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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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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七)


床垫不软不硬,床单不滑不涩,枕头里全是洗涤剂和清新剂的味道,这就是酒店房间的床。
滑进这样的床里,居然已经太过熟悉。
不放开对方的唇,吻在一起照旧熟练地脱掉对方的衣服,也已经像是反射动作。
相叶雅纪的帽衫,樱井翔的衬衫。
从肩膀上扯下袖子,从手腕处拽下来,甩到一边。
樱井翔的胸口抵住相叶雅纪,倒进堆叠的枕头里。
他的唇滑到相叶雅纪耳边,脸埋进他的头发里。
“真的都是她的味道……”樱井翔在相叶耳边轻道。
“什么她的味道,不过就是些香水味罢了……”相叶雅纪说。
“你果然也闻到了。”樱井翔抬起头,看着相叶雅纪的脸。
“要不要那么耿耿于怀?”相叶雅纪微微皱眉。
樱井翔很想说,我怎么可能不耿耿于怀?!
但是他没法这么说。
因为他没有这个立场。
以他和相叶雅纪现在的关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耿耿于怀什么。
东川未来。
“她还是那么漂亮,不是吗?”即使在黑暗中,樱井翔依然能看见相叶雅纪的眼睛。
“一直以来,觉得她漂亮的,好像都是你吧!”相叶雅纪说。
黑暗中对视。
黑暗中无言。
黑暗中,回忆流光飞旋。
……
……
“哎哎,你们说,咱们班的女生,谁最漂亮?”
“诶——那还用说,肯定是奈绪吧?”
“嗬!你谁啊你,还直呼人家奈绪嘞!”
“不是,我是……”
“别解释别解释了,真恶心!”
“哈哈哈哈……”
午休时间,一群高中男生围在一起,桌子椅子上到处坐,兴致勃勃地聊着这个年龄上特有的话题。
“你说呢,樱井君?”
有人回过头,问正在旁边一张课桌上吃便当的樱井翔。
“嗯?”樱井翔嘴里塞着饭抬头,“没什么特别感觉。”
“诶——是不是啊!”
“我们这种学校的女生,将来毕业了都可能是女优的啊!你眼光有没有那么高?”
樱井翔撇撇嘴,埋头接着吃饭。
一群男生于是接着聊开,没再理他。
当中,只有相叶雅纪,在热烈的讨论中别开目光,看了樱井翔一眼。
正埋下头吃饭的樱井翔,那一头惹眼的金发,在正午时分射进教室里的阳光底下,更显得格外耀眼。
如果是在普通高中里,头发颜色染到这种夸张程度的,通常肯定就跑不了是不良学生了。但是在这间演艺学校里,头发染色,身上穿洞,都不能算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樱井翔那一头染至发根彻头彻尾的金发,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但是,他还是很显眼。
说起来,演艺学校里型貌出众的男生女生都是一抓一把,所以,樱井翔虽然是生得不错,但也并非就能比别人出挑多少。
那么,让他显眼的,到底是什么呢。
总是特别干净的衬衫,除了抽抽鼻子撇撇嘴一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还是那体育课换衣服时被大家发现的脐环呢。
在班里,樱井翔实在难说合群,但倒也没有什么被孤立的情况。
相叶雅纪的座位和樱井翔隔着一行。
平时也就是点头招呼的交情。
如果说樱井翔属于那种在同学眼里“自命清高”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类型,那相叶雅纪就是那种最踏实最普通最人畜无伤的“老好人”类型。对待男生女生,大事小情,一概先给一个笑容,才说话办事。
对樱井翔,自然也不例外。
某次体育课,70米测速跑考试,两人一组进行。
相叶雅纪和樱井翔分到了一组。
站在起跑线上活动手腕脚踝时,相叶雅纪看了樱井翔一眼。
照旧是一路染到发根的纯粹金发,剪得很短,面向他的左耳上露出一只耳环。素净的款式,似乎戴了挺久。
樱井翔只是面无表情地做着准备活动。
相叶雅纪转回头。
“预备——啪!”
体育老师的枪声一响,相叶雅纪像一只灵活的小动物一样弹了出去。
跑步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简单又开心的事。
几秒的时间而已,冲过终点时,他边喘气边听着掐表老师报出自己无意外的好成绩,接着又听见老师这样在身后说:“樱井翔,70米测速成绩不及格,准备补考。”
他回头看樱井翔。
想着他虽然没有自己跑得快,但是也不至于不及格?
樱井翔抽抽鼻子,用牙齿咬一咬嘴唇,对老师说:“知道。”
当天下课后,相叶雅纪和班里男生在篮球场打篮球,抢下一个篮板后一抬眼,看见远处跑道上一头惹眼的金发。
直到相叶雅纪一场篮球打完,再看过去,居然还在。
相叶雅纪走了过去。
靠近的时候,先给出一个笑容:“在练习?”
“嗯,是啊。”樱井翔客气地说。
“需要帮忙计时吗?”相叶雅纪问。
“不用了吧,这也不早了。”樱井翔看看天色。
“没关系,我反正不急着回家。”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那,好吧。”
相叶雅纪于是跑到终点,向樱井翔抬起手,挥下。
樱井翔跑过终点时,相叶雅纪看看表——很快啊。并没有比自己慢太多。他抬头看看正在一边喘气的樱井翔。
“今天考试时——你是不是脚抽筋了?”
樱井翔有点意外,“没有啊。”
“……”他否认,相叶雅纪也就不再坚持,接着说:“你的准备活动做得不对,脚筋才会活动不开,今天考试时我就发现了……还有其实跑步时重心不要放那么吃力,你还可以跑得更快点。”
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几秒钟,然后低下头,在塑胶跑道上磕磕自己的鞋,“不用搞那么专业,及格就够用了。留着体力不如多看看书。”
“及格肯定是及格啦……”相叶雅纪笑着说。
“那么,我要走了。”樱井翔说着,走到跑道边拎起自己的书包,回过头看一眼相叶雅纪,“一起吗?”
 
 
似乎很偶然很不经意的契机。
让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就此熟络起来。
此后的放学后,常常心照不宣地结伴同行。
要说顺路吗,也许未必。
要说话有多投机,也未必。
有时候相叶雅纪会说肚子饿,要求绕道商店街去吃点东西。樱井翔居然也不反对。
“嗯,好吃!”相叶雅纪会捏住纸袋里露出来的炸鸡翅膀,咬下一口,然后一脸幸福。
樱井翔也会咬下一口相叶雅纪硬塞给它的那只,但默不作声。
“最喜欢炸鸡翅膀了!”相叶雅纪用手指蹭着嘴角说:“尤其是放学路上的,更赞。”
“放学总不直接回家,来吃这个?”樱井翔问。
“谁放学会直接回家那么……”相叶雅纪说到一半,才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嗯,大概我就是那种怪人吧。”樱井翔并不在意地接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相叶雅纪有点尴尬。
“没什么啊,我是没那个时间和闲心。”樱井翔边走边说。
“要回家念书?”相叶雅纪接着咬炸鸡翅。
“算是,也不算吧。有时候晚上我还要去上一些表演专业课,或者去剧场看看舞台剧什么的。”樱井翔不经意地说。
“诶?——”相叶雅纪有点吃惊:“这么说,樱井君以后是真的想做个艺人?”
“怎么。”樱井翔侧过脸看相叶雅纪:“读的是这种演艺专门学校,你不是这个目标?”
“我……”相叶雅纪有点不好意地笑笑:“我来读这间学校……只不过是因为成绩一般,家里又不希望我闲晃还是多读点书,然后这间学校的分数要求没那么高,各方面又都还合适,而已……艺人什么的,我真是想都没想过。”
“是吗……”樱井翔点点头。
“哈哈哈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是不是没什么上进心。”相叶雅纪笑得纯良。
“也没有吧。谁说的所有人想法都要一样呢。”樱井翔耸耸肩,嘴角不自知地微微挑动,边走也边咬一口手里的炸鸡翅。
相叶雅纪嘴里的鸡肉,有那么一时半刻,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了。
脚下的步子,始终本来是边走边踱,此刻却更像是被拉足了慢放。
眼里只看见身边衬衫干净,金发夺目。
似乎因此,又有反光随着步伐的前行,缓慢而有节奏地飘摇。
樱井翔坦荡自信的笑,若有似无地浮在唇边。
 
 
“爸妈,要是……我以后想去当个艺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相叶君,你的头发!”
“诶,怎么,茶色适合我吗?”
“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怎么突然去染发了……等等,你还穿了耳洞?”
“嘿嘿,被发现了。”
“突然间的你这是——”
上课钟在这时候响起来。
班主任老师拉门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安静安静,今天有新同学转来我们班,给大家介绍一下。”老师拍着手说。
相叶雅纪的眼神其实本来停留在某处,这个时候才转过眼睛,看了看讲台边站的那个女生。
“大家好,我叫东川未来。”
东川未来——真是直接就像个艺名。而且似乎比班里的女生们生得还要更出挑些,这样的条件,简直像是天生为演艺圈而生的人?
相叶雅纪这样想着,习惯地转脸,向隔行望去。
只不过是习惯性地一望,却有些惊讶地发现,樱井翔的眼里,正在发光。
那双看着东川未来的眼睛。
那种相叶雅纪从未见过的光。
 
 
“樱井君喜欢东川未来,这个,全世界都知道了吧?”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了。
而且早在全世界都知道之前,就有人已经知道了。
樱井翔和东川未来开始交往,似乎很快就成了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
一个莫名的显眼,一个出挑到精致,好像就没有什么两个人不应该在一起的理由了。
就算男生们还是未必怎么喜欢樱井翔,女生们也实在难说对东川未来没半点敌意,但是在所有同学眼里,这到底还是佳话一段。
很快,大家就都渐渐习惯了。
就像习惯相叶雅纪的茶色头发和耳骨上的耳环。
相叶雅纪本以为,樱井翔会就此和他疏远。但是,却居然并没有。
虽然此后多数的放学后,都给了东川未来,但还是会有时候,樱井翔会拎起书包问相叶雅纪:“一起吗?”
一起啊。
为什么不一起呢。
相叶雅纪想也许大概樱井翔看来挺自命清高但其实并没有特意孤独,他会喜欢上女生也会需要朋友,他很普通。当然,这只是相叶雅纪想。
相叶雅纪不再太要求去商店街吃东西。他的茶色头发也从长出黑色发根,到再重新染成彻底的茶色,到再长出黑色发根,循环往复。
樱井翔的金发,纯粹如初。
同行的路上,两件衬衫,两个书包,两只耳环,两对运动鞋。
在这之中,聊到东川未来,是很自然,也很必然的事。
“说起来说起来,你喜欢她什么?”相叶雅纪似乎很八卦地问。
“嗯……”樱井翔挠挠头,“大概就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吧。”
“眼睛?”
“嗯,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眼睛很不一样,像外国人的眼睛,眼窝很深瞳孔很透。”
“诶——”相叶雅纪了然似地点点头。
“后来好像是听说,她有大概四分之一的匈牙利血统一类的……”樱井翔看起来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而不好意思里面,又透着那样发自内心的开心。
“……”相叶雅纪实在不知道对此该接什么样的话,他只是想,樱井翔还真诚实。面对自己,居然没有半分掩饰,还真把他当朋友——还是说,他已经被恋爱的幸福冲昏了头脑,顾不上掩饰了。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
无论。
相叶雅纪攥紧了自己的书包提手。
他第一次觉得那头彻头彻尾的金发是那样的刺眼。
刺得他为自己心底升腾起的某些想法,感觉针扎般的恐惧。
“话说回来,不如下次放学回家一起吧?”樱井翔转过脸这样对相叶雅纪说。
真明朗。
即使和他在一起吃炸鸡翅膀的时候,最终也没露出过这样的明朗。
想把自己的女朋友和朋友联系在一起吗。
“啊,好啊,一起!”相叶雅纪笑着应。
恐惧。
对于自己现在的这种笑,感觉无比恐惧。
茶色头发的发根里,不知怎么的,冒汗了。
 
 
“今天怎么样?一起去商店街吃炸鸡翅吧!”
“好啊相叶君!”
“未来也喜欢?”
“超级喜欢!”
“那个,我晚上还有课,你们去好了。”
“诶?——”
“那好吧。”
……
 
 
“听说了吗!东川未来!……”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东川未来——居然和相叶君在一起了?!”
“可不是!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啊!”
“不是我说,完全看不出相叶君……这个横刀夺爱也干得太漂亮了吧!……”
“嘘!——你倒是小声点!”
最后这个比手指阻止的动作,到底是晚了点。樱井翔已经提着书包从这群男生身后经过,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把书包放在课桌上,很平静地坐下。
几个男生咧咧嘴,赶紧各自散开转过身。
毕业的那一年,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绯闻”,上上下下传得沸沸扬扬。
关于话题女生东川未来。
关于一段狗血八点档的三角关系。
关于一个横刀夺爱的老桥段。
相叶雅纪,替代了樱井翔,和东川未来出双入对。
并且好得如胶似漆,人前人后大秀甜蜜。
这轰动效应自然与东川未来和樱井翔开始交往时那种水到渠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议论与侧目,扑天盖地持续不断,成了茶余饭后无话题时必然翻出来娱乐一番的事件。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那一直以来似有非有的朋友——或者说是熟人关系,当然自此分崩离析。
对于所有一切的种种,樱井翔表现得很平静。
像以往一样平静。
金发纯粹。
耳环素净。
只是,他的表情变得更少了。连抽抽鼻子撇撇嘴这样的小动作,也极少见到了。
一直到毕业为止,樱井翔完全像是活在了自己座位一平方米以内的范围里。
没人听到他说话,没人看到他走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直到毕业。
毕业后,东川未来毫无意外地以天才年轻女优身份出道。没过多久,相叶雅纪也签约进入演艺圈,开始了自己的偶像生涯。
而樱井翔。
那个一直都说以进入演艺圈为目标的樱井翔,却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
东川未来不知道。
相叶雅纪也不知道。
演艺圈里没有他。无论哪个领域。
生活圈里没有他。无论哪个同学。
那个金发耀眼的樱井翔,就此消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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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六)


