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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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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二十二)

二十二

叮——
一颗流光四射的宝石掉落。
叮——
接二连三,水滴般接连滑落。
悦耳如竖琴琴弦拨动,丝线跃动。
在墨蓝漆黑的天鹅绒上,四散开夺目的光芒。
驱散了死寂的暗,斥退了逼仄的影。
像无边荒野中心唯一的火种。
像引领茫茫无涯通向光明的指路石。


相叶睁开了眼睛。
盯着手掌里捧着的一把小石头。
各式各样,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没有任何规律种类可言。只不过是能够借着安全出口指示灯的那一点点光线,反射出虽然微弱,但仍然无比顽强荧荧不灭的闪光。
那在相叶眼里,就是最炫目的流光溢彩了。
“相叶!”
厚重铁门被拉开的沉重响声。
一个已是条件反射的哆嗦,相叶赶紧把手心里的东西攥紧,握住。
“出来!”
从蜷缩的墙角站起,相叶努力提一口气,想要掰开被冻得完全猫缩起来的背,但全身轻微的颤抖让他怎么都挺不起肩来。
“怎么,还没呆够?想再被关一小时?”
相叶咬紧牙,抿紧已经青紫的嘴唇,僵硬地一步步从冷库里走了出去。
这也许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次,他像这样被关在零下十几度的冷库里,直被冻到濒死的边缘,才被放出来。
“说说吧,下次这样的闲事还管不管?”
相叶的牙齿轻叩,只沉默以对。
甩开节的军鞭抽在背上。
脊椎疼得像要裂开一样,相叶紧咬住嘴唇。
“还硬颈,你有本事,自己的做完了还可以帮别人——你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教给过你什么,说。”
“别人与你无关。”相叶哑着嗓子说。
“现在你到这里已经多少年了?还没学乖?”
相叶低头不说话。
是的。他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已经多少年了。这个从各个孤儿组织福利机构搜罗合适的、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依靠的孩子带走,集中进行各种非法训练,实际上与集中营并无差别的地方。
——记住,别人的一切与你无关。
——只需要学会你们该学的,并做到最好。
——学不会,做不好的,一律是废品。自然会有废品回收利用的下一站等着你们。
拆装枪支,调制药剂,辩伪珠宝,制刻假币,解锁破译,盗听追踪——所有这些犯罪手段的训练,就是所谓的“学习”。
从这里走出去的,都是一流的罪犯。
没有孩子能反抗。不仅因为这些孩子从不是天生的罪犯,更因为他们唯一没有被教过的,就是该如何动手杀人。
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少年,总有学什么都学不会的“废品”,不知几时就会消失在同伴们的视野里。还有受不了严苛的训练和生存条件早早伤病交加而夭折的,以及逃跑失败被当众处决以儆效尤的。
而相叶雅纪,就是那些少数存活下来的其中之一。
天资优秀,韧性极强。
“像你这样学什么什么都上手的资质,日子本来应该是很好过的。结果到现在你还在被关冷库,知道为什么吗?”
相叶紧攥着拳,只是不说话。
“你就是学不会不要管别人。”
别人拆不出弹匣扣不上枪管的,他伸手去拆开扣上。别人掂不清粉末剂量克数的,他去在天平里补齐。宝石就是分不出净透亮度三六九等的,他的镊子过去拨开分错的种类。
为什么要管。
他不管,这些“别人”下一分钟就会从他的身边消失。
别人也是一样的人。
没有人该是废品。
“你在这里装这种好孩子,知道次次都有人出卖你吗?”
军鞭轻贴在脸上,相叶全身上下的新老伤处都跟着因为恐惧而作痛。
他知道。
他每出手管一次别人的事,到头来总难免会被亲手帮过的人出卖。没有人经得住拷问、折磨和恐惧。可是下一次,他还是照旧会忍不住伸手去帮。
不是他不害怕被出卖。也不是他想要扮演大义凛然。
他只是就是没办法成为那种视而不见的人。
这让他始终无法成为一个出色的罪犯。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承受着无休止的惩罚与折磨。
从几岁到十几岁,相叶像这样被关进黑暗的冷库里,一百零一次。
也因为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次,他已经终于不再像最初那样,被冻到意识错乱不停哭闹行为失控。
毕竟——那冷库里可并不仅仅只是冷而已。
所有被关过的孩子心里都知道,那里还藏着什么。
“下一站”。
那些从不知如何消失去向何处的同伴,都曾静静躺在冷库里——只不过可能已经缺失了有用的五脏六腑和四肢器官。
所有人都知道。
但从没有人敢提起。像是一旦说破,下一次躺在那里的就可能是自己。像是一旦说了,下一次再被关进去时,那些告诉自己不存在的一切就都变成了最最真实的恐惧。
黑暗里的酷寒。
无边无际,无涯无岸。
怕被冻死而不敢入睡,却像是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


