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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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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变(十六)

十六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Stockholm syndrome。
咔哒咔哒。
——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咔哒咔哒。
——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种情感造成被害人反过来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
咔哒咔哒。
咔哒。


醒过来的时候,相叶觉得身上很暖。
睁开眼,发现身上盖了很厚的被子。而且好像是一床新拿出来的被子,掖在自己的脸边感觉很蓬松,气味清香。
转过脸,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掀开被角,他四下环顾,发现正站在落地玻璃前的樱井。
清晨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的身上。
窗外的城市清晰,置身城市背景里的樱井的轮廓更加清晰。
相叶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就清醒了。
那个想要什么都不想一切都放过他只管紧紧搂住樱井的时刻,永远只能是稍纵即逝。
手指上的一圈咒符,引火开燃。
——对不起。
——对不起,我只是再也受不了了。
该做什么。你该做什么来着。
不仅一拖再拖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还要反过来成为这种人的帮凶吗?
适可而止吧,你这个重症病人。是时候该想办法治一治自己的病了。再这样下去,就会成为绝症没得治了。
“醒了?”樱井转过头。
目光载着阳光,一起投过来。
“嗯。”相叶翻身坐起,闪避子弹般地躲开樱井的注视,四下摸索自己的衣服,“已经不早了吧,我很快。”
“不急。”樱井轻缓地说:“今天我们不上班。”
不上班。
我们?
相叶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还在四处翻找着衣服。
“我想……”樱井接着说下去,声音里藏着一个不相识的人。
“你开车,随便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当相叶第三次想要换档却没握到档杆时,樱井终于在副驾上笑出声。
“你就有这么别扭吗?”他转过脸看相叶。
“……”相叶想说,别扭,没错,有生以来可能都没这么别扭过。
他别扭得脖子发僵连头都没法转,只能一直目视着前方。
“这么不习惯我坐旁边啊。”樱井轻笑。
“……”
能习惯吗?自从开了这辆车以来,副驾上就从来没有坐过人,视线和余光都已经形成直觉反应了。突然多个人出来,余光范围里出现你的侧脸时,连两侧反光镜都快要不会看了?还不用说您老先生今天居然没穿西装,当着我的面从衣柜最角落里抽出了这件黄色条纹的开襟衫,现在坐在副驾上明晃晃得活像一个交通标志?
——“今天我们之间没有工作关系,只是车你来开,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就这么简单。”
话是这么说……
可我们之间没了工作关系,还有什么关系?
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会莫名一起开车去随便一个地方吗?
相叶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樱井为了不让他穿制服硬要借给他的长风衣,他真的不知道樱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再是坐在后排上的那个政客时,你——是谁呢。
相当一段路程后,道路转弯,爬坡,相叶把车开上了弯道颇多的山路。
苍郁掩映,眼前景色从城市模式立时转换了模样。
“这里是——”樱井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致。
“我随便开的。”相叶说。
樱井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随便么。
相叶看着车前方向山中延伸的道路,对于为什么自己会把车开到这条路上来心知肚明。随便?从来就没有什么随便。开到这条路上来,去到那个地方,分明就是一种自我虐待的故意为之。
去那里。
而且是和樱井。
这是他的自我惩罚,但或许,同时也抱有一丝希望能够获得救赎的侥幸。
虽然他知道,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关上车门按下电子锁时,一阵冷风吹来,相叶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熟悉的味道。
他甩甩头,两步跟上前面的樱井。
眼前,寺庙的素青瓦檐已经从山中展露出来。
“嗯——”樱井吸口气,“这里空气真好。”
“嗯,是啊,车少树多嘛。”相叶应得像是在开玩笑。
樱井笑而不语地看他一眼。
相叶耸耸肩。
两个人沉默地踱步到寺院内,四下寂静,几乎只能听到风声。
这种并肩前行的景况,几乎从未出现在他们之间。平时不是相叶跟在樱井身后照顾相关事项,就是走在他的前面挡开记者和镜头。现在这样的并肩而行,余光里闪现对方的肩膀和侧脸,竟然感觉陌生而新鲜。
空气分明清透,气氛却有些凝固化不开。
站在主殿前,樱井抬起头,望了望瓦檐上的铃钟。
“你随便开来的这个地方……”他微笑着说:“还真挺不错的。”
“……”相叶提口气,“是么。”
“上面好像开放的,我们上去吧。”樱井说着已经进前迈上台阶。
相叶只有跟在他身后。


