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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lovemas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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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十一)

十一
衬衫,领带,领带夹。
西装,手表,银袖扣。
樱井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没错,这是他。
秋天马上就要过完了,他今天这身毛料质地的厚重西装,终于显得特别合宜得体了。
而今天约定的地点,也终于是一个需要正装出入,烛光杯影,晶亮的玻璃落地窗外可以俯瞰这整座城市的地方。
挽住他手一起走进餐厅的豆蔻今天也穿了正红色的礼服连衣裙,妆容精致。
他有一个多好的未婚妻。
这一次苜蓿和相叶雅纪好好地坐在了同一排,豆蔻则和樱井翔很自然地一起在对面坐下。豆蔻面对苜蓿,樱井翔面对相叶雅纪。本来,这也才是最合规矩的坐法。
落座之后,樱井翔发现,相叶雅纪今天也穿了衬衫。
点头致意时,极快地对视了一眼,樱井翔就迅速把目光撇开。
“姐姐姐夫,恭喜你们!”苜蓿抢先欢快地开口。
“还没呢!急什么改口!”豆蔻笑着说。
“还说什么还没啊!真是的,姐姐你的订婚戒指我都看过十万八千回了。”苜蓿的情绪很高,转向樱井翔,“你说呢,姐夫?”
“没错,这口改得对。”樱井翔鼓励着点头。
“我就说吧?”苜蓿笑着对身旁的相叶雅纪说:“你也记得要改口了哦。”
“那是肯定的。姐姐姐——夫,恭喜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相叶雅纪似乎极难察觉地在那个称呼里卡了下壳。
姐夫。
这称呼,明明就不是第一次叫了。明明很久以前就曾经胡乱叫过了。
还有什么可不自然的呢?
“谢谢。”樱井翔的感谢是发自内心。
他这时才再次好好看了相叶雅纪一眼,因为这时候即使对视,也是自然的。自南非归来之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目光相接时,他看到相叶雅纪被优雅烛光映亮的眼睛,洗得很清爽蓬松的发梢,以及那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胡碴的下巴。
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以这样的方式看对方时,樱井翔的心上像是渗出一层冷汗,默默地在桌子底下把十指绞在一起。
这时候苜蓿正捧着菜单,照旧开心地点着看起来四个人根本吃不完的东西。
“嗯,主菜都差不多了,再点些清爽的吧?”她这样说着,其他三个人都给她一个全随你的宠爱笑容,于是她指着菜单的某一行对待者说:“那要一份这个泰式生春卷好了,刚好有四个。”
“樱井君他——”
“姐夫他不吃香菜。”
同时开口,豆蔻的话只说了一半,已经被相叶雅纪冲口而出的声音掩盖。
四个人同时顿了一下,桌上出现了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异样气氛,一个短暂的定格。
樱井翔立刻笑着说:“没关系啊,既然苜蓿喜欢就点,我也不是绝对不能吃。”
“哦……你们看看,还是姐夫对我好。”苜蓿说着耸耸鼻子。
在说笑声里,桌上的气氛恢复如常,似乎刚刚那短暂如电影定格镜头般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过,或者是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在座一个人其实已经开始觉得坐立不安。
相叶雅纪。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话。他又怎么那么清楚樱井翔不吃什么?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温柔细心的人吗?尤其是——他凭什么替西原豆蔻开这个口说这句话?而他这会儿心里不上不下的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躁动又是什么?他本来明明无比期待今天这次四人聚会的不是吗,在苜蓿提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开心,虽然怎么那么开心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打从樱井翔一进来一落座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情绪出现了偏差?当看见樱井翔望着挽住他手的豆蔻时露出的那种眼神,他心里再次冒出那句“姐姐真有福气”,那该算是正常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叶雅纪有点慌。
但是抬眼看看对面谈笑风生的樱井翔,他又强制命令自己冷静,他只是这几天睡得少了些,所以才有点心慌,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相叶雅纪灌下一整杯柠檬水,偷偷深呼吸,跟着如常说笑。
“看你们去旅行的照片,南非真的比想象中还要美啊。”
“嗯,真是一个可以看尽各种景致的地方。”
“诶——姐姐没能去还是有点可惜的啊!”
南非之行,樱井翔答得尽可能简单。能少讲一句他就少讲一句,最好就是能别再提了。所以他举起水晶高脚杯,示意身边的豆蔻也拿起杯子,然后把杯沿碰过去,看着她说:“没关系,结婚以后我带豆蔻去环游欧洲。”
“诶哟——”苜蓿假装受不了地笑起来,“这以后家里公司的,老让我看这种场景,我牙可就都不能要了!”
豆蔻带着笑意瞪了苜蓿一眼,“死丫头,就知道揶揄你姐姐,你一年能进公司大门几次?别替你的牙操心了。再说,你该谢我的,还不知恩图报。”
“是是是,我的亲姐姐,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苜蓿合起掌,顽皮地挤眼睛。
姐妹俩打的哑谜,樱井翔听得明白。他答应进西原家的公司以后,苜蓿和相叶身上的压力减少了不是一星半点。至少从表面上来说,就没有什么堂而皇之可以拿来当借口反对相叶和苜蓿在一起的理由了。反正公司有他了,那苜蓿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最终拗不过也就只会随她去了。
但是相叶雅纪似乎还并不知道这回事。
“嗯?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啊,就是以后你可以安心研究你的彩虹饺子了,不是正在发愁蓝色该找哪种天然蔬果?”苜蓿歪着头看他,“有姐夫在。”
“……”相叶雅纪似乎想了想,然后很意外地看向樱井翔,“你要进西原家的公司?”
怎么回事,“姐夫”呢。
樱井翔本来不想说,但话到这份上又不好遮掩什么,只能点头:“是啊。”
“为什么?”相叶雅纪的语气似乎十分不解。
“……”樱井翔给问得卡了壳。为什么?能为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你不是已经有了好主意,为什么不去实现了?”相叶雅纪接着追问,情绪已经显得相当不对劲。
“……”樱井翔觉得有点不对头了,赶紧想要岔开话题:“我有什么好主意,倒是刚刚说到你的彩虹饺子,要不要在我们订婚那天拿出来招待宾客?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振袖上的星光呢!”相叶雅纪的话已经是不假思索了。
“……”樱井翔实在是没办法再接话了,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招呼侍者:“不好意思,请再来一瓶红酒。”
 
 
那之后虽然气氛如常,交谈愉快,似乎相叶雅纪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只不过是他众多经常不明所以突然跳跃的表现一样,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而已。大家都没有特别在意——除了那之后相叶雅纪的话开始变少,酒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空。
“打扰了,泰式生春卷。”侍者端上了这道菜。
细长的玻璃碟里,四个晶莹剔透的生春卷整齐地排开,光影之下,似乎都可以透过那吹弹可破的春卷皮,看到里面新鲜元气的香菜叶子。
大家很自然地先后夹走各自的一个。
樱井翔是最后一个。
他是不喜欢香菜,但他必须吃掉这个春卷,不然就会让苜蓿尴尬。
就在他正准备夹走碟子里最后一个春卷,还没抬起手来时,对面的相叶雅纪突然伸出叉子,快速地叉住最后一只春卷,放进了自己的碟子。
“啊啊,这个馅料太特别了,可以考虑推出一款泰风饺子!”相叶雅纪这样说着,已经用刀叉切开自己碟子里的春卷,拨弄里面的菜料,研究起来。
他的脸颊看起来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红酒。
醉了吗。
你醉了吗相叶雅纪?
不然你怎么会这样做,谁要你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简直让我想要不顾场合离席而去?
谁要你这种温柔?
谁要你这种温柔的慈悲!

