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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一斥染,千岁绿(二)




推开家门时,樱井全身上下已经湿了七分。
是没想到雨会这么大,也是逞强了。
不想拿那把透明伞,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表面看起来只不过是没有任何意义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幼稚。
脱下来的皮鞋里几乎有些积水,樱井把鞋倒扣过来,立在一边。袜子自然也是全湿透的,顺手拽下来扔进了洗衣机。
西裤的裤角吸了水,沉甸甸地蹭在地板上。
倒也不是多名贵的一套,只是这样毁一毁,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穿。
湿溚溚的不清爽。
却并不想立刻就去冲个澡。
胸口某个地方凉得难受。许是刚刚在雨里受了风,又像是因为原本就空无一物而一直流动着风。
没个着落。
樱井捋一捋头发上的水。
他想先喝杯烈点的,暖一暖身。
刚刚那杯名字艰涩的酒,他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相叶说那是特别给他调的“事后酒”。
樱井笑一下。
打开灯,走到自己那一整排的玻璃酒柜前。
事后倒是事后,但那酒却并不是适合事后的酒——至少不是适合他的事后。
扫一眼摆满酒柜各式各样的酒瓶,樱井拉开柜门,从里面拎出一瓶威士忌。
一只玻璃杯,倒超过半杯。
一口喝下去。
酒划过喉咙,灼烧的烈度像是液化了的碎玻璃。
“咳。”
樱井被呛得轻咳一下。
却因为胸口那处空旷热起来而舒服了不少。
这就是他喝烈酒的方式。
这才是,适合他的事后酒。
呼口气——分明该是在事后的那口气,却是这会儿才能喘出来——还不好说究竟是心满意足或是更加虚无。
樱井靠在旁边的沙发背上,端详这自己买的他人送的已经快要爆出来的酒柜,里面没有一瓶是廉价货。就连各式的水晶玻璃香槟杯都件件价值不菲。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多年前,想要喝一点烈酒,别说是这种等级的,就算只是相对普通的,对他们来说也是囊中羞涩的。


“来,喝点什么?”
樱井总会这样开始。自从第一次在吧台边的两个位子坐下,他和相叶就一直固定只坐在那两个位子。肩并肩,但从不挤靠。
“嗯——就啤酒吧。”
相叶也总是会这样说。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他们总归就是会喝那同一种,可能是最便宜的啤酒。从第一次一起走进这家店,他们就基本上已经知道,彼此都不是手头宽裕的类型。
“所以,这家店——”在吧台边坐定,相叶环顾一下四周,“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天是周三没错吧。”樱井转身看一眼店里另一边的小舞池,“应该就快了。”
“什么就快……”相叶跟着转过去,话音已经被响起的话筒音吞掉。
“欢迎来到百年法嘻哈夜——every body!——”多少有些劣质的话筒和音响夹杂着嚣叫和破音,让接下来一长串的英文混杂成一团,相叶全都没听明白。
“他说什么——”他提高声音朝樱井问:“百年,法?”
“对,是百年法。”樱井笑着说:“是这间吧的名字。”
“嘻哈?”对于那时的相叶来说似乎稍微有点陌生。
“啊,这是间定期会有地下说唱的吧。”樱井又说。
“地下?”是相叶完全未知的领域。但再细打量下樱井的模样,金色鬓发底下的耳环乍眼到有些嚣张,T恤上那些看不懂的黑人和英文,以及腰间皮带上夸张复古的$装饰扣,大体也不难判断了。
“特别精彩,你等着看。”樱井兴致高昂地说。
相叶其实一点都没听明白,后面开始陆续上来的几个rapper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起伏的口哨和欢呼声里,他也很难理解那些可能是充满愤怒的表达。
怎么个精彩法,他自然是不懂。
但他在转过脸时,看到了樱井眼里的光。
或许“地下”并不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但这间酒吧的光线也绝不是缤纷流动的类型。樱井眼睛里的光,却能在那样昏暗的环境里灼烧出一个轮廓。
相叶那时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轮廓。
几个表演回合下来,樱井的手一直轻拍在自己腿边,像是跟着节奏打拍子,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
“这算是一种比赛吗?”相叶在旁边问他。
“不算是,今天这种只是一种party式的活动。”樱井说。
“所以大家都算是爱好者?”
“有玩票的,也有专业从事的。”
“你也是吗?”相叶又问。
“嗯?是什么。”
“这些,嗯,搞地下说唱的?”
“哈,我也希望。”樱井转回身,胳膊肘支在吧台边。
“不是吗,看起来很像是呢。”相叶笑道。
“像吗?”樱井看看他。
“我也不懂啦,只是看你很喜欢的样子。”相叶说。
“喜欢是喜欢,但还不够格。”樱井拎起自己的啤酒。
相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但这其实就是,有话想说,就上去说吧?”他说。
“有话想说……”樱井笑出来,“哪是那么简单的。”
“想说就说,就这么简单吧。”相叶说。
樱井舔了下嘴唇,像是忽然被什么惹得焦躁起来。
“你知道什么。”他生硬地说。
相叶尴尬地顿了一下,别开脸,“抱歉,我一个外行瞎说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一个气恼自己怎么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如此不礼貌,一个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和才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逾距不适当的话。
相叶把手里的啤酒攥了又攥,终于还是起身。
“我就先走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
樱井跟着起身,想说你有什么可抱歉的,但一直跟到门口,也没能出口。
相叶已经推开门往外走。
樱井在那一刻看到门边立着的透明伞,一把抓过来。
“伞。”他说,本来伸过去的手从相叶肩头擦过,撑在了门边。
相叶看他一眼,又抬眼看看天。“不用了吧,雨也小多了。”
樱井知道这是一种情绪上的拒绝,还是硬着头皮把伞往他手上一塞,“本来就是你的伞,还下不下也该带走。”
相叶没再说那等下你怎么走一类的话。
他低下头,撑开伞迈步离开。
樱井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消失,才想起竟然没有留一个联系方式。可是又有什么理由要留联系方式呢?他们认识吗,原本也不过只是……
樱井摸了一下裤兜。
那盒匆忙揣起来的超薄。
掏出来。
摇头笑笑。
对了,原本只不过是把手伸向最后一盒安全套的陌生人罢了。
以往的周三夜,大概率会从高昂转向低落的情绪,以及通常会选择去做的排遣恶劣情绪的事,才让他会去买这盒安全套。今天的刚刚有一瞬间,他原本已经把这些全都忘在脑后。
看来今晚也不会例外了。
风携着雨丝往脸上扑。之前淋得透湿的半边肩膀忽然湿凉得难受,牛仔裤脚也潮乎乎地拖蹭在脚面上。让人急于想要找一个有温度的身体,消耗一下这外冷内燥的莫名恼火。
雨小了吗。
根本没有吧。
望望相叶离开的方向,樱井握着那盒安全套转回身。
门在他身后隔绝了雨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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