未必有多大过人勇气的相叶雅纪,拥有的是确实异乎常人的韧性。
偷偷藏下那些边角料里的碎石,一颗颗小心收起,贴身安放。
一百零一次的绝望里,一百零一颗宝石,点亮了黑暗中最后一线不放弃的生机。
那是相叶给自己对抗恐惧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除此之外,他实在已经再无其他了。
如果不是那一天交易军火的客户上门收货时经过他的身边,看到他将从东南亚运过来的枪械组件组装起来时的干脆利落,说是这个年轻人看来不错,正在壮大的组织也许正需要,最后连货带人一起交易走——相叶只怕也已经准备自行了断了。
说到底,那个地狱集中营留他这种注定成不了一流罪犯的废品也没有用。
相叶从此开始了组织人的生活。
表面上来看,相比过去也应该算是获得解救的一次新生了。
但要获得救赎,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人脱离了炼狱,心却没有。
重度PTSD如影随形。
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严重的黑暗、密闭恐惧症,已经逐渐发展到了自杀倾向的悬崖边。
人类求生的本能驱使着相叶,用无数陌生的身体来填满暗夜,制造温度。虽然事实上,他从来也没能扯开那些暗影的笼罩,也从未能获得高于心里零下十几度的体温。夜夜笙歌,不知节制,纵欲无度——所有这些,不过用来抵抗那个越来越深刻的念头,那个几乎要开始无时无刻不来侵扰的念头。
实际上相叶怕死吗。
不,他并不害怕死本身。
他怕的是,死亡也不过黑暗的延续,以及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恶梦。
也就不过是在这样日以继夜再夜以继日的煎熬里,有人敲开了他楼下的那扇门。


咣咣咣——
咣咣咣咣——
谁。
是谁在敲门。
咣咣咣咣——
咣!咣咣!——
他伸手就直接拉开了大门。
一阵风吹进来,忽地撩起他的额发。


相叶雅纪?


那低哑的男声。
那从帽衫帽子边沿露出来的脸。
那宣称要和他room share的约法三章。
像一只从炼狱池边伸下来的手,一把拽住了他,再也不肯放开。
那些占满了半个房子的箱子,忽然被抢占的冰箱,满卫生间挂不干的同款撞衫;嫌弃纳豆臭味的皱眉,讥讽他纵欲的眉梢,可能过期的鱼生以及根本味不对版的姜汤……没有一样不是紧紧紧紧地抓住他,不肯让他再下沉半分。
那个叫樱井翔的男人。
送来了他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苦苦追寻而不得的一切——光和热。
夜夜偷偷燃起的香薰蜡烛。
廉价的夜光绿松石。
台风夜递进浴室门的应急灯。
搬进楼上永远调到最高温的电暖气。
以及——
他本人,刚刚好高过相叶零下十几度的心底1度的,体温。


樱井翔。
在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就给予了他真正的救赎。


受过一流罪犯应该受的训练的相叶,又何尝会没有发现樱井的身份。
当他每有轻微风吹草动便要伸手去枕头底下寻枪。
当他面对冰箱门里发出声音的电动玩具端起枪口。
他专业的端枪姿势,以及高段位的擒拿手法。
无一不昭示着他原本曾经的身份。
更不用说楼下那扇从来紧锁的门。
其实对于接受过专业破译解锁训练的相叶来说,根本就和没关门是一样的。
相叶不进去,不过因为早就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以及他知道,那扇门不过就如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但他竭尽全力营造的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世界,从来摇摇欲坠。
就算是这一点,他也不过是装不知道而已。
他在樱井身上闻到的那些硝烟味和血腥气告诉他,他和他的那个小世界已经离倾覆不远了。
所以,他也是早有准备了。
故意放出消息,设陷阱等樱井中埋伏,这些明面上的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从身后把樱井踹得跪在地上,安放事先准备好的微型爆破血浆包。咬牙用枪托枪口打破樱井的脑袋,为了之后空包弹的痕迹不会被看出。
至于一早在樱井帽衫里缝进的锆石,既是一个信号——也是一种告别。
相叶其实,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在他朝樱井举起枪的瞬间。


谢谢你禁止我在家里裸露。
谢谢你扔掉我所有的安全套。
谢谢你为我射空一个武器库,谢谢你抱起我踹门扬长而去。
谢谢你给我能真正亮在心里的光。
谢谢你用真正的体温驱散深潭里暗影,融解长年不化的冰川。
谢谢你陪我看电视剧,跟我逛街买衣服。
谢谢你为我学会吃纳豆。
谢谢你帮我捉走会忽然起飞的虫子。
谢谢你为了我扮性冷淡。
谢谢你冲上楼吻我。
谢谢你。
小翔。
谢谢你用指尖代替了枪口,从眉心抵到心口。


相叶扣下了扳机。


叮——
一颗子弹从弹匣里剔出。
金属弹壳碰出清脆声音。
叮——
接二连三。
子弹如水滴般滑落。
行云流水。人外有人。
承让承让。愿赌服输。
咔——
额头眉心,冰冷金属。
相叶正在搜寻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早料到这一刻会到来。
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但足以欣慰的是,在停手的前一刻,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埋下的那根针——信号清晰,闪烁在绝非海底适宜生存的地带。
唇边掠过微小弧度。
——活着。
已经足够了。
已经别无他求。
接下来,就再给他几秒钟的时间,让走马灯来转一转吧。
那令人无比怀念的一幕。
无论几时想起,都还是忍不住心动。
——杀了我。
——小小年纪,学点什么不好。
枪口抵过来时。
原本的冰冷触感,被一个指尖的温暖替换。
指尖的主人正探身过来。
相叶闭上了眼睛。


to be continued





前方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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