to be continued


目前为止,我自己真喜欢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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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十)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你是不是一时冲动。
不然求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在电话里说。
而你急于求婚又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伞上的雨声由大到小,渐渐消失。
樱井翔收起伞,抬头看看正在云开雾散的天空。
宇都宫。
每来都要下雨。
这次来该办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再次抬眼张望,想要找个吃饭的地方。没有找到上次那间小店面。因为上次也只不过是在躲雨间随便跑进去,根本连店招牌都没看仔细,宇都宫那么多的饺子店,去哪里一家家找。
再说,重要的根本不在于地点。
而是别的吧。
樱井翔随便吃了点什么,但并没有点饺子。
吃完饭他看看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发去了一个地方。
那座并不是很高的山。
秋雨过后,山里的空气带点穿肉刺骨的凉意。
樱井翔没少穿,不过依然觉得冷。
他站在那排长长的台阶前,呼吸着让鼻腔里感觉冰冷的空气。
头脑很清醒。
不是这冰凉的氧吧让他清醒,是他本来就很清醒。
才刚结束不久的那次旅程,终究还是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要不怎么都说旅行是寻找自我之旅?这句话除了装文艺,还是有点实际作用的。在那样的异世界里走一圈,经历了很多不现实的梦境,然后最终走出来,也让他终于看清楚了一些事实,不是吗。
他求婚绝不是因为一时冲动。
而是他必须这么做。
面前的长台阶看起来冰冷湿滑,寂静肃杀地向上沿伸。
樱井翔提口气,把牙一咬,几步跑着迈上台阶,飞快地爬起来。
他必须这样做。
他必须有所取舍。
他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更不会一时冲动。他做所有事都经过深思熟虑,他现实又世故,没什么能改变他对形势怎样才会是最有利便怎样做的判断方式。
他就是这样的人。
脚下的山石台阶又冷又硬,与夏天时踏上去的感觉完全不同。跑这几步,为什么胸口就这么闷,身上衣服穿太厚了吗?樱井翔抿着嘴唇,拼命向上跑着。
他这样做是对的。
他必须下定决心。
所以,所以。
长长的台阶,级数多到像是爬不到尽头。
因为是一个人,所以变得特别难爬吗?
踏在某几级还存有浅浅积水的台阶上,脚底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山里的绿植间一层层发散开。
樱井翔感觉气短,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但仍然竭尽全力迈过最后一级台阶。
他站定,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他松开紧咬着的牙,牙根里隐约地疼着,嘴里有淡淡的腥昧,可能牙龈有点出血。而他到底是有多累,气能喘成这样,空旷的空气里似乎只听见他喘气的声音了,简直喘得像头熊一样。
呼——
呼——
——“我可以同意你们先订婚,但是有一个条件。”
对于樱井翔突如其来并且十分失礼的电话求婚,豆蔻什么都没多说,就答应下来。这更让樱井翔觉得,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必须这样做,否则自己就是个混蛋。他再次郑重其事地到西原家去拜见西原慎一,在明明是西式风格的客厅里跪下来,额头几乎快要贴到地板上,严肃地提出请把女儿嫁给他,他是认真的,无论如何。
然后,就得到了那句答复。
樱井翔低着头,等待那个条件的横空出世。
其实那个条件可能是什么,他明明就心知肚明。
“你必须进入西原家的公司。”
是的,他早知道,必然如此。
因此他也已经有所觉悟。
“既然你是认真的,那这样一个简单的条件,应该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
其实真的不过分。
要托付女儿,何况是对于一个本来根本对他看不上眼的西原慎一来说,这样的条件的确根本就算不上是个条件。
虽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他来说,这看似简单的条件需要他牺牲的是什么。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须答应。有些东西,不得不牺牲。人生没有取舍,便无法成为人生。
“没问题。”
樱井翔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因为在此之前,天知道费了他怎样的九牛二虎之力,差点说断了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恩威并施,就差临表涕零了,才终于劝服了妹妹来接替他管理樱井家的公司。
妹妹哪方面都一点不比他差,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所以他放心了。
反过来说他本来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这就是他人生该走的路,这才是他人生该走的路。对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何来的担心?
呼——
呼——
樱井翔喘着气,舔舔似乎有点出血的牙龈,抬头看看深秋里宇都宫的天空。
他这次来宇都宫要办的事情全部已经处理完了。需要交接给合作企业知道的事宜,需要交代一声今后请多多关照我妹妹樱井舞,需要延续一些他原本想要实施的想法……总之,该做的,他都做完了。
樱井家的这间没落贵族般的公司,一定会浴火重生,再度焕发光彩。这些年来,他正是凭着对此深信不移的信念支撑至今。至于是不是能由他亲手来实现,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或者说,总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而有些愿望则不得不让步。
总之,既然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为什么还不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个圈跑到这个地方来?
樱井翔往山路边的小摊子上走过去。
因为台阶爬输了,他在这里请过客。
后来因为出现了双道彩虹的奇景,而让那些捧在手上的刨冰化了大半。
等等,还有那个摆着粉红色箱子的抽签摊子,粉红色箱子照旧那么惹眼啊。上次那个非闹着要抽的人,结果抽出了个什么来着?反正最终又是笑成一团。
樱井翔走上前。
手伸进箱子,抽出一支签来,展开。
——中吉。悲伤也好,痛苦也好,尽快忘记这段恋情吧。
樱井翔笑了。
啊……真是的,这是什么呀,他可是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这哪里是吉签啊?简直就是太不吉利吧。
——“这是什么呀,啊哈哈哈哈,让苜蓿知道了会生气的!”
尽快忘记吧。
——“樱井大哥你可不许说出去。”
笑着笑着,嘴角却有点发僵了。
自己跟自己装糊涂真是个太辛苦的活儿。
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再明显不过。
他分明就是来忘记的。
他分明就是知道自己有些事情还执着地没放下,所以必须回到原地,把那些全部放下,忘掉。然后,才好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实有些路就是这样,走着走着,不知道该怎么转弯,转弯处又会在哪里。像在无边的黑暗里航海,迷失了方向。
但是——他们连好望角都到过了。
说实话,没有什么转不了的弯。
就算是航船到了两洋交汇处而迷茫,也会有好望角的灯塔,引领你在那里转弯靠岸。
所以,别回头。
别回头樱井翔。
 
 
“你觉得这家怎么样?”走出会场,樱井翔问身边的西原豆蔻。
“嗯,你觉得呢?”豆蔻反问他。
“还算简洁大方吧?因为既然你也不想办得太高调,所以订婚宴就选这样简单一点的会场,倒也可以。”樱井翔说。
“我也这么想。”豆蔻笑着点点头。
“那就定这里了。”樱井翔看看手表,抖开搭在胳膊上的西装上衣准备穿上,“我就先回自己家那边的公司了,还有些事情要和小舞交待。晚上再约。”
公司,已经要分清楚,是自己家的,还是西原家的。樱井翔说得精准而注意。
“那个……”看着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樱井翔,豆蔻叫住他。
“嗯?什么事?”
“苜蓿跟我说,咱们正式订婚之前,再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她说他们的祝福,要先单独送。”
“……”
樱井翔心里虽然登时是一百个想拒绝,但是却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来的理由。这样的邀约实在是太自然太应当,也几乎是不可能逃得过去的一次见面。
该面对的必须面对。将来,还不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
“好啊,没问题。”所以他又一次应得很爽快。
没问题。
他用来回答的词语现在就只有一个没问题了。
他简直是个没问题超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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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九)


“我跟你说,我还差得远呢,你不用扶我。”
樱井翔推开想要伸手扶他的相叶雅纪。
相叶雅纪似乎很无奈地轻摇下头,“是是,你差得还远。”
其实他是眼看着樱井翔至少一个人喝空了一整瓶红酒。
他也知道樱井翔应该是还有量的,但是谁知道今天怎么了,不说烂醉,但至少肯定是有几分醉了——就和那个烤肉喝酒的夜晚一样。表面看来仍然是很克制,但实际上却不知在和谁堵气。似乎像是一直在和自己别扭着,并且——说些不明所以的话。
“不会输的……我是不可能做错事的……我才不害怕……一点都不怕。”——这是上一次的。
“我跟你说,我有主意了。”——这则是此刻的。
大概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醉得厉害,话也说得清楚些。虽然相叶雅纪还是完全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过对付喝醉的人还能有什么差别,依旧顺着应就是了:“是是,你有什么主意了?”
“我跟你说。”樱井翔站定,认真地晃着食指,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努力集中有些许涣散的眼神,“传统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
“嗯……”相叶雅纪已经开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传统沉淀里的精髓,是不可能会被时间抹灭的。”樱井翔又说。
“嗯,没错。”相叶雅纪横下一条心顺着他说。
“所以我已经有主意了。”樱井翔笑着说:“做出星空珠宝盒一样的面料!”
“……”相叶雅纪卡了一下,他以为刚刚樱井翔并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自言自语。
“让振袖上洒满星光吧!”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闪闪发亮。
“……”相叶雅纪忽然说不出话。
“一定可以。”
“……”
“你真是MUSE。”春天的海风吹过来,也许因为微凉容易冲撞酒意,仍然只穿着一件POLO衫的樱井翔好像真的醉了。
“什,什么MUSE,别说胡话了。”相叶雅纪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害怕,他假装听不懂,把手上的千鸟纹围巾往樱井翔脖子上围,“你穿太少了,带那么多行李还穿这么少。围巾借你,别吹感冒了。”
“我不冷……”
樱井翔想要推开相叶雅纪的手,边拒绝边往后闪,话只说了一半,发现正前方有高大的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沉醉在港口码头太久,时间不觉已是深夜。街面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所以这忽然靠近的身影就特别显眼。
樱井翔转过头,风吹开他的额发,冰凉了额头上的汗,让他一下子惊醒了几分——开普敦是全世界治安最差的首都之一。夜间如果误入城市贫民区的话,遭遇打劫的可能性几乎高达80%以上。
不会吧。
他怎么会疏忽忘记了这一点。
扫视下四周,居然真的一个人也没有。路灯幽晃,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樱井翔用力摇摇头,抬起一只手,把相叶雅纪往背后推了推。
“怎……么。”相叶雅纪手里还攥着搭在樱井翔脖子上的围巾尾巴,被他一推,才抬起眼,也看到了对面靠近的人。
“怎么了?”
“等下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就马上跑。”樱井翔小声说。
相叶雅纪反应了下,再看看对面越走越近的人影,然后皱了皱眉。
“跑什么跑?你当自己英雄救美呢?”他放下还揪着的围巾,把樱井翔挡在他身前的手一把推开,“我看你真是喝多了!”
敬语全无。
“二对一会输吗?”相叶雅纪说:“可笑。”
樱井翔扭头看他,脸上可能想要做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酒精让反应迟缓,一时间连想说些什么都有点乱。
就这没法形容的一瞬间,来人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的确是人高马大。
樱井翔的拳头攥紧了。
二对一?
保护他?
他以为他是谁?
对方抬起手。
等等,他真的不会打架的。
难道身旁这人就会?
谁说二对一就一定赢的啊?
总之就——
无论这一刻樱井翔在想些什么,他还是本能地转过身搂住相叶雅纪,挡在他的身前。
“%¥#@*&……”
“&*@#¥%……”
一连串听不懂的语言过后,却丝毫没有什么杀人越货的意思。
樱井翔于是放开手,和相叶雅纪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我猜——”相叶雅纪看着来人的手势,“他大概是想问路。”
“我猜——”樱井翔学着他的语气,“那他真是找错人了。”
“哈哈哈哈哈……”
相叶雅纪这一笑就是好几分钟没停下来。
 
