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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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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SEASON2 (一)

让我们先来理一理时间线。
2011.6:霓裳本篇
2017.2:霓裳SP
2018.5:霓.裳SEASON2







潮流转瞬即逝,经典颠扑不破。


三连休的前夜。
相叶雅纪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霓裳大楼的玻璃外墙上映出街道的喧嚣。
望着楼下荡开涟漪般的车河尾灯,相叶从西装内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拨出明知道只开着语音信箱的号码。
“明天早上还见不到你人的话,你就不用回来了。”相叶简单地说完,按黑了屏幕。
或许是窗外的街道过于喧嚣了,车灯光亮的波浪线万花筒一样晃花了本该清楚映出面孔的落地窗,握着电话,相叶在玻璃窗上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脸。
只有海市蜃楼般的霓虹光影在让他出神。
捻一捻自己的左耳耳廓,也许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知道今天自己的衬衫领口依然熨贴得一丝不苟,皮带金属搭扣上一丝划痕也见不到,麂皮拼接千鸟针织纹的鞋面纤尘不染。
然而他不知道玻璃对面那个看不到的自己是不是还和七年前一样。
“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最后通牒吗。”
樱井翔有点微哑的声音从身后蹦出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意外让相叶耸了下肩。
“算不上什么通牒,只不过是告知一下。”站在落地窗前的相叶没转身,“以及现在进我的办公室都不用敲门的了吗。”
“我以为。”樱井抬手看一眼衬衫袖口里的表,“在夜里11点,已经是私人时间了。”
“我以为,你早就认可,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在这里,我就是霓裳的设计总监。”相叶说:“不然,你也不会这个时间降落还知道直接到这里来找我。”
“你明知道我在忙些什么吧。”樱井松开行李箱的拉杆,解开西装上衣的扣子。
“我不知道。”相叶盯着窗外,“我知道的只有已经整整两周没见过你的人了。”
“你不知道?这世上没人比你更知道我人在哪里的了。”樱井脱掉上衣搭在相叶办公桌边的椅背上。
相叶正准备转身,已经被一双手从身后揽过腰间。
“我的总监大人。”
裹夹着炽热气息的哑音直往耳朵里钻。
“我说了你可以碰我吗?”相叶说。
“好好,总监大人不让碰——”樱井的鼻尖昵蹭过相叶的脸颊,“那我的少东总该是可以碰的。”
被SIZE严丝合缝到一寸半厘多余剪裁都没有的衬衫西装板得笔挺平直的肩膀轻微动摇。相叶眼前的落地玻璃上瞬时就像被施了咒语般拨云见雾,映出了他,以及樱井的脸。
在霓虹间,在裳影中。
相叶似乎依稀仍然能看到,七年前站在这里质问他的樱井和对着樱井拍案而起的他。
即使时间过去再久,每听到这个名字,总是毫无抵抗力。
“看在我飞了十几个小时只为了和你呆上24小时的份上。”樱井把脸埋进相叶的领口。
“看来24小时之后的机票早已经出了。”相叶侧过脸,“当真是行程管控专家啊,我的CEO大人。”
“你知道我本来不可能回得来。”
“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你其实是不是只不过是在外面鬼混才一直不回来。”
“何必总是故意说这些话,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樱井哑声说。
“又是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原来知道这么多的事呢。”相叶轻笑下。
“那现在就是时候好好知道下了。”
樱井胸口的起伏其实早已经把相叶背后烘得发烫。硬了的胯下也已经故意顶了他好一会儿。
当樱井动手把西装从自己身上往下脱时,相叶并没有任何要拒绝的意思。
当樱井动作利索地从自己腰间解开皮带搭扣出去时,相叶不如说是配合了他。
因为从樱井把他半揽半压在落地窗前时,他就知道樱井是准备干什么了。
是的相叶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樱井正在四大城市之间飞得分身乏术。他当然也知道如今各项事宜正到了关键阶段哪边都离不开这个执行CEO的亲自推进。他当然更知道,为了他十几个小时飞回来嗓子都哑了的急促呼吸,是急不可待地想要做些什么。


在漾开霓虹喧嚣光影的落地窗玻璃上做这回事,七年间并不是第一次。
其实相叶也觉得这样戏剧化的方式多少显得有些夸张,并不像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人还会做的事,但却就是试金石般的受用——无论樱井去遍世界多少角落,也会像他骰盅里的骰子般万变离心总归一,被吸引回自己所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更不用说每每想起多年前,在车上那点挤迫空间里,自己是如何对那样一个笨拙得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的樱井循循善诱,而如今当年那个连位置都找不到的男人又变成了怎样深谙其道的一流好手。
这和一手建立起霓裳带给他的成就感,可是不相上下的。
最顶端与最本源的欲求——完美地被填满——这是何等的可遇而不可求。
相叶的额头抵在玻璃窗上,从尾椎骨传导上来的顶送撞击一波波酥麻过后颈,轻轻磕叩在玻璃上。
各种苛刻的剪裁让身上半脱半解的衣服每动一下都给身体一个束缚的反作用力。
额发里的汗在玻璃上划出一层很薄的水雾。
相叶的瞳孔在乱舞繁花的虹影中对不上焦,只看到海市蜃楼颠倒般的不可思议。
相叶想那些一定并非是海市蜃楼,而是属于他和樱井的城池——真实存在的,看不见的城池。
快感于是排山倒海而来。
在此之上。
理应还在此之上。
相叶想自己应该并非贪心之人。他想樱井应该也不是。只不过是,他们都有自己非坚守不可的城池疆土。


三个月前。
手机在床头振动起来的时候,相叶正骑在樱井身上。
两部一模一样的智能手机放在一起时经常分不出谁是谁的,所以相叶才会硬是让樱井给他的手机配了个LV的手机壳。
相叶其实听到也看见了,先是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来。
“电话……”躺在床上的樱井想要翻身伸手。
“别理。”相叶按住樱井的肩膀,“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樱井当然知道此时正是凌晨四点。但能在这个时间还在床上干这回事的人,基本也就很难有立场说“也不看看现在几点”这种话了吧。谁让他只不过是这个时间才刚刚飞回来,洗个澡想要蹑手蹑脚爬上床不吵醒相叶但最终宣告失败。
然后就轮到LV老花壳的那块屏幕亮了。
掌心覆在樱井胸口,汗从相叶下巴滴落。
“说真的,电话……”
樱井伸向床头的手被相叶抓住。
“你能不能……专心点。”
“我倒是——”樱井反握住相叶的手腕,拽他一把让他俯下身来四目相对,“现在需要专心快一点动的那个……是你。”
相叶发梢上的汗于是滑进了樱井的鬓角,呻吟喘息都粘腻成一团,稠得化不开。
再接着亮起来的又变成了相叶的手机。
十指绞缠,手足相抵。粘着滑腻的快感是丝毫没有随在一起的时间推移而减弱,反而像是磨砺得越发具有攻击性,让人耐不住想要快一些,又总有心想要慢一点。
两块屏幕在氤氲的交替闪动。
如是过程反复到第三遍。
呻吟化为拖长的喉音,急促喘息也终于深呼出去。
樱井射得有点头晕,倒是相叶很快就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手扶在他胸口一手捞过振响到像是准备要炸开的手机,接了起来。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抬手将湿透的额发一把撩起,相叶仰起脸呼口气,清了清嗓子。
“喂,弥生。”
“我知道是你。就因为知道是你,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怎么,这么突然。”
“好吧,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
相叶挂了电话,提一口气,轻拍下樱井的脸颊,“起床收拾,去公司。”
“现在吗?”
“现在。霓裳恐怕要有重要变动。”