“都内西区河道碎尸杀人事件”搜查本部。
二宫和也用手背支着下巴,思绪纷杂。
自己手上,失踪人口这条线已经摆明了是条死路。其余尸块的搜寻工作,短时间内又实在显得大海捞针。弄来弄去,他这里变成了一张白纸吗。
不知怎么,线性扩散的纷杂思路里,闪现出了那个案件第一发现人。无论如何,二宫和也都放不下这条线。总觉得仍然值得一探,总觉得一定有什么是不对劲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虽然他始终没有再回警局提供什么新线索。也许该试着主动去联系一下,二宫和也在心里盘算。
“尸块进一步解剖化验情况,怎么样了。”
“是。其余器官并没有可疑,所有的重点和疑点都在胃上。事实上之所以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是因为我们对胃里残留的东西进行了详尽的分拣和化验,除正常的食物残渣外,还有重大发现。”
“什么?”
“哎——胃袋里有袖钉一粒,疑似电路集成芯片一块,还有……”
“怎么,继续啊。”
“是。还有一块没有完全消化完的……人肉。”
满座哗然。
连二宫和也都像被猛地打了一针强心针,从桌上直起身子。
“确定?”
“确定。基因组织属于人类无疑。虽然已经开始被胃液消化,但是应该是由于被害人吞下不久后就被杀害并被分尸,所以消化停止,这样证物才有幸留存下来。”
哗然继续。
二宫和也整个人都清醒了。
让他神经兴奋的,不止这一个惊悚的人肉线索,还有那些实实在在的其他物证——袖钉和电路集成芯片。这几样东西,很显然全部都不可能是按常识会出现在人类胃里的东西。为什么这几样东西会出现在被害人的胃里,是自己吃进去的,还是被迫吞下的?
一夕之间,案情电光火石。
“刚刚说的,还有——袖钉?芯片?”
“啊,是的。袖钉就是普通男士衬衫袖口的袖扣,只是近几年衬衫开始流行使用将袖口钉在一起的那种扣子款式,称为袖钉;由于其材质使用了非常优良的金属,因此几乎没有在消化中受损,保存了原本的状态。疑似电路芯片则应该属于数码存储类型,但是受损最为严重,怀疑原本可能属于一只完整的U盘,但是被人为损毁,使芯片从中分离。这块芯片可能因为在吞咽过程中受到挤压和磨损,导致部分碎裂,又受到胃酸浸蚀,芯片上存储的内容想要完全修复可能会很困难,也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袖钉。芯片。
还有,人肉。
二宫和也边听着报告陈述,边盯着幻灯投影上循环播放的这几样东西。
这些从死者胃里打捞出来的,可能会是重要证物的,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二宫和也棕色的瞳孔里,流动着复杂的光。
这会是怎样的一个案子啊。
 
 
夕阳斜洒进酒店的玻璃窗里。
桔色的光线慵懒而暧昧。
一树把瞳推抵在窗户边,拥吻。
瞳伸出手,拽过窗边的窗帘,边拉窗帘边别过脸:“先把……窗帘拉上。”
一树轻道:“做都做了,还何必遮遮掩掩。”
拥吻,抚摸,撕扯扣子,丢开衣服。
米白色的酒店被单里,滚进了两个漂亮的身体。
肩膀,脚踝。在被单外纠缠相抵。
光滑的肌肤彼此摩擦。
香艳的画面,挑动人的神经。
瞳伸出纤白十指,揽住一树的脖子。
夕阳桔色的光线,被灯火夜色取代。
一树从床上坐起来,点燃一支烟。
赤裸的背部,骨骼和肌肉配合得恰到好处。
瞳披着被单起身,从背后揽住一树的肩,伸手夹过他的烟,吸一口。
“想我了?”她问。
“你看呢。”一树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我可不知道啊……”瞳笑着说:“你们男人,身体和大脑说的话,可从来都是两回事。”
“既然如此,又何必问呢。”一树探身去地上抓裤子和衬衫。
“你今天……又叫那个名字了呢。”瞳接着说。
一树正在扣皮带的手停了下来。
不必问。
因为他知道,是哪个名字。
 
 
“OK!——”
这天宾馆房间的所有场次终于全部结束。
其实并不复杂的几个镜头。
但是对于导演和演员来说,尺度、镜头、画面、拿捏,样样都是问题。所以拍摄时间加起来也并不算短。
第三话的剧本上,就是白纸黑字印着这么一场床戏。
一树和东川未来饰演的瞳的一场床戏。
樱井翔其实认为这场床戏绝非必要。
但是剧本已经成型,不是说绝对没有改动的可能,但要费这个周张,也不是个简单的过程。再加上,相叶雅纪那个没有任何反应的态度,让樱井翔觉得,也无所谓了。本人都没有意见,自己凭什么拦着。反正相叶雅纪走的早已经不是什么邻家男孩清纯偶像的单一路数,也不需要回避什么。成人世界,该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该演什么戏就演什么戏好了。
所以,这场床戏,如期上演了。
樱井翔要求了清场。
虽然基本上并没有太多的裸露,毕竟是正经八百的电视剧又不是AV,尺度是非常有限的,但即使如此樱井翔还是要求了清场。
一场床戏,居然不是女优方要求清场。
整个拍摄过程里,樱井翔的嘴唇又开始干裂得爆皮。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太过特殊太过微妙了。
这天的工作行程全部结束。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走进车库时,穿一件红色大衣的东川未来刚好也走了过来。
“刚才你……很绅士,谢谢。”她几步上前,笑着对相叶雅纪说。
意思很明白。通常拍摄吻戏或是床戏这一类有亲密身体接触的场面,男演员可能产生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是一种难以避免的尴尬。而有些品行不佳的男演员,趁机揩油也是常见的事。这在行内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如果男演员在这种亲热戏的拍摄里表现得非常礼貌而绅士,女演员们通常都会特别表示感谢。
相叶雅纪把帽衫的拉链拉到抵住下巴,说:“没什么,这是应该的。”
樱井翔看了东川未来一眼,冷淡地说:“东川小姐不必客气。”
“我不是客气,我是感叹男人果然是会长大的。”东川未来看着相叶雅纪说。
“东川小姐。”不等相叶雅纪接话,樱井翔已经转身上前一步,因为是车库这种私下的场合里,他没了官方的客套,而隐忍不下的暴躁似乎也已经显而易见:“我认为你真的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再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就算再不济,你到底也还是个女优。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今天清场这种事,居然还是我来要求的。”
面对樱井翔毫不客气的抢白奚落,东川未来并没有露出尴尬。
“干净到像一张白纸的年代,谁又没有过?”她看了樱井翔一眼,又看一眼相叶雅纪,笑中似乎飘一抹凄然,转身离开。
相叶雅纪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转身钻进保姆车。
等樱井翔也上车拉上车门,他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盯着车窗外,说:“何必那样为难她。”
“……我有吗。”樱井翔说。
“你情绪很有问题。”相叶雅纪继续盯着窗外。
“……”樱井翔没说话。
保姆车在沉默中开了一会儿,相叶雅纪看着车窗外的路,转过脸来:“这是要去哪儿?”
“照旧。”樱井翔答。
相叶雅纪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酒店门卡靠在感应区,绿灯,推门,进房间。
相叶雅纪刚想照旧回身说句“晚安”,身后的樱井翔却把他向房间里推了一把,反手锁上了门。
也许这时候相叶雅纪的台词该是一句“你干什么”,但是他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樱井翔想干什么。
没开灯的房间里,樱井翔贴近相叶雅纪,黑暗中,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听说你今天很绅士。”樱井翔的脸几乎抵住相叶雅纪的鼻尖。
“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吗。”相叶雅纪并不避让。
“我倒是觉得……你挺投入的。”樱井翔语带挑衅地说。
“无聊。”相叶雅纪嗤之以鼻。
可能被这句话挑破了耐性的最后一层纸,樱井翔抬手捏住相叶雅纪的脸颊两侧,发狠地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相叶雅纪依旧没闪避。
坦然接受,并回应。
唇舌湿滑地交缠,浸润樱井翔干裂起皮的嘴唇。
直吻到嘴唇发痛。
放开相叶雅纪,樱井翔微微喘息地说:“你身上,都是她的味道。”
“所以呢。”相叶雅纪说。
“所以?所以你该好自为之……了吧!”樱井翔说着,用身体顶了相叶雅纪一下。
相叶雅纪感觉到了。
他心口的火,像一瞬间就被擦着了。
胯下的反应,在樱井翔的紧贴之下暴露无遗。
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不会做这档事儿了。
因为那件……讳莫如深心照不宣的事。
但是看来,易燃易爆物品长期摆放在一处,早晚玩出火是无可避免的。
“怎么,你的绅士哪儿去了?”樱井翔抵着相叶雅纪的身体,暧昧地嘲笑。
“我那个叫演员的专业,你到底懂不懂?”相叶雅纪说着,伸出双手,揽住樱井翔的肩,换他吻了过去。
很多事,人力可以左右。但还有很多事,是人力无法控制的。
比如,在黑暗中彼此撕扯,啃咬成一团,如兽纠缠的两个人,就摆明无力控制这个场面了。

to be continued
 

最近常有点迷惑,不知道怎样的文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好文。不知道自己的文一直以来是不是对大家的一种强加。
但是迷惑过后,厚脸皮星人又从来很想得开。回归初心。写自己想写的文。就这么简单。
所以如有QJ大众审美,只能请大家多多原谅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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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五)


把手上的半支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二宫和也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满是烟头烟灰四溢。
松本润走到二宫和也的桌边,放下便利店的袋子。
二宫和也看他一眼。
“怎么能老是在办公室里抽烟,会被投诉的。”松本润说。
“现在这个时间?”二宫和也说着扬扬下巴,用眼神示意松本润看看四周。
偌大的办公室里,四处办公桌边已空,只剩下二宫和也这里的一组办公桌旁边,还有他和松本润两个人在。
“什么东西?”二宫和也看看桌上的便利店袋子。
“就因为这么晚了,才不能光抽烟不吃东西。我去买了些吃的回来。”松本润说着去打开袋子。
“我不饿。”二宫和也又看他一眼:“话说回来,你不用也留在这里加班,我这只不过是不想回家,不是真有什么事情要做。”
“还是在排查失踪人口吗?”松本润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袋子里掏出一盒便当,翻开盖,掰开筷子。
二宫和也轻轻摇摇头:“按照推断的死亡时间来说,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里,能有几个失踪人口。再说,失不失踪,也要有人来报案才知道。要是这被害人就是老家在外地或是无亲无故的话,哪有人替他报案,还找什么找。”
“那是……”松本润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二宫和也,“为什么还总是在警局里待到这么晚?”
“说了我不饿。”二宫和也说着接过了汉堡,随手往桌上一放,“所以说我不过就是不想回家而已。”
“是因为剩余碎块搜寻不到,而再确认不了被害人的身份,搜查本部很快就要撤消这件事吧。”似乎和二宫和也各有各说,各不接话,松本润夹起一口饭送进嘴里。
松本润的确是擅长观察的。这中间也包括着对人的洞察力。
不过,毛头小子,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二宫和也心想。
“的确,再不出现新的有力线索,连被害人身份都不能确定的话,搜查本部就会解散。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情况。”二宫和也说着,又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一口接着说:“搜查本部撤消,但不代表案子就不能查了,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力量没那么集中了而已,其他的,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再说,现在进一步详尽的解剖报告不是还没有出来么,会怎样还不一定呢。反正无论如何,只要有尸体出现过,案件就会一直都在。”
“即使过了时效?”松本润嚼着饭。
“过了时效……杀过人也就是杀过人,这个事实永远不会被抹掉,也不可能自行消失。”二宫和也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
“嗯——”松本润几乎所有的发语词都是保持着个一声发出来,他若有所思地边嚼饭边点了点头。转过脸准备再夹一口饭时,他看到了自己便当盒底下压着的一本杂志。
松本润把杂志抽出来。
“诶——这不是相叶雅纪么。”他看着封面笑道。
二宫和也瞥一眼那本杂志,想起那天随手翻过之后就那样扔在了桌上。
“啊,可不是,拜你所赐,我也跟着学习了。”他调侃。
“……那天那辆车上的,果然是他吧。”松本润一手拿着筷子吃饭,一手翻开杂志看着:“诶,这专题做的,真不得了啊!”
“可不是,简直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了。”二宫和也想起了那天看到的那几句话。
“说他是奇迹啊……不过说起来,这两年里,他真的是奇迹般地蹿红的。我记得……他出道其实也不少年了,但是真正爆红起来,也就是这两年里的事。”松本润翻着杂志说:“好像跟他换了经纪人有关。”
“上次我就想说了……你小子还真专业啊!人家换经纪人这种事你也知道!”二宫和也瞪他一眼。
“真的,因为我家有个小侄女,从他出道起就一直很喜欢他,但是我感觉,真的挺多年吧,他始终就那样不温不火的。想想,我小侄女都从小学上高中了。直到他开始大红起来,我小侄女那个早期的FC会员号可值钱了呢,天天跟我炫耀。”松本润边说边歪歪脑袋,夹了一个鸡蛋卷送进嘴里。
“FC?”二宫和也没听明白。
“FAN CLUB啦!”松本润嘴里塞着鸡蛋卷笑。
都什么跟什么。二宫和也心里暗骂。但是不知怎么,却渐渐感觉有点饿了。他捻灭烟,伸手抓过了放在手边的那个汉堡。
“虽然已经不多,但像我小侄女这样一路喜欢他过来的饭们都知道,他的定位和路线就是在两年前转变,发展忽然就一日千里的。据说,就是和他换了一个很传奇的经纪人有关。”
空荡荡的警局里,松本润似乎很普通地开始了茶余饭后的闲聊。
二宫和也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好像有点松下来,一直像被涩住转不动的大脑,又开始转得起来了。
经纪人……吗。他咬一口手上的汉堡,又想起了那天清晨,那个男人拉开车门上车的一瞬间,嘴角那一个挑衅又得意的上挑。
手眼通天的……所谓传奇?
 
