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一豆桔色，从瞬间难辨的蓝焰里蹦燃。
摇摇晃晃。
似乎被勾燃得很艰难，而又微弱得马上就要熄灭。
明明应该没有风，却像是被风吹得立不稳。
相叶张开手掌，护住手里的那一苗火焰。
抱着膝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微弱的焰心。
“你这是干嘛呢？”樱井走过来，急躁地伸手，“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啊。”
靠坐在墙边的相叶却往旁边一歪，闪开樱井手里想要擦过来的毛巾。
“别动，本来就因为受潮，快要灭了。”他不错眼地盯着手里捏的火柴说。
“点什么火柴？”樱井抖开手里的毛巾铺在相叶被雨淋透的头发上，揉擦起来。
“看看——”相叶的眼睛仍然直盯着火柴，“它到底有什么魅力啊。”
“……”樱井擦着他的头发，听得出他意有所指。
“觉得不觉——”相叶笑道：“这样我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胡扯什么。”
“点着的火柴里，有吃的，有穿的，有温暖的家和家人，是不是？”
“……”
“那我应该能看见些什么呢？”
“……”樱井看着那已经快要烧到相叶手指的火柴，一口气吹灭了它，“别再胡闹，赶紧脱了衣服去洗澡。”
“……”相叶没有出声。
他想无论他能在火柴的火焰里看到什么，最终也只会像这样被樱井一口气吹熄吧。
所有一切，皆是幻象。
所有此刻樱井对他的柔情和温暖，都是幻象。
甚至连吹也不用吹，早晚也会自己燃到头，烧到手，除了一点锥心痛，什么也不会留下。
那从背后环抱过来的手，那隔着毛巾用力擦拭的关切，那把他推进浴室的焦急——只怕都是他手里火柴燃出的幻象，根本就不存在，也不可能会存在。
从被樱井推进浴室到毫无知觉地冲完澡走出浴室，相叶的眼前一直只晃着一苗微弱火光，以及它被吹熄的那一刹那。
“暖和些没有？”
看见他走出来，樱井上前问道。
相叶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是故意别扭，而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问话的答案。暖和了吗？没暖和吗？谁知道。
“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樱井看看相叶青白的脸色，抬手朝他的额头摸过来。
被相叶一扭脸闪开了。
“我没事。”他朝卧室里走过去。
“要不要吃点热的东西？”樱井跟在他的身后。
“樱井警官。”相叶转过头，眯起眼睛看他，“你用不着这样，我很不习惯。”
“……”樱井有点尴尬，忽然发现在与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相处中，几乎从没有过这种情绪。
几分歉疚，几分担心，甚至还有几分极微弱的——关切。
真的，像是没有过。
一直以来，他有的，他有的都只是——
“你不就是……”相叶转回头，看看自己已经走到近前的床，轻笑道：“想要这个吗？”
樱井竟然没能反驳。
虽然他很想。
但是那一刻，相叶说的话其实正中了他的心虚。
可他为什么要心虚呢。
就算是他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想要那张床上的相叶——那又如何？他根本就对这个一直以来单方面喜欢自己的人没有感情，不是吗？这种人不是让他感觉反胃从来未能从心底觉得他们有的救而只想反感到底？
说到底，他欠过他感情吗？他欺骗过他吗？从一开始就没有吧。
那他是在对什么心虚。
出自道德的谴责？荒唐了，他早就连那些道貌岸然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了。
可能，可能只不过是他心底仍然明白——难道他就真的不亏欠相叶任何的任何吗？就算是他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算欠些什么，可这种感觉却就是真实存在着。
大概就是这东西，搅得他不得安宁，搅得他所有行为都反常起来。
大概是。
樱井没有反驳甚至都没有一点想要出声表示不同意的意愿，这让相叶更越发觉得自己的可笑。
不过如此。