“所以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村上弥生在会议桌边双手支着下巴,“情况大体上就是现在这样一个状况了。”
相叶轻咬下嘴唇,看着刚刚弥生递到他手里的文件。
“集团的情况恶化成这样了?”樱井已经把手里的笔在打印文件的几个数据上用力戳了戳,“这么突然?”
“也许并不突然。”弥上嘟了嘟嘴,“实际上,也许从他们开始削减给霓裳的预算,到不再给霓裳任何支出,直到这次的要反过来伸手跟霓裳要钱——”
“到这时候你才发现情况不对吗?”樱井说。
“也不是啦……那毕竟之前我也是一直都和哥哥们说,霓裳自己能赚钱而且很赚钱不用再拨任何预算给我,说了那么多年。所以他们减免支出的时候我就觉得,哦,终于想通了,那很好啊。”村上弥生双手合十,闪动她那多年如一日纯净透亮的眼睛。
夹着笔的手扶住额头,樱井一时间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呐总而言之呢,事已至此,反正就是。”弥生一拍手,“现在霓裳是整个村上集团所有板块里唯一还赚钱的部分啦。”
“所以呢。”樱井提口气。
“所以就是说,以后村上集团要靠霓裳挣钱来养啦。”弥生笑开,“你看,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你就少在那里说得一派轻松愉快了。”相叶抬眼看她,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真觉得情况不是那么严重,就不会在这个时间差点把我电话打爆了。”
弥生在相叶的目光里吐了吐舌头。
“所以呢,把人都叫来,你肯定是还有后话的。”相叶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呐,其实呢,现在集团那边的情况的确是不乐观的。我常年在外面,哥哥们有什么麻烦事也不会烦到我头上,但是这次资金链断链的情况已经是到了——总之身为一直被疼爱和保护的那个,我很心疼哥哥们。”弥生在桌边坐直,微笑着说:“所以,从现在开始,霓裳,就不能再只是玩玩而已了。”
“村上弥生,你听好了。”相叶也笑笑,“霓裳,从来就不是玩玩而已。”
“很好,那我们总之是意见一致的。”弥生说:“霓裳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赚钱,是更赚钱——赚到能够帮村上集团度过这次难关。”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相叶说:“但你有关于怎么更赚钱的具体方案了吗?”
“其实想法有很多,诸如关于霓裳要更迎合市场而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只凭理想作为,但那些其实还远。”弥生微微探身,“近在眼前的,是要迅速把运营成本降到最低。”
相叶没说话。
“似乎是说到我这里来了,是吧。”樱井用指尖轻敲敲会议桌,“董事长想要怎样降低成本,降哪里的成本。”
弥生再次在椅子里坐直坐正,吐出一个词:“裁员。”
会议室里包括相叶樱井在内的核心管理层稍微安静了片刻。
“我反对。”清晰而平静的声音是相叶先发出的。
樱井看了他一眼。
“说你的理由。”弥生一摊手。
“首先,霓裳本来就不存在冗员,你应该清楚知道,没有一个人是在这里吃白饭的。”相叶也在桌边坐正,“再来,如果想要更赚钱赚更多钱,没有人都是空谈。”
“我并不是说要裁到没有人。”弥生说。
“况且,你要知道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相叶又说。
当年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不是总有一天要面对分歧。
樱井抿抿嘴。
“你们都先冷静下。”他说。
“我并没有不冷静。”相叶和弥生异口同声。
“好好。”樱井挠挠自己的眉梢,“我说说身为执行CEO的看法,可以吗?”
“说。”又是异口同声。
其实相叶雅纪是你们集团失散多年的最后一个儿子吧。樱井在心里暗自吐槽。活脱的兄妹样,真亏了他一个外人才是真正管经营的。
樱井清清嗓子。
他其实甚至怀疑自己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到现在脚还是有点隐约要抽筋的迹象。这模式转换真是和相叶一起生活之后无穷无尽的乐趣——天知道他为什么这时候看起来竟然有些高兴。
“首先,霓裳需要更赚钱,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本来我们也在制定更高的赢利预期。其次,我同意相叶总监的看法,钱是靠赚的不是靠省的。最后。”樱井抬眼看向相叶和弥生,“霓裳还有足够大的赢利空间,并且方法有的是。我不敢说一定能够度过整个集团的难关,但是只要有霓裳在一天集团就一天不会破产——这一点我可以向整个管理层保证。”
“比如?”弥生眨眨眼,“方法。”
“比如。”樱井也朝她眨眨眼,“四大。”


“你确定你不是在那边夸海口么。”相叶把文件往自己办公桌上一摔,“四大,我们只不过才刚刚在米兰开设了新店而已,米兰时装周也才上过一次,你就承诺要让霓裳在四大时装周都亮相,还是同时?”
“怎么,你认为我做不到?”樱井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还是觉得霓裳不够格。”
“并不是这个问题。”相叶转过身,“话说回来,上四大的T台不需要钱吗?你以为一场秀要砸多少钱,你这是赚钱?”
“潮流转瞬即逝,经典颠扑不破。”樱井看着他,“只有成为颠扑不破的,才可能更赚钱,一直赚钱。登上四大的T台只不过是经典这扇门的敲门砖而已。”
“你这说法。”相叶轻摇摇头,“这么理想化的说法是你这种等级的经理人会说的话吗。”
“说到理想化,总监大人还没有什么立场说我。”樱井浅笑,“一提裁员,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一样。”
“……我哪有?”
“有没有你哪有我看得清楚。”
“你倒比我更知道我自己。”
“你以为呢。”
“……”
“你永远都会是那个想要照顾好每个人的少东。你那些不改初衷的想法就是霓裳的品牌价值,这些才是一个企业颠扑不破的东西。”樱井看着相叶,“你就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就好,霓裳一定会变,但有些事,交给我来做就好。”
“你的谈判技巧又有长进了……”相叶忍不住笑着转身,望向落地窗外刚刚升起的曦色。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樱井走到他身后。
“你真的忙得过来吗?说是说,这个工作量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相叶盯着一线线在大厦间炽亮起来的阳光,“单是四个城市之间的距离……”
“不就是几张机票吗。我记得你早就说过,霓裳出得起。”樱井抬起手,把相叶凌晨赶出门时没有翻过来的衬衫领子翻下来,抻平整。
“跟我保证。”相叶转过身,推一推樱井稍微有点松的领带结,“无论在哪里,随时要让我知道。”
“相信我,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知道我在哪里。”樱井看着洒在相叶头发上的阳光。


这世上的人都不知道,你也知道。
二十七年前,我就在你少东的心里没出来过了。


to be continued





没想到吧,想不到吧?
人活着什么冷饭都能炒(X
冷饭端给001的633同学,没有她的催单就没有这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时间线什么时候再界入什么时候都让我特别愉快。
虽说我自己无比愉快,但不能保证的是人设不走型,狗尾不续貂。
希望还是那个都市童话,片头曲漫天都是水钻和羽毛,然而都比不上两位主角的璀璨光芒。总而言之好看得不讲道理,随处BUG也当然还是选择原谅它(不。
TAG什么的七年前就讲过了,可能会更加成人化也请大家选择家长陪同观看(真的不。
希望这条时间线也仍然如你们心中那样的美好。

拍手[2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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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闲聊.二

(还真的有二吗你这二货。
是5.20的二,是告白的二。

我并不是一个很会互动的作者。
因为感谢说太多容易忘记本意,也容易变得廉价而不再具备应有的分量。
不是因为不在意每一个到过这里的人。
作为一个说书人,是会清楚记得每一个来听书的人的。
几年里几次大洗牌,我们这一圈是真正被强拆过半。以个人的感觉,现在仍然还保留有固定看文习惯的西皮饭大概不过百人。
S先生喜欢在控上指着山顶说“我可以清楚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脸”——他真的看得到吗?你大概以为他是看不到不过说说而已的,这话也是可以被拿来调侃的。但实际上,我觉得他在心里看到了。就是有多少颗心多少的爱,走心的话是没有感受不到的。所以我说我会相信他说的,不是信他的视力,是信他的心意。
A先生喜欢在控上说,就是在此时此刻此地,我才会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活着。你们不觉得这话要比“我爱你们感谢你们”更有百倍的穿透力吗。就是人潮汹涌我知道因为有你们你们和你们,是你们成就了舞台上的生命。
人家那是百万梦想举重若轻,百万人合入世天真。
我们这里把万去掉,一百个读者我感觉得到你们每一个人,无论是“长评固定班底”的十位还是从没发过声的各位,我看得到你们每个人的脸(别吓人了可求求你= =
总而言之,也还是用王二那句吧:爱你就像爱生命。


这可真是一场拙劣的告白呀。




今天的闲聊电台为您点播一首《性空山》:平川千里我不送,峻岭无崖只在此处。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
惜别伤离临请饮清酒三两三
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
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
半醒半醉日复日
无风无雨年复年
花枝还招酒一盏
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
风流子弟曾少年
多少老死江湖前
老我重来重石烂
杳无音信
我性空山

拍手[19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十二)

十二

“不,我觉得恐怕不行。”
樱井这样拒绝了相叶。


那是当樱井在相叶家里看到书架上排列整齐出版至今的全套《ONE PIECE》连成七彩波浪的书脊的时候。
在色彩斑斓的漫画书脊的海洋底下,是连绵成片的心理学术书籍森林。
“嗯……”他叹为观止地叉着腰,站在那里提了口气,“不,我觉得恐怕不行。”
“什么。”正在身后认真折纸箱的相叶没听清。
“我觉得你搬去我那里——恐怕不可行。”樱井说。
“说什么?”相叶直起腰。
“说真的。”樱井打量着书架上的东西,“先别说这些漫画游戏和心理专业书我那个书房根本就不可能摆得下,我刚刚看了下你的衣柜……”
“怎么。”相叶一扁嘴。
“光是衬衫和领带的量就……还不提西装的套数。”樱井转过头耸耸鼻子,“简而言之吧,咱们俩的衣服就够占满一间卧室的了。”
“要是想说我衣服多你可没什么立场?”相叶说:“先想想你自己那些同款不同色的西装有多少——”
“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吧。”相叶双手一抱肩。
“我的意思啊。”樱井转过身,一步跨到相叶跟前,额头几乎碰到他的额发前,“医生你还没读出来吗?”
“如果不想让我搬过去就直说好了。”相叶想要别过脸。
“是你的医术下降了,还是我的骗术提高了啊?”樱井挑挑眉,双手捧住相叶的脸颊不让他转开。
“……”相叶扁着嘴,被迫盯着樱井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张嘴往他的手指上一咬。
“哎!”樱井一抽手,“我说你这急性子……怎么给人看病的。”
“所以你就是用这种兜圈子把人绕晕的方式赢的官司吧?”相叶瞥他一眼。
“这话说的不对。”樱井看着相叶的眼睛,“这么多年,我只在一个人身上兜过圈子。”
“……我不喜欢无用的空当,总而言之你就是拒绝了我是不是?”
“你怎么还没听明白——正相反,我是发出了我的邀请。”
“什么邀请。”
“我们同居吧。”
“……你再说一遍?”相叶偷偷攥着自己的指节。
“我说,我们同居吧。”樱井把相叶揽进怀里,“不在你这里,也不在我那儿。去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的家。”