 
入夜的东京。
霓虹闪烁,街灯繁华。
蓝黑色的保姆车里,相叶雅纪服装造型一切就绪,正在候场。
这倒是与樱井翔一向要求的各种规格无关,而是冬夜寒冷,戏服单薄,在繁华街区的取景又要尽量避免引起骚动,因此只能坐在车里候场。
空调嗡嗡嗡地把车里烘得很暖。
相叶雅纪在座位上看剧本。
“第三话的剧本,读过了吗?”樱井翔坐在旁边问。
“嗯,读完了。”
“……怎么想。”樱井翔问。
“没想法。”相叶雅纪说。
“是么。”左手的食指指节抵在嘴边,樱井翔朝车窗外望着。
“……”相叶雅纪盯着剧本不出声。
“好了,下车。女主角已经去站位了,虽然说二番等一番是应该的,但是你也绝不能让女优等。”樱井翔说着,拎起座位上一件准备好的羽绒服拿在手上,拉开车门跳下车。
相叶雅纪跟着下了车。
鞠躬,招呼,入场,就位。
相叶雅纪穿着白衬衫,外套一件浅色系的风衣,站在路口的信号灯下,听导演给他讲戏。
交叉人行道斑马线的另一端,穿一身毛衣长裙,肩上斜挎纯棉布大背包的森高丽奈已经就位。
这一幕里,一树早已经大学毕业,在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扮演着自己并不想扮演的大人角色,和小薰失联已经很多年。
这个日复一日与别无异的普通夜晚,站在同一个路口同一个信号灯下,一树抬起疲惫的眼睛,看到了交叉路口另一端,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信号灯闪烁,时光跃步。
连自己都已经快要不认得的一树,却仍然一眼就能认出小薰。
他想要跑过去。
但是小薰的方向变成绿灯,而一树的方向却仍然是红灯。
一树跳着脚等到信号灯变绿,向着小薰走远的方向狂奔追去。
胳膊上挎着羽绒服,自己穿一件羊绒大衣的樱井翔照旧站在一边看着。
他的工作,本来也就是二十四小时的等待和候场。但是最近的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时常会像进入了某种近似冥想的状态。至于说在想些什么,又会像选择性失忆了般,记不得。
天气很冷,一直站着不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么冷的天气,不用那么敬业吧,羽绒服自己先穿上也可以啊。”有人站在樱井翔身旁出声。
樱井翔有一点意外,转过头。
“好久不见。”对方说。
樱井翔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眼睛继续望着拍摄现场,话却是对旁边的人说的:“好歹是个女优,不好好候场,在现场随便和工作人员乱搭话,这样不好吧。”
“这么久不见,就这样的开场白。”
“实话实说而已。”樱井翔继续盯着远处的相叶雅纪。
“今天他也有和我的外景拍摄,这个你也知道吧,怎么叫乱搭话。”对方也望着相叶雅纪。
“东川小姐,其实我们并不是很熟,别弄得我们好像很相熟,现场人多眼杂,让人有任何误会就不好了。”樱井翔冷淡地说。
“东川小姐啊……”东川未来笑着重复。
“OK!——”
相叶雅纪双手插在风衣兜里,从远处小跑过来。
“马上就是下场戏了,东川小姐也去准备吧,不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樱井翔的意思很清楚,不想场外相叶雅纪和东川未来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
“何必那么紧张啊,有些事都过去多久了……”
东川未来的话还没有说完,樱井翔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其实一直很精致的脸,不客气地打断道:“东川小姐,请自重。”
东川未来看了樱井翔冰冷苍白的脸一眼,抿了下嘴唇,转身。
樱井翔拎起手上的羽绒服,迎着相叶雅纪走过去,把羽绒服披在他的身上。
“冷吗?”樱井翔问。
“还好。”相叶雅纪看了一眼东川未来的背影。
樱井翔看着他的眼神,很小声地说了句:“好久不见了,不是吗。”
相叶雅纪收回眼神,看着樱井翔的眼睛,微笑着说:“说什么呢,和东川小姐也是初次合作吧?”
越入夜,气温越发低。
浅白的哈气,隔在两个男人的四目之间。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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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四)


“好的,看这边,看这边!”
“相叶さん!这边——”
“森高さん笑一笑——”
“两个人再靠近一点嘛,别那么生疏。”
“哈哈哈哈……”
相叶雅纪和森高丽奈,在新剧《栈桥彼岸》的开机现场初会面。
闪光灯亮得繁花锦簇。
森高丽奈的确名不虚传,单是一个初会面的场合,整个人就已经散发出一种绯闻不沾身是非擦肩过的干净气场。站在一旁的樱井翔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过这位身为二番的森系女优。他的判断,都不会错。
早已经定好的妆和造型,二话不说,剧组开工。
樱井翔坐在一边候场的椅子上翻看行程安排和刚刚新出的几份报纸杂志。
但其实行程都刻在他的脑子里,而新出的报纸杂志,他不看也知道写些什么。
——相叶雅纪,是个奇迹。
奇迹,吗。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抬起眼睛。
这是一幕在学校走廊里的内景戏。相叶雅纪饰演的一树书包上的登山扣勾住了森高丽奈饰演的小薰粗毛线勾织的长裙,让长裙脱了线,两个人由此相识。
这是一幕回忆中的戏。相叶雅纪早已经过了学生的年纪,但略微化妆造型,演起大学生来还是毫无压力可言。
“真对不起!”一树慌乱地去解勾在小薰毛线长裙上的登山扣。
“没关系……”小薰轻声说。
但是手忙脚乱的一树越着急越拉不开那个登山扣,勾织起来的粗毛线被越扯越脱线。
“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小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再让你解下去,我今天就要没有裙子穿了……”
一树窘迫着一张脸,放开了手:“真是……太对不起了!”
“真的没什么。”小薰边微笑着解开缠在登山扣上的毛线,边随口说:“但是你的书包上干嘛要挂登山扣呢?”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平时喜欢去登山,房间里登山扣到处都是,只是随手……”一树抓抓后脑勺。
“真的?”小薰的眼睛亮了:“那你一定走过很多栈桥了?”
“唔?——嗯,算是吧。”
……
自此,自幼对栈桥情有独钟的小薰和爱好登山的一树正式相识。
如果是在几年前,这样的一幕戏,对于相叶雅纪来说,只不过算是本色出演。但是现在,却绝对不同了。
樱井翔看着场景里的相叶雅纪,不知是不是因为场景营造出的回忆氛围和青涩气场,樱井翔的眼睛里似乎起了层蒙蒙的雾气,看不到他目光的焦距。
“樱井さん,樱井さん?”
工作人员在一旁叫他。
樱井翔抽回眼神转过脸:“什么?”
“这是第三话的剧本,拜托了!”工作人员双手递过剧本。
“好的,谢谢。”樱井翔接过剧本。
第三话。
翻开。读着。
樱井翔的太阳穴上,青筋隐约地蹦了出来,但却并不自知。
“OK!——”
“相叶さん今天就到这里!”
“谢谢!大家辛苦了!”
相叶雅纪鞠着躬,从场景里走出来。
身上还穿着戏服,数年前大流行的那种格子衬衫,肩上背着书包。头发特意梳成了很老实的服贴状。
手里的剧本翻开着,眼前的这个情景,让樱井翔出现了极短暂的恍惚。
极短暂。
他站起身来。
“OK了。”相叶雅纪边摘肩上的书包带边说。
“嗯。”樱井翔点点头,接过相叶雅纪摘下来的书包,递上一瓶水。
诸如此类的细碎事情,都是樱井翔负责。
往乐屋走的路上,樱井翔看看手表,对相叶雅纪说:“虽然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但是没办法。”
“还有一个杂志摄影取材,是吧。”相叶雅纪说:“我记得。”
“实在没有别的空档了,只能塞在今天这个时间里。我知道很辛苦,就再坚持一会儿吧。”
“宣传周期里,应该的吧。”相叶雅纪极浅地笑笑。
 
 
“好……手,再往脸右边挪一点……手腕半挡住眼睛,好的……”
相叶雅纪的头发上滴着水,隐约露出额头。
“脸再稍微侧过来一些,眼睛往下看,对,眼神再失焦一点……对……”
侧卧在复古样式的皮沙发上,相叶雅纪的脸上,身上,浮着细细密密的一层汗——事实上不全是汗,而是STAFF用喷壶喷在他身上的水,以此营造性感的状态和意境。
无论是身材比例,肌肉线条,姿态风度,身体的感觉,还是举手投足间释放出的荷尔蒙,都是一流的。
“再坚持一下,对,肩膀再靠近下巴,眼神可以涣散一些……很好,对——好的!”
几乎所有合作过的摄影师,都表示镜头底下的相叶雅纪实在是浑然天成。
眼神邪魅,却流露无邪。
肆意性感,却清新如水。
这样的评价,樱井翔已经听过了太多。
但是每一次面对同样的场面,他偶尔还是会觉得嗓子发干。
摄影棚里要保持很高的温度,可能是因为这样,樱井翔有点燥热起来。他用门牙咬了咬嘴唇上爆起的一点干皮。
“OK!——”
“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
“谢谢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
照例的鼓掌,鞠躬。
这种功课,已经忙到一天要做不知道几次。
相叶雅纪从高亮度探照灯的高热高温灯光底下走出来,抬手拨开半遮着眼睛的头发,樱井翔立刻抖开一大块浴巾,披在他打着赤膊的身上。
拍摄这种性感风的杂志专辑,已经是习以为常的工作了。
每一次的杂志销量都最直接地说明问题。
樱井翔再次递上清水。
相叶雅纪一口气喝个精光。
时间早已经过了24点,人体已经开始进入慢代谢的疲劳状态,这个时间段里还进行这种高强度的摄影工作,对身体来说负担的确是很重的。
所以相叶雅纪一钻进保姆车里就歪在了座位上,闭上眼睛进入半睡半醒的休息状态。
樱井翔在座位上坐定,抬手看看手表,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明天行程又很早,今晚还是就近吧。”
相叶雅纪靠在椅背上的头微微转向樱井翔,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
但是樱井翔却并不看他。
大概两三秒的时间。
“好吧。”他应了一句,就继续闭目养神。
 
 
很靠近当天行程结束的地点,又很接近翌日第一个通告进行的场所,的一间酒店。
很普通的那么一间商务酒店。
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常规安排。
因为相叶雅纪的行程通常太紧凑。
或者因为别的什么。
司空见惯到相叶雅纪已经有一个随身携带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
常规安排到樱井翔就像一台人肉GPS,对几个街区内的酒店位置了如指掌。
Check in两个房间。
相叶雅纪把背包反手勾在肩上,帽沿压低到不能再低遮住大半张脸,快速走进电梯上楼。
门卡靠在感应区,绿灯亮起,樱井翔扭住门把手,推开门。
相叶雅纪走进房间,把背包扔在一边,转身对站在门口的樱井翔说:“那么,晚安。”
“晚安。”樱井翔转身带上了门,去开隔壁的房间门。
相叶雅纪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转身两步往床上一趴。
白色的床单被罩,在酒店房间昏黄的灯光底下,映出一层柔和的米白色。
酒店房间特有的味道。从地毯里,床具里,空气里,四面八方飘过来。
很熟悉。太过熟悉。住酒店,实在住得太多了。酒店,可以休息,可以睡觉,可以过夜,还可以做很多其他别的事情。
他是累了吗。
其实也不算吧。
现在这样的行程虽然是强度很大,但他到底还算年轻。
况且,虽然都说艺人辛苦辛苦,但是他难道不是对这种全身的弦都绷得很紧随时发光发热的感觉很享受,甚至乐在其中吗?尤其是在看多了演艺圈这个冷暖人间里的种种现实之后,谁又敢说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其实是一无所图的?如果说真的看穿跳脱了,那么恐怕也就不会在这个圈子里继续逗留了吧。
是的,身体的疲劳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么,他的情绪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呢。
相叶雅纪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但是又立刻不愿再想下去。
还是早点休息多争取几分钟的睡眠时间是正经。
他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澡。
手机在这个时候闪烁振动了一下。
低头打开信息。
——“忘了说了,刚才走得急,没让化妆师给你卸妆,你记得认真卸一下再睡觉。最近要注意,尽量不要让皮肤出太多状况。”
樱井翔。从隔壁发来的信息。
上剧期间。宣传周期。行程紧密。作息不规律。爆痘,暗沉,敏感,各种皮肤问题都会随之高发。身为艺人,这些问题不分男女。而身为偶像,这些就更是常识。如果皮肤出现严重的状况,不仅各种宣传会受影响,还会使剧集造型不连戏。
樱井翔的专业是顶级的。
相叶雅纪当然懂。
只不过。
相叶雅纪抬起头,看着酒店房间那面隔开他和樱井翔的墙。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地看着那面墙。
似乎想要盯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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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三)