 
自己那一刻是真的醉了。樱井翔这样想。不然,为什么要做出那样无谓的动作。他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第一时间交出身上的钱物,破财消灾?或是没有那么软弱,直接准备还手?再怎么样,似乎也不该是转过身搂住身边的那个相叶雅纪?
你搂他有什么用?
你又凭什么搂他?
“万一对方身上有枪呢?”
他是这样说了,但这真能成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吗?
就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相叶雅纪什么也没说。
到离开开普敦,绕道布隆方丹,再回东京,气氛虽始终绷在一个高度微妙的水准线上,但是两个人也都努力维持自然,谁也没再去为那晚的事多说些什么或是解释什么。
但是眼神交流,是能免则免了。
就像有了什么默契。
樱井翔甚至已经搞不清,后来几夜是怎样在同一个房间里和相叶雅纪背对着背躺在两张床上,自己几乎全身发僵没能睡一个安稳觉,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似乎一闭上眼,就全都是相叶雅纪伸过来替他围围巾的手。
想要快点结束这段旅程,还是,想要最好能将这段旅程一直继续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态到底是什么。
飞机的起落架终于着陆在日本国土上时,机舱震动的十几秒里,他心里存的到底是不舍还是解脱,完全无法分辨。
机场分别时,他连正眼都不敢再去看相叶雅纪一眼。
回到家的瞬间,似乎整个人都卸了力,想要瘫个三天三夜不起床。
躺倒床上,眼前天旋地转的,竟然是红黑相间的千鸟纹。天啊,他觉得自己真是最好一觉别再醒了。
但一觉昏睡被叫醒的契机,是一个电话。
西原豆蔻的。
“还在睡觉吗?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啊,没有,也差不多了。”
樱井翔一手拿手机,一手揉揉头发,眯起眼睛看看表,竟然也已经睡了近十个小时。倒时差啊,真辛苦。他从床上起身,接着电话往卫生间去,想要洗把脸清爽一下,再接着说话。
“嗯,休息得还挺好的……玩得也挺好……”
走到卫生间的洗手池边,他发现躺倒昏睡之前,自己还是凭最后一点意志力把洗漱用品和一些不能长期闷在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所以洗手池边现在才会凌乱地放着他的剃须用具。
他盯着它们,似乎想起了什么。
“听苜蓿也说你们玩得很好……”
樱井翔看着某一个剃须刀片,发现那刀片没有清洗过,刀刃边沿还残留着一些碎胡碴。听筒里的声音变得有点远。
他伸出手去摸那刀片的刀刃边沿。
鬼使神差般。
最好的剃须刀片。
刀刃极锋利地划破他因失神而失去控制准绳的手指。
指肚上钻心地疼了一下。
“和相叶君……说清楚了吗?”豆蔻的声音,从一直贴在耳边的手机听筒里,晃晃悠悠的传过来。
和相叶君……说清楚了吗?
樱井翔看看割破的手指。
说清楚了吗?
伤口不大,但血还是冒出来。和那一点点的碎胡碴混在一起。
相叶君。
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几乎是从脚跟猛地升起,直淹没到口鼻。
长这么大,他几乎从未感到这样害怕。
不可以。
不能再继续这样放任自己下去。
不然,受伤的,一定就不再是自己这小小的手指。
再不当机立断,就——别想说清楚了。
樱井翔从几乎密不透风的窒息里,竭尽全力吸上一口气,撬开自己紧扣的牙齿。
“豆蔻……”
“嗯?”
“我们结婚吧。”

to be continued


新背景真的超心水。
以后没事常换吧。
离题八万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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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八)


“桌山!桌山!真的是桌山!”
樱井翔看着自己快要被相叶雅纪拽烂的衣襟,无可奈何地说:“是是是,是桌山。”
“真的好像一张长桌啊!”相叶雅纪却仍然掩不住兴奋,手刚松开又再拉住樱井翔的袖子,继续扯动,“你说它怎么会那么平的啊!”
樱井翔失笑。
它怎么那么平?
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你?
“啊,那大概是因为它怎么说也是上帝的餐桌吧?不这么平不行啊!”他笑得合不拢嘴。
从约翰内斯堡到开普敦,樱井翔觉得自己眼角一定多出了十岁的笑纹。
是因为阳光好啊,是因为蓝天也好啊,还是因为……什么更好啊?
“开普敦这里真的好多东西要看啊!”相叶雅纪眼睛盯着天边的桌山,“难怪要在这里停留三天。”
“是啊,比如桌山这种地方一定要在固定的时间来,光线才会合适,才有最佳观赏效果,所以必须多停留几天才好安排。”望着桌山,樱井翔用手指拨拨自己的头发,让风直接吹在额头上。
相叶雅纪看他一眼。
“姐姐真有福气。”
“嗯?”
“出来旅行的话,什么都不必操心,全部交给你然后只管安心玩就对了。”相叶雅纪目视前方说着。
“哦。”樱井翔接的不是那么自然。
“还有啊,甚至连行李都可以不用考虑太多,因为你一定什么都想到了。就好像这次我连刮胡子的刀片都不记得带但你就能变魔术一样掏出刀片和电动剃须刀任我选着用,真是……”
“……”这次樱井翔干脆接不出话。
突然出现的沉默大概有几秒钟,相叶雅纪忽然意识到什么般,迅速转过头,“我是说这次来了真是太好了!不,我是说,我是想说……我终于到过好望角了!”
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气氛为什么变得有点微妙。
但好歹是出现了一个出口,樱井翔赶紧接过话茬儿,“啊,是啊,你一生要到好望角的愿望也总算达成了,虽然完全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说法……”
“诶——”相叶雅纪立刻没事发生样地笑着反驳:“那你的一生非来不可的城市什么的又是从哪来的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那是黄金之城!”樱井翔也假装认真:“再说你不也在看那夜景时着迷了吗?”
“夜景的确是会不同啊……”相叶雅纪的话题开始跳跃,“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好望角看夜景呢?”
“所以我不是也说了,好望角风浪太大,夜间视线不佳,不安全,没有人建议去那里看夜景的。开普敦还有很多码头都是晚上吃饭喝酒的好地方。”
“诶——”相叶雅纪的情绪高涨起来了,“连去哪里喝酒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开普敦座山面海,是一座极富风情的海港城市。每一个码头边,都有数不清的餐厅酒吧,星点棋布。露天摆出的桌椅可能沿海散落,夜色降临时,将灯光和烛火的倒影洒在海面上,铺开最天然的佐餐布景。
樱井翔和相叶雅纪面海而坐,桌上的烛火和气氛,却显得多少有那么点不太对劲——谁让当初订这里的时候樱井翔从没想过桌边人会是现在的这一位。
樱井翔心态复杂,落座之后便一直在点酒,以便让嘴里一直有酒,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有什么不自然。
“那里。”相叶雅纪指着不远处亮着的灯塔,“是白天看到的灯塔吗?”
“嗯。”端起桌上的酒杯,樱井翔微笑,“这个码头是远眺好望角最好的角度。”
“厉害……真是绝佳的位置。”相叶雅纪收回手指,“灯塔果然还是要在夜里看才有意义啊。”
“就是这个灯塔,让人们发现了好望角这个两洋交汇处的港口存在。”
“啊——黑暗中航海的人们的希望吗。”
“当然是比白天专门给咱们拍照时有用点。”
“啊,这么说起来。”相叶雅纪想起了什么,“我们都没在好望角那里合个影!”
“……是吗。”樱井翔心里其实想说,没合影最好。
“真美啊。”相叶雅纪的眼神投在桌前面对的海面上,酒还没怎么喝便已有了微醺的情绪。
“远游无处不销魂。”樱井翔喝空杯里的酒。
相叶雅纪收回眼神,把樱井翔放回桌上的空酒杯再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看着他说:“干杯!”
樱井翔也看看相叶雅纪,想问一句“为了什么”,想想却只是摇摇头,微笑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海风微淡的咸。
推杯换盏,有话,或者无话,似乎都把远处的灯塔当成坐标,远远眺着,便可以不必眼神交流,只渐渐喝空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胃里渐渐有点轻微的烧起来,相叶雅纪感觉有点热,微仰起头,伸手去解系在脖子上的千鸟纹围巾。
然后,他停了下来。
“那个……”他抬头望着夜空,像被强烈地吸引住,眼睛都亮了,“是不是就是——南十字星?”
樱井翔也仰起脸,顺着相叶雅纪的目光望着,眯起眼睛说:“哪个?”
“那个啊!像有很多颗星星在一起,很亮的那里。”相叶雅纪又伸出手指着。
“哦……可能是吧?”樱井翔其实对天文星体没什么概念。
“星空珠宝盒……”相叶雅纪仰着头,自言自语般,“居然真的看到了。”
“……什么?”樱井翔其实听清了。
“没有。”相叶雅纪笑笑,“也只不过是,一直对这颗名字特别酷的星有向往而已。”
“是吗?”
“是啊,听说南十字星座里有超过一百颗恒星,所以才被称为‘珠宝盒’。”
樱井翔侧目看相叶雅纪认真的眼神,“还真的有研究啊。”
“诶,哈哈哈哈……”相叶雅纪解下围巾,“我也就是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冷知识而已。”
“是不是,小时候的梦想是长大了当航天员啊!”樱井翔玩笑。
“不是啊,我小时候想的是长大了要当社长。”相叶雅纪想也没想地应了个自然。
“噗……”樱井翔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笑吗?”相叶雅纪的脸颊因为喝了酒而有点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樱井翔赶紧笑着摆摆手,伸手再去碰酒杯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指按住玻璃杯的杯脚,正色道:“话说回来,你真的是有想当社长的目标?”
“啊?”相叶雅纪见他一脸认真,想了想说:“小时候为什么那么想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可能就是想要做有用的人?现在真要说什么社长……就像别人可能都会以为我和苜蓿在一起一定是因为看中了西原家的公司,其实我倒真的没什么兴趣。”
就是说嘛。
你早知道答案的樱井翔。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你那些自私自利的念头,看来你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放心吧,对自己放心吧,你这个人简直现实到死,所以,才不是会行差踏错的那种人。
他于是不说话,再次端起杯子默默喝酒。
相叶雅纪也又仰起头看星空。
“你说,我们能到得了那里吗?”他忽然说。
“嗯?哪里?”
“南十字星啊!”
“啊,我没有概念,但肯定距离地球不少光年吧?”樱井翔说着,再抿一口酒。
“这么说的话,我记得好像是说7500光年……那你说我们到得了吗?”相叶雅纪再问。
樱井翔差点把喝进去的酒喷出来。
“嗯!”他顺顺气,看看还在认真盯着星空的相叶雅纪,却似乎在海面波光的荡漾里,再次看到相叶雅纪眼里掉进的星光。
珠宝盒。
深空珠宝盒。
樱井翔走了神,但很快意识过来。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到。”
他是很认真的。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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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七)