那个酷热夏天的后半程,基本就是在寻找更大更适合的公寓中度过的。
需要位置合适,面积适用,空间合理,装修精良,品质上乘——总而言之,樱井翔和相叶雅纪是认真卯足了要找“一个家”的心思去选房子的。
虽然这种级别的目标让选择一处理想的所在具有了相当的难度,但是胜在两个人完全一致的同一个原则——钱不是问题。
出于这样的认知和足以支撑这一原则的实力,令理想的所在很快就出现,也令搬家成为了近在眼前的事。
按照追求效率和资源最大有效化的原则,本应是各自收拾各自,各搬各的家才对。然而也不知到底是谁拖慢了效率,让无论是在哪一边进行,都成了两个人一起共同整理打包。
嘛,两人一起收拾也会让速度加快一倍,最终算下来整体时间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反正樱井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从理论上看,本来也该是如此没错。
然而精英们的精英理论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当樱井动作利索地把自己的书架全部清空到纸箱里,又三下五除二把难以计数的西装衬衫封袋叠好,相叶多少还是在心里赞叹了这个行程制定专家的执行力的。
“看不出来,卧室里平时那么杂乱,收拾起来倒是相当有效率。”站在厨房用气泡纸把碗碟逐个包起来,相叶看了一眼正把收拾好的纸箱推到客厅里的樱井。
“那是。”樱井直起腰,手背蹭下额头,“你不知道,大学那会儿我们家搬家,我一直懒得动手收拾。一个礼拜之后,我妈站在楼梯上把我的东西一样样朝我丢了下来。”
“……”相叶手里捏着盘子听着。
“反正想想,我能精准强制地制定执行各种计划,也多少得益于我妈吧。”樱井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相叶也笑着低下头。
“怎么不说话?”樱井朝他走过来。
“没什么。”相叶浅笑,“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只是很高兴能听到你会和我聊家人。
“累了吗?”樱井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按了按。
“才干了点什么就累。”相叶继续把盘子包起来。
“可这也已经半夜了呢。”樱井看看表。
“嗯……”相叶转过头,“你饿了吗?”
“你觉得我是那么容易饿的吗?”樱井歪歪头。
“我觉得你是。”相叶也跟着歪头,“看脸就知道。”
“我觉得啊——”樱井拉着长音就揽住相叶的腰往餐桌边拖,“有人才是饿了。”
“喂,你别又——大半夜的……”
“大半夜才正是时候……”
“你这个……”
包好气泡纸的盘子从相叶手里滑落,毫发无损地见证了接下来餐桌上成人版本的一千零一夜故事,并且跟随着故事的主人公们,一起出发去向了下一幕的下一个舞台。


布置舞台的准备过程显得繁杂盛大。然而等到真的站上舞台那一刻,所有一切就都化繁为简,再亮的聚光灯下也感觉得到脚踩地面的平实。
只要对手戏的那个是你。
搬进新公寓显得水到渠成,关于这次乔迁可能代表着全新生活阶段的开始这种极其重要的节点意义,全部不动声色地化于无形。
比如搬进新家的第一顿饭。
当相叶站在全新的厨房里看着身边的樱井把自己包起来的气泡纸一一拆开,碗碟一个个整齐摆进厨柜,他在心里暗自给自己立了一个小目标:绝不会再让这个厨房干净到像个样板间。
当樱井看着相叶把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端到自己面前时,他看着里面颗粒分明晶莹的米饭,心里明白了虽然他曾经提过出去吃但相叶坚持要在家里做的用心。第一顿饭是自己亲手做的——像这样在乎纪念意义的人,大概就是那个懂得珍惜你的人了吧。
虽然樱井第一口吃进嘴里就被噎了一下。
“怎么?”相叶注意到他鼓着的嘴。
“没怎么……”樱井笑着把饭咽下去。
相叶怀疑地尝了尝。
“……”他皱着眉僵了几秒,费了点力气把饭吞下去,“出现了。”
“出现什么?”
“做炒饭每五次总会有一次特别难吃。”
“这也有一套理论啊,你认真的吗。”樱井笑,“也没有特别难吃啦,不过就是下盐时一撮放成一把了。”
“你不懂。”相叶斜他一眼。
“我懂。你怕今晚会出太多汗,所以想多补充点盐分。”
“你在胡扯些——什么!”
“怎么,那么多搬来的东西堆在那里等着收拾啊,干活当然会出汗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我想多了,现在就请你立刻从我身上下去。”
终于洗完澡倒在收拾整齐的床上,相叶扫了一眼摆在床头已经点燃的乳白色蜡烛。他知道那是香薰蜡烛,之前也已经在樱井家见过很多。
刚刚想说杂七杂八还有一大堆这东西倒是第一时间摆得到位,樱井已经爬到他身上来。
相叶眉毛一挑,在他肩头推了一把。
“是我想多了?”
“小事情就不要计较……”樱井说着已经去掀相叶的家居服。
“你总是这样……”相叶的半推半就当然从来不是认真的,事实上接连的深呼吸已经告诉他,对于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第一天——第一次——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新公寓的中央空调风虽然吹得有些凉,但总体还是流动清爽的。
相叶敏感的鼻子在流动的空气里闻到一阵阵的香气——或者说是——嗯……嗯?
“等等。”他挡了樱井一下。
“等不了了。”樱井以为他还在调情。
“你不会已经……”相叶看着樱井眨眨眼。
“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樱井低头吻下来。
“说真的,你先等等——”相叶张开手托开樱井的下巴,然后先是忍不住轻笑,“你连胡子都没刮,真有这么迫不及待。”
“你说呢——”被推开下巴的樱井从牙缝里出声。
“不是,我说真的,有股什么味道怪怪的。”相叶吸着鼻子,“有点像是……”
他的目光落到了床头燃着那支乳白色香薰蜡烛。
“你这个蜡烛——”相叶转过脸,手掌在蜡烛焰心上朝自己挥一挥,“是什么香料的?”
“嗯?”樱井也瞟一眼那支蜡烛,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了,搬家之前买的了,好像是,什么来着……什么石楠花一类的。”
“石楠?”相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石楠?”
“啊,买的时候好像有被介绍说是新香型什么的,隐约记得是添加了石楠花什么的。”
“难怪……”相叶扶着自己的额头,“难怪一股——的味道。”
“什么的——味道?”樱井没明白。
“……”
“什么呀?”
“一股你已经射了,的味道。”相叶横下一条心。
“……你再说一遍?”樱井下意识地朝下看了看。
“你确定人家给你介绍的时候没有说这是含有催情成分的情趣系列产品?”
“催情?”
“是啊,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听说过,石楠花的香气和精液的味道闻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樱井抿了抿嘴。
“你认真的吗?”相叶似乎有点忍不住笑,“买这样的香薰?”
“……等等。”樱井咬咬嘴唇,看着相叶,“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催情?”
“……”
“说不定我真是故意的呢?”樱井唇角上扬,“医生看得出我是不是装不知道的吗?”
“你……”相叶想说你真是故意的吗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点这种味道的香薰——完了,他还真的分辨不出。所谓的专业理论在这种极端案例里顶什么用啊。
“再说了,居然会怀疑我这一点。”樱井握住相叶的手腕按在枕头上,“你要知道,这点上男人可是经不起挑衅的。”
“那也很简单。”相叶扬起下巴,“交出呈堂证供,证实你自己吧。”


to be continued





哎各单位注意,接下来就是5.19连5.20的大夜班,大家注意下啊……诶,诶!谁,快拿纸巾来导演流鼻血了!导演你没事吧?
(抱歉无良导演看片场看醉了(XXX

拍手[11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十一)

十一

那年夏天的酷热显得异乎寻常。
极端高温频繁出现,酷暑持续不退。
可即便是如此,也没能比那一年里樱井翔和相叶雅纪在一起之后的热恋期显得更加高热不退。
那种热到发烫的程度,大概除了身在其中的发热源本人未察觉,全世界都已经被烘烤得快要化了。
在自己常去的酒吧里再次偶遇樱井和相叶的永作女士大概可以算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那时她在吧台边再次见到这两个男人的时候,已经与相隔数月之前那次的气场大不相同。
还是樱井先发现的她。
“啊,永作女士。”樱井在吧台边朝她挥了下手。
“哎呀,樱井律师——”朝樱井点头致意,永作看一眼他的隔壁,“还有相叶医生。好久不见。”
“您记忆力真好。”相叶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她礼貌地招呼。
“对于这样着眼的组合要忘记也不容易呢。”永作笑着走到吧台近前,“两位,方便吗?”
“当然。”樱井笑道。
“那就——两杯威士忌,谢谢。”永作朝吧台里说完,转头对樱井道:“我请你们喝一杯。”
“这怎么合适……”樱井说。
“应该的啊。”永作笑着说:“为我算得那么准,也值得庆祝一下,不是吗。”
“……您说什么准啊。”樱井似乎略微尴尬了那么一下。
“怎么,要不要我再来试一下?”永作的目光瞟过樱井隔壁的相叶。
“永作女士还是那么爱说笑。”拎着自己的杯子,相叶微笑地看着她。
“啊啦,相叶医生给了我一个有点可怕的眼神呢。”永作掩嘴笑道。
樱井转过脸去看相叶,相叶对他耸一耸肩,然后隔着他对永作说:“哪有啊,我的意思其实是这次就不用您亲自动手了,我可以代劳。”
说着,相叶已经伸手拽过樱井的手,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虎口穴。
“疼吗?”相叶问。
虽然也没感觉疼,樱井还是歪着头哭笑不得地对他做了个“真的吗,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相叶医生的记忆力也很不得了啊。”永作在吧台上探身道:“但上次用过的方法肯定不会再用啦,那都摆明已经应验了,再试还有什么意思。”
“应验?”相叶掐着樱井的手没放,也探身问道:“应验什么了呀。”
“相叶医生您看,上次我见到樱井律师和您的时候,你们穿的是什么,今天穿的又是什么?”永作微笑着打量一下两个人。
相叶跟着看了一眼樱井身上的红色POLO衫以及自己的米色麻质衬衫袖口。
“你看,即使天气再热,工作场合也不会穿成这样的吧?”永作眯着眼睛。
樱井抿了抿嘴,相叶松开了掐住他虎口的手。
这确实是毫无疑问的私人时间风格,再怎么也说不成工作商谈或者工作之后的应酬。
“而且刚刚樱井律师朝我招手的时候,真比以前赢了任何官司时的样子都更志得意满呢。”她又接着说。
“那也……”相叶拎着酒杯,“说明不了什么吧。”
“是,本来的确是的。但是等我走过来以后就发现了——”永作眨了眨眼,“你们两个人身上有同一种香味——不知道是古龙水还是某种香薰的。”
“……”
“……”
“我看永作女士这是要抢我的饭碗啊。”相叶笑着抿一口酒。
“相叶医生是只在此山中啊。”
“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喂喂……”
樱井想说你们是当中间的我不存在吗,又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形于色到完全外露的程度。毕竟这对于律师这个职业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夏天可真是格外的热。明明店里冷气已经开得很足了,但聊着聊着已经完全将半边肩膀倚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的体温,还是靠得樱井开始出汗。
“我说啊,您可不要相信律师,律师都是诈欺师。”相叶笑着对樱井隔壁的永作说:“还有啊,也不要得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多半都有精神病。”
樱井觉得相叶怕多半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他喝多了,在开玩笑。”樱井说:“您别介意。”
永作笑着说:“樱井律师都不介意的话我介意什么?”
樱井也跟着失笑。
可不是么,这坏话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也没什么失礼于人的地方啊。
“谁喝多了啊。”相叶倚在樱井身上,把酒杯放在吧台上转动一下,“酒逢知己你懂不懂。”
“好好,你们这是读心师和占卜师的对决,是酒逢知己棋逢对手。”樱井应和着,“不过明天还要早起,这千杯还是改天再尽吧。”
已经把头靠在樱井肩上的相叶,唇边滑过的笑里偷偷藏下一丝得意。
他其实并没有醉。也许是酒喝得恰到好处,他心情好得轻飘飘的。说他有故意借三分酒倚七分宠的用意,也不为过。
对于被人识破他们之间的关系,樱井所表现出的毫无半分避讳坦率承认。
相叶没办法形容这种高峰体验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愉悦,那种快感让他飘飘然到几乎没有实感,和以往在那些学术理论中读来的理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只能说大概这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有一个樱井翔。