“都内西区河道碎尸杀人事件”搜查本部正式成立。
贴着竖长白纸浓墨黑色毛笔字幅的搜查本部大门里,搜查会议正在紧张而沉闷地进行中。
说紧张,是因为在都内中心地带发现碎尸的影响之大,性质之恶劣,让案件侦破倍显急迫。
说沉闷,则是因为其余尸体碎块的搜寻工作仍在进行中,而第一步的工作必然应该是受害者的身份认定工作。但单此一项开启搜查的工作,就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各组开始依次陈述调查情况,首先陈述尸体碎块搜寻整理情况。”
“是。依目前搜寻到尸块情况来看,碎尸相对比较完整,块数不算太多,基本上是按照人体肢体结构分解的。我们已经拼组起身体主干,双腿及左臂,仍未寻获的是右肩膀,右臂,以及最重要的头部。从尸块被切割的情况分析来看,分尸工具应该属于普通刀类,而分尸手法也并不熟练,尸块边沿有多处反复切割的痕迹。以上。”
“继续,尸体化验解剖报告。”
“化验结果来看,尸体应该属于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的成年男性。因为尸块被河水浸泡,腐烂程度加剧,已经无法准确推断出确切的死亡时间。但就宽泛范围来说,死亡时间应该没有超过半个月。另外,身体主干部分虽然被分割成两段,但值得庆幸的是各个器官脏腑都在,因此进一步的解剖仍在进行中……”
全是些没有大用的基础线索,要凭这些确定死者的身份简直就是遥遥无期,而如果连被害人身份都无法确定的话,下一步的搜查根本就无从谈起——二宫和也手肘支在桌上,夹着笔的左手托着自己的脸,心情沉闷而焦躁。
大概搜查本部里的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这样的情况,而让会议气氛越显压抑。
听着验尸报告里一个个可有可无的条目,二宫和也略微有点走神。
——“我真的有点模糊了,那天的事……”
刚刚来警局找他补做笔录的大野智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浮现出来。
“所以说,案发当天你曾经提到,感觉钩到了异样的东西,所谓异样,具体是指什么?”二宫和也问。
“这个,就是……钓鱼的人都知道,鱼上钩时往下一拽的那种手感,是活的,而不会是只有一个单纯的重量。那天我大概是有点出神,或者是在那个时间略微有点困了,坐在甲板上,让船随河流方向漂行。然后手里的鱼杆就感觉被什么拉住了,把鱼线往和船行相反的方向拉……我以为是有鱼上钩,但抬手一拉鱼杆就知道,不是……重量不轻,但和通常活动的鱼相比,我用力一提鱼杆就把它钩上来了……”大野智还是要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着水杯,看着水杯里升起的热气缓慢地说着。
“既然感觉到异样了,钓上来以后却没有看一下是什么东西?”
“所以都说那时候我是有点困了,神智很恍惚吧……我以为肯定是钩到河道垃圾了什么的,因为以往这种事情也常发生,所以直接就扔甲板上了根本就没在意……直到早上天亮了一看才……”大野智似乎回忆起非常不愿再想到的画面,说不下去了。
“才发现鱼没钓到,钓上来了一块人类腹部。”二宫和也接着把话说完。
“……”大野智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出言不谨慎了,抱歉。”二宫和也瞟见他那似乎有点想吐的脸色,赶紧道歉。
“总之,警官,我都已经说完了,现在真的不愿意再想这件事了……真怕以后再钓鱼时都会有阴影。”大野智有点着急地说。
“……”二宫和也心想,重点原来在这里吗?
“是,虽然很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是很糟糕的回忆,不过还是想请您仔细再想想,当时还有没有什么任何其他不对劲的人和事,或是可疑的情况?”二宫和也知道自己这样穷追不舍可能也是无用功,但是他就是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获知的一点线索。并且有某种直觉在驱使着他,让他就是认为能从这个叫大野智的人身上挖到宝。
“嗯……”大野智皱着眉:“真的没有了警官。”
“……好吧,那么,感谢您的配合。”二宫和也把手里的笔录转过去推到大野智面前让他签字,“如果您之后想到了任何事,都拜托您一定要回来跟我说一声,任何事。”——
“二宫,二宫!”
“啊,是!”二宫和也从走神里被叫了回来。
“你的调查情况?”
“啊,是。”二宫和也拿起记事本起身:“从尸体第一发现人那里并没有发现特别的线索,暂时也无可疑。总之,目前阶段准备先排查近期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看看有没有可能从中发现被害人的身份。”
“嗯。那么,还有没有人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散会。”
几乎等于毫无进展的搜查会议散会,已经早过了下班时间。二宫和也走出警局,却不想回家。心头的不安和烦躁让他觉得全身关节不舒服。于是打算索性兜一圈去个便利店,买个汉堡再带包烟回来,接着翻查失踪人口记录和过往卷宗。
走到最近的便利店,二宫和也站在收银台前指了一下自己要的烟,并把汉堡拿给店员加热。交完钱,等待加热汉堡的那一分钟。
二宫和也无意识地左右看看,转回头来。
然后又转了回去。
一边的杂志报刊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探身过去。
色彩缤纷层叠放置的娱乐杂志之间,“相叶雅纪”四个字打眼地露在外面。
二宫和也抽出那本杂志。
一张恰到好处的笑脸。有些瘦削,鼻梁挺直——和那天早上那道车窗窄缝里露出的半张侧脸,完美地吻合。
转身,“麻烦,再加上这本杂志。”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了这本杂志。
有时候,他经常做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那些所谓的直觉,的确帮他不少,但害他,也绝不在少数。
有些颓然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边,二宫和也把便利店的袋子扔在手边。
伸手掏出那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仰起头,吐出白色烟雾。
再看一眼袋子,对里面的汉堡忽然感觉全无食欲。索性伸手,拉出了那本花花绿绿的杂志。
一手夹着烟,一手翻开。
几乎都是些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这世界,演艺圈变得比什么都快。大家都努力在画面里笑着,试图能获得更多的欣赏和喜爱,能在人们的视野里,停留得久一点。残酷啊,二宫和也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心想。
指间烟雾缭绕,翻拨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的手心里有太阳,瞳孔里有清流,笑着的嘴角间,藏匿一条迷你的银河。他肆意性感,在人们眼里却又清新如水。他是新偶像时代的奇迹。”
几行很漂亮的字体,斜着打在那个叫作相叶雅纪的男人的笑脸底下。
 
 
“东川未来?!”樱井翔看着手里的一份东西,挑起眉毛。
“嗯,是的……”大概是听出樱井翔语气里的不对劲,工作人员应得战战兢兢。
樱井翔把手里的单子往桌面上一按,抬起眼睛,“谁答应了你们随便追加卡司的?”
“这个……”面对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年轻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有点慌了神。
“当时最终同意接了这部剧,就是因为卡司适合,女优适当。你们懂我说什么吧,这点事情还要我挑明了那么难看吗?”樱井翔用手指尖敲着桌面上的那张单子。
“……”坐在长桌对面的工作人员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要见这部剧的负责人。”樱井翔说。
“您先别生气,我会把您的意见反馈的……”
樱井翔打断工作人员的话,冷淡地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提出我的要求。”
“那个,是这样的……东川小姐方面目前应该也是已经敲定合约的了,现在说不能添加,恐怕……”
“所以我不是说了,让能给这部剧负责的人来见我。”
“樱井さん您不要为难我们好吗?……”
“为难?”居然敢大着胆子对他用这样的词,樱井翔的声音里流露出了戾气。
桌上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坐在樱井翔旁边始终没有出声的相叶雅纪这时候伸出手,拉过了樱井翔手指底下那张单子。
“东川未来……没什么不好么。卡司强大些对剧集更有好处不是吗,不如就这样吧。”相叶雅纪看着单子上的名字,轻描淡写地化解道。
“是啊是啊!……”工作人员立刻接过话头。
……
当下,樱井翔不动声色,没有出声。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依然相叶雅纪在前,樱井翔在后,一起走进电梯。
通常来说,如相叶雅纪这种等级的艺人,经纪人以外应该都会还有助理跟随。但是相叶雅纪没有。只有樱井翔一个经纪人寸步不离,所有事宜全权处理。
电梯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达地下车库走出电梯几步,忽然有白光闪烁。
樱井翔极度敏感,立刻就意识到这是相机的闪光灯。他两步站在相叶雅纪身前,望向光源发出的方向。
隔着两三辆汽车,两个穿着普通的女生,手里举着卡片相机,正兴奋地向这边张望。
不是记者。樱井翔松下口气。
对于饭的拍照,通常也应该表示一下制止,但是樱井翔今天懒得计较了。反正有他挡着,也拍不到什么。
他转身对相叶雅纪说:“走吧。”
相叶雅纪把头一低,往保姆车方向走去。
“相叶君!”大概因为看见生人太过兴奋,两个女生边叫着,边朝他们接近过来。
走到保姆车边,相叶雅纪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人立刻开心地朝他挥手,他于是也就抬起手朝她们挥了挥,然后转身准备去拉车门。
两个女生仍然边叫他的名字边凑近拍照。
樱井翔猛地站定,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他没有很大声,但是却神色凌厉。
两个女生一下子被吓住,僵在原地。
相叶雅纪赶紧也转过身来,上前一步,柔声说:“回去吧,你们这样,我们也有点为难啊。”
说完,相叶雅纪笑笑,转身拉开车门,钻进保姆车。
樱井翔跟着上车,迅速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隔着贴黑膜的车窗,相叶雅纪仍然朝站在车下的两个女生摆了摆手。
转回身来,他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樱井翔:“别那么暴躁。”
“东川未来。”樱井翔不看他,把这个名字念得意味深长。
“这也不是我安排的。”相叶雅纪说。
“你该知道吧,这次的剧我决定接下来,完全是因为女优方是那个人畜无伤身无是非的森高丽奈。这话难道还需要我挑明吗?”樱井翔仍然不看相叶雅纪,虽然是在质问,语气也仍然平淡。
“这个我还能不明白。”相叶雅纪应的也淡然。
“东川未来,且先不提别的……就以她现在的风评,哪个事务所愿意让男艺人跟她合作?这次摆明了是她的事务所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给电视台施了压或是通了路,才硬把她追加进来的,你居然就这样同意。”
“刚才的情况,你其实明明就心里有数,电视台也是摆明了事已至此没的商量了。撕毁合约是不可能的,但你至少要摆明姿态这点我也明白。所以我要不打个圆场,你还怎么下台阶?”
“……”樱井翔知道,相叶雅纪说的是事实。
只在他做他经纪人这两年的时间里,他的成长,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很多时候,他眼里能看到的格局,已经不比他窄。
“再说,她到底不是女主角,一个串场的角色,算了。”相叶雅纪看向窗外。
这话。
樱井翔转过脸,深深看一眼相叶雅纪。
然后,似笑非笑。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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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 (二)


“到了吗?”
“还没……”
“已经这个时间了!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只在等他一个了!”
“那也……没办法啊。”
“不参加彩排也就算了,时间还要卡得这么紧?他真以为红了就怎么样都可以?”
“你小点声行不行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发到他的通告有多难?你以为人家多愿意来上我们这个节目?是咱们求着人家不是人家求我们懂吗?我话说白了,今天到场的所有人实际上都是他的陪衬,为了沾他光而来的也不在少数!你以为怎么样,他今天就算是迟到,所有人也要乖乖在这里等着!”
“有没有这么了不起……”
“拜托你少在那里给我天真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演艺圈!去通知服装师化妆师随时待命,人一到立刻全体开工。”
一段在电视台廊下的对话,压低了声音散场。
演艺圈是什么地方?
演艺圈就是江湖。
江湖又是什么。
江湖就是人。人就是江湖。
 
 
蓝黑色保姆车在电视台的地下车库倒车入位。
樱井翔拉开车门跳下车,一手看表一手扶着车门对车里说:“下车,时间刚刚好。”
相叶雅纪扣上墨镜,把外套拉链拉到领口顶住下巴,也跳下车。帆布鞋磨擦过地下车库的胶皮地面,蹭出吱吱的响声。
“录影时间是八点半到十一点。接下来会在定番进棚之前接受一个杂志取材,时间不会很长。之后定番的收录大概会到晚上十点左右。”两人边走向地下车库的电梯门,樱井翔边简单交代着。
“话说回来。”相叶雅纪两手插在裤兜里,走到电梯门边,刚想要抽出手,樱井翔已经快一步按下了电梯按钮。走进电梯,樱井翔按下楼层,相叶雅纪站定,墨镜后面的眼睛盯着桔色闪亮的楼层数字:“这种类型的节目收录时间怎么会这么早。”
“不是他们收录时间早,是你只有这个时间有空档,而已。”樱井翔淡淡地说。
言下之意很明白,这时间是我方定的,我们说几点录,就得几点录。相叶雅纪摘掉墨镜,没说话。
数字桔光熄灭,电梯门像是被炽白的灯光左右拉开,光打在脸上,相叶雅纪提起嘴角,直一直后颈,迈步走出电梯。
“相叶さん到了!”
“各部门就位!”
相叶雅纪走前,樱井翔跟在他的右后方两步距离左右,快速通过通道进入化妆间,没半秒耽搁,光速准备化妆造型。
现场情况明摆着,所有人员已经全部就位。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相叶雅纪带着歉疚的微笑鞠躬。
“没有没有,时间也是刚刚好呢!”STAFF用手里卷起的台本指指墙上的挂钟。
相叶雅纪知道。时间正正卡在没有迟到的点上,不会留给人任何借以非议的口舌。樱井翔一向是这么干的。
抓头发,铺粉底,上唇彩。
相叶雅纪底子好,上妆通常很简单。
“相叶さん,这套衣服可以吗?”服装师推着一排衣服走到化妆台旁边,拎出一个衣架。
“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上衣之前已经在别人身上上过杂志了。”樱井翔站在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服装师其实并不能确定,但是却绝计不敢说樱井翔记的不对。因为,那是樱井翔。
“是……那,这套怎么样?”服装师再拎出更一套。
相叶雅纪的唇彩已经擦匀,他起身一手拎过衣架,笑着把衣服往下摘:“这套很好,谢谢!”
服装师带着千恩万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樱井翔也没再出声。
“OK,各部门注意,现场安静,本番收录准备开始!”
STAFF伸手指引,穿过通道,镁光灯高亮高白地打在眼睛上,却早已经习惯。相叶雅纪牙齿上的珍贝光泽,在一个最灿烂的笑容里,闪耀在所有人面前。
欢呼声,尖叫声,掌声。无以计数的舞台灯光,无法衡量的炽热目光。
几乎要把这个叫相叶雅纪的男人淹没。
他似乎听见,自己身体里的某根链条某个齿轮,瞬间就在这样的情景里挂上了扣,合上了齿,稳健有力地转动起来,发出质感节奏的声音。
很好。非常好。
享受着身体里齿轮咬合,各个器官关节都随之转动,血液也因而在血管里鼓嗓起来,的快感。
这是他的舞台。
相叶雅纪感觉自己融进了光和热里。
“两个半小时的录影时间里,他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一道绿光。” ——这是后来在Twi上被超量转载的一篇当天番协REPO里的一句话。
 
