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舞霓裳掠风华
番外.
啪啦！！
刺耳的响声。
骰盅摔在地上，骰子散落一地。
“别这样！放手！”
“樱井翔，我叫你放手！”
“樱井翔你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
一个月前。
凌晨六点。
电话吵闹不休。
樱井翔皱着眉头翻个身，推推相叶雅纪，“少东……接电话。”
相叶雅纪没睁眼，“明明电话就在你那边……你不会接一下啊。”
“这是你家！”
相叶雅纪好像才有点反应过来，挣扎着爬过樱井翔，抓起电话，把脑袋枕在樱井翔身上。
“喂……弥生？……这么早干什么啊你……什么，临时会议？……立刻？……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知道了……”
相叶雅纪挂了电话，摔回自己的枕头上，“起来，准备去公司开会。”
“什么啊这才几点啊，谁家公司这个时间开会？”樱井翔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说谁家？你家！”相叶雅纪没好气。
“我不去！”樱井翔有起床气。
“不去！”相叶雅纪踢了他一脚，“你当你现在是谁，能说不去就不去！起床！”
“真是的……我昨天才刚飞回来，才睡几个小时啊……”樱井翔在枕头上挣扎着抱怨。
相叶雅纪已经起身穿衣服，“活该！我说没说不要闹！自找的。”
“谁啊，那个我一进屋就搂着我蹭我下巴说我该刮胡子了的是谁啊，谁啊！”
相叶雅纪从床边站起来，边蹬裤子边一脚踹在樱井翔屁股上，“你到底起不起床！”
“村上弥生……我恨你！”
“所以说，就是这样啦，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村上弥生坐在通透简洁的玻璃会议桌旁边，双手支着下巴，身边还立着一只亮黄色的漆光拉杆箱。
“所以说……”相叶雅纪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起得太早和拉樱井翔起床让他头轻微地蹦着疼，“只不过是有一个设计师大赛非常重要我们要选派设计师和作品参加而已是吧？用得着大早上六点召集大家开会吗？”
“还有一个月而已，我给大家争取时间啊！这是在时尚界迅速提升地位的最佳机会，多给大家争取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就多一分机会啊！”村上弥生支着下巴，眨着眼睛。
相叶雅纪偷偷瞪了她一眼，扫了一眼那亮黄色拉杆箱心里暗想，你大小姐无非是早班机飞回来反正没觉睡没事干干脆到公司开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能戳穿你罢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早到了，索性把今天的碰头会一起开了。”相叶雅纪叹了口气，“樱井君，例行你先做这次出差的报告。”
——弥生是我妹妹！我不疼她疼谁。
你要宠你的董事长也别拿我开刀啊，我哪来的时间做成型的报告你心里没数吗？樱井翔站起来，在心里默默组织着自己的报告。实在睡得太少，早上领带打得都很马虎，现在被卡得半死上不来气，西装剪裁又太合身让他没有半分余裕浑身发紧。他解开西装的扣子站在白板前开始简述。
“……总体来看本季没有出现元素过于集中突出的现象，回归自然与复古的大方向依旧。所以我仍然坚持不必过于强调流行元素而应该坚持禀呈表现我们品牌的传统风格为原则……”
樱井翔流畅地说着，相叶雅纪不经意地从笔记上抬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说相叶雅纪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他盯着樱井翔的衬衫和皮带瞪着眼睛。
村上弥生干脆在他身边偷笑了一声。
他转过脸，用眼神威胁了一下村上弥生，意思是——不准笑！
散会后，樱井翔走进咖啡间。
相叶雅纪跟了进去。
樱井翔刚端起一杯咖啡往桌边一靠，相叶雅纪就立刻就站到他对面，“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相叶雅纪用手里的笔戳了戳樱井翔的肚子。
樱井翔低头，发现自己的衬衫把肚子绷得看起来圆滚滚的，很像那些中年大叔的啤酒肚。