心理学真是无尽微妙。
大约也因为这样,几天之后的早餐时,相叶才会对樱井提出了那个邀请。
“这周日你有没有时间?”相叶端过两杯黑咖啡。
“什么事?”樱井叼着吐司翻报纸。
“我会去参加一个心理学会组织的暑期心理知识普及互动活动。”相叶在桌边坐下,喝一口咖啡,“想说——你要不要一起。”
“我?”樱井从报纸上抬眼。
“嗯,因为是面向假期里的学生举办的,所以主要都是一些互动游戏的形式,其实就有点类似于一个小型祭典。就,我想你要是反正也没事……”相叶舔下嘴唇,“就当是夏天的祭典去逛下了。”
“……”樱井叼着吐司眨眨眼。
“但你要是有事就尽管去忙,我就是随口问问。”相叶端起杯子挡住半张脸。
“我只是在想。”樱井嚼着吐司,“如果需要穿浴衣,我可能得去现买一件?”
相叶笑得一口咖啡从杯子边沿洒出来,瞪一眼对面的樱井,“你以为是去谈恋爱!”
“咦……”樱井眼尾浮起温柔笑纹,“不是吗?”


是与不是,不是风动,不是帆动,而是心动。
那个周日的活动现场确实如相叶所说,活动规模和互动形式都让穿梭其中的孩子和人群更像是在参加一场夏日祭典。
以往每年都受到邀请去参加的相叶在这样的活动里显得异常受欢迎。
樱井早该预料到的。
对于一旦蜕去西装眼镜奢侈品这些精英外壳,相叶所流露出来的本质是有多么纯粹亲和瞬间抹杀距离感。还不用说那种够格做宣传形象大使的颜值条件,对于这种公益科普类型的活动来说,这样的专家真是不能更有人气的了。
“关于心理默契呢,说起来太抽象,我觉得大家都可以亲自动手试一试。”穿着运动帽衫的相叶按了按手下那块颜色鲜艳的粘土,“形式虽然简单,不过做起来很有意思。大家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或者朋友组对来试试,我看看,我也找个搭档陪大家一起演示下……”
双手交叉胸前正一脸欣慰笑容站在旁边观赏的樱井接收到了相叶投射过来的目光。
“那位先生,来搭一下手试试看?”相叶朝他一扬下巴。
“哦,好啊。”樱井上前两步,小剧场说来就来,“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我们随机抽取题目,大家一个来捏粘土,一个负责猜出题目。”相叶给樱井一个眼神,“那么就我来捏,麻烦这位先生来猜。大家也可以开始准备——”
樱井会意地转过身。
“诶?——”
他听到大家惊讶的疑问声,不知道出了什么类型的题目,但还是很快就感觉相叶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
转过身的瞬间,樱井确定会场里是发出了小型爆笑的。
“诶。”他也只能认为眼前出现的粘土造型是捏到一半还没完成的半成品。
“拜托啦。”相叶在笑声里侧过脸,小声笑道:“一定要猜出来哦。”
食指搭在唇边,樱井挪动位置,换了个角度,从上往下观察着相叶这套完全抽象派的作品。
是有几秒钟全无方向的一片空白的。
——小翔。
流火夏日里的灵光一闪。
“是kiss——吧?”
全场爆发出了兼具着赞叹鼓掌的惊叹声。
“真的假的?”
“这也能猜出来?”
樱井有点懵地看看相叶,意思是:“猜对?”
而对面的相叶已经抬手来和他击掌了。
“真的猜对啊……”
“就这里大概应该还有一双眼睛,然后就是这样……”
本来的击掌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拥抱。
“你真的懂……”相叶笑着把下巴硌在樱井胳膊上,悄悄把最末一个“我”字压在舌底吞了下去。



“小翔。”
就在那天活动结束回家的路上,相叶对樱井说了这句完全不在他预期和控制之内,大大超出正常交往进度应有速率的话。
“我搬来和你住好不好。”


to be continued





给我一杯咖啡,我可以一个人在这字里行间到天荒地老。

拍手[6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十)



据世界公认的认知统计显示,恋爱会令智商受损。
那恋爱热浪呢。
相叶一开始确实是不知道的。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想自己这些年来以城市中产身份过的精英生活里,不说身经百战,也绝不是什么场面都没见过的。各式各样的人事经历不少,他自认从来没有在其中失去制控折损智商。
哪里至于就此沦陷了呢。
更何况,他可是个心理学专家啊。哪能任自己沦陷在这种见人栽跟头最多的坑里呢。什么因为一个人一段感情就让自己忘乎所以什么都顾不上这种事,这种事简直——
“我说——你这里就没有别的纸巾了吗?”站在操作台边洗干净最后一个盘子放回架子上,相叶朝客厅方向望了一眼。
看到窝在沙发里的樱井只从沙发背上露出半个脑袋,似乎正低着头在干什么。
“嗯,什么?”樱井心不在焉地应。
“就没有点厨房用纸什么的吗。”相叶从精致如佛龛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纯正森林绿色的纸巾,看看操作台上的水迹,“用这么高级的纸巾来收拾厨余这也太奢侈了吧?”
“没别的啊……”樱井咕哝一句:“不用收拾得那么仔细啦,差不多就得了。”
其实相叶知道不会有的,厨用清洁纸什么的。毕竟他早已经发现樱井家的厨房有多么干净整洁,干净到一眼就知道是个从不做饭的地方。这种从不做饭的人又怎么可能准备配套的清洁用品。
“一万块钱的纸巾。”相叶摇着头自言自语,“就用来干这个。”
相叶也知道这种名为“十二色”的高端纸巾一盒要卖一万日元。按照樱井翔现在的收入水平,倒也不为过。好东西用得起就不必避讳,在奢侈品消费上相叶可不比樱井手软。
只不过是……
无论是在他花粉症发作时出现在樱井的车里,还是在这个完全陷入热恋疯狂中的房间里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用途……这份握在心里的绵软,在相叶的感官记忆里都占据了有些不一样的位置。色彩心理学他研究得也不少,色彩对于心理的左右和暗示,他不知道樱井这是纯粹无意识的碰巧,还是颇富心机的有意为之。
他想多了。
何必想这么多。
想得太多,尤其是在一段感情关系里,往往会是百害而无一利——
扣在身后餐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振动。
相叶转过身,蹭蹭手上的水,把手机在桌上翻过来,点开。
“那个。”看一眼助理发来的信息,相叶一边琢磨着里面的内容,一边朝客厅里的樱井说:“小翔,你电脑等下借我用一下。”
窝在沙发里的樱井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应声。
相叶也是在静默中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怎么叫的樱井。
他真是完全无意识的,也不知怎么就这样叫出了口。
“哦。”樱井若无其事地应道:“就在书房里,你直接用就好。”
相叶擦干净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指节,避开樱井的视线,侧身进了书房。
三分五分钟之后,樱井听到书房里相叶的声音:
“小翔——你进来下好吗?”
“……怎么了?”他问。
“你这电脑……我不是太会用。”
“嗯?”樱井像是没听明白,电脑还有什么会不会用的,“你就开机用就可以了啊。”
“不是,你这个,网连上了吗?浏览器在……”
看不到,但光听断断续续嘟囔的声音已经可以想象相叶搞不定的样子。
樱井抿了抿笑意。
“我现在腾不出手,你把电脑拿出来。”
“哦。”
相叶捧着打开的笔记本走出来,“你从吃完饭就一直那里在干什么……”
抬眼时,他终于看到正坐在沙发里,手上握着指甲锉的樱井。
“……”
“怎么了,电脑拿过来我看看。”樱井把食指指甲最后磨一下,放下指甲锉。
“你在修指甲?”相叶把笔记本递给他。
“啊,不然呢。”樱井接过电脑放在腿上。
“没什么。”相叶扫了一眼他修剪过的整齐指尖。
“每天举名片递证据,你猜委托人检方法官都先看哪里?心理印象可是很关键的,这个你比我懂。”樱井点了一下键盘,“你想用什么?”
“我就收个邮件。”相叶贴着樱井身边一坐,“看一下下周的新预约。”
“……等等。”樱井侧目端详了他一下,“你戴眼镜?”
“啊,不然呢。”相叶也不看他,“我平时一直戴着眼镜的好吧,你第一天认识我?”
“不不。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平光镜,和你踩碎我的那好几副一样。”樱井歪着头,仔细看了看架在相叶鼻梁上的这副镜片,“现在这个——是真的近视镜吧?”
“……”不得不承认他的观察力敏锐。相叶这才看着樱井,“平时可以不用,但看电脑工作时我要戴眼镜。”
“原来如此……那就,这里,邮箱你自己输就可以了。”樱井说着就准备把笔记本从自己腿上挪到旁边相叶的腿上。
相叶一手把他的手腕一按,一手在键盘上敲下邮箱。
“你想去哪儿,乖乖在这里。”
“不用我了吧……”樱井无奈笑道。
“谁说不用,等下还要你帮着查点资料。”相叶盯着电脑屏幕说。
“查资料这种事也用不着我了吧?”樱井又笑。
“谁说不用?”相叶斜睨他一眼,“你反正就在我身边?”
所以不用白不用吗?樱井还想要这样吐槽一句,但是却在那一个斜睨里十分识趣地收了声。


