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舞霓裳掠风华
03.
你给我发狠地想一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酒后乱性？
和一个男人？
和一个那么臭屁的死小孩男人？
……想不起来。
你可能真的妖魔化二段变身了，樱井翔。
不用那些女人再在背后对你竖中指，已经到自己想想都要一脑门冷汗惊醒的地步了。
无所谓，他这个人为人处世一向是一来二去一清二楚一干二净——想不起来那就直接忘掉，有些事情不要刨根究底，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
哪里有需要，你就去做什么。
那不就是个打杂的吗？
好歹也是曾经手握实权的社长助理，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底下打杂？再说，一个设计总监，为什么会掌握着那么多的管理和用人权力？
樱井翔叼着面包，扣上手表，系着钮扣，往脖子上套着领带，扫了一眼桌上的豪华跑车钥匙。
什么叫作虎落平川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樱井翔呼了一口气，做男人就要能屈能伸！
不能迟到，自己还有两次机会而已——当樱井翔发现自己正在这样想着猛踩跑车油门时，他张嘴不出声地对自己骂了一句“去他妈的”。
“啊，樱井君，总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樱井翔才刚刚踩着九点的线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就有人这样对他说。
瘟神！
樱井翔黑着一张脸走进相叶雅纪的办公室。
还没等樱井翔站定发问，相叶雅纪已经边看手里的文件边开口：“今天先跟我去一个和面料供应商的谈判，这种经验你总该比较多一些吧？”
语气就像在打发要饭的，就像在说给你饭吃都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由头。
樱井翔发现自己面对相叶雅纪时几乎只能咬着牙说话：“嗯，没问题。”
“那你先把这些文件拿去看一下……”相叶雅纪抬眼递文件给樱井翔时，说到一半的话顿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樱井翔：“你是只有这种难看的西装可穿吗？那什么剪裁？那衬衫上的纹路是哪年代的设计？还有那领带的颜色和劣质感？你就穿成这样代表霓裳去谈判？就算我个人丢得起这个人，霓裳的形象也经不起这么败坏。”
樱井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哪里如相叶雅纪说的那么一文不值了？这些衣服也一点都不便宜，这是故意挑刺有意奚落吧？
“我……”他刚刚想反驳，就被相叶雅纪的话截住了：“现在还有一点点时间，立刻跟我去重挑一套衣服！”
樱井翔听出来，相叶雅纪是认真的。
“这件，这件……和这件，还有……这条领带……领带夹要那个……好了，就这些，去试衣间换上。”
走进位于繁华地区的霓裳品牌专卖店，相叶雅纪抬起自己的墨镜，走到男士商务西装区域，熟练地用手拨出西装，衬衫，然后用手指挑出领带架上的领带，塞到樱井翔怀里。
樱井翔想分辩点什么，但是想想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现在已经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多说无益，不如少做点无用功。他抱着衣服转身走进试衣间。
全套换装完成以后，樱井翔站在试衣间里的镜子前，不想承认，但又不甘心地看到了事实——他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与他自己原来的那一套相比，发生了微妙而不可思异的变化。不知道是哪里的剪裁有一些不同，说不清是颜色的深浅或是调和度的适中，又或者是面料质地的软硬褶皱有所区别，他整个人身上的流线变得流畅平滑，身材比例也更加漂亮。而领口衬衫的纹路低调中透出时尚，袖口露出的袖扣精致到位的点睛，领带颜色的合宜与质感的得体，就都更加不用说了。
樱井翔百般不愿承认，但他身上的时尚感的的确确当场被挂高了一个档位。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被很多人赞过长得不错，但是此刻镜子里的他，真的好看到让他自己都有点不适应。他好像第一次真正有点领会到“人靠衣装”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他拉开试衣间的帘子走出来。
相叶雅纪正站在外面，他用手指把自己的墨镜往鼻梁下滑了滑，露出眼睛上下迅速打量一遍樱井翔，再把墨镜推回鼻梁上，用一副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语气说：“出发。”
你跩个鬼啊跩，这些衣服又不是你做的！
……等等……樱井翔看了看店里随处可见的霓裳LOGO，其实——这些衣服还真的是眼前这个被称为“设计总监”的男人监督设计出来的吗？
“没有时间给你看文件了，这些在车上必须全部看完。”樱井翔正走着神，相叶雅纪边说边把文件夹用力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转身出门。
你他妈的不能用小点力啊！樱井翔在相叶雅纪背后再次张嘴不出声地暗骂。