 
“那么,关于下一季即将开播的新剧,将会是一部怎样的剧集呢?”
“嗯,说起来的话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呢……但是,主旨是能够在最简单的故事里,呈现给大家最真诚的情感吧……希望我们努力营造的那些温暖,可以很好地传递到所有人那里。”
“原来是这样。那么,对于即将一起合作的丽奈さん,有没有怎样的期待?”
“诶——和森高小姐这一次是初共演,有一点不安,毕竟她那么可爱,希望不要拖了人家的后腿,哈哈哈……不过更多的还是期待啦,希望可以这样的组合能擦出火花,带给大家一些新鲜感。”
在之后时间不长的杂志取材里,相叶雅纪在接受采访,而樱井翔则始终坐角落里看报纸。
“那么,差不多就这样了。辛苦了,今天谢谢了!”杂志社的记者起身致谢。
“谢谢,辛苦了!”相叶雅纪也微笑躬身。
樱井翔也放下报纸起身,走过来。
“那个,我稍微说两句。”樱井翔对正在起身收拾东西的杂志记者说:“麻烦回去跟贵社编辑部打个招呼,下次刊登的图片不需要修的那么厉害,本真一点比较自然。那么重的羽化,不是相叶雅纪的风格。”
“啊……是……是的,我明白了!”杂志社的年轻记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略微卡壳之后连忙点头。
“有劳了。”樱井翔礼貌一笑。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承蒙您一直以来的关照!”记者们边鞠躬边后退到门口,推门离开,轻轻地合上了门。
“你别吓到人家刚出社会工作的记者了。”相叶雅纪在桌边坐下说。
“我没说什么啊,这只是很正常的事务沟通吧。”樱井翔坐在他的对面。
“换了别人来说的话可能就很正常,但是是由你说出来的话……就不同了。”相叶雅纪端起纸杯喝了口水。
“这话有意思……怎么不同?”樱井翔看着他。
“明知故问……”相叶雅纪眨眨眼,双肘支在桌面上,探身靠近樱井翔一点,说:“你其实就是想听我说‘在这个圈子里谁不忌惮你樱井翔三分’这句话吧!”
“嗯,这话可怎么说呢?”樱井翔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只手扶在桌面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要那么说的话,也不为过。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经纪人,都是一个传说。”
 
 
二宫和也挠着后脑勺的乱发,若有所思地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站定,歪着头思考。
“二宫警官!”松本润从旁边冷不丁地冒出来:“怎么样,亲自给报案人做笔录,有收获吗?”
“你小子给我出点声音!”二宫和也转头斥道:“还怎么样!说不到三句话手已经抖得像摸了电门,还怎么问!我已经让他先回去休息了,一周后再回来补这份笔录!比起这个,遗体碎块的初步整理情况怎么样了?”
“哎——”松本润顺手从自己的左侧上衣兜里掏出记事本,翻开,“根据我们在那条河道里最终搜寻打捞到的遗体碎块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全部,初步怀疑可能存在多处弃尸的情况。而目前搜寻到的碎块,已经全部送检解剖,具体报告可能需要多等一些时间。”
“……”二宫和也已经料到可能会是这样。既然碎尸都已经碎了,又何必全部弃在一处,岂不失去了大费周章肢解尸体的意义。
通常来说,杀人案件里出现碎尸的情况,九成以上不会是单纯原因,之如暴力或愤恨一类。而是一定出于什么不得不将尸体分解的理由,才会做到碎尸这一步。毕竟,要亲自肢解一具人类的身体,说说没什么,看看也不过惊悚下,但要真的亲手去做,那就完全是两重世界里的概念了。
那么,这起案子里,又会是出于一个怎样的理由呢?
二宫和也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碎尸案。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件才刚刚起头的案子,让他莫名地感觉心绪不宁。如果说他认为松本润拥有的天份是超群敏锐的观察力的话,那么他自己的天份,应该就是一种多年来专属的直觉了。
他吸了口气,转身面对松本润,认真地说:“这应该不是什么能速战速决的案子了,很快就会成立搜查本部,提起精神来准备应战吧!”
“是!”松本润一磕脚跟。

to be continued

拍手[4回]

画地为牢 (一)


楔子
牙齿。人体最锋利的部位。
血肉。牙齿面前脆弱如同烂泥。
那一块生生被牙齿撕咬着扯离了人身体的血肉,带着37摄氏度的体温、毛孔和一些汗毛,以及各种尚且新鲜淋漓的皮下组织,通过咽喉,顺着食道,一路滑进了胃袋里。
假如这一小块血肉如它本来所属的身体主人一般,是有魂有知的,那么它将会看到,温热的胃袋里,胃壁正泛着类似于西瓜红的组织颜色,肉壁微微蠕动着,样子很有点恶心。
再放眼望望的话,还会发现,它身处的地方,除了它自己,还有很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不期而遇,济济一堂,热闹得很。
来不及和各样物品打个招呼。
胃壁蠕动,胃液涌上来,半淹没过它,开始准备将它们一起消化掉。
这样下去它很快就会被胃酸浸蚀消化掉的。
要消失了。它快要消失了。
汹涌的胃液却突然间开始像退潮般,渐渐不再分泌,最终干涸消失了。
接着,是胃壁不再蠕动,归于死寂。
血肉鲜红逐渐灰败,温度消失,一片黑暗。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可能也不会想到,和它一起在这胃袋里呆过的几样五花八门的东西,大家有朝一日还能重见天日,并且成为一些很关键的东西,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啧啧啧……这大过年的,正月里,就来这种案子……什么人这么不开眼……”
二宫和也弯腰钻进拉起的黄色警戒线,戴上白色手套,蹲下身,看着地面上摆放开的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胶袋,皱起眉,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警官。”穿一件黑色薄风衣的松本润拿着记事本,走到二宫和也身边。
“嗯。”二宫和也应了一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拉开一个黑色塑胶袋的袋口,撩起袋边,往里探看了一眼。经河水浸泡过的尸体碎块已经没了原本的皮肉颜色,浮肿腐烂得几乎分辨不出是不是人体。二宫和也本来皱着的眉头更拧紧在一起,闭了下眼把脸扭向一边。倒并不是恶心,对于各式各样的尸体,身经百战之后控制恶心的那条神经早已麻木,只是对于如此这般各式惨死的事主,二宫和也总仍会有所戚戚。
“什么情况。”二宫和也不抬头地问。
“哎——”松本润翻拨着手里笔记本的纸页,“昨天夜里,一位在这条河上夜钓的钓鱼爱好者,在凌晨收起鱼杆时,感觉钩到了异样的东西,由于夜里光线不够视线很差,钓上来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以为多半是河道垃圾一类的也没有在意。直到把鱼钩上的东西放在甲板上,等到天亮查看时,才发现是人体尸体的碎块。随即报警。”
“这里是全部了?”二宫和也朝一排黑色塑胶袋扬扬下巴。
“哎——这里只是一部分,我们已经封锁了附近的沿线河岸,目前正在顺着河道全力搜寻打捞其余尸块中。”松本润答。
松本润那个保持一声的发语词“哎——”让二宫和也感觉很有点别扭,就好像松本这个新人警员才是他的上司,而不是自己原本是松本的上司。
二宫和也半仰起脸,看着松本润:“第一发现人呢。”
“发现人大野智,普通上班族,业余时间是钓鱼发烧友。由于有些惊吓过度,正在那边坐着休息,我们正在观察,是否需要将他送去医院进行一些简单的心理咨询。”松本润用手里的笔指指河岸边。
“没听说过!”二宫和也不耐烦地站起来,向着河岸边走过去,“尸体发现人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脆弱娇气到需要什么心理治疗了!”
尸体碎块第一发现人——大野智,男,30岁左右。
身上一件厚实到看起来有些大而无当的羽绒服,脚上穿着渔用雨靴,胳膊上还套着胶皮套袖,此刻正坐在河岸边,双手捧着一瓶热水发呆。
二宫和也走了过去。
“你是报案人?”二宫和也亮出自己的证件。
捧着热水的大野智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和那金灿灿的证件,缓慢地点了下头。
二宫和也感觉面前这个人可能真的有点受到了惊吓。因为他发现大野智捧着水的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他本来想问些什么,现下又生出了几分不忍。毕竟刚刚袋子里的情景,即使是如他这样的老油条,也觉得有那么点触目惊心了。
还是先把人带回警局再说吧。
“你——”等下跟我回警局的话还没说出口,松本润已经从另一边跑了过来,“二宫警官!”
“怎么?”
“有辆车,一定要求通过我们的封锁路段,已经在那边和管控交警起了争执。”
“什么?”二宫和也挑眉。还嫌不够乱!他恼火地想。
和松本润一起走到封锁路段的路口,二宫和也看见了那辆车。
一辆蓝黑色的中型商务车,两侧车窗上都是纯黑色贴膜。有人正站在车外,在警戒线边和交警交涉着什么。
二宫和也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二宫和也迅速打量了一下站在车外的人——三十代左右的男性,黑色短发,一件看来剪裁讲究的黑色羊绒大衣,黑色皮手套,黑色皮鞋,更夸张的是,脸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墨镜。
“请问您有什么问题?”二宫和也亮出证件。
对方微微向他点个头,礼貌地说:“警官,我们需要从这条路通过。”
二宫和也挑起眼皮看他。
这是一个略显阴沉的冬日清晨,天刚刚亮,光线还很一般,用得着戴墨镜?
“您也看见拉起的警戒线了,这里今天有案件发生,所有车辆绕行其他道路,带来的不便请您谅解。还请您配合警方工作。”二宫和也边用官方语气解释边在心里想,我他妈怎么成道路协管交警了,这该是我来交代的事吗?
“我们没有时间绕行了,现在必须从这里通过。”对方也用很官方并且很坚持的语气对他说道。
“嘶——”二宫和也从牙缝里吸口冰冷的空气,对方身上居然飘过来浅淡的香味,应该是某种男士淡香水一类的。刚刚拨开黑色塑胶袋时刺进鼻腔的那股腐臭味还没完全散去,和此时的这种淡香味一撞,二宫和也感觉自己不知怎么就暴躁起来了,他的音调扬高了:“您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所有车辆绕行,您身后这辆不是车还是怎么的?”
蓝黑色商务车那黑色贴膜的窗户被拉开了一道很窄的缝。
“怎么回事,快要迟到了。”车窗里有人小声朝站在窗户前的人问道。
二宫和也眯起眼睛向车里看了一眼。缝隙里似乎隐约露出一张瘦削的侧脸,并且,脸上也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看不到人的眼睛。
“不会,放心。”站在车边的人侧过脸,转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对车里的人说话,语气里是几分笃定几分安抚。
二宫和也查探审讯的人不计其数,待人接物练就他的基础职业本能,透析每个人的言行举止,身份职业。眼前的这个人,穿着讲究却略嫌夸张,虽然通身黑色看似低调,但其实举止高调言行强势,身后那辆清洗到一尘不染的商务车,怎么看怎么像是演艺界通常爱用的那种保姆车。身份,职业,已经在二宫和也眼里昭然出了七八分。
“我没有时间和您多说了。”车边的人侧身,从大衣内兜里掏出手机,拨出电话:“喂,铃木管理官吗?您好,我是樱井翔……对,是我……哪里的话,您客气了……恕我唐突,我今天是有点急事要麻烦您,还请您一定要帮个忙……有条路被警方临时管控了,但我们赶时间,必须从这里通过,麻烦您和您的下属打个招呼……对,对,那太感谢您了。”
这样说着,这个自称叫樱井翔的男人就把手机递到了二宫和也眼前。
二宫和也带着狐疑接过手机,贴在耳边,“喂……是,是的……您说?……可是情况是……是,好的……是,我明白了长官。”
二宫和也挂了电话。
换了一种眼神看着樱井翔,沉默地把手机递还给他。
“让他们通过。”二宫和也对站在一边的交警说。
纪律部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其中,不论理由的场合通常占到半数以上。
“是。”警戒线被拉开。
樱井翔转身拉开商务车的车门,探身跨上车的一瞬间,右边嘴角以极难察觉的弧度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这个微表情,被站在一侧的二宫和也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颇富挑衅意味的得意表情。事无大小,对于局势最终必将被自己掌控,拥有极度的自信。
这到底是什么人!能有本事几句话就差遣得动警视厅高级管理官来替他说话给他放行,这是何等手眼通天的本领?
二宫和也看着这辆蓝黑色商务车关上车门,扬长而去,暗自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啊,那不是——”松本润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二宫和也转头。
松本润的目光正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蓝黑色商务车车尾。
“你想说什么?”二宫和也问。
“那个是——相叶雅纪吧?”车子已经开远,但松本润仍然望着车尾的方向,半推测地说道。
“什么,哪个,相叶雅纪?”二宫和也一头雾水。
“不会吧,二宫警官不知道?”松本润转回头来看着二宫和也:“现在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偶像艺人,相叶雅纪?”
“啊……啊……是那个去年开演唱会时歌迷堵了周边几条街,导致住户投诉不断的那个?”二宫和也回忆着。艺人吗,难怪了,气场违和的衣饰,夸张的墨镜,还有那貌似低调其实打眼的保姆车,自己的判断终究是靠谱的。
“呃……没错,就是他。二宫警官你记人全凭案发记录啊,了不起。”松本润笑。
但二宫和也一点也不想笑:“怎么,不认识一个偶像很出奇吗?”
“警官你平时都不看电视的吗?只要有看,从音乐到综艺,从电视剧到电影,哪里没有这个相叶雅纪啊。还有啊,那摆满便利店的杂志和写真啊,二宫警官就真的从来没看过半眼吗?”松本润把手里的笔尾在笔记本上按扣着。
“比起认不认得这么个人是谁,我倒更关心那边那些黑色袋子里装的都是谁!”二宫和也手指着河岸边,瞪了松本润一眼。
“是……对不起。”松本润点头道歉。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是那个——相叶雅纪?”二宫和也回想着刚才在车窗窄缝里窥到的半张侧脸。
“刚刚在车下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他的经济人吧——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了。大概因为可以通过了,他正在摘墨镜。”松本润说。
“……”就在那样开关车门的一瞬间里,松本润就看到了。二宫和也发现,这个看似有些稀松的新人警员,拥有超群敏锐的观察力。就像早上一上来他说怀疑报案人是否有些惊吓过度一样,事实上果然如此。这种能力是天份,不是可以靠后天学习补来的。这个松本,拥有成为一个优秀刑警得天独厚的潜质。
“难怪那么急着通过,大概是在赶什么通告吧?”松本润又说,不自觉地朝相叶雅纪保姆车开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还通告。什么专业用语。你是饭吗?
“用不用给你要个签名啊?你小子给我少看一点娱乐新闻八卦杂志!”二宫和也忍不住抬手拍了松本润的脑袋一下:“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几本卷宗。干活去!”
“是!”松本润赶紧朝河岸边奔去。
二宫和也抬脚迈步准备跟过去之前,也不自觉地朝相叶雅纪保姆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相叶雅纪回头扫了一眼在后车窗外被越甩越远已经快要消失的二宫和也。
“什么事情?”转回头,他问。
“没什么,大概出了什么人命案子吧。”坐在旁边座位上的樱井翔淡淡地说。
“人命?”相叶雅纪侧目。
“嗯,我猜。要不然也不用拉起那么长的警戒线,死活不让咱们通过那么大阵仗吧。”樱井翔说着,摘下架在鼻子上的墨镜。
“……”相叶雅纪没再接这话头,向车窗外看了看,说:“不会迟到吧。”
“不会。”樱井翔看了一眼手表,抬起眼睛,“再说,就算迟到也没什么。现在什么人也要等你。”
“别这么说。”相叶雅纪看他一眼。
“当然不会这么说。我亲手经营起来的一切,我还能自己去推倒不成。”樱井翔似笑非笑地回看他一眼。
蓝黑色保姆车飞驰在河岸边,一路拉起的黄色警戒线被车子呼啸而过的风刮得呼啦作响。