——你反正就在我身边。


这么撒娇受用的话樱井是怎么听进去的。
这么恃宠而骄的话相叶又是怎么说出来的。
信任和默契是如何一夕铸就的。
不及细忖。
毕竟这些怎么比得过你一本正经拿指甲锉修指甲的模样性感;毕竟这些又怎么比得过你连个电脑都搞不定的懵懂动人。
所有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事,最是让人无从抵挡。
或者,又干嘛要仔细忖度呢。
跟随身体最真实的反应,究竟有什么不好。


“好了,查也查完了,应该有什么奖励呢?”
“这点事还想要奖励?”
“我们这可是法制社会,要讲法的。”
“你快闭嘴吧……”
“总之你不要以为我今天会放过你——在你那么叫我之后。”
“怎么叫你?”
“……没什么,等下会让你知道的。”
“哎你说着说着怎么就上手,住手——”
“今天不让我再把那个听够,我是不会住手的。”
“……你不要以为我会屈服的。”
“那就尽管试试。”
“你这叫讲法啊,你这是耍流氓。”
“我自己的男朋友,谈何流氓?”
“你说什……”
“说什么你听到了。”
“唔……你别碰那里……”
“叫我啊。”
“……”
“叫我就放过你。”
“……”


小翔。小翔。
小翔啊。
不知如何说出的口,不知怎么能停下来。
什么因为一个人一段感情就让自己忘乎所以什么都顾不上这种事,这种事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这恋爱热浪,果然还是对智商造成了出乎意料的重创。


to be continued




你再不推进情节继续在这里给我腻歪下去??


拍手[9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九)



律师都是诈欺师。


眼睛被樱井用领带蒙起来的时候,相叶就应该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的。
但话说回来,蒙眼睛这件事最初也是自己提出来的。
只是事态的发展总是一不留意就百转千回的。
那天在樱井家的晚餐本来也是在一本正经的气氛中开局的。
自从樱井正式推开他家的门,这段关系就已经彻底转变了性质。不过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已经滚上床的发展方式来说,相叶原本是并不认为会存在所谓交往之初的热恋期一类的。毕竟本该是最后的一垒一开始就已经上了,按理说,再按照反过来的顺序交往应该是很平淡无奇才对。
——都说了,是按理。
理都那么好按好用的话,就不需要律师和心理医生了,对不对。
实际情况是,相叶已经快要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自己家住过了。除了取换衣物和日常所需,他几乎就没再回过自己的家。并且只要是正常时间下班,就一定会回樱井家,亲自动手负责做当天的晚饭。
樱井对相叶做的饭赞不绝口。事实上那些快要把相叶夸上天的话也并不算特别谬赞,毕竟出于健康的考虑他经常自己动手做饭,会做的东西也算是相当多了。
就比如那天晚上的越南米粉。
说真的,相叶是因为以前在外面餐厅吃饭时对樱井的了解,知道他喜欢米粉这一类东西,才特意用手机查了料理教程,买了材料学着做的。
结果等他把热腾腾的米粉端上桌,樱井走到餐桌边坐下,一边说着“哇好厉害啊看起来好好吃”,一边拿起筷子第一个动作就是从碗里仔细地拣出飘在汤里的香菜时——相叶爆发了。
“你又在这里挑食。”相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没啦……”樱井多少有点心虚。
“没有现在是在干嘛。”
“你知道我不吃……香菜。”
“你也知道,香菜是很有益处的蔬菜。”
“我知道。”樱井皱了皱鼻子,“但它那股味道实在是太冲……没有它的汤就很好喝啊。”
“我是不是说过。”相叶双手交叉在胸前,“所谓那种很冲的味道,不过都是些心理暗示罢了。”
“不是心理啊,是真的闻得到……”樱井小声说。
“看来今天就是时候了。”相叶从桌边起身,往厨房方向去。
“什么时候?”樱井在后面问。
“是时候兑现那个早就说过的临床试验。”相叶说着,已经从冰箱里利索地取出几样蔬菜水果,三两夹在手里,胳膊肘推上冰箱门。“你去拿一条你的领带来——”他朝坐在餐桌边的樱井这样说。
“领带?”樱井一边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边还是起身,走到沙发边去捞刚刚摘下来的领带。
“拿过来就是。”相叶把拿出来的蔬果简单清洗一下,切好盛盘。自己走回餐桌边,对一脸懵的樱井一扬下巴,“我手湿的,你自己把眼睛蒙起来。”
“啊?”
“啊什么,用领带把眼睛蒙起来。”
“怎么,你想——”樱井挑了挑眉梢,“干嘛。”
“你琢磨什么呢?”相叶斜他一眼,“我都说了,临床试验!”
“什么试验……医生这是什么PLAY……”樱井笑起来。
“啧。”相叶一伸手从樱井手里拽过了那条黑白斜纹相间的领带,“这条最好别是你特别喜欢的,话这么多不怪我动手了啊。”
“哎——”樱井还没反应过来,相叶已经一扬手把领带蒙在了他眼前。
在后脑勺打好结,相叶按着樱井的肩让他坐回桌边。
“等着。”
“不是我说,这有点恐怖哎,医生,相叶医生——病人表示很不安——”
樱井拖着长音的腔调里满是故意的撒娇。相叶笑着摇头,把刚刚切好的一盘蔬菜水果端回来放在桌上。
“好了,现在就开始。”相叶拉把椅子在樱井旁边坐下,“关于如果你不知道要吃的是什么就有可能根本分辨不出味道的试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不让你事先看到闻到,在食感相差程度不大的基础上,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相叶在盘子里挑选着蔬果块,“也就是说,有可能给你的是苹果,你以为吃的是土豆。给你喝牛奶,你分不出是不是清水。”
“无稽之谈。”樱井笑笑,“怎么可能。”
“这是有无数先例的在案试验。”相叶从盘子里挑出一根绿叶菜,“我这只不过是临床一下而已。张嘴。”
这个那个一堆的樱井乖乖张开了嘴。
相叶把那根菜递进他嘴里,“看吃得出来么,什么菜。”
“唔……”樱井认真地嚼了嚼,“唔……”
“不那么容易吧。”
“嗯——反正这个应该不是香菜,那个味道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完全变没。”
“好啊,那就试试下一个。”
“啊——唔……这个也说不上来。”
“这个呢。”
“这个也不是香菜。”
“这个?”
“这个感觉有点熟,什么来着……”
“闹了半天你一样也说不出来啊。”相叶推一把樱井的肩。
“不是,是这样。”樱井把眼睛上的领带一摘,眯着眼睛看看相叶,“你拿这些全是生的蔬菜来,我本来也认不得几样菜……”
“谁让你摘了?”相叶伸手就想去抢樱井手上的领带。
“诶——”樱井把手往背后一抽,“既然是临床试验,一个样本总是没什么说服力的,总要增加样本数量结果才更准确。”
“又诡辩什么——”
相叶还想探身去够樱井藏在身后的领带,已经被樱井一抬手,用同一条领带蒙住了眼睛。
自然也是并无反抗的半推半就了。
“科学,我们讲的都是科学。”樱井笑着把领带在相叶脑后打结。看一眼盘子里放的东西,他黑亮的眼睛转了转,“我倒要来试试。”