在谈判桌边入座时，樱井翔因为注意到桌边很多目光对自己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赞赏而感到莫名的信心倍增和心情舒畅。他也才想起该去好好端详一下身边的相叶雅纪，然后发现他从第一眼的“臭屁”印象以来其实几乎还没有正眼看过这个男人。
相叶雅纪今天穿一件蓝色休闲商务西装，那个蓝色是哪种蓝色调和进了哪些不同的染料樱井翔看不懂，但就是恰到好处，衬衫上似乎压着极淡雅的粉白线纹，腰身上的每一刀剪裁都加一分则过减一分则少。头发看似随意其实打理精心，耳骨上扣着的耳环也换成了低调的哑光铂金。简而言之，相叶雅纪往谈判桌边一坐，已经像是一个公司的活体LOGO。
樱井翔第一次闪现了是不是应该刮目相看的想法。
但是谈判开始，相叶雅纪一张嘴，樱井翔就立刻有了一种想吐槽的冲动。
时尚的架势和气场都是十足十了，帅就真的是足够帅了，但是关于谈判的技巧，一开口就漏洞百出。感觉上，相叶雅纪在这个领域，还有点单纯。他可能是个很懂时尚很会设计的天才，但那些老到的谈判技巧，他一样也不懂。樱井翔握着笔在谈判文件上迅速圈点着，寻找着对立要点与对方的底线和弱点，并在心里暗暗思忖，哪有公司会派一个设计总监来谈判的，懂不懂什么叫术业专攻，这是什么做事方法。
在进行到关键的价格问题上时，樱井翔甚至看出相叶雅纪的眼神里出现了天真的退让。樱井翔不可思议地翻了翻眼睛。
“不好意思……”樱井翔出声打断了进行中的谈判。
相叶雅纪有点惊讶地看着樱井翔。
樱井翔回望了他一眼，眼神说的是——现在起不要插嘴，听我的。
相叶雅纪居然就安静了下来。
樱井翔微微向相叶雅纪点了点头。
“就我所知，贵公司所提供的面料，早已经不具备什么最新的技术含量。现在市场上同价位已经出现了很多具有可替代性的优秀面料，而这些面料无论从织幅与纤维密度，到手感、挺阔感、可塑性，或者是舒适度透气度上来说，都比贵公司的产品表现优秀。我们之所以会一直坚持着与贵公司的合作关系，无非是因为亶呈着公司一贯的诚信原则。我们一直以礼相待，谈判也保持低姿态，并不是因为贵公司的产品有多么优秀不可替代，这一点上，我认为贵公司可能是有点误会了。”
樱井翔说着，翻开手里的材料，边逐项念着价格数据边分析相关市场行情，各种短长列举，如数家珍。坐在一边的相叶雅纪，眼里滑过一丝闪光。
最后樱井翔说：“综合以上，我们提出的价格绝不是没有依据的信口开河，而如果还要我们再提高成本，即使有长久的合作关系和感情基础在前，但在商言商，我们也只能另寻更加合适的新供应商了。但这里还请容我冒昧地说一句，以目前霓裳的品牌影响力来看，终止这段合作关系，对哪一方来说才算是损失，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
樱井翔说着，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用手里的笔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别过脸假装没看见。
这一天的谈判圆满胜利。
几乎以市场最低价格拿到了性价比最高的原衣面料供应。
几乎所有在场的同事都对樱井翔投以了赞赏的目光，除了相叶雅纪。
不过樱井翔还是睡了极好的一觉，他想，经此一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变得比较好过了。不用太夸张，有一个不算太高的管理职位，也就差不多啦。
谁曾想，这个疯狂的世界，是日换新天。
第二天樱井翔推开相叶雅纪办公室的门时，就发现，自己估计是做错什么了。
眼前的相叶雅纪从上到下换了全新的一套行头，从西服到衬衫，领带换成了方巾，讲究地围在领口，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甚至连耳环都配套更换了。
然后，看看自己……
“你——”抬起眼看他的相叶雅纪果然立刻就发难：“我没看错吧，你居然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说着，相叶雅纪扔下手里的东西，双手交叉在胸前，用看熊猫的眼神盯着樱井翔：“我选的这套衣服是很赞，但那不代表你就能靠这身搭配活一辈子吧？你听清楚了啊，我不管你每天晚上都去哪里鬼混，总之所有衣服都不许再连穿两天！”
什么很赞，什么鬼混，什么跟什么啊！
“我——”樱井翔又是才发了一个音，就被相叶雅纪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你的工作态度简直是太差了，根本丝毫没有做这一行的自觉……”相叶雅纪皱着眉：“从今天起，你就去我们的专卖店里做店员。”
樱井翔没忍住，侧过脸把自己的耳朵凑上前，意思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让我去做店员？
“你刚刚说——让我去卖衣服？！”樱井翔的声调明显抬高。
“有什么奇怪的吗？”相叶雅纪冷着一张脸问他。
“你说呢？！”樱井翔双手拍在了相叶雅纪的办公桌上。
“你最好给我搞清楚！”相叶雅纪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这一行说到底还就是卖衣服的！连卖衣服都不会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干得了什么？！一句话，干就干，不干就走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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