喀啦喀啦喀啦……
咕噜咕噜咕噜……
樱井翔背着双肩背包,手里拖的拉杆箱轱辘滚过机场的地面,从石砖地面再经过大理石铺砖,有节奏地转动出不尽相同的声音。浅烟灰色系的POLO衫和休闲裤,似乎都已经几个世纪没有从衣柜里拉出来过,站在镜子前差一点不认得自己。没有白衬衫的扣子和领带一起封系在领口,脖子竟然觉得宽松到不自在。
出门的时候是个好天气,绝对适合长途飞行。
“什么,旅行?!”
别说西原豆蔻感到意外,就连樱井翔自己都觉得意外。
旅什么行?
自己哪来的那个闲情逸致?
或者也不说是不是想旅行,而是事实上哪有那个闲功夫?
但在豆蔻这样疑问的时候,樱井翔却斩钉截铁,坚持一定要去旅行。
时间怎样都会有,工作永远做不完。行程安排挤一挤总是有的,总之他就一定要去旅行。
豆蔻也许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她只问那要去哪里,樱井翔就说你想去哪里呢?她说哪里都行啊,于是樱井翔说那就一切交给我来安排好了。
没人比他更擅长安排行程这件事。
最终竟然真的很快成行。
樱井翔理了一周的行李物品要多全就有多全,简直就是风吹雨打都不怕。凡事须策万全,这也算是他各种强迫症的其中之一?
他摘下墨镜,抬眼看大屏幕上出发航班的时间信息,再低头看看手表。差不多了啊,豆蔻还没到。
不要挑战樱井翔对时间的估算和计划,不然他一定难免焦虑。
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想往外拨,来电铃已经抢先一步响起来。
豆蔻。
“喂?到了吗?”樱井翔接起电话。
“对不起!”豆蔻的声音几乎和樱井翔的同时响起,只听声音都似乎看到她合掌抱歉的样子。也不等樱井翔问怎么了,她接着说:“真的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陪你去了!我爸突然在公司里大发飙,无论如何也要我陪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面料设计大赛,说没有个年轻人人家会以为西原家后继无人了什么的,任我说什么都没用……”
听筒里一连串的抱歉和解释。
樱井翔首先想到的其实并不是失望,而是——到了现在这一刻才?到了现在这一刻才突然想起女儿应该去参加什么设计展?什么安排能够突发成这样啊!也许是他内心存着阴暗的揣测,但这摆明了就是拆台吧?
虽然始终没有正面提出反对女儿和他的交往,但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拆台,其实态度分明比什么都更明确吧?
樱井翔握着手机,有一点点放空。
所有的机票酒店行程都已经按照两人标准订好了——樱井翔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对着电话气急败坏地说这些的。他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盘旋了一下,等下去退票柜台怎样走才是最近的路线。好吧,只是一下而已。
“我知道你一定把机票酒店都定好了,而且又难得排出这么完整的假期,真的很对不起……不过没关系,这趟旅行你不会去不成的。”豆蔻的抱歉说了几分钟后,突然话峰一转。
“……什么?”樱井翔回过神来。
“我在和爸爸解释说我是要陪你旅行的时候,苜蓿正好就在旁边。她听到目的地以后跟我说,没关系啊,有个正合适的巧合——”豆蔻轻巧地说着:“相叶君一直都很想去那里!曾经和苜蓿提过无数遍。所以她觉得不如——让相叶君和你一起去吧。反正那些订好的行程也没办法退,假期安排好了不用更是浪费,而且……”
“等等等等,你等等先!”樱井翔很少不客气地这样打断豆蔻,“你说谁?”
“相叶君啊!苜蓿说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
“……”樱井翔没来由地上火了,而他自己几乎无法掩饰这种情绪,冲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我是准备和你去旅行的!你来不了也没关系,干嘛要推别人来?”
荒唐透顶。
樱井翔觉得这真是荒唐透顶,不仅荒唐,而且荒谬。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电话那头好像没想到樱井翔会发这么大的火,声音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樱井翔咬咬嘴唇,拼命告诉自己别发火,“没事,是我态度不好。”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想去这次旅行,如果去不成的话,会很失望吧……而且你和相叶君最近不也处得很熟了么,苜蓿也总是提起,我想这样不也正刚好……所以我就……”豆蔻轻声解释着:“对不起,我擅作主张了。”
冷静,樱井翔,冷静。
说到底豆蔻似乎也没做错什么,更没做过火什么。你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也有点师出无名。
“没事,你也是为我考虑。对不起,是我一时着急了。”樱井翔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拉起拉杆箱就准备转身往机场外去,“不过,还是跟相叶君说一声让他别来了,我去把行程取消掉,虽然很不好意思——”
转过身的一瞬间,樱井翔的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十几步之外,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个人正朝他跑过来,衣服打眼,头发蓬松,还边跑边挥着手。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想——他恐怕已经快到了。”豆蔻的声音在耳边变得不太真切。
“开什么……”樱井翔觉得这句话其实已经是自言自语。
“樱井大哥——”声音太扁,所以穿过人流间的缝隙传来。
樱井翔放下了手机。
“玩笑。”
 
 
飞机引擎轰鸣。
“旅客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滑行,马上就将起飞,请您再次确认……”
机票樱井翔没能退成。
当只背着一个旅行包的相叶雅纪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扶着膝盖从包里抽出自己的护照往樱井翔手里递时,他其实就知道,自己这机票是退不成了。
飞往约翰内斯堡的两张机票。
南非。
——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
是吗?自己全凭个人喜好定下的这个地方,是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
巧合?
就算是,也着实令人恼火。
那晚醉酒之后,他们还没见过。
樱井大哥!
抱歉啊来的不是姐姐。
但我也会是很好的旅伴的!
相信我。
樱井翔简直就无话可说了。
难道他还能说你不许去然后押着这个特意赶来的人去退票吗?
尽管荒唐,尽管比荒唐更荒谬,但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直到上了飞机,樱井翔也还是几乎没正眼看看相叶雅纪。飞行开始滑行时,他打开旅行手册。
“樱井大哥,你知道吗?”
相叶雅纪在身边出声。
“嗯?”他不转头,只盯着旅行手册应。
“南非是彩虹之国。”
 
 
彩虹之国的美名并不仅仅因为南非的国旗是由彩虹色构图而成,还因为这个国家地型地貌各种丰富,有城市繁华,有草原广袤,还有海洋湛蓝。国家历史文化多样,不同种族人群交汇,几大洋在这里融汇,国土面积不大但却包罗万象,因多彩多姿而得名。
北半球到了秋天时,便是最适合去南非旅行的季节,因为这时正是南非的春天,百花盛放,阳光明媚,连空气都似乎被涂抹上明丽的色彩。
樱井翔的所有安排,都是没有偏差的。
除了——
一起下飞机的成了相叶雅纪。
总有些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
而这样的变数最终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也只有天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飞去开普敦,而是要先飞来约翰内斯堡?”相叶雅纪看着约翰内斯堡的蓝天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单纯因为我对这座城市一直有向往。”樱井翔目视前方。
“向往?”相叶雅纪看他。
“这座城市的名字,让我觉得一生非来一次不可。”樱井翔戴上自己的墨镜,“这里可是著名的黄金之城,有全世界最美的城市景观。”
“诶——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布隆方丹这个城市才是非去不可呢。你不觉得它的名字会让人想起座布团什么的吗?”
樱井翔本来绷住的扑克脸实在忍不住破功。
胡扯什么!
那是人家的司法首都,就是让你拿来这么吐槽的?
南非是全世界唯一的三首都国家,这一点在樱井翔提起时,相叶雅纪竟然也表示知道。这让樱井翔有点意外,并且发现,他可能真的是一直很想来这个国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以啊,如果你想去的话,最后我们绕去那里再回国。”
说完樱井翔发现,在本来不情愿的拧巴里,自己竟然开始生出了真正想好好玩玩的心情。
“话说,平时看多了正装,都视觉疲劳了,但樱井大哥你穿成这样不是很帅吗?”相叶雅纪笑着看樱井翔一身的休闲装。
幸亏扣着墨镜。
不用害怕眼神闪烁被人发现。
“只不过可惜——”相叶雅纪却歪歪头说:“就是行李多了点。”

to be continued


血亲,我比你狠多了。。
姐姐什么的,就别跟着了有没有(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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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六)