“张嘴——这是什么?”
“嗯,这是,香蕉吧。”
“这个呢。”
“拜托,这个的食感也太特别了,这是葡萄啊。”
“哦,果然厉害。那……这个肯定有点相似,来张嘴。”
“……唔!”
湿润柔软探进嘴里的时候,蒙着眼睛丝毫没有预料到的相叶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向后闪身,已经被樱井的手揽在腰后,不让他后退半分。
“唔,你这个……”
相叶想要别开脸说你这个骗子竟然把舌头偷伸过来这和葡萄有半点相似吗,却感觉唇舌间有果肉被挤碎,果汁迸裂开,香甜地溢过喉咙。
樱井吻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颗葡萄。
——怎么能这样犯规。
相叶心尖掠过一阵酥麻。指尖发根都跟着一起。
被这突如其来有点无赖但却如此受用的调情一瞬间就撩拨起了情绪。
这个连蒙带骗的吻一下子就倍显色情。
眼睛被蒙住,感官感受和心理暗示果然完全不同。让相叶忘记了关于科学的初衷,回应得忘情。
唇舌缠绵间,溢满唇齿的果汁溢出唇角的缝隙,滑过下巴落进颈间。
失去视觉的触感加倍敏感地感受樱井顺着果汁滑落的痕迹一路舔吻下去的舌尖。
体温骤升。
荷尔蒙炸裂。
相叶几乎怀疑自己那时就已经硬了。
不完全确定是因为后来他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因为所有血液都只往一处涌,留在大脑里用来思考的所剩无几。这样本来就很容易被骗的大脑里留下了什么就更加不可信了。
樱井的舔吻是几时刺激的乳首几时经过的人鱼线几时埋进腿间……
被蒙住的眼睛哪里知道。
也幸而眼睛是被领带蒙住了。
不然可不知道眼前的场面该是多不堪入目。
不然这全面缴械投降的享受其中,还真不好面对自己。


这场为了科学进行的临床试验,相叶没办法完整复述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毕竟他们饭还没吃就先这样剧烈地消耗体力,别说意识溃散,他连脚趾都酥麻到接近痉挛了,还有余力提什么其他。
唯一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在他把餐桌上的盘子推到地上摔碎时,下意识地扒开眼睛上的领带,看到一手蹭着嘴边粘腻一手伸去抽纸巾的樱井。
正红色纸巾。
——你不是说车上那个是别人送的吗。
相叶其实早就发现了。
樱井家里同样的十二色。


律师都是诈欺师。


如果不用这样的试验结论告诫自己,这恋爱热浪啊,简直就要把他彻底吞没连根骨头都不准备吐了。


to be continued



拍手[7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八)



“你果然还是受伤了?我就说还是要去医院确认一下……”
相叶在那时那处那个场面里说的那句话实在是把他肠子都悔青了。
即使是在很久以后,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一天里,自己种种全面崩盘的心态暴露,还是会尴尬得头皮发麻。
简直是可以列入经典案例进行研究的心理范本。
医者不自医,果然是没错的。
他本来该有无数种理论知识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态才对,然而却在樱井在耳边接连丢下的那些表白里,把所有那些过往的职业病扔了个一干二净。


“别说了……你有没有受伤……”被从旁边扑过来的樱井紧搂在怀里,相叶在耳鸣声里分辨着樱井的声线,并且艰难地抵抗着车身横甩振荡后导致的头晕。
“现在不是给人看病的时候了……”仍然紧搂住他不放的樱井这样说。
“车停得不错……”
“多得你……激励有方。”
“那现在,能不能放开我了……”
“……”搂着他的樱井没有回答。
“听到吗……”相叶抬起手拍拍他的胳膊。
“唔……”樱井的声音有些含糊。
“喂。”相叶忽然感到一点恐惧,用力拍着樱井的后背,“没事吧?”
“动不了。”樱井轻声说。
“怎么!……”相叶在座位上挣了一下,“你等我叫救护车。”
“不用了。”樱井的下巴硌在相叶颈窝里。
“胡说什么,坚持一下。”控制着声线里起伏的颤音,相叶怎么都摸不到自己的手机,后颈发尾凛起了一层冷汗。
“你紧张了。”樱井在他耳边说。
“还说什么——”当相叶终于把手机掏出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解不开锁时,樱井的掌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都出汗了。”樱井的声音里浮起一层笑意,“这么担心吗。”
相叶到这时才终于开始回过神来。
“你——”
“我只是舍不得动。”
“樱井翔……”
“哎。”
“你再不起来下车处理现场我就告你扰乱社会交通安全。”


“真的不需要报警吗。”
樱井手扶着脖子低头查看仍在持续冒烟的车前盖时,相叶站在路边盯着车后方那几十米的刹车痕迹。
“不用。”樱井简单地说。
“你以为等下道路救援到了不会问你怎么了?”相叶说。
“保养检修不当,直接让他们把车拖走。”樱井说。
“为什么不打算追究?”相叶问:“这么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对方还是个孩子。”
“你知道这不是理由。”
“对,所以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樱井在车前抬起头,“只不过,无论对方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在我看来,这都是应该的。”
“什么?”相叶一歪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樱井也朝他一歪脑袋,“听说过吗。这是最早最知名的法典所倡导的,法律最初的雏形。”
“……”
“我一直认为这是关于法律的本质最经典的发源之一。”
“你等等——”
“我为害死他父亲的始作俑者辩护无罪,他来找我还那份法律制裁空子里留下的怨恨。很公平。”
“照你这么说,他应该找的是始作俑者还他的牙和眼。”
“但是始作俑者靠自己是脱不了罪的,最终让他无罪的那个是我——我觉得这一点上那孩子的逻辑倒是很清楚。”
“你这是什么诡辩……”
“总而言之,到此为止——”樱井一按车前盖,“就算是扯平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准备客气了。”
“还下次?”相叶叹口气,“你有几条命啊还下次。”
“本来我是准备事不过三的,但是。”樱井拍拍双手,走到相叶跟前,“这次把你扯进来,我该还的不仅已经足够,还已经超额了。”
“……”相叶还在琢磨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樱井挑着眉梢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不过因为刚才你的那些冷汗,超额的部分就当勾销了。”


在樱井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叶就已经预料到了后来的局面。
这一天的最后一站,不会还是那些如同漫长旅途中一个个无名站台的酒店房间了。他们之间的这一程路,已经在樱井的声声告白里驶入了下一站。
以及,虽然确实是樱井先告白,但相叶深知,慌乱得打不开手机的自己在这一局里也并没有占到多大尺寸的赢面。
也因为这样,相叶坚持没有先掏出自己的家门钥匙。
而是至少先让樱井打开了下一站的门。


樱井推开自家大门闪身让相叶进屋时,两个人都有几分不太确定当下到底有几分真实感的恍惚。
也许并不是因为拉锯战已经太久,而是或多或少都有些脑震荡吧。
相叶想。
他知道迈出这一步踏上这个站台,就等于为这段关系开启了新的阶段。樱井的告白绝不是不动人,但他内心最深处仍深潜的一丝犹疑究竟是从何而来。
相叶站在玄关,还没来得及弯腰脱鞋,已经感觉西装领子被从身后拎起拉开,顺着胳膊脱了下去。
西装上衣被轻丢在玄关边。
樱井从背后揽住相叶,脸埋进他的后颈发梢里。
“澡都还没洗,一身的汗……”相叶轻轻挣了一下,但并没有挣开他的手。
“谢谢你没事。”樱井闷着声音,“谢谢。”


相叶知道那一瞬间升腾和炸裂开的欲望阀值关乎性但也不关乎性。他单纯地想尽可能快地和樱井滚到床上去,能早一秒就早一秒。哪怕是连樱井家的基本布局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纠缠在一处。
这一次手表眼镜领带都可以随手安放。
所以相叶肆无忌惮地牵了樱井的领带又扯开,随手不知甩向了哪个方向。
一个个零件丢落在路边,相叶摸索到了浴室的门。
当灯光和热水一起洒落下来,唇舌缠绵,只剩下已经解开扣子的衬衫将脱未脱,掩映着各种肌肉线条分隔开的肌肤印记。
热气很快蒸腾起来,亮光刺眼,相叶感觉多少有些缺氧。喘息间,竟不知这样的呼吸急促是因为过分渴求还是喜悦过度,心跳得像要炸开一般。
“稍微,慢点来……”
他靠在浴室墙上,想让自己超出正常水准的激动稍微冷静下来。就是在那个稍微平顺呼吸的时候,他看见樱井身上的那些血痕。
从肋骨下一直到腿上。
一些清晰可见的红色血印。
“你身上是——”他皱眉道:“你果然还是受伤了?我就说还是要去医院确认一下……”
在本来同样的急切里,樱井还是忍不住转过脸偷笑。
“不好意思,医生。”嘴唇直接从相叶脸颊蹭到耳边,樱井忍着笑说:“天气干燥,这是我自己抓伤的……”
“……”
“……”
医生。
相叶医生。
把自己置于这种无处可逃的尴尬里可如何是好。
好在相叶这时这刻的手足无措并没有能持续太久。好在樱井迫不及待的攻城掠地成为了解救他的温柔一刀。
那天夹裹着热水和最真实的体温直接进入身体里的,令两人之间终于没有了那一层至薄也至厚的隔离。
——原来是这样的。
当那一层隔在身体之间的结界化为乌有,原来是这样的。
有点烫。
直烫到心底。
像直接引了什么沸腾起来,在五脏六腑间搅动。那种强烈的力量有效地控制住了快要炸裂开的欲望阀,并且填满了它。


相叶知道,自此彻底失去了一个各方面都相当完美的性伴侣。
接替他躺在身边的,是一个也许未必完美,可能仍有很多未知的——恋人。


to be continued





孩儿们,5.6过得还开心嘛?
嘛嘛,我西皮的纪念日几时缺过对不对。
夏天这就要开始了,不嗨起来吗。
想要今年8月的成绩单能好看一点。
只等客官们摔杯为令了。


拍手[8回]

汉谟拉比法典与24个比利(七)



回想起来,樱井是应该感激这辆老式手动档汽车的。
无论在当时当下那一刻里,他是否曾经一瞬怀疑过是由于自己的这辆车过于老旧,才将相叶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但即使是有,似乎也值得对那个危险心存感恩了。
毕竟这是一个强调结果论的时代。
不问出处,不论过程,结果就是一切。
要不是那样的危险忽然降临,还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又或者根本永远也等不来,他们想要的那种结果。
虽然在用力拉起手刹的那一刻,无论是樱井还是相叶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相叶医生,抱歉……”
“樱井……这种时候如果还有余地的话,该说的真不是这句。”
“我就是为这个抱歉。”
“……”
“有些话早该说了。”
“所以,樱井——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最后却就只准备留给我这点时间是吗?”
“我其实——”
“樱井翔!”