那一苗微弱火焰，根本只有幻灭一种命途。
相叶转过身，贴近樱井，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淡淡地说道：“想要什么就要，我反正无所谓。”
我反正无所谓。
躲在后巷那些纸箱后面的时候，我就是已经有所觉悟。过了今天，所有一切为你所用的东西——这其中当然包括我——都将失去价值，而你所有这些多余的举动也都会跟着失去原动力，而不复存在。这一点大概只有你自己还不清楚，或者是就不想搞清楚。
就像你讨厌我到能硬是将我从记忆里抹掉。
你一向就有这种特异功能。
你今天硬要把我从那个属于我的阴暗角落拖出来，施舍这点罕见的温情，无非只是想为自己即将到来的遗忘和离开做一些补偿吧，无非只是对利用到尽头即将于失去价值后丢弃之前的一些过意不去吧，无非只是——
随便是什么吧。
我反正无所谓。
勾着樱井的脖子，相叶搂住他朝身后的床仰倒下去。
熟悉的檀香，混着些许薄荷气息。
属于两个人共有的味道。
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这味道仍然能让人错觉心动，错以为美好的气息便是昭示着幸福的结局。
向后仰倒的短暂一瞬，像是从云中坠落，心头竟然浮起失重造成的快感。
他唇边浮起笑意。
居然是发自真心的。
在没有被勾倒在床上压在相叶身上之前，樱井其实并没有如相叶所说的那样想要。
他最多可能只是想搂着相叶睡一会儿，让他身上能暖和起来。
但是当相叶的身体清晰地贴住自己时，他发现那点无耻的欲望竟然就丝毫不留情面地窜出来，不要脸地鼓噪起他的胯下。
——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了。
一直以来他在相叶身上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为本能的条件反射了。
当樱井这样意识到时，他心底的那些歉疚和惭愧几乎让他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了。
并且似乎，还不止这些。
他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扯着痛痒难分，伴着那些抓挠着的欲望，搅得他焦躁不堪。
他到底应该——拿这个男人如何是好。
在裤子被褪下去时，相叶几乎是已经有些习惯地分开了腿，把大腿内侧让出来。他躺在那里，眼睛盯着樱井家的天花板，想着自己如果还能有这最后一夜的使用价值，那就在赏味期限之前，任由樱井尽量用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忽然感觉到樱井在他的大腿内侧舔吻起来。那吻相当温柔，并且相当有耐性。
湿润的唾液温热滑过，樱井张开嘴含住了他的器官。
相叶不是一般的意外。
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过。
不要说那些一向吝啬很多时候还几乎没有的前戏，樱井从来就没有为他口交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根本不能奢求，因为那于樱井来说恐怕对快感并无太多益处，又更何况那从未消失的反感让他怎么会这样做。
但今天樱井居然这么做了。
这是为什么。
相叶本来已然是万念俱灰的麻木心境，再一次被硬生生搅动。
那含着他器官的唇舌，极尽了温柔之能事，具有相当热度的包围吞舔，让他很快就硬了起来。然而硬起来的同时内心却流过越发深刻的悲凉。
为什么，樱井翔你这是为什么。
要把你所有的不安都在这一夜补偿干净吗？这样，明天一过你就可以再也不用良心不安，心安理得地彻底甩掉和我这一段过往？
要抹掉我，所以先给我。
相叶的眼球酸涩，但已经并不想拒绝和反抗。
任由樱井一手扶着他的髋骨，一手握住他变硬的器官，直把它吞含到喉咙口。
顶着樱井的喉咙时，他听到樱井嗓子里发出的隐约声音，像是被顶得有些难受，但却仍然在嘴里舔吻着。
你这是何必，何必呢。
樱井警官。
“嗯……”相叶仰起头，感觉小腹热流聚集，快感就算再悲凉，却催化着身体的享受。他轻轻呻吟，身上终于开始发热。
樱井含着相叶的器官，反复吞吐着，一次次直顶到自己的喉咙口为止。他有一点感觉被噎住，但是却不想停下来。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嗯唔……”唇里的柔软摩擦和舌间的温柔按压，让相叶感觉器官迅速发胀变热，心间酥麻难耐，加重了呻吟。
