的。樱井家的公司势衰,但并不影响他的积极。或者说,正因为公司势衰,他才不得不更加积极地努力。他不想放弃,始终都是。
那么对面这位未来妹夫是?
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坐在一家小店同一张桌边吃饭这机率是能有多大?
“你这是——”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
“啊,我,我是过来这边试吃饺子的……”相叶雅纪手里还拿着筷子,指指面前碟子里的饺子。
“试吃饺子?”
“嗯,因为宇都宫的饺子是全国闻名的啊……”相叶雅纪似乎难掩偶遇的兴奋,“我来学习一下怎样才能做出更好吃的饺子。”
原来。
宇都宫是著名的饺子之都。这里的饺子全国闻名,分布有众多各式各样的饺子店,饺子品种花样繁多,口味极受推崇。
为了自己的中华料理事业,还要努力不断成长吗?
果然并非说说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太巧了。
“原来如此……”
“那樱井大哥是——”
“我是来这边联系企业的。”
“诶,这个小地方的企业?”
大概樱井氏的公司和西原氏企业在外间还有着一些旧时代齐名的遗留,所以给人的印象仍然是一间实力强大的大型公司,会跑到这种非大城市的小地方来联系业务,看来似乎有些不称头的感觉。
“对你来说,这里是闻名的饺子之都,不过,宇都宫从江户时代起也已经是著名的缫丝之都,至今这里还有多家传统的养蚕户和缫丝企业。我们作为一家经营开发面料的公司,怎么可能不来这里寻找上游企业呢。”樱井翔微笑着解释。
樱井家和西原家都是大型的综合面料开发商。20世纪中后期,丝绸在全世界范围内再度流行,樱井家曾经因为看准丝绸面料这个商机,大举开发丝质优秀花纹独特的和服用丝绸面料而获得巨大成功,风头一时无两。但在进入21世纪以后,养蚕户开始骤减,手工业进入相对的低潮期,缫丝产业在日本本土衰败,进口丝绸又价格过高,而使丝绸面料的经营陷入相对的困境。
而西原家一直以来着力钻研的高新技术含量新型面料则由于其替代性高,不受原料生产限制和更高的性价比而受到市场青睐。
商机这样东西,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
与人无尤。
对于接手这样一个看上去已经走进死胡同的老迈公司,樱井翔并没有什么太多怨言。除了因为这是父亲毕生的心血之外,生意都是做出来的,他总认为,有些高品质的优秀产品,总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迁,再度流行和兴起。商机这样东西,你不准备好,转回来时只怕也再抓不住了。
对于宇都宫尚且存留的传统蚕农及缫丝企业,在樱井翔眼里都是潜伏着的商机。他相信,在这当中,总会重新出现生机。
然后,就在这样的因由底下,和相叶雅纪在一张桌边坐了个面对面。
这世界果然很小,小得离谱。
“我觉得这种脆皮饺子的确很有特色,口感很清爽。”相叶雅纪指着樱井翔点上来的几碟饺子说:“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它们的馅料,蔬菜占了一大半,而且非常多汁,这大概是吃起来感觉特别的原因。”
的确,也是专业看法,不是混的。
只不过这种讲解只是让樱井翔感觉更饿而已。
饺子入口时,樱井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饿坏了。几乎只顾得上埋头猛吃,腾不出第二副口舌来应相叶雅纪的话。
“樱井大哥你吃东西的样子,也会让人从心底觉得香呢。”相叶雅纪笑着说。
“呃?……”樱井翔差点噎了一下。
“和吃东西特别香的人一起吃饭,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呢。”相叶雅纪笑得很自然,也夹起一只饺子。
“……”樱井翔嘴里满是饺子,鼓着腮帮子抬眼看相叶雅纪。
“苜蓿第一次到我家店里来吃饭时,就是用这种让人怎么看怎么香的方式吃东西的。”相叶雅纪的眼睛里,流动温柔的光。
“……”樱井翔是用了一点力气,才把嘴里的饺子吞下去的。
他大概是吃得有点急了。
辣油特别香。
和饱满的蔬菜汁裹在一起,满溢在口中,充实在胃里。
温热香气,挑在筷间时光。
老式店铺拉门外的电闪雷鸣,已不知在何时安静地收敛了声息。
 
 
“樱井大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走出饺子店时,雨已经停了。相叶雅纪这样问站在一边解领带的樱井翔。
没错,今天樱井翔又是衬衫领带,几乎快成了和相叶雅纪见面时的铁板装扮了。他要见客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站在店门外,相叶雅纪看到樱井翔正在解自己的领带,猜他大约是接下来已经没有约见客户的安排,所以才会准备摘了领带。
“啊,没什么特别的。”樱井翔把领带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那,机会这么难得,不如我们在这里走走?”相叶雅纪这样说。
“走?去哪里?”