to be continued


大虐坑正式开!
鉴于我早已经很认真地写了上千字的大纲,此坑。。路漫漫且非常不靠谱= =
太长的故事我未必驾驭得了,恐怕难免漏洞百出,并且以现在的效率不知何年何月。
请各位亲友随意吐槽。

拍手[8回]

花一开满就相爱(番外)

花香满径
 
——今天谁也不要惹我!
相叶雅纪的twitter上挂起了这句话。
——你这是说给谁听呢?
底下某ID当即评论道。
——说谁谁知道!
相叶雅纪回。
——哦,那我还真不知道了。
——脸皮还真厚。
樱井翔啪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摔,“有话直说吧!”
坐在对面的相叶雅纪也想把手上的手机往桌上拍下来,但是手挥到一半又刹住了,握着手机说:“我明明不是已经直说了!”
“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日,你到底想要闹哪样?”樱井翔道。
“别抢我的台词行吗?”相叶雅纪耸鼻。
“到底怎么啊这样没完没了的!”樱井翔有点不耐烦。
“我不知道!”相叶雅纪瞪他。
……
 
 
这天稍早时。
“喂,今晚喝酒?”相叶雅纪接起自己的漆光红手机,贴在耳边。
“他没空。”横着从街对面走过来的樱井翔伸手就从相叶雅纪手里扯过了红色手机,不由分说对着电话那头说完,挂断。
相叶雅纪对樱井翔的突然出现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这一套动作,整个傻眼。
“喏,还你。”樱井翔把手机递还给相叶雅纪。
“你这是干什么啊?”相叶雅纪接过手机质问。
“什么干什么。”
“怎么,怎么随便接人电话还乱挂掉?”
“反正无非就是那些体育老师吧?没事少跟他们来往。”
“你说什么?!”
“什么。”
“什么‘无非就是那些体育老师’?为什么要少跟他们来往?”
“你一个化学老师……”
“你别忘了,我也曾经是个体育特长生!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怎么了?!”
“……”樱井翔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想要说些什么补救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这个曾经最怕别人偏见的人,现在怎么能这样去偏见别人!”相叶雅纪有几分真的动气。
“那个……”其实樱井翔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的是对不起。
“什么。”其实相叶雅纪也是在等这个道歉下台阶就完了。
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自正式交往以来,几乎没有真正吵过架。多数也就是争执一起,便用各式玩笑化解掉了。
但是——
“你这第二个偏见,硬当作动词用是不对的……语法错了。”樱井翔这一次说了非常不合时宜的话。
“……”相叶雅纪回不出话,耳根立刻就涨红了。
他盯着樱井翔,抿起嘴,摇摇手里的手机。
意思是:你行,樱井翔你行。
相叶雅纪转身就走。
樱井翔赶紧追过去,“去哪里啊!”
“回去了。”相叶雅纪径自走。
“这都到门口了!干嘛啊!”樱井翔说着,拽住相叶雅纪的手腕。
“没心情!”相叶雅纪想甩掉他的手。
但是没甩开。
或者说他自己也没那么真心想用力甩开。
毕竟,因为期中考试什么的,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囫囵假,可以让两个人好好独处。所以他心里也在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让这个假日就此彻底毁掉。
于是,半推半就,拉拉扯扯,ANTI的店门,便出现在面前。
但是事已至此,僵局已经变得有点难化解。
谁都在等台阶,并且谁又都不知道台阶应该怎么给。
那之后,难得的休息日好好的约会日,就变成了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一句话没有地各自摆弄自己的手机。
被樱井翔拍在桌面上的墨绿色手机,原本飘的那一层翠绿已经不那么明显,而且因为时日已久,边边角角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掉漆,划痕也很多。
沉默中,相叶雅纪盯着桌面上的绿色手机,想着他那么小心翼翼即使生气也不舍得把手机就那么敲在桌上生怕再多损伤,个樱井翔到底有珍惜过这些东西吗?
“哟!哟!这不是——”就在这个当口,有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招呼了过来。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都抬起眼睛。
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二宫和也,正挥着手朝他们两个走过来。
“这不是樱井老师嘛?还有你,相叶雅纪!好久不见啊!”他欢快地招呼着,走到近前。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樱井翔面露尴尬。
“啊,二宫老师。”他笑着起身。
“别别,你坐,我等的人反正还没来,刚好在你们这桌聊一会儿。这实在是太巧了。”说着,二宫和也便全然不顾桌上的空气如何,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桌边的两人之间。
“怎么样,最近怎么样啊!离开L大之后就半点消息也没有,真是的。现在哪所大学呢?”二宫和也朝着樱井翔说完,又转过脸对相叶雅纪说:“你也是!毕业了以后都不知道回来谢师的!像话吗!”
两个人都接不上话来。
这真是最尴尬的一种情况了。二宫和也用两种目线对实际上已经在同一海拔线上的两个人说着话。
“那个,我现在不在大学了。”樱井翔硬是接过话头。
“诶?为什么,不做教授也还能教书啊!以你的水平怕什么?”
“不是……”樱井翔挠挠头,似乎有点难启齿。
相叶雅纪看着他。忽然间用很认真的表情。
樱井翔发现了他的视线。
两人对视。
樱井翔在相叶雅纪认真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想法。
——你在尴尬什么?
——在旧的大学同事面前不好意思说出你现在在中学教书吗?
——像你居然瞧不起体育老师一样,你觉得在中学教书抬不起头来吗?
樱井翔的额头出汗了。
相叶雅纪继续只是不错眼神地盯着他。
“怎么了?”二宫和也发现了异样。
“没,没有。”樱井翔赶紧心虚地笑笑。
“KAZU?”又在这个当口上,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向着他们这边招呼着走近。
二宫和也站起来,转身,朝走过来的那个人招手。
“来来,还没正式介绍过吧,这是我男朋友,松本润。”他笑着对樱井相叶说,又转而对松本润介绍:“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樱井翔,这是我以前的学生,相叶雅纪。”
松本润笑笑:“都见过了。”
没错。
那一晚。
也是在ANTI。
记忆被不自觉地搅动,扯回同一地点的不同时空里。
那一晚。
相叶雅纪忽然就脸红了。张开手掌捂住自己的嘴。
樱井翔站起身来。
看着笑得各种阳光明朗的二宫和也和松本润,樱井翔也笑了。他伸手拉住相叶雅纪的手,笑着说:“啊,是见过了。那时他还是我的学生,现在他是我同事,也是我男朋友。”
全然意外的抬眼。
手心里瞬间就出汗了。
说不清是因为好胜心起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或是被搅动的特别回忆蒸腾出了哪种刺激人的气体,也许是这些都混合在一起,让樱井翔像喝了福灵剂一样,做出这样的举动。
有一段时间里,相叶雅纪似乎耳鸣了。
因为他发觉自己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了。
只有眼前那个笑得像朵花一样的樱井翔,还在谈笑风生地聊着什么。
“男朋友”这个词。
相叶雅纪从来就没听到过。
可能连樱井翔自己也是头一次听吧。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一个休息日,后来变成了一次非常完美的Double date。
完美到酒局散场后,走在回家路上的樱井翔和相叶雅纪是手牵着手的。
片云遮月。
酒的量,人的心情,空气的温度,都恰到好处。
被樱井翔握住手的相叶雅纪始终一个人笑着。
樱井翔转过脸看他时,问:“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你管。”因为酒喝的有点多,相叶雅纪的脸红始终就再没能退下去。
“给学生上课时也这么一个人犯傻啊?不被学生们笑死。”樱井翔说。
“谁像你啊上课时间里更新twitter!”
“说了一千遍了那节课在自习!”
“什么你是我的小确幸……真好意思在自习课上突然就表白这么肉麻。”
“什么,什么啊,那天我顺手抓的一本就是村上春树的书而已好吗!”
“切……”相叶雅纪嗤笑。
“你切什么切……”樱井翔探过头,当街吻住了他。
“你别以为是半夜就可以当街乱来啊!酒后乱性!”相叶雅纪推开他。
“酒后乱性?”樱井翔挑了挑眉毛:“说到这个的话我可比不了某人。”
“……”相叶雅纪不说话,再一次手握着漆光红的手机,朝樱井翔摇了摇。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这一次樱井翔学乖了。赶紧张开手指扣住了相叶雅纪作势想要挣脱开的手。
十指相扣。
空气里有花香。却不知名。
只知道怡人。
让安静地行走变得不再单调。
让相扣的十指不自觉地前后摇摆起来。
“哎。”樱井翔边走边抬头看着天说。
“什么?”相叶雅纪看他。
“你和那些体育老师的聚会,下次叫上我吧。还有,你不是总和他们一起打球踢球什么的,也记得叫上我呗……平时粉笔灰吃那么多,也该适当运动运动。”似乎不经意地说着。
“诶——”相叶雅纪故意拖长了声音:“你要去吗?一个文质彬彬的国语老师?”
“你可少来了!输过我的人是谁啊?”
“你又!”相叶雅纪咬牙切齿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懂不懂啊你!咱们下回球场上见。”
“好啊!但就一样。”樱井翔说着,朝相叶雅纪晃了晃手指,“输了的话,也不许罚我不准上床!”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哈哈哈哈哈……”
“你别跑!”
“不是你让我有多远滚多远的吗?怎么朝令夕改的!”
“你这个才是错误用法呢知道吗!”
 
 
第二天早上,相叶雅纪醒来的时候,樱井翔已经去上第一节课了。
相叶雅纪起身,洗漱完,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杯子里,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拨弄手机。
滑拨滑拨着,相叶雅纪的手指停了下来。
樱井翔更新了状态。
应该是在上班路上更新的。
相叶雅纪想笑。
眼睛却不争气地酸了。
——无论夜晚还是清晨,无论此时,彼处,有你在的人生,始终花香满径。
 
END


相方!血亲!!
我快被自己腻死了!!!
你们懂吧TAT
所以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一年半载的,我都不打算再甜了!!!
以上。。。

拍手[1回]

执事VS执事 (番外)

好闷。
好黑。
好窄。
逼仄,恐惧,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在向自己压迫过来。
好想动,但动不了。
想抓过胸前的哨子,但是抬不起手来。
喘不过气。好难过。
“哔——哔——哔——”
什么声音。
从哪里传来的。
不是自己的哨子,明明怎么想吹都吹不到。
“嘀——嘀——嘀——”
声音清晰起来。
猛抽了一口气上来,相叶雅纪被吵醒。
因为恶梦导致的窒息或是因为窒息导致的恶梦,让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着,一点点恢复清醒。
“嘀嘀嘀——嘀嘀嘀——”
他分辨着声音的来源。转头,看见床头的手机正在闪烁。
不该开着手机的。
因为他落下这个易做恶梦窒息易惊醒的毛病以后,樱井翔都严禁他夜里开着手机睡觉的。
他用手指蹭了下额头上的汗,探身抓过手机。
“喂……”他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喂,还钱。”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
“听到没,还钱。”那边又说。
相叶雅纪醒过来了。
他坐起来。
“你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新号码的?”
“你管得着吗。”
“……好,我不管,我就想说一句……你以后能不能别再不分时间地打电话来要债了?现在是半夜好吗?你这简直就是午夜凶铃!”
“我管你什么时间!你们两个是一走了之玩什么双宿双飞去了,不知道在哪里过上早睡早起身体好的生活,老子还要卖命工作好不好!这个时间老子还在工作没觉睡想到了这笔债就得要!不然老子以后拿什么养老!”
“……好好好,你有理,谁让你是债主,确实是欠你的。但是我已经说过一千遍了,别跟我要,去找他要,家里的这些事都不归我管。”
“他?家里?”
“……”相叶雅纪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有点不好意思,“总之,钱的事我不管,你去找樱井翔要。”
“成,那你倒是叫樱井翔听电话啊。”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枕头,“他今晚不在。”
 
 
樱井翔今晚不在。
所以相叶雅纪才开着手机。
虽然樱井翔说过不用,但相叶雅纪还是不放心,怕万一有什么事却联络不上。
樱井翔是去工作的。
就算不说要还ARS三位旧同仁的那些债,至少也还需要养家糊口。除了白天的工作,有时候他也在夜里打工。
相叶雅纪说过不用他一个人养家,但是没商量的余地。
就像当时去借这笔钱,樱井翔也同样执意不肯让相叶雅纪插手过问。
 