“啊啊，啊……”他叫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似乎是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待遇，而产生了自己都不了解的反应。他指尖都逐渐漫溢过刺痒，难耐得他拧紧了手下的床单。
樱井再一次将他胀热的器官抵到温热发紧的喉咙口时，高潮终于自下而上袭来，相叶放开床单，手指胡乱地拨弄樱井的头发，脚趾几乎因为身体过于激动而有些抽搐。
这高潮带来的快感与以往都不相同，它竟然能让相叶感觉身体被愉悦而不单只是一种刺激。
樱井几乎被射进喉咙口的液体呛到，他张开嘴放开相叶的器官，起身边吞咽边咳，嘴角有些浅白色流出来，他用手背蹭了蹭。
原来是——这个味道。
和那舔在舌尖的夜色苦涩，完全不同。
那由香气制造的苦涩味道是人工的，外来的。而今天他吞下去刺激过味蕾的，是相叶雅纪自己的味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干什么了。
他只知道，这属于相叶的味道，让他胯下早都已经叫嚣变硬的器官一分钟也不能等了。
樱井把手上沾满的微粘液体在自己的器官上套弄一下，俯下身压在相叶身上，在相叶的身后摸索到入口，用手指略微探入撑开，就把器官顶到了他身后，一挺身进入。
这样的进入方式其实又是相当粗暴的。
但是相叶却并没感觉特别疼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经反应还没有从上一次高潮里缓过来。
他只觉得樱井相当用力，几乎是不由分说一直顶到最里面。内壁那略带被撕裂感的磨擦和热度，顶得他一下子没能发出声音。
那真实的热度和贴合触感。
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樱井没有戴安全套。
意识到这一点时，相叶几乎是有些慌乱了。
没有过。
从没有过。
樱井从没有不戴安全套就进入他的身体。
就算是再没前戏再急再生硬，也会是着戴做。
而这一刻，樱井却是没有戴任何东西，实实在在地在自己身体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外物的阻隔，紧贴着，结合在一处。
相叶有点慌，就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反应不过来。
他搂住樱井俯身过来的肩膀，掌心摸到樱井后背上的一层细汗。
如此真实。
而绝不是梦。
他现在身体里紧紧包裹住的，是再无一层薄膜相隔的樱井。这情景，他其实连想都没有想过一次。
来不及再想什么，樱井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快速抽送。
很用力，每一次都顶到最深处。
相叶的慌乱被有力的热度撞得支离破碎，只剩下立刻就涌过来的快感和渴望，让他再一次被欲望驱使着呻吟起来。
“呃，呃……”他搂住樱井的脖子，舒服得有点想哭。
樱井用力抽送着，越发胀硬的器官撑满了相叶身体里的每一点空间。他被包夹得很紧，没有橡胶薄膜的隔离，内壁里的摩擦和温度都完全不同。每进出一次，都像在被擦着火，一遍遍向身体里传送回加倍的刺激。
相叶的身体终于变暖而且出汗，他挺身抽送时能感觉到两人肌肤间的滑腻，以及每进出一次身体交合处的轻微碰撞声。
他开始觉得空稀薄氧气不足，意识在一波波刺激底下变得涣散，而这反过来让大脑指令失控，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大。
他粗重地喘息着，抬起相叶的双腿，让自己的抽插没有任何阻挡。
“嗯啊啊……”相叶被这失控的力道顶得一直往床头撞过去，就算紧搂住樱井的肩都仍然觉得承受不住，最后他只能用双腿夹住樱井的腰，任由他的冲撞。
“呼——”他听见樱井在他耳边的呼吸声，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疼痛也已经被欲念吞噬，只剩下叫嚣着想要樱井尽可能地要他的贪婪。
“用力……再用力啊……”相叶在樱井耳边轻咬，声音迷乱地飘忽。