“就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座挺不错的山,听说挺清幽别致的,我们要不要去爬爬山?”
樱井翔把领带塞进文件包里,看了一眼似乎跃跃欲试的相叶雅纪,怀疑他这个建议是不是因为看出了自己一个人吃下五碟饺子而正撑得实在难受才提出来的。
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做的一些事,却最是细致入微。
怎样都好,自己接下来的半天的确没有什么安排,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啊。”
他应一声,相叶雅纪就在雨后湿润的阳光底下笑到灿烂。
那座并不很高的小山果然如传说中的幽静别致。盛夏季节里的翠郁遍山,让人才一进山就能感觉到周身包围过来的凉意和氧气分子。
“嗯……”樱井翔衬衫的领口里,又像那个中暑的尴尬天一样,感觉灌进了清透的风,倍感惬意。
“真是天然氧吧啊,是不是?”在一片绿色之中,相叶雅纪的身影看来好像快要和山色融为一体。
“真的。”樱井翔伸伸胳膊,深呼吸。
两个人的脚下,就在这时刚好出现了向上沿伸的一段长台阶。
“呐。”相叶雅纪笑道:“要不要来比赛跑上去?”
“诶?”樱井翔看他。
“看看谁更快?”相叶雅纪笑得几分调皮,“输的那个要请吃冰!”
真是个孩子心性。
樱井翔这样想,嘴上说的却是:“那就不好意思要让你这个年下的请客了。”
“哈哈哈是嘛?”相叶雅纪站到了第一级台阶边。
樱井翔也站了过去。
“那就,预备——跑!”相叶雅纪发令。
这台阶还真不短呢。
两个人都认真起来。
但是一爬起来,樱井翔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拿着伞和包,而且脚下还穿的是皮鞋。在山石台阶上根本就发不起力来,各种别扭受阻不得劲。
跑到台阶顶端,樱井翔慢了相叶雅纪几步。
并且喘得一塌糊涂。
他不认为自己是缺乏锻炼,完全是装备不到位。
事不过三,樱井翔,事不过三。你下次再见相叶雅纪时再穿正装试试看。
他扶着膝盖喘气,相叶雅纪却已经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要兑现诺言请客哦!”
当樱井翔捧着两碗刨冰从山路边的小摊上走回来找相叶雅纪时,发现他已经跑到另一边抽签的摊子前徘徊。
樱井翔走过去。
“在看什么呢?”
“啊,你看,这里有预测恋爱运的签哦!”相叶雅纪指指那个粉红色的箱子,“樱井大哥要不要抽?”
“我?不,不用了。”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抵触。
“是吗?那我来抽一签吧。”相叶雅纪说着就把手伸进了箱子里,扒出一支签来。
“诶,我来看看。”他打开签纸,念道:“吉。犹豫不定,见异思迁的话,人生可是会毁掉的哦!”
“……”樱井翔端着刨冰,在想说这是吉吗。
“这是什么呀!哈哈哈哈!”相叶雅纪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让苜蓿知道了会生气的!樱井大哥你可不许说出去!”