那天本来是没有律师送来的检察官,也没有心理医生送来的暴发户,的一天。
相叶会经过法院的停车场,确实是有自己的工作,并且也没有特别多留意谁的心思。他也没想过会在停车场里偶遇,那个正站在车边掏出车钥匙的樱井。
将夏未夏的时节,傍晚的风轻巧掀起解开扣子的西装衣摆。
相叶就是在那会儿决定走上前去的。
“樱井律师。”
从身后打招呼的时候,樱井似乎像是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到相叶,有点意外。
“相叶医生?”
“你慌什么。”相叶轻晃晃手,“我可不是跟踪你来的这里,纯粹是经过。”
“不是,我哪有……”樱井提口气,回身把车钥匙插进车门上的锁孔,“相叶医生比我忙,我当然知道。”
樱井心里觉得有点荒唐。对于明明已经熟识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毫不陌生,却还硬要保持着这样疏离地称呼和对话方式。背对着相叶,他心里仍然交汇过各种各样难以名状的情绪,但却忽然间感觉有点接近心灰意冷的疲倦了。
不会有结果的吧。
这样下去。
拉开车门,樱井并不准备转过头了。
“那么……”他是准备打招呼道别的了。
“啊嚏!”
身后的一个喷嚏却就让他破了功。
“花粉症还没好?”樱井转过身,“这都多长时间了?”
“没有。”相叶手背蹭蹭鼻子,“已经好了。”
“你这呈堂证据可不是这么说的。”樱井扶着车门,看看相叶被风吹起的额发,“开车了吗?”
相叶犹豫了一下,朝樱井迈了半步,“这是不准备让我搭车的意思?”
“……搭车欢迎。”樱井抿下嘴,侧身抬手,“但还请医生您坐副驾。”
“你什么意思啊?”相叶再上前半步。
“没任何意思。”樱井耸耸肩,转身坐进车里,“只是我已经很饿了,怕等下再遇见上坡路。”


坐在副驾上扣好安全带时,相叶发现樱井那句饿了恐怕只是并没有任何引申涵义的大实话——他是真的饿了,才会一脚油门下去把车那么快地开上了路。
相叶同时还发现,这辆车里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深呼吸下察觉到,之前车里充满的那种不知名的香气消失了。鼻腔里刺痒的压力稍微平复下来,抬眼时,又在挡风玻璃前看到了一样之前并没有的东西。
探身向前,相叶眯着眼,伸手从那个外观精致得看来像个小佛龛似的盒子里抽出了露在外面的一片正红色。
“这是……”相叶揉搓着手里那片柔软如云的红色,“纸巾?”
握着方向盘的樱井也不转头,“啊,是。”
相叶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抽出了一张,竟然变成了森林绿。
这是多高级的纸巾?
正想这样吐槽的相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金牌律师用的东西果然不一样。”他笑着说。
“这也是别人送的,我就摆在这里当个装饰。”樱井也随口答道。
“嗯……”相叶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也并不追问,自己上一次坐在这辆车里时,从兜里掏出的那张鼻涕纸,是不是就是送你这些高级纸巾的那一位?
“送的人是怎么想的,这样的纸巾用起来不会掉色吗?”他戏谑道。
“那相叶医生自己试试?”樱井盯着前方的路,“刚刚不是还在打喷嚏。”
相叶瞥他一眼,又看向窗外。
说是嘴硬也罢。
也总有些并不准备让人意识到的体贴才是真正的温柔?
相叶不知道。
红绿两片柔软握在手心,相叶把那种熨帖感留在了掌纹之间。
车里的空气有些安静。
相叶很怕自己在这样的安静里会露出并不想露的马脚。
“话说回来,我上次就想问。”他开口想填掉这种安静,“你之前的车怎么了?怎么一直开着这辆车。”
樱井似乎稍微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发现先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了。
“虽然我想说恐怕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过。”樱井握紧方向盘,脚下再用力踩了踩刹车,“其实现在也算直接回答你了。”
“啊?”相叶转脸看他,“打什么哑谜呢?”
“之前那辆车——你从法院停车场碰到我要求搭车的那次——当时真不是我拿来当借口的。”樱井紧握着方向盘,目视车前方的路,“那天它的油箱泄露,油全漏光了。”
“……”
“当时虽然我有所怀疑,但最终还是没去送修和检定。因为我知道,多半应该是人为破坏的。”
“什么?”
“因为我想起了你说过的,我的当事人虽然并非凶手,但总归难逃始作俑者。”
“……”相叶开始听明白了,“你是说——”
“是,我是说那个孩子。”樱井平静地说。
“但是——”
“我想法律之外这世上或许总还存在着别的东西……所以我不想追究下去,也就那样把事情搁置下来了。”
“你应该清楚,这是两码事——”相叶看着他。
“我清楚。所以我现在也后悔了。”樱井说:“我后悔不是因为身为律师不该怀有不必要的愧疚,而是因为我这样,导致现在威胁到了你的安全。”
“究竟怎么……”相叶下意识地看一眼樱井的脚下。
“没错,刹车失灵了。”樱井又平静地说。
“……”相叶屏住了呼吸。
“现在的车速有点快,我不保证能够完全安全地把车停下来。”樱井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握住了档杆。
“相叶医生,抱歉……”


“樱井……这种时候如果还有余地的话,该说的真不是这句。”
“我就是为这个抱歉。”
“……”
“有些话早该说了。”
“所以,樱井——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你最后却就只准备留给我这点时间是吗?”
“我其实——”
“樱井翔!”
相叶像似喝止的一声,让樱井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声连名带姓的称呼。
“你想说什么?”相叶问。
“我——”樱井说。
“我偏不让你说!”手心里的红绿绞在一起,相叶提口气,“你把车给我停下来,我不管——你别想用这点时间就把我打发了,把车停下来,随你怎么说说个够。”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樱井也深呼吸一下。
“那你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相叶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别这么残忍吧。”樱井的声音听来也轻飘飘的。
“残忍的那个是谁。”相叶盯着车前飞快向后的车道线。
“我已经把档位推到最低了。”樱井只有说:“但如你所见,车速还是不算慢。”
“所以呢。”
“所以,等下我拉起手刹的时候,很大机率可能会翻车。”
“好。”
“好?”
“反正选项已经给你了。要么把车停下来,要么把你想说的话永远咽下去。”
“相叶……雅纪。”樱井轻轻切齿,缓声道:“我说过了吧,不要对我读心。”
“我也说过了吧,你告我啊。”柔软红绿搅碎在一处。
“那就只有一句话了。”樱井说:“坐稳。”
“……”
手刹被用力强制拉起的瞬间,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在公路上横向甩出去的车尾制造了短暂的耳鸣眩晕。
这让相叶不确定自己后来的感受究竟是这紧急刹车造成的,还是解开安全带扑过来的樱井造成的。


“喜欢。”
“我喜欢你。”
“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我是喜欢到不得了才想和你上床的不是反过来。”
“是你自己说的随我说个够。”


to be continued





别急,纸巾梗这回没用好下次还会再用。

拍手[11回]

七年不痒番外

咔嚓。
樱井的注意力被从字里行间抽出来。
从稿纸上抬眼。
“又在拍什么?”樱井看着相叶对准他的手机镜头。
“没,没什么啊。没事,老师你继续写,继续……”相叶划拨着手机屏幕,“奇怪……明明调成静音了啊……”
“最近你不是头一次了啊。”樱井瞥他一眼,“我工作时好几回了,到底在拍些什么东西?”
“真没有啊……”
“没有?”
笔夹在指间,手支在桌板上抵住下巴,樱井盯着相叶的脸。
——连个手机相机快门调静音都搞不定,还想学说谎?
“别动!”端着手机的相叶忽然叫道:“就是这样!”
“什么……”樱井被这一嗓子吼得发愣。
咔嚓!——
镜头一闪。
樱井夹着笔一拍被炉的桌板。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别——小心戳坏笔尖那么贵的笔不知卖多少随书写真才买得了一支——”
“你说什么?”樱井把笔放下。
“……别弄坏笔尖。”
“不是这句。”
“很贵。”
“也不是这个。”
“……”
“相叶雅纪——”
樱井从榻榻米上起身,朝相叶探过身来。
——别再来了才刚刚……闹完了收拾妥当开始工作,又来一回不知道几时才能再回到工作状态。
相叶把心一横,手机屏幕朝樱井一亮。
“好了……是在拍这个——”相叶半闭着眼不敢看樱井,“但这个不是我的主意!是出版社那边建议这样的,说可以让销量翻番一直重版……”
屏幕上的樱井翔指间夹着笔,刘海温顺服帖。
“……”
樱井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滑动一下屏幕,后面竟然接连出现了不止一张,各种构图里各种姿势的——他和他的笔的合影。
樱井又不可置信地抬眼盯着相叶。
“这些是——”他说:“什么意思?”
“呃……就是……”难以启齿,又只有照实说,相叶瑟缩着肩膀,“就是把这些附在老师的书里一起卖。”
樱井眨了眨眼。
“你——”
相叶承认樱井拖这个长音的时候他心里稍稍掠过了一丝害怕。
“担心我的书卖不出去?”
相叶睁开眯着的眼睛。
迎着樱井的目光。
那个他用镜头偷拍时总是会被发现而注视过来的目光。
温柔自在,百般纵容——即使是在问他这句话的时候。
“绝对没有。”相叶说。
“那是?”樱井歪歪头。
“就是,这个……那个……”
“别那个这个的,说实话。”樱井极轻地弹一下相叶的脑门儿,“在一起都七年了,还有什么可吞吞吐吐。”
在一起。
这样简单又老气的词怎么听来就是这么熨帖呢。
“就是老师你已经整整一个冬天没有写过一个字了,整个冬天不是拉我出去滑雪就是在家里……搞东搞西。以前的书就算再畅销也不可能无限重版下去,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坐吃山空下去。要不然,之前我也不至于开始想要自给自足种东西。”相叶扁扁嘴,“好不容易从春天你开始落笔了,还是动不动就……总之,我一点都不怀疑老师的工作能力,但就以这样的效率,我是不得不好好计算一下投入产出比的。也就是说每一部作品不在原有水平上多卖几本是不行的……”
连串控诉被强制中断了。
真是一种不顾申诉自由的强权。
但却还是如此受用,能怎么办呢。
手机从相叶手里滑落。
被樱井衣襟蹭过的稿纸从桌上飘落,遮住相机的镜头。