越来越烫的器官每一次顶到他身体的最深处，他都错觉自己迷离地看到了一些幻象。像是站在一起埋头吃荞麦面的样子，像是樱井坐到他的对面来要他调一杯酒，又或是樱井每每固执地勾燃火柴点烟的那个侧脸。
天知道他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他身体里想要樱井一直这样对他做下去的渴望快要把整个人都吞下去了。
他想要樱井别停下来，就这样一直在自己身体里，真实地结合在一起，滚烫地搅动他的血肉。
“啊啊，啊啊——”快感已经令他叫得忘情，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那个隐忍了一夜封在唇边没有叫出的名字，终于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翔……”不仅翔这个音几乎没有发出来，接下来的那个“ちゃん”更是还没有叫出声，已经被樱井堵过来的一双唇封在了嘴里。
在已经快要被快感击溃的意识里，相叶再一次感觉到慌乱。
——樱井吻他。
而且几乎是主动的。
因为他不知道樱井有没有听到他已经按捺不住准备叫他“翔ちゃん”，他分明应该还没有叫出口，但樱井已经吻住了他。
仍然是为了封住他这个叫声吗？
还是——
樱井的舌尖抵进相叶口中，疯狂地搅动着他的唇舌。
像想要把他吃进去一样地吸吮。
相叶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吻。
以至于他回吻得完全忘记了呼吸。
他手脚用力缠住樱井，发疯般地吻着他。
直到眼前发黑才本能地想抽一口气，却发现缺氧的窒息已经加快了高潮的到来。
在几乎完全窒息的状态下，濒死般的快感绞住他的脖子，让他想要从樱井嘴里吸进一点氧气，但却只是更拼命地吻在一起抽空了所有。
樱井用力挺送几次，高潮让他咬住相叶的下唇，失控地用力扣合了牙齿。
他射在了他的里面。
发烫的液体刺激着相叶身体里每一处敏感点，让他的高潮前所未有。
有一瞬间相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已经死了。
因为已经既没了氧气也没了呼吸，只有酥麻过指尖的快感和完全空白的意识，眼前一片黑影色块。
直到樱井放开他的唇，他的喉结微弱滑动，从嗓子里倒抽口气，才终于恢复了呼吸的机能，捡回一条命来。
拼命倒了好几口气，喘息着让大脑神经恢复运作，他才感觉到，身体里面的湿润温度。
从未有过。
这些正在向外流出去的粘滑液体，证明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而并非他可悲的臆想。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和樱井第一次做爱。
虽然他想要这么想，可另一个想法立刻就跳出来，指着他狂笑不已。
——自以为是也要有个限度。
事实上樱井所有这些举动，越是让他一时感到欢欣雀跃，就越是会让他明白自己的可悲之处。
——人家对你的同情的怜悯，你可别当了真啊。
可无论怎样这样对自己说，他的身体还是在颤抖和抽搐中告诉他，樱井刚刚跟他做爱了。没有戴安全套隔离他的身体，没有被逼无奈地为堵住他的声音而吻了他。他们手足相抵，结合在一起。
他很喜欢。
太喜欢。
喜欢到竟然开始贪心，想着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你果然，还是当真了。
真是太可怜了。
相叶搂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樱井，掌心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让急促心跳微击进自己的掌纹。然后他感觉自己的下唇正在发热，似乎是被咬破了正在流血。
但他此时眼角的一湿一凉，却绝非因为这并无痛感的伤口。
樱井身上，或是自己身上，“夜色”的香气，都已经消散殆尽。
他闭上眼睛，以免那不听话的东西再流出来，被樱井发现。
翔ちゃん——
我喜欢你。
相叶并没有出声。
他只是看到，眼前一苗橙蓝火焰，微弱摇晃，噗的一声，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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