“我没那么八卦。”樱井翔说着,把一碗刨冰递到相叶雅纪眼前。
相叶雅纪把纸碗接过来,刚要拿起勺子挖,忽然目光被樱井翔身后的天空吸引,仰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天空。
“怎么了?”樱井翔跟着转过头。
“彩虹!”相叶雅纪兴奋地叫道。
山顶水蓝色的天空里,挂起了彩虹拱桥,两道。
七色彩条完美分明得像是假的一样。彩虹桥身弧度之长曲线之完美,很像童话世界里描绘的某个梦幻国度。
樱井翔也被这样少见的双彩虹吸引了。
“好漂亮,好漂亮!而且是两条!”
樱井翔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相叶雅纪拽住,兴奋地边叫边扯动。
他转头去看他。
竟然看到映在他眼睛里的天空,和掉进他瞳孔中的彩虹。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三)


“啊,姐姐!这边这边!”
樱井翔和西原豆蔻刚一走进店门,苜蓿便已经看到他们,兴奋地坐在桌边挥手招呼。
这是一间烤肉店。
基本上,樱井翔没有想过,西原家二小姐和她的男朋友相叶君所说的“四个人一起吃顿饭”约定的会是这种地方。
他本来以为一定会是那种繁华街区里高层建筑的顶层餐厅,或是需要正装入内的高级会所。
因为这毕竟是四个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约见。
无论是苜蓿之于樱井翔,还是豆蔻之于相叶雅纪,彼此间都还是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适合甩开腮帮子大嚼肉片的场合吗?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樱井家的公司近年来虽然势衰,但上流社会式的家教却没有丝毫松懈和变型。论各种待人接物的礼仪,樱井翔比之西原豆蔻只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在终于定好时间之后,樱井翔这一天是以一身超级正装出现的。
但是走到苜蓿和相叶坐定的桌边时,他发现自己真是傻透了。
相叶和苜蓿都只穿了最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就连身边的豆蔻也只是穿了简单的碎花棉布连衣裙而已。只有樱井翔一个人,正式得像是来相亲的。
他硬是把这份难堪像咽口水那样给往下吞了吞,装作自己并不感觉尴尬。
“樱井大哥,你好!”苜蓿和相叶雅纪都起身,规规矩矩地鞠躬打招呼。
“别,别那么拘紧。”担心恐怕是自己这一身正装把人给吓到,樱井翔赶紧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豆蔻在旁边忍不住“扑哧”一笑。
“大家都快坐下吧,又不是总理大臣约见。”她摆摆手。
其实多少受了四个人第一次在西原家那次尴尬场面的影响吧,大家才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樱井翔这样想。
四人台,苜蓿和相叶雅纪是对面坐下的。在樱井翔看来,这样的话,自己坐在苜蓿旁边或是相叶旁边都是不适当的。理所应当的坐法是,苜蓿去和相叶坐到同一边,然后自己和豆蔻坐在同一边。
但是无论是苜蓿或是相叶,却都没有要换个位子的意思。
樱井翔还站在那里反应,豆蔻却已经率先坐到苜蓿旁边的座位上。
“你也坐啊。”豆蔻对樱井翔说,示意他坐到对面相叶雅纪旁边去。
这样?好吧。
樱井翔没办法,虽然觉得不妥且别扭,还是坐在了相叶雅纪旁边。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他的正装,很大方地点头笑了笑。
樱井翔又开始觉得领口紧了。
“呐呐,我说了吧?”