 
“你说离开?”相叶雅纪扁着嘴惊讶道,嘴角的伤还没愈合,所以他说话很小心,但即使如此,还是被扯的有点痛。
“啊,离开ARS。”樱进翔平静地说。
“但是,我们有钱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
“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去找响子夫人帮忙……”
“你再敢给我提一次藤森家的人!”樱井翔在本来的温柔里瞬间就翻了脸,“是不是亏还没吃够?!”
“……”相叶雅纪不再出声。
这一次濒死的经历,说不恐怖是骗人的。
即使已经脱困得救,相叶雅纪仍然感觉一个人的时候开始怕黑。
所以樱井翔夜夜守在他的床边。
在他恶梦惊醒的时候,总是一伸手就摸到了樱井翔张开的温热手掌。
除了那天夜里。
相叶雅纪被自己憋到喘不过气一身虚汗醒过来时,习惯性地伸手向床边摸,却没有摸到樱井翔的手。
扭亮灯,发现床边没人。
 
 
樱井翔去了藤森家的地下赌场。
那是藤森铃的场子。
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进了场子就以一当十。
看到藤森铃的第一眼,樱井翔的瞳孔里燃着看不见的火焰。
两步错到藤森铃的身后,大批人马闻风赶到时,他已经用一根钓鱼线勒住了她的脖子。
“叫你的手下都放聪明点,不然这根线就算割不断你的喉咙,也随时破你的相。”樱井翔拉紧手里的钓鱼线,在藤森铃耳边小声说。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这话是我在你家车库里想问你的话,你也不小了,该懂得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让你的人通通滚远点。”
藤森铃就范了。
也许是因为以她的本能,察觉到樱井翔的盛怒和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极度危险的信号让她不得不屈服。
在被樱井翔带离藤森家的势力范围之后,她努力维持住镇定地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哥罗芳是吗?钓鱼线是吗?手脚反绑是吗?缺氧是吗?”樱井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我真的不想怎么样的。”
说着,他掏出一块手帕,几近绅士地捂住了藤森铃的口鼻。
“虽然很失礼,但这位大小姐,您记住,我只给您准备了有限的氧气,请合理分配使用,以及竭尽全力逃生——虽然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可能学过逃生术,不过还是请您加油吧。”
这是藤森铃失去意识之前,樱井翔在她耳边对她说的话。
在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沉在游泳池底。手腕脚腕都被塑料锁扣扣住,鼻子被夹住,嘴里咬住氧气口。全身上下除了眼球是可以自由转动的,几乎没一个地方动得了。而背在身后的氧气瓶,如果樱井翔所说,不知道够用到几时。
游泳池三米的水深,水压不大,但足够让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如果再加上紧张恐惧,只会下意识地加快吸入氧气。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游泳池里的水一起,贴身冰冷地钻进藤森铃的每一个毛孔里。
她真的会死在这里吧。
……
“死?”樱井翔礼貌地笑了笑,对面前一脸焦急的藤森响子说:“藤森夫人您放心,我绝对从来没想过要府上大小姐的命。不然,我现在又何必主动来找您。”
“樱井执事,这事开不得玩笑,我知道铃之前做得很过分,多有得罪,但是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樱井翔打断了藤森响子的话:“我知道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是年纪小不是乱来的借口,说出去的话做出去的事,很多时候都是覆水难收的。今天相叶雅纪他没事,如果他果然有事,您猜今天的局面会是如何?……所以说,我只是想给她一点小教训,让她长个记性。这不过是小惩大戒而已。”
“……”
“说起来,氧气瓶的容量用到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大小姐她人在这里,您尽快赶去吧。”樱井翔说着,递给藤森响子一张纸条,转身之前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如果大小姐她脱困之后仍然不服气,您让她尽管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藤森响子看着面前的樱井翔,玻璃镜片后面看不到的眼底里不知道藏下多少没起伏却认真的威胁,她的脊梁骨窜过凉意。
她忘不了,那天樱井翔抱着相叶雅纪走出车库时,脸上是怎么样一个表情。
“樱井执事,您尽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切尽管放心,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工作。”
挂了二宫和也的要债电话,手机扔在一边,相叶雅纪坐在床边,没了睡意。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很没用。
一个家里明明有两个男人,却只有一个出去工作,另一个躺在床上睡大头觉?
这像话吗?
樱井翔这是把他当女人养了吗?
相叶雅纪越想就越不舒服起来。
无意识地抓起胸前挂着的哨子,塞到嘴里。
“哔——”
并没有很用力,但是声音仍然清亮。
一双手臂,没防备地从背后伸过来圈住了他。
“没事又乱吹。”
“你怎么……这个时间就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吹响这哨子,我即刻出现。”
“切……只是巧合吧。”
“怎么没睡觉,又做恶梦了吗?”
“我有话要问你。”
相叶雅纪不答樱井翔的话,转过身看着樱井翔。
“什么事?”
“我们到底还欠多少债?”
“……”樱井翔顿了顿,“没有,我们不欠多少了。”
“跟我说实话。”相叶雅纪正色。
“总之……我还得了啦。”
“还得了,还得了你要夜里出去工作?你是觉得我没能力替你分担吗?”
“家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这不是早说好了的吗?突然间的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怪。”相叶雅纪拨开樱井翔的手,低下了头。
樱井翔在背后看着相叶雅纪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相叶雅纪肩上伸过手,扯起挂着那只哨子的链子,把哨子凑在嘴边,轻轻地吹响。
“哔——”
相叶雅纪侧目:“突然间的,你干嘛?”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今后这哨子就归我来吹,换你来给我做一辈子的执事,怎么样?”樱井翔在背后揽着相叶雅纪的肩,歪着脑袋说。
“……”相叶雅纪看着樱井翔闪亮的眼睛。
“怎么样?以你在ARS时的价格,我可算是占了大便宜了,是不是。”樱井翔笑。
“几时起这么会说话了。”相叶雅纪也笑。
“执事不是机器,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切……把哨子还我。”相叶雅纪说着,从樱井翔手里扯回了链子,“别趁机占便宜。”
“我占什么便宜?”
“这哨子我专用的……”相叶雅纪说了一半,把哨子攥在手心里,没再往下说。
樱井翔于是也会心一笑。
从相叶雅纪的肩上探过头,樱井翔吻住他的嘴。
扯领口,解扣子。
相叶雅纪的睡衣很简单就被扯下了肩膀。
樱井翔把相叶雅纪扔在枕头上,把他的手掰在枕边:“我用不着那么间接占你便宜的吧?”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今天还真就不许了……”相叶雅纪说着就作势挣扎。
“哎,对了,等会儿等会儿。”樱井翔忽然说。
他看见了相叶雅纪扔在床边的手机。
一把抓了过来,翻出通话记录拨了回去。
“干嘛?……”相叶雅纪问。
“嘘——别出声。”樱井翔冲他摇摇手指。
电话接通了。
“喂?二宫和也先生?……对,是我,樱井翔。我把电话打过来是想说,以后不许再深更半夜打电话给相叶雅纪……欠的债我会还的,不对,要说的是我们两个现在很好,一切都好,我知道你无非是想知道这个……别别别,别急着否认……代问另外那两个人好,告诉他们,我们很好……就这样,对了,再让我发现你还半夜打电话过来,我真的不客气。晚安。”
樱井翔一口气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甩在了床头柜上。
转过脸来发现相叶雅纪正不错眼地盯着他。
“怎么?”
“你还真是个……无赖黑执事。”相叶雅纪笑。
“你漫画看太多了!”樱井翔用手指敲敲相叶雅纪的头。
“漫画哪有你精彩?”
“你闭嘴。”
“你才闭嘴。”
“哔——”
“哨子是我的!还我!”
……
 
 
“我说……你们两个。”二宫和也握着手机,微低下头,皱着眉,咬着牙,耐住性子对左右两边的大野松本说道:“今后想问什么,自己去问,别再借口让我讨债叫我代打这个电话!老子可再也不管这码破事儿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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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VS执事 (12-13)

L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句话反正没在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身上应验。
从汽车后备箱得救后救治不过三天的时间,两个人都被分别关了长达一周的禁闭。
患难见真情。
这句话也没能在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身上显灵。
禁闭关完,此事算正式告一段落之后,两个人都抵死再也不肯与对方组对练习。
双方都态度坚决,没商量的余地。
老师便也不再勉强,因为也没什么勉强的必要。
——我连累你差点没命,却没半点救你的能力。
——我在乎什么,什么就会消失。
——离我远一点,我会带来不幸。
——再也不要靠近你,以免再给你带来任何厄运。
未曾言说的理由,在彼此心底。
那以后,同一屋檐下,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形同陌路。
用最冷淡的目光,默默注视彼此的成长。
时间久了,冷淡到,自己也已经忘记了为何要这样冷淡。变成似乎原本就存了三分敌意,却只是自己不记得原因了而已。
我并不记得,原本那样放不下你。
我也不记得,原本那样在乎过你。
我甚至不记得,后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这只哨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摇摇晃晃的影像,将相叶雅纪送回了汽车后备箱里。
呼吸依旧困难,但是人还没死。
相叶雅纪费力地抬起眼睛,这才发现,在汽车后备箱的箱盖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有极其的微弱的光线通过那里透进来。看那个形状大小,应该是被子弹射穿留下的。
这应该是故意留下的氧气通道。
为了让他不至于那么快就窒息而亡。
让他一息尚存,然后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下一点一滴地耗尽体力和生命。
相叶雅纪无力地笑了笑,用得着这样吗。
他相叶雅纪何德何能,用得着这样的大阵仗。
但即使是这样的大阵仗,也未必就能弄得死他!
他还要活着出去呢!
樱井翔。
我还要活着出去见你呢!
你何必带着病发着烧就半夜从我身边逃走。
我跟响子夫人没什么的。
我只是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那些与你很相似的孤独。
那些压抑了很久,想在乎却不能在乎,想关心却不能关心,想让你不再孤独却又无能为力的,所有那些,好像忽然间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口子。
别再孤独。
别再藏着那样透骨钉一样的孤独活着。
我只是这样想的而已。
有时候,针锋相对不过是为了引起你多点注意,虽然这样的做法实在很小学生。与其说为响子夫人竭尽心力,倒不如说是控制不住地故意为之。想让你的脸上,为我有那么一点点的表情变化。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们彼此的冷淡其实并非缘于厌恶。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眼里的焦灼。
你每一个表情都骗不过我。
拜托你可不可以也对我多点了解。别再一直活在自己那个固执的思维世界里。
这些,等我出去慢慢跟你说清楚。
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等我……活着出去。
体力难以阻挡的点滴流失,相叶雅纪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了。
怎么会有这样多细碎的思绪涌上来,婆婆妈妈。是因为人之将死吗。
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
不会……
“相叶雅纪!!!”
声嘶力竭的一声呼唤,让相叶雅纪几乎已经散尽的意识被一把拎了回来。
 
 
樱井翔被指名从禁闭室拎出来,走进待客大厅看见出现在他面前的藤森响子的时候,真是觉得从来没有看她如此亲切顺眼过。
几乎是二话没说,当场签下了租赁合约。
樱井翔深吸一口气跟着响子准备离开时,特意走到了二宫和松本的身边。
“谢谢你们,愿意帮这个忙。”
“无聊……把我们都看成什么人了。再说现在也不是婆妈的时候,要谢把相叶好好带回来再谢不迟。”
樱井翔抿住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才一离开ARS的地域范围,樱井翔立刻在豪华加长轿车上向坐在对面的藤森响子开口。
“藤森夫人,形势紧迫,我就直话直说了。您知不知道相叶雅纪现在人在哪里?”
“樱井执事,这次的事情很抱歉,是我的料想不周。我已经找过铃,跟她谈过。虽然她不肯告诉我,但是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而且,要在藤森家立足,我也不可能是没有一兵一卒坚持到今天的。”
樱井翔看了一眼这个突然从百般柔弱中透露出冷静强势不退让的女性。
“铃她泼辣任性,做事情从来不会思前想后,也不考虑后果。但是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孩子。做事纵然心狠手辣,却难不留下麻脚。她可能想到的可以藏人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
“哪几个?”
“樱井执事,我只能带你一处处去找,希望还来得及。”
 
 
藤森家的组织和产业,规模超出了樱井翔的想象。
当藤森响子把他带到港口集装箱存放地的时候,他才惊觉藤森家是连走私这件事都已经染指的大型组织。
他们打开了每一个属于藤森的集装箱。
但是都没有发现相叶雅纪。
接下来扫了所有与藤森组织相关的地下赌场酒吧弹珠店的地下室储藏室。
仍然没有相叶雅纪。
时间分秒流逝,樱井翔已经是热油浇心。
“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响子说的,就是藤森家停满走私汽车的这间地下停车库了。视线可及范围内,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全新车辆,密密麻麻地排满了车库的所有空间。
这要怎么找。
一辆辆车找过去的话,只怕几天的时间都过去了。
樱井翔站在当场,心里一瞬间滑过了几分之几的绝望。
“夫人!”外面有人跑进来。
“什么事。”响子侧目。
“小姐来了,人马都在外面……”来人小声说。
“……”响子吸了口气,转而对樱井翔说:“樱井执事,我要出去处理一下家事,你在这里抓紧时间,我没判断错的话,只可能剩下这里了。而且现在铃出现在门外,更证明我的推断不会错。我会尽可能帮你多争取时间,靠你自己了。”
响子说完,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塞进樱井翔的手里,转身离去。
不能绝望。
现在怎么能是绝望的时候。
樱井翔开始在一排排汽车之间奔走。
“相叶!相叶!!你在吗?!”他边走边叫,边搜寻着每辆车的车厢,边拍打汽车后备箱盖。
没有回音。
大海捞针。
时间毫不留情。
樱井翔站在一排排汽车中间,放眼望一望眼前的车海,担心耽误到这个时候,就算相叶雅纪真的就在他附近,也已经体力不支发不出任何声音。越发渺茫的希望让樱井翔不知所措。
——“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
我说了不会的就是不会的。
再说,你凭什么可以死。
我喜欢了那么久却连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都几乎没有过的你凭什么就可以死了?
给我滚出来!
樱井翔忽然就有点歇斯底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
“相叶雅纪!!!——”
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几乎要把声带都喊裂了,几乎要把心都呕出来了。
以至于再想喊第二声的时候,嗓子却已经撕痛着发不出声音来。
 