“你怎么回事你？昨天太晚我都没发现，这次去意大利你又偷吃了多少批萨意大利面？”相叶雅纪压低了声音质问。
“我没有！是这件衬衫太小……”樱井翔小声地辩解。
“我说过多少次，我们虽然不是做模特的但在这行里最好还是要注意修身？不然你就会拿捏不准时尚尺度还会被人笑！这件衬衫不叫小，是叫合身标准！你看看你？”
“我没有特别多吃，就只是很普通的……”
“你不知道自己是易胖体质吗？高热量的东西普通地吃就足够要命了？！”
樱井翔有点恼火起来，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用不用这么嫌弃啊？”
“我嫌不嫌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准备推荐你参加这次比赛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衬衫穿成这样上台领奖？到时候让人家看看代表霓裳的圆肚子？”相叶雅纪说着，仍然用笔戳戳他衬衫里的肚子。
“我——”樱井翔反应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推荐我参赛？”
“怎么，我举贤不避亲。”
“但是我……我基础很差你是知道的。”
“亏你还在马兰欧尼上过那么多课，就这么点自信？”
虽然你还是只有激将法这么一个老招式，但是谁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我去就我去。你不怕给村上大小姐丢脸难道我怕。”樱井翔说。
“但就一条。”相叶雅纪晃晃手里的笔，“你给我减肥。”
当日
“相叶君樱井君？陪我去吃早饭？我从飞机上下来还没吃饭呢！”
“哦，好——”
“他不用去了，他要忙着开始争取时间构思设计了，我带你去。”
“……”
第一周
“啊我想了一天，累死了，晚上出去喝一杯吧。”
“不准！喝酒只会更助长你这个肚子。暂时戒酒！”
“你其实是想要我的命吧。”
第二周
“真的要这样吗？我脑子饿的转不动了……”
“不要胡扯，不是买了一堆水果回来吗？”
“水果越吃越饿啊……”
“不要在这里找借口！吃苹果！”
“不要了，再吃我要吐了……”
第三周
“少东……”
“今天不行啊，比赛很近了我事情也很多，头疼得要命。”
“你放心……我饿得根本没那个心思……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我想请几天假，出去一趟。”
“啊？马上就到比赛了，你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等回来你就知道了。”
“……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应该明白，这次我推荐你，绝对不是随便乱推的。”
“我还能不懂吗。”
“好，那你去吧。别在外面偷吃东西就行。”
“我怎么觉得……你一语双关？”
“老实说……我担心你偷吃真正的食物比担心你偷吃多多了！”
第四周
“我回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樱井翔疑惑地看了看手机。
他没有出国。他只是去了一个小地方。一个已经二十年没再去过的小地方。
他提前打了电话说自己今天回来的。说好了下飞机联系直接去老地方，他有事情要和相叶雅纪说。
怎么会无法接通？
又拨了相叶雅纪办公室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樱井翔还是直奔了老地方。
才刚踏进酒吧的门槛而已，就已经听见谈笑风声。
相叶雅纪那独家秘制别无分号的笑声，多嘈杂的环境里也能跳脱出来直钻进耳朵。
因为职位关系，平时很少听到相叶雅纪这样的笑声。只有和樱井翔在一起时，这种笑声才比较随便地出现。所以当樱井翔听到这笑声时，有点意外——这是和谁在一起，笑得这样开心。
他走进去。
看到相叶雅纪正在和人玩飞镖。
穿着夜游时才爱穿的皮衣。
说笑着一起扔飞镖的男人——浓眉大眼帅到没天良。
至少在樱井翔眼里看来，特别扎眼。
樱井翔此刻心情特别不好，有好几重的因素作祟。一来他已经累了近一个月一直在构思作品脑袋里的弦就没松下来过，也没太睡好过，严重缺乏睡眠兼压力大精神紧张。二来很明显，他在吃醋。三来，他已经被迫减肥一个月，饿到心情处在极端焦躁不堪一触即发的边缘。
他皱着眉走过去。
“啊，你来了！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松本润——”