虽然本该说的话说不出口,本该办的事办不下去,但是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的交从却还是日益频密起来。
一来,是豆蔻时时刻刻都在关心这件事,没有一次见面不询问“和相叶君聊得怎么样?”他没法不硬着头皮把这件事继续下去。纵使是全无头绪和进展,也总比不做强。
二来,是相叶雅纪热情的信息和电话纷至沓来,有事没事,就请他去店里坐一坐,或是今天有没有空小喝一档。他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三来……又来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三来吧。
“樱井大哥你来啦,今天吃点什么?饺子吃太多了,换吃一次麻婆豆腐如何?”
“樱井大哥原来你这么会喝酒……”
“你还真是随时随地带着文件啊……”
相处模式,一日自然过一日。
酷夏暑热在一日一日中抽丝般退去。
某天傍晚,早该过了下班时间却并不打算离开公司正埋头工作的樱井翔,手机上收到了相叶雅纪“今天要不要去喝一杯?”的信息。
本该拒绝。
但是却不知道拒绝的理由。
并不是因为手头的工作没做完。因为于他来说,手头上的工作就不可能有做完的时候。
“好啊。”迟疑片刻,这样的回答还是发了回去。
于是约定了见面地点。
把文件在桌面上理整齐,塞进公文包,起身准备抓过椅背上的西装上衣时,樱井翔犹豫了一下,又把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扯开领口的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顺手和上衣一起搭在椅背上,然后转身出门。
结果只是刚一出门,樱井翔已经后悔了。
这根本已经不是夏天的夜了。
小风顺着领口吹进衣服里时,身上竟然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
几时起,竟然秋天了?
这个问题在见到迎面小跑过来的相叶雅纪时,得到了解答。相叶身上那件长袖针织运动衫让樱井翔知道,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还不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
果然,相叶雅纪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衬衫,显得颇为惊讶,“樱井大哥你——不觉得冷吗?”
“啊,还好吧……”樱井翔笑得有点尴尬。
总是这样。
在相叶雅纪面前,他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不是盛夏季节里西装革履,就是已经秋初微凉时又忽然耍起单薄。
他简直倒有点习惯了。这种错位。
“樱井大哥你真是……”相叶雅纪笑着,像在容赦一个不懂基本常识的小孩,“幸亏今天约的是个暖和的地方。”
樱井翔没有听明白,“我们不是去喝酒吗?”
“我订了烤肉店的位子。”相叶雅纪说着,已经转身带路。
“烤肉?”樱井翔跟着,但还是没明白。
“你还没吃饭吧?”相叶雅纪抬头寻找着店招牌。
“……”在颇有凉意的风里,樱井翔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特别尤其地感觉冷,是因为自己的肚子已经空到不能再空,身体里一点热量都没有了。
“虽然说本来是想找樱井大哥你喝一杯,但是看看这个时间,想你一定又是在加班,根本还没顾得上吃饭。所以怎么能空腹喝酒呢?而且,只怕等下喝酒时你还是会忍不住拿文件出来看,不先吃饱更不行了……”相叶雅纪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店门,转头笑道:“到了。”
“……”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就会知道,我这个时间一定还在工作根本没吃饭?你怎么就会知道,我注意不到天已经转凉而穿少了衣服想要吃点暖呼呼的食物?你怎么就会知道,我等下真的是打算边喝酒边再解决一份文件的呢?
你怎么就知道呢!
跟在相叶雅纪身后走进店里时,樱井翔攥紧了手里公文包的拎手,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地感觉身体有点不自在。
到对面坐定,他还是觉得全身筋骨都在僵硬地较着劲儿。
所以当相叶雅纪把菜谱推到他面前时,他全没心思,笑着对相叶雅纪说你点就好了,我什么都吃。
“这样啊?”相叶雅纪翻开菜谱,大致翻了几页,就抬手招呼服务员了,“诶——要牛肉,五花肉,盐渍牛舌——还有扇贝。”
樱井翔的确是几乎不挑食的人。所以相叶雅纪点了什么,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反正都是他能吃的。
但是当炭火火苗在井字格烤架上隐约冒出来,相叶雅纪把颜色漂亮有一厘米厚的牛肉在铁格上按得嗞嗞作响时,樱井翔一下子就来了胃口。已经空无一物的胃似乎终于活过来了。
面前的炭火烘烤得他身上终于有了暖意,解开领口两颗扣子,他几乎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埋头猛吃了一阵,等有人往他肘边推了杯麦茶过来时,樱井翔才回过神来。
抬起脸,发现相叶雅纪笑弯了眼睛看着他。
樱井翔鼓着嘴,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我真的还是很喜欢看樱井大哥吃饭的样子,实在让人感觉幸福。”
樱井翔知道,相叶雅纪这曾经说过的话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因为看到他吃得很香的样子就会想起苜蓿。但是他头发根里还是瞬间就冒出一层细汗。他赶紧把嘴里的肉嚼了两口吞下去,端起麦茶的杯子,扭脸喝茶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哎,扇贝来了。”相叶雅纪这时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一大盘扇贝,用夹子一个个把扇贝放在烤架上。
樱井翔小心地抿着麦茶,悄悄用手指蹭掉额角的汗。
新鲜的扇贝很快在热度烘烤下渗出了汤汁,在贝壳里翻滚着沸腾的小气泡。
“哇这扇贝很赞!”相叶雅纪高兴地说着,夹起一只放进樱井翔的碟子里,“来,快吃。”
“好,你也吃啊。”樱井翔夹起壳里渗着汁水的扇贝。
但是相叶雅纪只是接着把烤好的扇贝夹起来往樱井翔的碟子里堆,“我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了?”樱井翔把扇贝送进嘴里。
“没什么,我吃饱了。这扇贝是专门给你点的,多点吃。”
樱井翔叼住了连同扇贝一起送进嘴里的筷子。
——这扇贝是专门给你点的。
为什么。
有几个人知道他最爱吃的就是扇贝?
而他同时意识到的还有,相叶雅纪说想到这个时间他恐怕还没顾得上吃饭,其实潜台词分明应该是,正常人都已经吃过饭了吧?相叶雅纪自己也已经吃过了吧?为什么明明还没怎么吃就饱了,那难道不是因为明明已经吃过饭,却还是特意陪他一起来吃饭吗?
他实在是各种迟钝和失礼。
而相叶雅纪却还在边兴致勃勃地烤着扇贝边闲话家常般地说着:“咱们四个人一起吃烤肉那次,我就知道樱井大哥你最爱吃的就是扇贝……即使明明已经热得有点吃不下,却还是只对扇贝动了那么几筷子……”
樱井翔把叼在牙间的筷子尖咬紧了。
他那已经不知所措到心里的拧巴无法可解,只能全转移到筷子上了。
没有意识到秋天已经到来的是他。
所以,认识相叶雅纪难道不是在夏天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吗。
那么,满打满算,也就刚刚只过了一个夏天,而已吧?
所以樱井翔是到这时才意识到,认识相叶雅纪不过短短一个夏天,而就这短短一个夏季,相叶雅纪就了解了他多少?
为什么?
因为太过温柔所以对他细致入微的观察?
怎么可以有人能够温柔体贴别人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就是挑战他的常识。
 
 
常识吗。
好像的确是缺。
要不就不至于总是不分季节乱穿衣了。
接下来那一摊的酒桌上,樱井翔没有再看自己的那些文件。他其实甚至也几乎没再敢正眼看相叶雅纪一眼,只埋着头喝自己的酒。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了。
这不仅仅因为他根本开不了口,还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如此频密地和相叶雅纪见面了。
夏天已经过完了。
也没理由说总要去吃个冷面什么的了。
他其实也没那么有闲,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
还有,他和豆蔻最近也见得太少了吧?
第二天早上坐在办公室里拼命用手指敲因宿醉而作痛的额头时,樱井翔拿出手机点下了豆蔻的电话号码。
前晚的酒怎么散的他都快不记得了。
其实他的酒量明明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醉。但谁知道怎么埋头喝着喝着就开始意识恍惚。总之最后相叶雅纪大概一定有扶他,但被他暗自用力挣开了。
他到底是在搞些什么。
“喂。”豆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喂,豆蔻。”樱井翔清了清嗓子,吸口气,“我们去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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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五)


“最近,公司还顺利吗?”
豆蔻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把手,手指捻动着摊在桌上的书页,问坐在对面看文件的樱井翔。
“嗯,还可以啊。”樱井翔不抬眼地应道。
从宇都宫回来以后,这是第一次和豆蔻约会。
宇都宫之行对于樱井翔来说颇有收获。一来是联系到了几家很不错的传统缫丝企业,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企业作风讲究,保持了传统工艺中的精髓,并且原料蚕丝品质上乘,以樱井翔的判断,将会成为今后非常有挖掘潜力的合作商。二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到那座天然氧吧里吸了一回氧,他的脑袋里冒出好几个很不错的创意,让他觉得很有信心能够实现。三来么……他也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不止是工作上有收获还有点别的什么的错觉。其实,并没有什么三来吧。
和豆蔻面对面坐定,三两口扒完饭就翻开文件。
“别太拼了。饭吃那么快,胃受得了吗?”豆蔻看着他。
“没事,我这人有个铁胃。”樱井翔不以为意。
其实豆蔻也习惯了。不然的话,她就不会随身在包里揣本书,以便在樱井翔翻开文件时自己就翻开书。她不会过多阻止樱井翔忙于公司的事,因为她知道,要樱井翔进西原家的公司,恐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让他放手樱井家的公司,几乎就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尽管西原家的公司早晚也注定是要由两个女儿或是女婿来继承,但是指望樱井翔,是别想了。
豆蔻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更加在心里有别的打算。
“呐。”她把咖啡杯在碟子里推转半圈,“关于相叶君的事,你怎么想?”
樱井翔从文件里抬起了眼睛。
意外地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手指晃了一下。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苜蓿和他的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就是说,你觉得我爸最终可能同意他们的事吗?”
“……”
樱井翔拿开手里的文件,心想这让我该怎么回答呢?我现在连你爸最终对我们的事可不可能同意都没底。
“很难说啊。”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说。
“一定要让我爸同意。”豆蔻肯定地说。
“为什么?”樱井翔没有深想。
“因为公司里最终总要有个男人。”豆蔻看着他说。
“……”樱井翔有点明白了。
“我不敢说相叶君是不是最终能担起公司的事,但是苜蓿的脾气我却是太知道。只要是她认定的,那是绝对不会拐弯的。如果不能让她和相叶君在一起,那她这辈子堵个气再不找男朋友都是可能的。”豆蔻一连串地说着,语气却轻淡,“到时候,再反过来指望我这个长女的丈夫,岂不是成了骑虎难下?”
太聪明。樱井翔看着豆蔻细长的眼角,心里这样想。的确,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如果苜蓿那边没有一个男人继承西原家的公司,最终就一定会逼到自己头上来。而自己这边,显然是不可能放弃樱井家的公司。那到时候怎么办,一拍两散?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相叶雅纪能来顶上这个位置,再重要不过。
只不过——要怎么一定让你爸同意?那场杀鸡儆猴的家族大戏,我可是当中重要的角色。泥菩萨过江,我还管得了别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樱井翔这样问。
“我想,你能不能去多和相叶君见见面,多了解了解他,看看他是不是适合进公司,再教他一些基本的商场事务?”豆蔻端起碟里的杯子。
想的是不错。但是,未免简单了点。樱井翔这样想。
想起在宇都宫对着筷间饺子那个如数家珍的相叶雅纪,其实,单方面就说想让他来担负这个继承西原公司的责任,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点呢?人家会愿意放弃自己本来在做的事情吗?又再说,就算他愿意,自己又何德何能,敢说教他什么东西?
但是豆蔻也全是为了他考虑,不想他到时候为难。樱井翔当然领这个情。
所以他不能面露难色。
虽然他心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如何去执行,并且对于自己与西原家未来关系的各种预期都更加深了一层忧虑。
但还是要说:“没问题。”
 