“你别闹……”
姐妹两个一坐下就开始头碰头地说笑起来。
而当对面的姐妹两个这样并排坐定时,樱井翔才发现,虽然发型着装完全不同,但仍然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孩子是至亲血缘。
顾盼神飞间,似乎有相同的基因链,牵连在其中。
“什么什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相叶雅纪笑着问。
“之前我就和姐姐说过的……今天这样看的时候,果然呢!”苜蓿带着小小兴奋地对相叶雅纪说。
“什么呀?”相叶雅纪好奇地问。
“别听她胡说,上次已经对你很失礼了,今天请先让我替家父道个歉。”豆蔻说着,微微点头。
“哎呀姐姐你千万别这样!上次什么事我根本都不记得了。”相叶雅纪连忙摆手。
又来了,这样上来就直接称呼姐姐还真是一种天然的自来熟?果然称呼他为“未来的姐夫”也完全是无意识的自然。樱井翔在一边暗暗出汗。
“不不,确实是我家太失礼了。”豆蔻又说。
“不不不,完全没这回事!”相叶雅纪再忙不迭地摆手。
“哎呀——”一边的苜蓿似乎看不下去了,不客气地直接插嘴道:“你们这还有完没完了,这样下去饭也不用吃了吧?我饿死了,赶紧点菜吧。”
豆蔻于是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头,大家这才开始点菜。
樱井翔知道豆蔻是吃不了太多纯烤肉这种东西的,而他自己又穿了这样一身正装更加没有真正吃什么的打算,因此直接把菜单推给了姐妹两个。
然后就听到苜蓿一个人点了似乎四个人也远远吃不掉的东西。
豆蔻和相叶雅纪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在一盘盘货真价实的生肉牛舌横隔膜被端上桌来以后,相叶雅纪立即饶有兴致地拿起夹子,开始将肉一片片夹起来,放在烤架上烤起来。
肉在炭火的烘烤下冒起烟,发出“嗞嗞”的响声。
“啊——”苜蓿探过头,眼睛发亮,“看起来好诱人啊!”
“稍等一下啦,马上就烤好了!”
听到相叶雅纪这样说时,樱井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说这话时一脸的宠爱。
樱井翔于是当下就有点明白,这貌似成长在两重世界里的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原因。不过说到底,本来喜欢这回事,也没那么多道理可讲。就像他之所以被豆蔻打动,也不过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很不经意的点而已。或者是说,他其实也没那么懂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不过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他的人生至今为止,都是谨慎地按照这种实用主义方式走过来的。
“来来来,这个可以吃了。”相叶雅纪说着,把烤架上已经变色冒油的肉片夹到苜蓿的碟子里,然后又操起烤肉用剪刀,“姐姐这个给你,是不是太大片了,我帮你剪一下。”
大片的烤肉在相叶雅纪的剪刀下被分成了可以一块入口的大小。
是不经意为之,还是照顾到豆蔻相对内敛的性格知道她会不好意思?
这样的温柔,是一种真正的体贴。
在炭火升腾的烟雾里,樱井翔有一点走神。
“那个,樱井君……”其实相叶雅纪大概是有点想要叫“姐夫”但又实在觉得还不妥,只能有点犹豫地这样称呼,然后把肉分进樱井翔的碟子,“你也吃啊。”
“嗯,好!”
没察觉,樱井翔发现自己有点出汗了。衣服到底还是穿得太正式,他似乎总是犯同样的错误。面对不断被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东西,他其实有点想吃又吃不下,被一身衣服裹得浑身不自在。
“说起来,其实你也有不对,瞒着爸爸怎么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爸爸什么脾气,你胆子也太大。”桌上的话题很自然地进行到对于将来应该怎么办的非正式闲聊上,豆蔻这样对妹妹说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这样给人难堪所以才不告诉他呀!”苜蓿边嚼着嘴里的肉边说。
“结果有更好吗?”豆蔻瞪她。
“我没有姐姐你这样好命呀,碰到的就是爸爸满意的人!”苜蓿说。
豆蔻看了一眼樱井翔,樱井翔只有尴尬地笑笑。
满意吗?
天知道。
“我就是在一间中华餐厅里吃了一顿饭,就碰到一个爸爸不能满意的人,我也没办法呀。”苜蓿接着说,有点调皮,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任性。
“总之,你们现在就只能是慢慢来了,跟爸爸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豆蔻用筷子夹起一片被剪到大小刚好的肉。
“姐姐你放心,我很理解西原先生的。”相叶雅纪继续往烤架上放东西,整齐地摊平翻面,“我必须还要成长才行啊!”