 
意识已经快要散尽的相叶雅纪在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中醒过来。
他张开眼睛,努力恢复清醒。
这是樱井翔的声音。
不会错。
他挣扎着抬起头。
我在这里——相叶雅纪很想这样喊,但是他不能。嘴角已经被钓鱼线勒破出血,不仅如此,喉咙早已经彻底失声。
“啊——”他尝试着发出声音,但是只有一点干涩的气音。
这是他可能得救的唯一机会了。
他不能死,他不想死,樱井翔就在外面等着他。
——“你听着,等下如果听到人声经过,你就用尽全力吹响这支哨子……”
哨子。
那支已经忘记为何一直挂在胸前的哨子。
这是最后一搏了。
如果不成功,他的体力就将彻底耗尽,休克性窒息而死。
侧躺的相叶雅纪努力抬起自己的肩膀,挪动着肩膀,反复轻轻抬起,再躺下,让脖子上的那条链子从胸口处滑到肩膀处。
然后他转过脸,凑近肩膀,用牙齿叼过链子。
一寸一寸,用牙齿咬过链子,让哨子靠近自己。
每动一下,嘴角都在出血。
但是相叶雅纪的脸上没有半分抽动。
他要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好像经历了数万亿次的拖咬,那支隐隐闪着光的哨子终于被拽到了相叶雅纪的唇边。
相叶雅纪的头发已经被汗浸透了。
他忍耐着剧痛张开嘴,用嘴唇叼过了那支哨子。
含住哨口。
相叶雅纪深深吸一口气,拼尽所余的全部力气,吹响了嘴里的哨子。
“哔!——”
清脆尖锐的哨声,穿透力极强地刺破了汽车后备箱的铁皮。
正站在原地喘着气,试图用扯裂般的声带再次发出声音呼唤相叶雅纪名字的樱井翔猛地回头。
哨声。
他曾经认得却已经恍如隔世的哨声。
对了,是他的哨子。
是他自己都不记得已经丢去了哪里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
他给了相叶雅纪。
要他用来求生。
这是相叶雅纪。
这是相叶雅纪在回应他。
循着哨声发出的方向,樱井翔不再绕出所处的这一条通道,而是直接跳上汽车,踩着每一辆车的车顶,向相叶雅纪所在的车靠近。
哪一辆。
这一个范围里的哪一辆!
樱井翔站在车顶上回忆着刚刚声音的方位,分辨着车厢里是否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
“哔——哔——哔——”
断断续续的哨声,接连不断地,坚持地,不肯放弃地响了起来。哨声传出的位置,终于准确地被锁定。
樱井翔看到了。那辆车后备箱上的弹孔。
他几步跨过去。
跳下车顶。
“相叶!是你吗?”他用手用力拍着后备箱盖。
“哔——”微弱的哨声。
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樱井翔不再多说,俯身去抠后备箱的锁。
很显然,锁着。
樱井翔感觉自己眼睛都红了。
他掏出刚刚藤森响子塞给他的枪,对准后备箱的锁扣,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
汽车后备箱盖应声抬起。
叼着哨子,反绑了手脚,汗湿了全身,脸色比白炽灯管还白,眼窝彻底塌陷的相叶雅纪,抬起眼睛看了看手扶着后备箱盖的樱井翔。
极度虚弱的相叶雅纪努力咧开嘴角,朝樱井翔笑了笑,血从被割破的皮肉里滴出来,顺着钓鱼线,滑过了那只闪亮的哨子。
樱井翔焦急的脸和手还在向自己靠近,他的眼前却已经彻底黑下去。
 
 
M
咚,咚,咚。
三声轻重恰到好处的敲门。
门里没有反应。
十秒。
咚,咚,咚。
再三声。
仍然没有反应。
樱井翔推门而入。
走近卧室的床边,他探身过去。
还没来得及出声,已经有人从被窝里猛地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满以为对方还在熟睡,樱井翔吓了一跳。
“十秒,今天也没有错。我都说过了,不用再这么敲门了。职业病几时能改得掉?”勾住他脖子的人撒娇似地对他说。
“醒了为什么不应门!”樱井翔说着去扒那双勾住他的胳膊。
“就想听你那个中间间隔的变态十秒会不会错。”床上的人却死活不放手。
“无聊!”樱井翔斥道。
“对主人放尊重点啊!”
“对执事才应该保持尊重吧!”
“樱井翔!”
“相叶雅纪!”
没错。在床上勾住樱井翔脖子的是相叶雅纪。
“这位少爷,起床吃早餐了!这样勾住我是没法为您准备早餐的!”樱井翔说。
“我要在床上吃。”相叶雅纪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不要得寸进尺……”樱井翔略歪过头,咬着牙说:“自从上次你把整杯橙汁倒在床上,我就应该已经说过了,以后严禁你再在床上吃早餐!”
“诶?你一个执事凭什么跟主人提要求?”相叶雅纪假装不可思议地盯着樱井翔。
“……别把你自己真当成主人了行吗?不就是昨天赢了我吗?”
“哈?什么叫别把自己真当主人?每天比赛一次谁输了谁第二天做对方的执事——这规矩当初定下来的时候可是两厢情愿吧!我不是当,我今天就是你的主人!”
“明知道俄罗斯轮盘赌这样的东西我就没赢过!还就喜欢玩这个!”
“谁让你玩别的全都那么认真!比剑术就把我的剑挑到天上去,比擒拿就差点扭断我的手,对你这种职业病已经成绝症的人,还是选这种人畜无伤的方式比较好!”
“……不说这些。”樱井翔恭着身子,有点吃力地说:“你能不能先放开你的手,还打算勾住我多久?腰吃不住了。”
“腰?……”相叶雅纪眨眨眼睛。
“你给我——”樱井翔的脸有点红,用力扒开了相叶雅纪的双手,把他扔在枕头上,直起身来,“适可而止一点!”
“你才适可而止呢!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相叶雅纪从床上弹起来。
“说什么呢!”
“不知道是谁啊?当时守着我彻夜不眠在我耳边反复念叨不停重复,说只要我醒过来,你给我当一辈子的执事!不知道是谁?”
“……”樱井翔彻底语塞了。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说的,没错。
 
 
那一天汽车后备箱盖抬起来,樱井翔兜手将相叶雅纪小心翼翼地从后备箱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无非也就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撑到樱井翔来。
长时间缺氧,严重脱水,重度休克,让相叶雅纪在医院的病床上陷入了深度昏迷。
樱井翔在病床边寸步不离,不眠不休。
对于医生“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和“很难说会不会有后遗症”这样的说法,樱井翔根本不信。
相叶雅纪一定会醒过来,以及肯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虽然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是面对昏迷的相叶雅纪,他照样没法泰然处之。
坐在床边,双肘支在相叶雅纪身边,十指交叉,指节叩磕着自己的额头,微低着头,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如此神经质般的动作反复不停。
“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只要你醒过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你醒过来,我带你走,给你当一辈子的执事。”
“给你当一辈子的执事……”
……
樱井翔像台复读机一样,一个人不停歇地,把这几句老掉的台词反反复复碎碎念个不停。
就这样,三天三夜。
樱井翔水米未进,额头已经被指节叩得一片通红,嘴唇干裂得像是大旱三年的土地,嘴里仍然一直碎碎念着但是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实际上,昏迷着的虽然是相叶雅纪,但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也包括了樱井翔自己。
“醒过来,醒过来……”
已经辨别不出是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嘶嘶啦啦声的断语,仍然在从樱井翔干裂的嘴唇里蹦出来。
“喂……”
极轻微极轻微的一声呼唤。
樱井翔几乎都没有听到,可能只是凭第六感小宇宙感知到那点可怜的声波频率,放下了十指交叉的双手,抬起眼睛。
相叶雅纪正微张开眼睛看着他,虚弱地喘着气说:“这位执事……你好吵啊……”
“……”樱井翔给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脸色苍白的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想要朝着他笑一笑,但是刚一扯动嘴角,被钓鱼线勒破尚未癒合的伤口就揪心地刺痛起来,让他想笑又只能立刻收住笑容。
割伤一个爱笑的人的嘴角,真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一件事。
“我明白。”樱井翔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拨动相叶雅纪的头发,轻声说:“不用勉强自己笑,我很放心,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你会有事,我知道你没事。”
嘶嘶啦啦,嘶嘶啦啦。
相叶雅纪看着他,眼珠转了转,片刻。
“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你不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吗?!”樱井翔红着脸说。
“我说的是你嗓子哑得像口破锣时说的那一句!前面的那些谁知道你到底在我耳边念了几天几夜啊,怎么可能听不到?”
“……”
“所以你说了的原来不算吗?”相叶雅纪继续问。
“……算。”樱井翔认输般地呼了口气。
“那还不把早餐送过来?”相叶雅纪得意地靠坐在床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樱井翔咬了咬嘴唇,转身出门,将门外的餐车推了进来。
暖黄的太阳蛋,焦黄的烤吐司,黄油,牛奶,橙汁。
樱井翔把小餐桌端到床上,在相叶雅纪面前依样摆放好。
“所以说,不是明明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叶雅纪脸上笑得像朵花。
“其实我在想……”樱井翔盯着相叶雅纪的脸。
“嗯,什么?”相叶雅纪抬头。
“是不是那一次钓鱼线把你的嘴角割坏了,才让你现在一笑起来嘴就变成菱形的?”樱井翔一脸认真地说。
“……”正端起装橙汁杯子的相叶雅纪僵住了,“我这是天生的!”然后他手一松,玻璃杯里的橙汁整杯倾洒,泼染在浅色系的床上。
“相叶雅纪!——你又来!”樱井翔颈上的青筋瞬间就蹦出来了。
“叫少爷!”相叶雅纪一昂下巴。
“我说过了这些床具都是天蚕丝很难清洗又贵得要死!你还打算弄脏几套不能用?!”
“你明明就有的是钱,怕什么!”
“你说什么?”
“当初跟ARS谈判要求脱离的时候,你是多霸气地当场拍出那么一张天文数字的支票来的?现在这么一套床单被罩你跟我计较起来了?”
“那是……”樱井翔又语塞了。
 
 
“你说——”二宫和也站在待客厅的大厅门外,用懒洋洋的声音跟站在他左边的松本润小声说:“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哪两个人。”松本润不转头。
“明知故问。不就是那两个花了天价脱离这里的白痴?”二宫和也翻眼睛。
“不知道,在哪里活着吧,还能怎么样。”
“说起来,还真的不知道樱井君原来已经存了那么多钱……”站在二宫和也右边的大野智插进来。
“切。”二宫和也从鼻子里出气,“他自己固然是能干,再加上相叶氏说到底也一直是A级的……可是你们别在这里给我装相,你们两个敢说都没有私下里借钱给他?”
“……”松本润不出声。
“没有啊。”大野智理直气壮地说。
二宫和也抬手就拍了他的头一巴掌,“你还真敢说啊你!连老子都被缠得没办法拿出棺材本借给他们了!更何况是你这个耳根子软的货?”
“……”大野智用手揉揉头,苦笑着说:“诶,原来你……”
“少废话!”二宫和也的耳根忽然有点发红,“老子那份是要还的!我不管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就是滚到天涯海角,我这笔账也是要追到底的!”
他没有去看,但是也知道,一左一右的松本润和大野智这时全都侧过脸去偷笑了。
 
 
“那是……”
“那是什么?”
“哪有你这样有失身份的少爷!”
“哪有你这样不懂礼节的执事!”
……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走了挺远。
二宫和也要账的短信都几乎快要发不到着信范围圈内了。
他们落脚的那栋房子不是很大。
但是依山面海。
房子布置得简洁清爽,但五脏俱全。
在那里,以面瘫为标签的樱井翔开始变得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表情极端丰富。
在那里,以往安静少言的相叶雅纪开始变得话多到像个孩子,笑起来像个小恶魔。
“你闭嘴!”
“你才闭嘴!”
“哔!——”
相叶雅纪拽过胸前链子上挂的哨子,用力吹响。
樱井翔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说了多少次了,这哨子材质特殊,在特别情况时才用的,平时不要乱吹,会把人吵聋的!”
“我喜欢!”
“……”樱井翔深吸了一口气,“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打断了他,“别直呼其名得那么开心,叫少爷!”
樱井翔咬住牙齿,“这位少爷,你今晚的比赛最好不要输,不然明天你做执事,有你好瞧……”
“哦?”相叶雅纪在床上跪起来,双手搭在站在床边的樱井翔肩膀上,靠近他的脸说:“那今晚我们比什么?”
“比……”
“比看看在这张床上,谁能忍住不碰谁?”
“……”
“你脸红了。”
“我才没有!”
“就有!”
“你——”
“哔!——”
 
 
我这个人,是天煞孤星。
巧了,我这个人,是天生扫把星。
那么——
所以我们就来互克一下吧,结果肯定是负负得正。
什么在乎谁就会失去谁,喜欢谁就会让他受伤害。这种鬼话我再也不信了。
所有我的恐惧早已经做古。
所有你的孤独也都去死吧。
在乎你,就会用一生守护好。
喜欢你,就在能拥抱你的每一刻拥抱你。
喜欢了那么久的,我谁也不让。
在乎了那么久的,打死不放手。
那么——
愿意一辈子做我的执事吗?
只要你吹响哨子,天涯海角,我即刻现身。
我不要天涯海角,只要伸手就能揽住你的脖子。
遵命,我的少爷。
错了,是你的执事。
 
 
THE END
 

平了!
三坑终于都平了!!TAT
质量不论,狗血就饭,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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