“手机为什么不开机。”相叶雅纪看到樱井翔笑着介绍的话被樱井翔硬生生打断。
“啊……我不知道啊，可能没电了吧？没注意。”相叶雅纪有点尴尬，“不说这个，介绍一下，这位是松本润，也是时装设计师，这次比赛他也有参加，你们是竞争对手哦。”
“我知道。”樱井翔当然知道这个在时尚圈里也算颇年轻的知名设计师，见了本人之后更觉得又是一个各种优秀的，“我只是不知道你们认识。”
松本润感觉到了樱井翔语气里的敌意，转头对相叶雅纪说：“这就是你说的这次推荐参赛的那位？”
相叶雅纪还没说话，樱井翔已经先开口：“是我，怎么？”
松本润也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不会好好说话？”
“你说谁！”樱井翔上前一步。
松本润面无表情地说：“很明显，说你。相叶怎么会推荐你这样的人。”
说他，也许还不要紧，但是，绝不能牵扯到相叶雅纪。樱井翔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明明很久没有这么暴躁过。他伸手抓住了松本润的衣服。
松本润二话没说就用力推了樱井翔的手一把。
就在一个争执间，吧台边的漂亮骰盅被碰落在地上。
啪啦！！
骰盅摔在地上，骰子散落一地。
“别这样！放手！”相叶雅纪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没人放手。
相叶雅纪只能对樱井翔说话：“樱井翔，我叫你放手！”
樱井翔看了相叶雅纪一眼，看到他里的愤怒。动摇了。
“樱井翔你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相叶雅纪最后通牒。
樱井翔放手了。
他看着松本润，说：“比赛，我绝不会输给你。”
松本润冷笑一下。
“樱井翔你怎么回事？！不觉得丢脸吗？你多大人了成天就知道动不动伸手抓人衣服？”当晚回到家，相叶雅纪忍不住地连串骂道。
“……”樱井翔自知理亏，侧着脸不出声。
“那是我刚到东京还在店面做店员销售起就认识的朋友！一路一起努力过来的！你让我在他面前多丢脸？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
樱井翔没话可接。
“真是莫名其妙！你这样的心态拿什么赢人家？说到底你是不是不想比这个赛？那样的话就算了！”
樱井翔不说话，低头从脚下的背包里抽出了文件夹，伸到相叶雅纪面前。
相叶雅纪气着接过来，翻开。
是一张设计图样。
相叶雅纪沉默了。
盯着那张图样，片刻，居然红了眼眶。
他抬起头，半气半笑地看看樱井翔，边笑边侧过脸，然后再转回头来，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不好意思。
“樱井翔，你这白痴……”相叶雅纪抽抽鼻子，“好吧。无论参赛结果真正如何，这作品，在我这里已经无条件优胜了。”
樱井翔的那件参赛设计最终在比赛里败给松本润。
他的专业基础和松本润相差实在太多。
但是灵动别致的元素与清新复古的风格还是赢得了众多目光的赞许，评价霓裳不愧为一贯以培养新人与别出心裁为理念的行业先锋。
评委会特别奖什么的，当然是大家心知肚明地带有安慰味道。
但是相叶雅纪的一番话对于樱井翔来说，已经足以胜过任何奖项。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件作品是永远的最佳。
你可以吃饭了。
我陪你去喝酒。
我其实从来没有嫌过你胖，我只恨你在我眼里总是挑不出毛病。
我只是怕你总要飞来飞去太早中年发福影响健康。这话非要我说出来，我实在是觉得太肉麻太婆妈。
别太去在意那些特别好看的人和事，那些我在这个圈子里见太多了。
那就像你所说的流行元素，不如本源的经典与风格，容易稍纵即逝。
你就是我生命里永远的时尚。
一如你的这件作品。
那是一件风格极简的白衬衫。
在领口、肩线、衣襟内摆处，添加了形如钢琴琴键的黑色色块。
白衬衫质地清新朴实。
纯正的黑白色差构成浓厚的复古风格。
恰到好处的钢琴黑色突显质感。
白衬衫轻薄的面料穿着起来随身活动时，似乎有视觉误差，会看到领口、肩线、衣襟处的黑色琴键跃动起来，弹奏无声的乐章。
这件被相叶雅纪誉为完美的作品，来自二十年后同样的地点里，樱井翔站在二十年前的时光记忆中，迸发的瞬间火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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