 
是这里吗?
没错,是这里了。
桂花楼。
樱井翔迈步抬脚,走进店里。
“欢迎光——樱井大哥?”相叶雅纪正站在柜台里,抬眼看到是他,一脸惊喜。
樱井翔点头微笑。
“快坐坐坐,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相叶雅纪赶紧走出来,招呼樱井翔坐下。
“没事,我也是恰巧路过这附近,记起你家的店好像就在这边,就想过来看一眼。”樱井翔坐下,“刚好也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不是。”
“嗯,你来得合适啊樱井大哥。”相叶雅纪笑着递上餐牌,“我们的最新饺子系列刚刚推出。”
好快的动作啊。
看看餐牌上那五花八门的饺子,放了多少心思进里面?
点了三碟饺子,坐在桌边的樱井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头应该从何说起,该办的事又能怎样办下去。
直到相叶雅纪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他眼前。
“来,樱井大哥。”他笑着把碟子放下。
面前的碟子里,面皮形状虽然相熟,但居然在眼中呈现出五颜六色。樱井翔的眼睛睁了睁。
这是——
“樱井大哥你没有看到这一道,所以我擅自做主附送了这碟饺子。”相叶雅纪转身在樱井翔对面坐下。
“这饺子——”樱井翔盯着碟里的彩色缤纷,“是彩色的?!”
“啊,是啊。不过千万别误会,这不是色素染出来的,是用不同颜色的蔬菜榨汁以后和面揉起来做出来的颜色,是纯天然的,而且还很健康。”相叶雅纪有些得意地拿起筷子,指着碟里的饺子,“比如这个红色的就是番茄汁做的,绿色的是菠菜汁,黄色这个是用了彩色青椒……”
颜色真的特别漂亮。
樱井翔看了说得兴致勃勃的相叶雅纪一眼,又一次,看到了映进他黑眼睛里的彩虹。
“这种饺子的灵感就来自于上次和樱井大哥在宇都宫遇见时看到的彩虹,实在是太漂亮了。回来以后我就想,要是把饺子也做成彩虹,来吃的人心情该有多好呢?”相叶雅纪抬起脸,几乎说得神采飞扬,“所以你看,这款彩虹饺子现在卖得可好了!樱井大哥快尝尝看怎么样。”
樱井翔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绿油油的饺子,端详片刻,送进了嘴里。
一片清香四散开来。
遇见。彩虹。
心情该有多好。
“怎么样?”相叶雅纪盯着他的眼睛闪闪亮的。
没办法。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对这样一个人说出什么你替我去继承公司吧这样的话。
“超——好吃。”樱井翔鼓着嘴,笑应相叶雅纪。

to be continued


还是没办法从本家毕业。
所以,就不毕了!
想太多是不能当饭吃的。
所以,就不想了!
今天起,就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至于说好看吗,狗血吗,雷吗,OOC吗。。
那不在我能控制的局面里!
自言自语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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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先生姓甚名谁(四)


当空劈下一道枝形闪电。
刹那的强白光。
随后就是震耳的一声炸雷。
樱井翔抬头看了看天,迅速收起了自己本来撑着的伞。
他那把伞是父亲原来用的老式绅士拐仗伞,伞尖上是一段货真价实的金属。这种雷电天气里并不适合,非常危险。
真不愧是雷都,几次出门办事,总是这样雷电不断。樱井翔这样想着,把伞夹在腋下,文件包顶在头上,四下张望找寻可以暂时避雨的场所。
接着又一道白光落下来,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家饺子馆的招牌。
饺子啊。正合适,自己反正还没有吃午饭,边吃边避个雨。
这样想着,他几步跑到了那间小小的饺子馆门口。
撩开门帘,推开拉门跨进店里,一边抖抖文件包上的雨水,一边反手把店门拉上。
店面不大,里面几组桌椅而已,几乎已经坐满。
面香葱味,酱油醋香裹着辣油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樱井翔顿时就觉得饿了。
他已经从一大早跑到现在了。
到达宇都宫的这几天里,他就几乎没有停下来正经吃顿饭。与多家企业接洽的不甚顺利让他焦虑,没有胃口。今天一闻到这样的味道,感觉终于来了食欲。
看到一张桌边还有一个座位,便径直走过去坐下来。
简洁朴实的一张卡式餐牌放在桌面上,樱井翔边放下伞和文件包边低头端详菜单,不自觉地轻轻念叨:“脆皮饺子啊……”
本来正埋头在对面吃饭的人抬起头来。
樱井翔注意到这投递过来的目光了。
于是也抬起头。
桌对面,一张刚刚认识不久但却已经印象深刻的脸。
相叶雅纪,正睁大眼睛看着他。
樱井翔不是一般的意外。
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不是东京,是距离东京105公里的宇都宫啊。
“相,相叶君?”
“樱井大哥……”
两个人都吃惊透了。
樱井翔来这里是来与上游原材料企业联系业务的。樱井家的公司势衰,但并不影响他的积极。或者说,正因为公司势衰,他才不得不更加积极地努力。他不想放弃,始终都是。
那么对面这位未来妹夫是?
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坐在一家小店同一张桌边吃饭这机率是能有多大?
“你这是——”樱井翔看着相叶雅纪。
“啊,我,我是过来这边试吃饺子的……”相叶雅纪手里还拿着筷子,指指面前碟子里的饺子。
“试吃饺子?”
“嗯,因为宇都宫的饺子是全国闻名的啊……”相叶雅纪似乎难掩偶遇的兴奋,“我来学习一下怎样才能做出更好吃的饺子。”
原来。
宇都宫是著名的饺子之都。这里的饺子全国闻名,分布有众多各式各样的饺子店,饺子品种花样繁多,口味极受推崇。
为了自己的中华料理事业,还要努力不断成长吗?
果然并非说说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太巧了。
“原来如此……”
“那樱井大哥是——”
“我是来这边联系企业的。”
“诶,这个小地方的企业?”
大概樱井氏的公司和西原氏企业在外间还有着一些旧时代齐名的遗留,所以给人的印象仍然是一间实力强大的大型公司,会跑到这种非大城市的小地方来联系业务,看来似乎有些不称头的感觉。
“对你来说,这里是闻名的饺子之都,不过,宇都宫从江户时代起也已经是著名的缫丝之都,至今这里还有多家传统的养蚕户和缫丝企业。我们作为一家经营开发面料的公司,怎么可能不来这里寻找上游企业呢。”樱井翔微笑着解释。
樱井家和西原家都是大型的综合面料开发商。20世纪中后期,丝绸在全世界范围内再度流行,樱井家曾经因为看准丝绸面料这个商机,大举开发丝质优秀花纹独特的和服用丝绸面料而获得巨大成功,风头一时无两。但在进入21世纪以后,养蚕户开始骤减,手工业进入相对的低潮期,缫丝产业在日本本土衰败,进口丝绸又价格过高,而使丝绸面料的经营陷入相对的困境。
而西原家一直以来着力钻研的高新技术含量新型面料则由于其替代性高,不受原料生产限制和更高的性价比而受到市场青睐。
商机这样东西,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
与人无尤。
对于接手这样一个看上去已经走进死胡同的老迈公司,樱井翔并没有什么太多怨言。除了因为这是父亲毕生的心血之外,生意都是做出来的,他总认为,有些高品质的优秀产品,总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迁,再度流行和兴起。商机这样东西,你不准备好,转回来时只怕也再抓不住了。
对于宇都宫尚且存留的传统蚕农及缫丝企业,在樱井翔眼里都是潜伏着的商机。他相信,在这当中,总会重新出现生机。
然后,就在这样的因由底下,和相叶雅纪在一张桌边坐了个面对面。
这世界果然很小,小得离谱。
“我觉得这种脆皮饺子的确很有特色,口感很清爽。”相叶雅纪指着樱井翔点上来的几碟饺子说:“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它们的馅料,蔬菜占了一大半,而且非常多汁,这大概是吃起来感觉特别的原因。”
的确,也是专业看法,不是混的。
只不过这种讲解只是让樱井翔感觉更饿而已。
饺子入口时,樱井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饿坏了。几乎只顾得上埋头猛吃,腾不出第二副口舌来应相叶雅纪的话。
“樱井大哥你吃东西的样子,也会让人从心底觉得香呢。”相叶雅纪笑着说。
“呃?……”樱井翔差点噎了一下。
“和吃东西特别香的人一起吃饭,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呢。”相叶雅纪笑得很自然,也夹起一只饺子。
“……”樱井翔嘴里满是饺子,鼓着腮帮子抬眼看相叶雅纪。
“苜蓿第一次到我家店里来吃饭时,就是用这种让人怎么看怎么香的方式吃东西的。”相叶雅纪的眼睛里,流动温柔的光。
“……”樱井翔是用了一点力气,才把嘴里的饺子吞下去的。
他大概是吃得有点急了。
辣油特别香。
和饱满的蔬菜汁裹在一起,满溢在口中,充实在胃里。
温热香气,挑在筷间时光。
老式店铺拉门外的电闪雷鸣,已不知在何时安静地收敛了声息。
 