“呐,上面的景色果然很好。”樱井几步走到二层的木栏杆边,倚住栏杆向山下望去,“所以人们才都喜欢往高处爬。”
“是吗?”相叶站在他的身后,“但是我觉得那个栏杆的木头已经不太安全了,最好别太贪高往外望了。”
“……”樱井眯起眼睛,笑了笑,手仍然撑在栏杆上,背对着相叶说:“你就是有这种厉害之处……明明我们说的都是日语,但是却好像需要一个翻译来翻一下?”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不,你很明白。你一直以来就是在各种装糊涂。”
“……你想多了吧。”
“呵……想多想少,事实也都不以想的为转移。事实就是以前在,现在在,将来也会一直在的东西。无论想多少,都没什么差别。”
“……”
“怎么,又不置可否了吗。”
樱井低头看看手底下撑住的栏杆,“这木头可能是已经不太牢靠了,但是它还没坏,不是吗。在扶着它就能更多探身出去一些的时候,它就是有效的东西啊。”
相叶看着他,淡淡地说:“明明知道已经是腐坏的,还抓得那么牢,还真是不怕死。”
“不。”樱井盯着自己抓住栏杆的十指,“只不过是,太多时候,已经站在这里的人,就是没办法放开手。”
就是没办法放开手。
就是没办法——相叶张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处灼烫的纹身,眼睛忽然感觉被风吹得有些干涩。
“所以啊,我也一样。像能从这里探身出去看到更多的风景一样,像爬得更高就能获得更新鲜的空气一样,我也有很多只有站得够高才能做到的事。好像世人爱把这叫作野心,那就算是吧。人总会有自己不能退让的东西,谁敢说生来就有能对一切说放手就放手的豁达通透。比起因为做不到就说其实也不必强求太多那种对自己的妥协,我宁愿做那个有野心的人。也许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始终都是小丑般的形象,但是这也就是我的一切,我要用我所有的这一切,去实现更多的事。我不会回头,也没办法停留。我讨厌对自己妥协,我更讨厌原地不动,有很多事情,我就是不能退让。就比如——”
倚在栏杆边的樱井,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相叶,风吹开他的额发,露出他的眉峰,目光里再次折射阳光的辉魄。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朝我的脸上泼第二杯水。”
“……”
“……”
“如果你是在试图开句玩笑调节气氛,那可真够失败的。”相叶两步走到樱井身边,“不过,刚刚的话,倒是我所听过你的演讲里,最精彩的一段。”
樱井低下头,笑得颇为复杂,“那可真是——承你看得起了。”
“不过,精彩归精彩,并不代表我认同。”和樱井并排站在栏杆边,相叶也朝山下望去,“身为男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是,我也从没指望过你能认同。”樱井抬起头,“但正因为身为男人,才要有为了得到想要的而勇于去做的那个‘有所为’。”
相叶轻笑一声,转过脸看樱井,“那你的有所为,都是要为些什么呢。”
樱井也转过脸,敛起了笑容看着他。
风吹动两个人的头发,将额发分开,又再拨乱。碎发挡在眼前,发梢扎进眼里,却不记得眨眼。


——你今天来这里,必定是有话要说。因为你绝不会浪费无谓的时间,因为你没办法停留,你忙着赶路,你不肯为任何人和事停下哪怕一小会儿的时间,你一直就是这样。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说出来吧。你的时间不多,我又何尝不是?
——有些话我真的不想说,就如同有些事我是真的不想做。但是,事实就是不会以人所想的为转移。我有我的执着就如同你有你的执着。那些你所鄙夷的事情我也同样不屑一顾,但是我会去做。我知道你会怎么看我。但说到底,我又何曾从你那里博得过一分半毫的好感?


樱井的眉尖耸动,口腔嗓子里的水分被蒸发得不见踪影。
“江藤绘里。”他的声音听来已经干得不能再干,“我应该会和她结婚。”
相叶的眼睛被吹乱的发丝挡住,这让他的表情得以被遮掩。但实际上,樱井想说的话其实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这应该就是樱井昨晚戾气的真正根源。
“这种事。”相叶认为自己的声音应该并没有任何异样,“用得着跟我交代吗?”
“我说过,今天我们之间没有工作关系。”樱井的声音里夹一丝极难察觉的乞求。但是似乎说的和听的,又都知道,这乞求并无任何意义。
“你知道么。先不要说我们除了工作关系还有什么关系。”风很凉,相叶的眼睛一直很涩,但他确定自己是笑出来了的,“就算是在任何一段关系里,你也用不着跟我交代,任何。”
他们在风里相视。
四下静得像是被消了音。
只留下一个定格。


——让我听听,这小家伙今天又在里面说什么呢?
——别瞎闹了,他刚多大啊。
——你说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啊,我真是想得头都快破了。
——哎呀你现在思考这些问题是不是早了点?拜托你,到时候再想不迟!瞧你那个傻样儿……
——哎你别乱说话啊,我们今天是来这里祈福的,你别把孩子给祈傻了。
——你再胡扯……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晚。
相叶把车开过一个又一个转弯,经过每一个转弯处的临时停车带时,似乎都有声音从车后方追过来,灌进他的耳朵,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居然还奢望着什么救赎,果然根本就是太可笑的。
不会有救赎。
什么都不会有。
只有再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通往地狱的不归路。
在经过一个角度很急的转弯处时,相叶发狠地一掰方向盘。
无名指上一直灼烧的火圈,几乎就快要引燃方向盘。


真树,你再等一等。
今天带来给你看的这个人,我很快,就会让他和我一起下地狱了。


to be continued



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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