——让人把话说完行吗。
——性感成那样谁还能忍得到等你说完。
——性感?
——你不懂。
——对我不懂。我只知道今天的工作效率又算是泡汤了,你看我不再多拍几张写真的。
——你敢?
——在一起都七年了,我有什么不敢?
——……


相叶后来确实又拍了很多张樱井和他的笔。
但是在后来出版的书里却一张也没有见到过。
那是自然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拍给自己一个人的。


在一起七年的樱井老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END




黑了相叶小编的手机,嘘——


拍手[39回]

无人之境(五)

暗香 无人之境
Byredo Rose Of No Man`s Land


5.


轮椅的车条匀速转动,在整栋房子里浮起第一层晨光时,自樱井的卧室里一路穿过客厅,在全坡道的地板上投下摩天轮般的光影。
在从那一隅空间的书桌旁经过时,樱井总会转过头,目光掠过布满整面墙的图纸,红色的圈圈点点像似自成一幅抽象作品般,表达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事实上,原本从樱井的卧室到洗手间并不会经过这里,只是不知自什么时候起,他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路线。
绕了一些对于一个行动不便人士来说徒增负担,远不属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路。
其实他连原本的作息时间都已经一起更改了。
以前的这个时间,他是还没有起床洗漱的。
但是有个人每天的打卡时间逼得他不得不早起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在对方进门之前已经从头到脚把一切都打理妥贴。
——他是不能容许自己穿睡衣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对方面前的。
并且他也从没有提过诸如打卡之类条框束缚的要求,只不过是那个人——
“老师——”钥匙转动和推门声以及呼唤声几乎同时响起,携着门外的清风一起走进门来,相叶笑着来到樱井跟前,“早上好啊。”
——那个年轻人啊。
“你不用每天都到这么早。”要化解那份生命力的热度,真需要相当的平静克制。
“我到这么早老师还都已经起来了呢。”放下背包洗个手,熟练地插上咖啡机的插销,按开按钮,抽出樱井和自己的杯子,“再晚点还得了。”
对于相叶每天早上到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人的早餐做出来这一点,樱井已经不再阻止了。因为阻止也没有用,与其多费唇舌,不如安静地把早餐吃好,以便开始高效率的一天。
“总之,这里不会有任何强制的规定。”樱井转动轮椅,往餐桌旁边去,“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从开放式操作间到餐桌的这片空间,和客厅的活动空间原本是两片区域,两片区域之间有一条坡道。樱井从客厅到餐桌这边来,是需要让轮椅经过一个上坡——轮椅车条从匀速到减速,再加速到匀速。
用杯子接着咖啡,拉开冰箱门拿出面包果酱,再带出一瓶酸奶,转身回来接第二杯咖啡——相叶的注意力实际上从来没有离开过樱井。
他一早已经注意到这栋房子里存在于各处的连接坡道,在设计上都是毫不留情面的。通常如果是行动不便人群的家里,会尽可能把这些连接坡道设计得平缓,而且也会最大程度上减少不同区域之间的高低差异。所有对于正常人来说完全不会留意到的细节,都可能会对行动不便人士造成困扰。
而樱井的这间工作室兼住宅的房子,偏偏是不同区块之间高低起伏各异,连接坡道的角度也是一切从节省空间以及设计和谐角度出发的,只保留了不会造成行动障碍的基础水准。
因为兼有建筑设计专业和行动不便人士照顾的知识经验,本来就能够很明显地注意到这些方面。而在经过关于“楼梯满墙”的一课之后,这种感受就更加直观了。明明是自己说的“坡度太陡会给残疾人士造成很大的难度”,而“坡道过长则可能增加使用轮椅的疲劳”。
但相叶已经观察得很仔细,樱井的轮椅在经过这些很需要费点力气的坡道时,显得游刃有余如履平地。
实际上在全自动化轮椅早已经普及并且不断优化的今天,完全可以不必还使用这种自己来操控的传统轮椅。
这样的想法相叶只放在了心里。
——这种看似不合理实则处处流露出的对自己的毫无容赦。
不知当中经历了对自己怎样的严苛对待,才会有今天这般无需任何人照顾独立生活的自如能力。
端起咖啡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
相叶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事实上只要一走进这栋房子,就会有一种情绪充斥着相叶的心。他只是无时无刻不在和它做着斗争,却从没能让它消失。
但他只能斗争到底。
他要带来的不是这些。樱井也不需要这些。
在一片吐司上抹平蓝莓酱,相叶端起杯碟转身走向餐桌。
他应该给这里带来的是——
“最近天气逐渐凉快起来了呢。”相叶在餐桌边坐下,把咖啡放在樱井跟前。
“谢谢。”樱井在桌边拉起轮椅闸。
“今天外面的空气就很好。”相叶又说。
“嗯。”樱井翻开了桌上的报纸。
“……”咬一口吐司,相叶舔了下嘴唇。他其实是还有台词等在后面的,但鼓不起勇气说出来。暗自看一眼低头翻看报纸的樱井的西装领口,后颈露出来的衬衫领子,和他的背一样笔挺。
……站直。
相叶还没有进过樱井的卧室。确切地说是还没有接近过樱井的日常生活领域——除了第一次的突然袭击之外,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樱井都已经是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与此同时,樱井的一应日常用品,包括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全部被封锁在樱井自己的卧室和专用洗手间,相叶从没见过。就好像这个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丝破绽都不会露出来。
虽然从没见过,但相叶确信,在他的那片领域里,樱井一定有大量的复健工具,以保持足够的运动量,才得以支撑出现在这般清爽笔挺的骨骼姿态。对于一个应该是从腰椎上出问题的人来说,能够把背挺得这样直而毫无萎靡之态,克己的程度难以想象。
“天气这么好——”相叶也掰直自己的肩膀,如所有早餐闲谈般那样地说:“老师想不想出去转一转?”
手上的报纸翻过一页,让相叶错过了樱井某一帧的表情。
“除了定期的残疾人士检查和复健,我不会出门。”樱井说。
又来了。那种平淡得像是在说他人事的语气。
相叶刚想再说什么,樱井接着说:“以及,那些事也都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
“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不。
你真的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残疾人士。
你除了行动方式和正常人有些不同以外,你把自己逼得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相叶也不再多说。
是没这么简单的。
当然。
但要是以为他相叶雅纪是一个碰了钉子就掉头的,那也是别想得那么容易的。
他会站直的。
绝不驼背地面对自己必须要去面对的。


那天工作室里的相叶显得异常安静。
樱井这样意识到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在埋头在那一隅桌前默默画着的相叶。
这是一个没有从他这里讨要半分捷径的年轻人。通常浮躁的年轻人总是想要从一些过来人那里讨要少走弯路的地图,但是相叶不同。单是楼梯这一课,樱井就眼见他不知踏踏实实重画了多少张图。实际上原本那些被自己用红笔圈出来的构图,是足以看出来相叶作为建筑设计师空间想象力的一面的。教科书错误是教科书错误,才能这种东西却是不受“是否可行”这一标准的限制的。
相叶身上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在校期间的优秀成绩肯定是毫不打折扣的。
有才能的同时还不急于走捷径。
樱井望着明明说了“天气逐渐凉快起来了”却还是在认真画图时隐约出了汗的后颈发梢,一不留神就出神了很久。
发现的时候,感觉自己隐约有些出冷汗。
好好教导这个年轻人。
别辜负他的才能。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几天之后,樱井发现,要维持住这个自己给自己立下的师长设定,实在有可能是他人生至今最艰难的事情之一。比七年前接受如此这般的自己还要更艰难。
在第一层晨光里途经那面满是红色圈点的墙时,一抹清秀翠绿从中跳脱而出,钻进了樱井的眼里。
樱井停下了转动轮椅的手。
匀速转动的车条缓慢定格不动。
那是一张用绿笔完成的设计图稿。
钉在一片图稿的正中间。一副彰显自己必将成真的决心。
设计不复杂。
因为要实现的内容本身不复杂。


那是一个篮球架。
包括篮板,篮圈,主杆,拉杆,臂展以及篮架箱底。仔细看看,还特别设计成了可移动箱底。
看标注比例和数字——室内适用。
再定睛看看图纸背景,与其说是室内适用,不如说是专为室内用设计。
虽然还只是一张图。


樱井在原地停了很久。
这位相叶同学——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TBC

拍手[3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