 
“樱井大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走出饺子店时,雨已经停了。相叶雅纪这样问站在一边解领带的樱井翔。
没错,今天樱井翔又是衬衫领带,几乎快成了和相叶雅纪见面时的铁板装扮了。他要见客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站在店门外,相叶雅纪看到樱井翔正在解自己的领带,猜他大约是接下来已经没有约见客户的安排,所以才会准备摘了领带。
“啊,没什么特别的。”樱井翔把领带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那,机会这么难得,不如我们在这里走走?”相叶雅纪这样说。
“走?去哪里?”
“就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座挺不错的山,听说挺清幽别致的,我们要不要去爬爬山?”
樱井翔把领带塞进文件包里,看了一眼似乎跃跃欲试的相叶雅纪,怀疑他这个建议是不是因为看出了自己一个人吃下五碟饺子而正撑得实在难受才提出来的。
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做的一些事,却最是细致入微。
怎样都好,自己接下来的半天的确没有什么安排,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啊。”
他应一声,相叶雅纪就在雨后湿润的阳光底下笑到灿烂。
那座并不很高的小山果然如传说中的幽静别致。盛夏季节里的翠郁遍山,让人才一进山就能感觉到周身包围过来的凉意和氧气分子。
“嗯……”樱井翔衬衫的领口里,又像那个中暑的尴尬天一样,感觉灌进了清透的风,倍感惬意。
“真是天然氧吧啊,是不是?”在一片绿色之中,相叶雅纪的身影看来好像快要和山色融为一体。
“真的。”樱井翔伸伸胳膊,深呼吸。
两个人的脚下,就在这时刚好出现了向上沿伸的一段长台阶。
“呐。”相叶雅纪笑道:“要不要来比赛跑上去?”
“诶?”樱井翔看他。
“看看谁更快?”相叶雅纪笑得几分调皮,“输的那个要请吃冰!”
真是个孩子心性。
樱井翔这样想,嘴上说的却是:“那就不好意思要让你这个年下的请客了。”
“哈哈哈是嘛?”相叶雅纪站到了第一级台阶边。
樱井翔也站了过去。
“那就,预备——跑!”相叶雅纪发令。
这台阶还真不短呢。
两个人都认真起来。
但是一爬起来,樱井翔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拿着伞和包,而且脚下还穿的是皮鞋。在山石台阶上根本就发不起力来,各种别扭受阻不得劲。
跑到台阶顶端,樱井翔慢了相叶雅纪几步。
并且喘得一塌糊涂。
他不认为自己是缺乏锻炼,完全是装备不到位。
事不过三,樱井翔,事不过三。你下次再见相叶雅纪时再穿正装试试看。
他扶着膝盖喘气,相叶雅纪却已经笑着过来拍他的肩,“要兑现诺言请客哦!”
当樱井翔捧着两碗刨冰从山路边的小摊上走回来找相叶雅纪时,发现他已经跑到另一边抽签的摊子前徘徊。
樱井翔走过去。
“在看什么呢?”
“啊,你看,这里有预测恋爱运的签哦!”相叶雅纪指指那个粉红色的箱子,“樱井大哥要不要抽?”
“我?不,不用了。”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抵触。
“是吗?那我来抽一签吧。”相叶雅纪说着就把手伸进了箱子里,扒出一支签来。
“诶,我来看看。”他打开签纸,念道:“吉。犹豫不定,见异思迁的话,人生可是会毁掉的哦!”
“……”樱井翔端着刨冰,在想说这是吉吗。
“这是什么呀!哈哈哈哈!”相叶雅纪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让苜蓿知道了会生气的!樱井大哥你可不许说出去!”
“我没那么八卦。”樱井翔说着,把一碗刨冰递到相叶雅纪眼前。
相叶雅纪把纸碗接过来,刚要拿起勺子挖,忽然目光被樱井翔身后的天空吸引,仰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天空。
“怎么了?”樱井翔跟着转过头。
“彩虹!”相叶雅纪兴奋地叫道。
山顶水蓝色的天空里,挂起了彩虹拱桥,两道。
七色彩条完美分明得像是假的一样。彩虹桥身弧度之长曲线之完美,很像童话世界里描绘的某个梦幻国度。
樱井翔也被这样少见的双彩虹吸引了。
“好漂亮,好漂亮!而且是两条!”
樱井翔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相叶雅纪拽住,兴奋地边叫边扯动。
他转头去看他。
竟然看到映在他眼睛里的天空,和掉进他瞳孔中的彩虹。

to be continued

拍手[2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三)


“啊,姐姐!这边这边!”
樱井翔和西原豆蔻刚一走进店门,苜蓿便已经看到他们,兴奋地坐在桌边挥手招呼。
这是一间烤肉店。
基本上,樱井翔没有想过,西原家二小姐和她的男朋友相叶君所说的“四个人一起吃顿饭”约定的会是这种地方。
他本来以为一定会是那种繁华街区里高层建筑的顶层餐厅,或是需要正装入内的高级会所。
因为这毕竟是四个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约见。
无论是苜蓿之于樱井翔,还是豆蔻之于相叶雅纪,彼此间都还是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适合甩开腮帮子大嚼肉片的场合吗?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樱井家的公司近年来虽然势衰,但上流社会式的家教却没有丝毫松懈和变型。论各种待人接物的礼仪,樱井翔比之西原豆蔻只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在终于定好时间之后,樱井翔这一天是以一身超级正装出现的。
但是走到苜蓿和相叶坐定的桌边时,他发现自己真是傻透了。
相叶和苜蓿都只穿了最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就连身边的豆蔻也只是穿了简单的碎花棉布连衣裙而已。只有樱井翔一个人,正式得像是来相亲的。
他硬是把这份难堪像咽口水那样给往下吞了吞,装作自己并不感觉尴尬。
“樱井大哥,你好!”苜蓿和相叶雅纪都起身,规规矩矩地鞠躬打招呼。
“别,别那么拘紧。”担心恐怕是自己这一身正装把人给吓到,樱井翔赶紧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豆蔻在旁边忍不住“扑哧”一笑。
“大家都快坐下吧,又不是总理大臣约见。”她摆摆手。
其实多少受了四个人第一次在西原家那次尴尬场面的影响吧,大家才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樱井翔这样想。
四人台,苜蓿和相叶雅纪是对面坐下的。在樱井翔看来,这样的话,自己坐在苜蓿旁边或是相叶旁边都是不适当的。理所应当的坐法是,苜蓿去和相叶坐到同一边,然后自己和豆蔻坐在同一边。
但是无论是苜蓿或是相叶,却都没有要换个位子的意思。
樱井翔还站在那里反应,豆蔻却已经率先坐到苜蓿旁边的座位上。
“你也坐啊。”豆蔻对樱井翔说,示意他坐到对面相叶雅纪旁边去。
这样?好吧。
樱井翔没办法,虽然觉得不妥且别扭,还是坐在了相叶雅纪旁边。
相叶雅纪看了一眼他的正装,很大方地点头笑了笑。
樱井翔又开始觉得领口紧了。
“呐呐,我说了吧?”
“你别闹……”
姐妹两个一坐下就开始头碰头地说笑起来。
而当对面的姐妹两个这样并排坐定时,樱井翔才发现,虽然发型着装完全不同,但仍然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孩子是至亲血缘。
顾盼神飞间,似乎有相同的基因链,牵连在其中。
“什么什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相叶雅纪笑着问。
“之前我就和姐姐说过的……今天这样看的时候,果然呢!”苜蓿带着小小兴奋地对相叶雅纪说。
“什么呀?”相叶雅纪好奇地问。
“别听她胡说,上次已经对你很失礼了,今天请先让我替家父道个歉。”豆蔻说着,微微点头。
“哎呀姐姐你千万别这样!上次什么事我根本都不记得了。”相叶雅纪连忙摆手。
又来了,这样上来就直接称呼姐姐还真是一种天然的自来熟?果然称呼他为“未来的姐夫”也完全是无意识的自然。樱井翔在一边暗暗出汗。
“不不,确实是我家太失礼了。”豆蔻又说。
“不不不,完全没这回事!”相叶雅纪再忙不迭地摆手。
“哎呀——”一边的苜蓿似乎看不下去了,不客气地直接插嘴道:“你们这还有完没完了,这样下去饭也不用吃了吧?我饿死了,赶紧点菜吧。”
豆蔻于是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头,大家这才开始点菜。
樱井翔知道豆蔻是吃不了太多纯烤肉这种东西的,而他自己又穿了这样一身正装更加没有真正吃什么的打算,因此直接把菜单推给了姐妹两个。
然后就听到苜蓿一个人点了似乎四个人也远远吃不掉的东西。
豆蔻和相叶雅纪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在一盘盘货真价实的生肉牛舌横隔膜被端上桌来以后,相叶雅纪立即饶有兴致地拿起夹子,开始将肉一片片夹起来,放在烤架上烤起来。
肉在炭火的烘烤下冒起烟,发出“嗞嗞”的响声。
“啊——”苜蓿探过头,眼睛发亮,“看起来好诱人啊!”
“稍等一下啦,马上就烤好了!”
听到相叶雅纪这样说时,樱井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说这话时一脸的宠爱。
樱井翔于是当下就有点明白,这貌似成长在两重世界里的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原因。不过说到底,本来喜欢这回事,也没那么多道理可讲。就像他之所以被豆蔻打动,也不过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很不经意的点而已。或者是说,他其实也没那么懂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不过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他的人生至今为止,都是谨慎地按照这种实用主义方式走过来的。
“来来来,这个可以吃了。”相叶雅纪说着,把烤架上已经变色冒油的肉片夹到苜蓿的碟子里,然后又操起烤肉用剪刀,“姐姐这个给你,是不是太大片了,我帮你剪一下。”
大片的烤肉在相叶雅纪的剪刀下被分成了可以一块入口的大小。
是不经意为之,还是照顾到豆蔻相对内敛的性格知道她会不好意思?
这样的温柔,是一种真正的体贴。
在炭火升腾的烟雾里,樱井翔有一点走神。
“那个,樱井君……”其实相叶雅纪大概是有点想要叫“姐夫”但又实在觉得还不妥,只能有点犹豫地这样称呼,然后把肉分进樱井翔的碟子,“你也吃啊。”
“嗯,好!”
没察觉,樱井翔发现自己有点出汗了。衣服到底还是穿得太正式,他似乎总是犯同样的错误。面对不断被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东西,他其实有点想吃又吃不下,被一身衣服裹得浑身不自在。
“说起来,其实你也有不对,瞒着爸爸怎么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爸爸什么脾气,你胆子也太大。”桌上的话题很自然地进行到对于将来应该怎么办的非正式闲聊上,豆蔻这样对妹妹说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这样给人难堪所以才不告诉他呀!”苜蓿边嚼着嘴里的肉边说。
“结果有更好吗?”豆蔻瞪她。
“我没有姐姐你这样好命呀,碰到的就是爸爸满意的人!”苜蓿说。
豆蔻看了一眼樱井翔,樱井翔只有尴尬地笑笑。
满意吗?
天知道。
“我就是在一间中华餐厅里吃了一顿饭,就碰到一个爸爸不能满意的人,我也没办法呀。”苜蓿接着说,有点调皮,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任性。
“总之,你们现在就只能是慢慢来了,跟爸爸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豆蔻用筷子夹起一片被剪到大小刚好的肉。
“姐姐你放心,我很理解西原先生的。”相叶雅纪继续往烤架上放东西,整齐地摊平翻面,“我必须还要成长才行啊!”
这些全都不配套的称谓是什么跟什么呢。樱井翔忍不住笑了笑。
他碟子里被分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而他不是不饿,只是实在没办法在这种场合里大快朵颐起来。
炭火热烟熏烤得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
“那个!”身边的相叶雅纪忽然抬手招呼服务员,“请给这边加一碗冷面!”
樱井翔最初并没有在意。
其实桌面上本来的东西根本已经到了摆不下吃不掉的程度,但可能都认为是男孩子爱吃点主食,所以这碗冷面上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在意。
但当这碗面放到桌面上的时候,相叶雅纪用一个极其不经意的动作轻轻将碗拨到了樱井翔面前。
樱井翔忽然就明白过来。
是因为发现他已经不太吃得下烫食,而且已经额头冒汗吗?
桌上说笑如常。
炭火燃得隐忍暗红,明灭不熄。
 