这些全都不配套的称谓是什么跟什么呢。樱井翔忍不住笑了笑。
他碟子里被分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而他不是不饿,只是实在没办法在这种场合里大快朵颐起来。
炭火热烟熏烤得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
“那个!”身边的相叶雅纪忽然抬手招呼服务员,“请给这边加一碗冷面!”
樱井翔最初并没有在意。
其实桌面上本来的东西根本已经到了摆不下吃不掉的程度,但可能都认为是男孩子爱吃点主食,所以这碗冷面上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在意。
但当这碗面放到桌面上的时候,相叶雅纪用一个极其不经意的动作轻轻将碗拨到了樱井翔面前。
樱井翔忽然就明白过来。
是因为发现他已经不太吃得下烫食,而且已经额头冒汗吗?
桌上说笑如常。
炭火燃得隐忍暗红,明灭不熄。
 
 
“我刚刚在相叶君身边坐下的时候,苜蓿本来是想要说什么,什么果然?”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在意这个小细节。
“啊,那个啊。”豆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们姐妹俩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很爱争论,到底是谁长得更好看,但是却争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这话题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以后交了男朋友,要比比看谁的更帅……那是小女孩必经的可笑阶段吧?”
“……”说到这里,樱井翔是不可能接得下去“那是谁更帅”这种话了。
“这话题当然早就不可能还拿来争论了,但只是见过你之后,苜蓿曾经偷偷和我说过……”
“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有点像哎……”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二)


“哥,那我走了。”
樱井舞从社长办公室的老式皮沙发里起身。
“这就走了?”樱井翔低头看着左右两手里的文件,“不吃完饭再走。”
“哥你这里的饭?还是免了。”穿格子衬衫牛仔裤的樱井舞站起来,“从来都是最凑合的便当,每一次都吃得我胃疼。”
樱井翔抬起头来,“什么叫我这里的饭?你也姓樱井的好吧。不愿意回公司帮忙我都不强迫你,还嫌弃我这里。”
“其实……”樱井舞站定,“哥你这样坚持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
“说什么呢。”樱井翔低头不看妹妹,重新把眼睛投回文件。
“看看这间老得已经开始散发陈腐味道的办公室……哥,其实爸爸没有完成的事情,未必一定要由你来做完的。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樱井舞看了看坐在还是昭和时代的老式办桌前的樱井翔。
“……”樱井翔看着文件不说话。
樱井舞轻叹口气,“别光顾着工作。今天很热,你这办公室也没有中央空调的,小心别中暑了。我走了。”说完转身推门离开。
那还是带着一扇玻璃窗的老旧木门关上,樱井翔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张开双手搓搓脸。
自己的人生么。
对于一个看着父亲工作的背影长大的一家长子,会有什么所谓自己的人生吗?
至少对于樱井翔来说,他根本从来没去设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他必须要把樱井家的这份家业传承下去。
因为那是父亲毕生珍视的。
不一样的人生,就由弟弟妹妹去尝试吧。
无论这份家业的维继有多艰难,也是一样。
抬眼看看,这间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他年幼时四处玩耍的身影。
没有中央空调,那是当然的。这间几十年的办公室,后来补装的那台小空调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已经不能抵抗当今地球夏天散发的热度。
温温吞吞,像用小火慢蒸着人。
中暑吗?
别来第二次了。
太难熬了。
那可怖的记忆。
不过,其实难熬可怖的是高温和中暑吗?难道其实不是那被人难堪被人奚落被人借来杀鸡儆猴的种种折磨带来的热锅煎熬吗?
他不过想谈个恋爱结个婚而已。
这算过份吗?