 
“我刚刚在相叶君身边坐下的时候,苜蓿本来是想要说什么,什么果然?”樱井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在意这个小细节。
“啊,那个啊。”豆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们姐妹俩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很爱争论,到底是谁长得更好看,但是却争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这话题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以后交了男朋友,要比比看谁的更帅……那是小女孩必经的可笑阶段吧?”
“……”说到这里,樱井翔是不可能接得下去“那是谁更帅”这种话了。
“这话题当然早就不可能还拿来争论了,但只是见过你之后,苜蓿曾经偷偷和我说过……”
“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有点像哎……”

to be continued

拍手[1回]

借问先生姓甚名谁(二)


“哥,那我走了。”
樱井舞从社长办公室的老式皮沙发里起身。
“这就走了?”樱井翔低头看着左右两手里的文件,“不吃完饭再走。”
“哥你这里的饭?还是免了。”穿格子衬衫牛仔裤的樱井舞站起来,“从来都是最凑合的便当,每一次都吃得我胃疼。”
樱井翔抬起头来,“什么叫我这里的饭?你也姓樱井的好吧。不愿意回公司帮忙我都不强迫你,还嫌弃我这里。”
“其实……”樱井舞站定,“哥你这样坚持下去,真的还有意义吗。”
“说什么呢。”樱井翔低头不看妹妹,重新把眼睛投回文件。
“看看这间老得已经开始散发陈腐味道的办公室……哥,其实爸爸没有完成的事情,未必一定要由你来做完的。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樱井舞看了看坐在还是昭和时代的老式办桌前的樱井翔。
“……”樱井翔看着文件不说话。
樱井舞轻叹口气,“别光顾着工作。今天很热,你这办公室也没有中央空调的,小心别中暑了。我走了。”说完转身推门离开。
那还是带着一扇玻璃窗的老旧木门关上,樱井翔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张开双手搓搓脸。
自己的人生么。
对于一个看着父亲工作的背影长大的一家长子,会有什么所谓自己的人生吗?
至少对于樱井翔来说,他根本从来没去设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他必须要把樱井家的这份家业传承下去。
因为那是父亲毕生珍视的。
不一样的人生,就由弟弟妹妹去尝试吧。
无论这份家业的维继有多艰难,也是一样。
抬眼看看,这间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他年幼时四处玩耍的身影。
没有中央空调,那是当然的。这间几十年的办公室,后来补装的那台小空调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已经不能抵抗当今地球夏天散发的热度。
温温吞吞,像用小火慢蒸着人。
中暑吗?
别来第二次了。
太难熬了。
那可怖的记忆。
不过,其实难熬可怖的是高温和中暑吗?难道其实不是那被人难堪被人奚落被人借来杀鸡儆猴的种种折磨带来的热锅煎熬吗?
他不过想谈个恋爱结个婚而已。
这算过份吗?
当然,他不否认第一次知道豆蔻姓的西原原来就那个西原的时候,心里那种“岂不是锦上添花”的微妙窃喜。对于樱井家公司可能带来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不过要说什么政治婚姻经济联姻的,是不是也太过时了一点。只不过是他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又刚好碰到一个条件这么适当的人,而已。他能抱有什么太多的阴谋论呢,真冤枉。
不满意他这种已经算是穷困潦倒的小开,当然就更不可能满意那个中华餐厅的少东家了。
几乎相当于不欢而散地走出西原家大门时,豆蔻从后面跟过来,这样对他说:“对不起啊,我爸是这样的人了。但今天最难受的其实还不是咱们两个,是我妹妹。所以拜托你了,帮我照顾一下那个相叶君,是我们家失礼于人家了。至于其他的,先过了今天以后慢慢再说。”
樱井翔顺着豆蔻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先走出大门的相叶雅纪。
“放心,我明白。”
樱井翔握了一下豆蔻的手,转身朝相叶雅纪追过去。
“那个,相叶君。”走到推起自行车的相叶雅纪身边,樱井翔招呼了一声。
“啊,樱井君,是吧。”相叶雅纪笑笑,多少有些尴尬。
“嗯。”樱井翔说:“还没来得及说,今天很不好意思,谢谢了。”
“嗯?什么?”
“那些冰块。”樱井翔也笑笑。
“啊……哦,你说那个,真没什么。”相叶雅纪把自行车推起来。
樱井翔走在自行车的另一边。
“别太在意,任何家庭的父亲疼爱重视女儿都是很正常的,慢慢来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相叶雅纪温和地笑笑,“知道苜蓿她是这种大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没那么简单。没什么的。”
“……”
一时无话。
毕竟是刚刚才认识的两个人,尤其又是在那样尴尬的场合里,今后更可能是各自难保,樱井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他再次觉得脖子那里卡得慌。这回终于可以伸手抠开领带结,一把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相叶雅纪看了他一眼。
“大夏天的,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家吃碗冷面,解解暑。或者也一样,记下我的手机号,可以直接找我叫外卖。”
说着,对樱井翔抱以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
樱井翔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摘了领带,解了扣子,所以胸口终于窜进了风,而觉得一阵清凉。
“好啊。”
就这样,笑着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
闷热的办公室。
吃了让人胃疼的破便当?
忽然间很想吃碗中华冷面啊。
樱井翔掏出了手机。
 
 
青白的敞口蓝花瓷碗。
晶莹透亮的冷面。
清爽新鲜的配菜。
颜色漂亮,卖相清凉。
在闷热的空气里模样那样讨喜地摆在了樱井翔面前。
“樱井君,请慢用。”把碗放好,站在办公桌前的相叶雅纪一伸手,半开玩笑地这样说。
樱井翔抬眼看他。
有一种整间办公室的沉闷一扫而空的错觉。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朗的是不是,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阵风。
和自己这样的人完全不同。
“辛苦了。”樱井翔说。
“哪儿的话呢,跟我还这么客气。”似乎和那天过于戏剧化的矛盾刺激之后不同,恢复了常态的相叶雅纪显得非常轻松。
“多少钱?”樱井翔正准备掏钱夹,相叶雅纪连忙说:“不用不用,今天我请客。”
“那怎么行……”
“一碗冷面而已,这怎么都是对未来姐夫应该的吧?”相叶雅纪又笑。
姐夫。
这词儿听着可真新鲜。
樱井翔都没有想到那么远呢。
将来,眼前这人真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吗?
“啊对了,苜蓿和我商量过了,哪天樱井君你和姐姐合适,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吃个饭。”相叶雅纪想起了什么样地说。
“……好,好啊。”樱井翔除了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店里正在忙。之后联系啊。”
说完,也不等樱井翔起身相送道个别,就一阵风样地转身出了门。
樱井翔愣了那么一时半刻。
未来……
他掰开筷子,挑起了碗里的冷面。
晶莹剔透的。
送进嘴里。
酸甜筋道,清凉入喉。
樱井翔的眼睛转了转。
如果一直都有这种面吃,大概一整个夏天都不会中暑了。
好吃。
真好吃。
谢谢。
未来的妹夫。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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