当然,他不否认第一次知道豆蔻姓的西原原来就那个西原的时候,心里那种“岂不是锦上添花”的微妙窃喜。对于樱井家公司可能带来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不过要说什么政治婚姻经济联姻的,是不是也太过时了一点。只不过是他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又刚好碰到一个条件这么适当的人,而已。他能抱有什么太多的阴谋论呢,真冤枉。
不满意他这种已经算是穷困潦倒的小开,当然就更不可能满意那个中华餐厅的少东家了。
几乎相当于不欢而散地走出西原家大门时,豆蔻从后面跟过来,这样对他说:“对不起啊,我爸是这样的人了。但今天最难受的其实还不是咱们两个,是我妹妹。所以拜托你了,帮我照顾一下那个相叶君,是我们家失礼于人家了。至于其他的,先过了今天以后慢慢再说。”
樱井翔顺着豆蔻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先走出大门的相叶雅纪。
“放心,我明白。”
樱井翔握了一下豆蔻的手,转身朝相叶雅纪追过去。
“那个,相叶君。”走到推起自行车的相叶雅纪身边,樱井翔招呼了一声。
“啊,樱井君,是吧。”相叶雅纪笑笑,多少有些尴尬。
“嗯。”樱井翔说:“还没来得及说,今天很不好意思,谢谢了。”
“嗯?什么?”
“那些冰块。”樱井翔也笑笑。
“啊……哦,你说那个,真没什么。”相叶雅纪把自行车推起来。
樱井翔走在自行车的另一边。
“别太在意,任何家庭的父亲疼爱重视女儿都是很正常的,慢慢来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相叶雅纪温和地笑笑,“知道苜蓿她是这种大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没那么简单。没什么的。”
“……”
一时无话。
毕竟是刚刚才认识的两个人,尤其又是在那样尴尬的场合里,今后更可能是各自难保,樱井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他再次觉得脖子那里卡得慌。这回终于可以伸手抠开领带结,一把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相叶雅纪看了他一眼。
“大夏天的,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家吃碗冷面,解解暑。或者也一样,记下我的手机号,可以直接找我叫外卖。”
说着,对樱井翔抱以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
樱井翔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摘了领带,解了扣子,所以胸口终于窜进了风,而觉得一阵清凉。
“好啊。”
就这样,笑着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闷热的办公室。
吃了让人胃疼的破便当?
忽然间很想吃碗中华冷面啊。
樱井翔掏出了手机。
 
 
青白的敞口蓝花瓷碗。
晶莹透亮的冷面。
清爽新鲜的配菜。
颜色漂亮,卖相清凉。
在闷热的空气里模样那样讨喜地摆在了樱井翔面前。
“樱井君,请慢用。”把碗放好,站在办公桌前的相叶雅纪一伸手,半开玩笑地这样说。
樱井翔抬眼看他。
有一种整间办公室的沉闷一扫而空的错觉。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朗的是不是,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阵风。
和自己这样的人完全不同。
“辛苦了。”樱井翔说。
“哪儿的话呢,跟我还这么客气。”似乎和那天过于戏剧化的矛盾刺激之后不同,恢复了常态的相叶雅纪显得非常轻松。
“多少钱?”樱井翔正准备掏钱夹,相叶雅纪连忙说:“不用不用,今天我请客。”
“那怎么行……”
“一碗冷面而已,这怎么都是对未来姐夫应该的吧?”相叶雅纪又笑。
姐夫。
这词儿听着可真新鲜。
樱井翔都没有想到那么远呢。
将来,眼前这人真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吗?
“啊对了,苜蓿和我商量过了,哪天樱井君你和姐姐合适,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吃个饭。”相叶雅纪想起了什么样地说。
“……好,好啊。”樱井翔除了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店里正在忙。之后联系啊。”
说完,也不等樱井翔起身相送道个别,就一阵风样地转身出了门。
樱井翔愣了那么一时半刻。
未来……
他掰开筷子,挑起了碗里的冷面。
晶莹剔透的。
送进嘴里。
酸甜筋道,清凉入喉。
樱井翔的眼睛转了转。
如果一直都有这种面吃,大概一整个夏天都不会中暑了。
好吃。
真好吃。
谢谢。
未来的妹夫。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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